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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身，快步走向后门，他心口亮起火光，就快要压制不住。
她不解和担忧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如芒刺在背。
第6章
大概会害怕或者讨厌他了吧。
艾利亚斯出了门，大门在他身后“嘭”得关上，他从裤袋中取出叶片，捏碎后捂在心口。
懊恼和失败的情绪涌现全身，他感觉头昏眼花，但想到她可能会跟来，不能呆在这里，得走远一点。
该死，他以前从不会这样。
他踉跄着往仓库后走去，那里还躺着被风吹折后裸露出内里的电线，就在他的身影被仓库遮挡住的瞬间，夜空中一道惊雷闪下，积聚了一天的风暴云雨，终于卷土重来。
屋内付敏吓了一跳。
艾利的状态不对，但对方抗拒之意明显，她虽然担心但还是没有跟去。
只是，他这样是因为她的存在吗？
她回忆方才的一举一动，在想自己是否太过亲密，导致这位独行者感到不适？
而后雷声传来，艾利亚斯还没回来，她咬咬牙，还是去窗口处寻找他的身影。
狂风眼看就要裹挟着大雨降临，付敏想，万一他和刚才傍晚那样呢，她不再犹豫，还是抓起毯子，开门冲外喊道：“艾利？你在哪里？”
艾利亚斯的身影从仓库后出现，他手里拿着折断的天线，冲她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关门回屋。
原来他是突然想起天线还在外面，付敏放下心，甚至猜测银龙或许有感知天气的能力。
见她回屋，艾利亚斯轻舒一口气，从仓库取出防水布，快速将天线裹好。
他尽力表现得正常些，好在付敏没有多问什么，两人轮流洗漱，在房门关上前，付敏再次道谢。
“晚安，艾利。”她说。
“稍等。”艾利亚斯折回沙发处，将唱片机端来，放在付敏手中，“晚安。”
门扉轻轻闭合，艾利亚斯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直到听见鼓点从门缝中传来。
他没听错，乐声中，有一声缓慢的反锁声夹在其中，向他宣告着，屋内女人的警惕和担忧。
他清醒过来，从本属于自己的房门口撤离，回到沙发旁。
将沙发靠背往下打开，拥着一床薄被躺下。
第二首歌依稀传来，胸口麻痛居然有些习惯了，只剩头晕，他有些分不清，风雨声来自房间，还是屋外。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梦见了那个充满锁链的地下室，在遭遇黑龙毒打过后，苟延残喘之间，有人轻柔地抱住了他，她一面用温凉的手指拂去伤口的血珠，一面轻声哼着不知名的乐曲安抚他。
是幼时回忆里仅存的母亲形象。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反抱住对方，梦中场景变换，他来到了大雨磅礴的街上，然后被暴虐的黑龙用锁链拉回了地下室。
如此循环。
艾利亚斯猛然睁眼。
这一次，梦中女人变成了付敏，而不知名的乐曲曲调，正从禁闭的房门缝隙悠然传来。
*
第二日一早，风歇雨止，卧室门轻轻打开，付敏揉着睡眼，从门后走出。
艾利亚斯果然如他所说，一早就出去了，屋内不见其踪影，客厅依旧整洁，只有沙发一角的薄被和枕头提醒她，对方在沙发里将就一晚。
她非常抱歉，在想还是得想办法劝他。
是早上八点。
窗外甚至有一缕阳光照射进屋，即使不甚强烈，也预示着雨过天晴。
付敏心情很好，洗漱后，她将早饭做上，又去洗衣房将烘干的衣物收好。
她刚抱着衣物出来，前门便开了，身穿深灰色工作服的银发男人走了进来。
“艾利！”她笑眼一弯，冲他打招呼，“你回来了，早上好啊！”
“早上好。”
他见她已经将他的衬衣换下，穿回了自己的衣服，看见他时神色自如了许多。
“正好，我在做早饭，马上就好，一起吃吧？”
“好，稍等。”
艾利亚斯换过鞋，又取了衣服去浴室洗澡。
他出来时，付敏已经盛好面条等他。
“这个是西红柿鸡蛋面，我一直爱吃这个，你尝尝？”
男人的银发还湿着，他随意用干毛巾擦了擦，沉默着点点头，坐下吃起来。
“小心，有点烫。”
但他似乎并不怕烫，在付敏的提示声中，已经吃下第一口面条。
付敏讷讷收声，尴尬笑道：“你是龙族。”
“嗯，你做得很好吃。”艾利亚斯抬头看她，“你昨晚睡得好吗？”
“很好，谢谢你。”她小心地吹着面条，问，“你今天要做什么？还需要去工作吗？”
艾利亚斯有一丝紧张，肌肉绷起，他回道：“修修天线吧。”
虽然她说已经没有可以联系的家人，但必须让她知道，他有想努力修好网络，与外界恢复联系。
付敏轻嗯一声，低头吃面。
饭毕，艾利亚斯去修天线，付敏洗好锅碗，又将换下来的衬衣和艾利的衣服一起送去清洗。
艾利亚斯无意间望向窗口，看见她的身影，心中还在回味着回到屋子里，有另一个人，做好饭等他的滋味，或者是昨夜，与人共进晚餐，一起收拾的感觉。
他正兀自出神，付敏打开门，穿上鞋，往仓库这边走来。
艾利亚斯赶紧低头装作认真修理的样子，付敏走近身边，问：“能修好吗？”
“不确定。”
付敏点点头，并没有很着急，她环顾四周，打算趁现在天气还好，看看周围环境。
“我在周围走一走，可以吗？”
“好。”
风平浪静之时，海岛上的气候还是十分宜人的，太阳在云层中时隐时现，远处白塔高耸，房子和白塔之间的道路宽敞但曲折，依着岛屿原本的地形延伸。
付敏从那曲折道路一直望向白塔，再由白塔望向远处的大海。
一派天宽海阔。
房子四周用白色的栅栏围住，和对面的白塔都位于地势较高的坡顶，不容易被雨水侵袭，但挺招风的。
付敏捋捋被风吹乱的齐肩发，沿着栅栏继续走。
虽然内心抗拒，但艾利亚斯最终还是在第三天修好了天线。
当他拿着修好的天线往上爬时，正好看见女人慢慢走着，这三天来，两人已经形成了默契的规律，适应了对方的生活节奏。
每天凌晨四点左右，艾利亚斯出门工作，八点左右回到小屋，付敏准备好早饭，两人吃完后，艾利亚斯做一些修理的工作，付敏则在屋子周围随意散步。
她扶着栏杆远眺，沉静得像一副画，他心中一暖，频频看向她。
付敏似乎心有所感，正好也回头望见了高处的他，两人视线相接，她一愣，继而对他微微一笑，接着摆了摆手，权作招呼。
栅栏尽头不远处有一个一人高的望远镜，固定在地面，付敏上前，通过望远镜往海面看去。
海面上很干净，原本她还说能不能看见救她的那群虎鲸。
但这次依旧没看见虎鲸，倒是海平面尽头，貌似有一艘船，正往海岛这边驶来。
付敏惊讶，再看了一会，的确是一艘船。
她回头，看见艾利亚斯已经将天线架回基站柱上，正要下来。
“艾利！”
银发男人停下，低头看向她：“什么事？”
“我看到有一艘船！”
艾利亚斯心中一紧，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他取出随身的小望远镜，展目望去，还好，没有看见海盗旗。
他松了一口气，快速从梯子上跳下，当他双脚落地时，付敏也跑向了他，边跑边问：“看得出来是什么船吗？”
而同时，他腰上别着的对讲机发出一阵电流声，随后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艾利亚斯，你好啊，我是卡拉号劳伦船长，接到你们公司的求助，过来接受困的付女士，收到请回答，完毕。”
第7章
艾利亚斯猛然抬头，见付敏还有一段距离，不知道听见没有，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下意识便将对讲机关掉，生怕对方再重复一遍。
他很心虚，甚至紧张得口渴，但这样做完全是徒劳——他知道劳伦船长，没有得到他的应答，肯定会派人上岛查看的。
他的手搭在对讲机开关上，万分犹豫，为自己的可笑行径而心生暴躁怒火，眼看着女人离他越来越近。
“艾利？”
付敏匀了匀气息，俏生生地立在他跟前。
艾利亚斯平静下去。
她发丝飞扬，一如在他脚边摇曳过的那根，但结局是最终随着流水而去。
不过是几天的时间，为何比他以往所有的时间加起来还要漫长？
艾利亚斯凝望着她，没说话。
“你怎么了？”付敏伸手在他眼前小幅度地摆动，“是有什么棘手的事吗？”
“敏敏。”他有些艰难开口，实话实说，“那船是过来接你回陆地的。”
他短短几天撒下的谎已经够多了，不要再继续了。
然而付敏面上的神情凝滞，并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反应。
只见她脸色突然煞白，随着海风晃了两晃，往一旁栽去。
艾利亚斯眼疾手快，迅速将人带到怀中，低头急呼：“敏敏？”
付敏攀着他，急忙用手掩住口鼻，强忍干呕和晕眩，她难受至极，甚至都无法回话。
将人小心打横抱起，男人大步快速走向屋子。
付敏怕头部悬空更加晕眩，只好歪着靠在他宽厚的胸膛。
沙发一角还有他昨夜的被褥枕头，顾不得许多，他忙扯过来，给她垫在腰后，再倒了温水过来。
“抱歉。”她顿了顿，接过水杯，意识到不妥，接着道，“谢谢。”
艾利亚斯十分后悔，之前不该对她如此苛刻，以致于她说一句“抱歉”都要开始多想，忙轻声道：“没事，你好点吗？”
付敏慢慢咽下温水，感觉又给他添了麻烦，她眼眶微红，十分不好意思：“我，我听见你说的，我想到要坐船，就觉得头晕。”
艾利亚斯心中炸开惊喜的火花，又觉得自己在她难受时开心太不应该，极力控制面部表情，小心问道：“也就是说你暂时没法...离开？”
看得出来她因为之前的事故而有了心理阴影，他体贴地没提“坐船”两个字。
付敏握着水杯的手一抖，更加愧疚：“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我怕你生病或者在岛上短缺用品，不方便。”他有些笨嘴拙舌地解释，感觉不到位，终于直言一回，“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不要担心。”
他懊恼自己的不良动机，将对讲机打开，还好游船并未离去，劳伦船长的话再次传来，他向对方说明了情况，请他们派小船过来给付敏送些物资。
船长大度又细心，先是仔细与付敏确认情况的确如此，然后说会派大副和船医登岛，给她看诊并送些生活必需品。
艾利亚斯越听越自责，为自己之前居然打算不好好修理天线的自私想法而愧疚，还作死关掉了对讲机。
付敏与劳伦船长通完话，准备将对讲机还给艾利，却见他一脸沉郁，不免开始惶恐不安。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头还有些发晕，如此一来，再度喘不过气。
艾利亚斯回神，见她双颊泛红，不由得担心道：“还很难受吗？”
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伸出手去，大掌覆上她的额头，但可惜他自己本身体温便比人类要高，根本摸不出什么异常。
倒是付敏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面色更红，不安褪去，反而带出一抹羞意。
是她多想了，他应是直言不矫饰的。
“这样不行，我抱你去床上躺着。”
付敏想通，乖巧点头。
于是男人的胸膛靠过来，有力的手臂再度抄在她肩背和大腿后，将她从沙发里抱起。
再次靠回他胸前，一呼一吸之间，羞意愈甚。
相比于最初处在昏迷中被他抱进屋，此刻付敏心脏忍不住狂跳，被安全感包围的同时，竟然莫名地生出一丝被他人妥帖照顾着的委屈。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很陌生。
艾利亚斯弯下腰，将她轻轻放在床褥上，低头却见她双眼朦胧带泪，更加慌乱：“敏敏，真的很难受吗？”
付敏赶紧揉了揉眼，轻声道：“没，我躺一躺就好了。”
她不想叫他看出她的没出息，推了推他的手臂，接着道：“麻烦你先过去接下大副和医生他们吧！”
艾利亚斯当然不放心她，但想到还是应该尽快将医生接来给她看看，不过他的空间法术还没来得及加以练习，眼下分身乏术，一时纠结万分，进退不得。
好在劳伦船长想得非常周到，考虑到她们目前的处境，特地呼叫她们，道是大副是翼人，不用担心他和医生的行路问题。
艾利亚斯放下心来，在床边地上坐下，眼神一刻不离。
付敏被他看得根本睡不着，加上闭眼的话也还是发晕，只好侧过身，对艾利亚斯微微一笑，起了个话头，问他：“你认识劳伦船长？”
“嗯，她的卡拉号常年在这条航线上，我刚入职就碰上她的船员过来登岛休息。”
“这样......那艾利你入职多久了？怎么会来这里工作呢？”
他原本寡言少语，此刻见她询问，也想着转移她的注意力，便一五一十答来：“我过来大半年了，这个工作很适合我。”
付敏轻嗯一声，接着道：“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化龙的时候，会认得我吗？”
说的是那晚的事，看来她还是心有余悸，艾利亚斯点点头，以十分肯定的语气回答道：“认得的。”
他浅紫色的眼睛时刻关注着她的脸色，见她渐渐好转，松下气的同时，恍然觉得，付敏给他听的那首歌，是那么贴切。
这座岛屿就是一片荒芜的花园，她是无意间飘零至此的枯花，但只需一点点、一点点细雨，或许就能重获新生。
即使，她重新舒展枝叶与花瓣后，下一刻，便会远离。
那至少，曾经给这片荒芜之地带来过，一抹春色。
“艾利？”
付敏轻轻地唤他。
“嗯？”
她从被下伸出手去，示意他也伸手，他会过意来，接住柔荑，就像接住柔软的花枝。
“谢谢你。”
艾利亚斯握着她的手，想到她刚才的问话，心一横，从口袋里掏出狭长的草叶，道：“你不用怕，房子周围有这种草，叫龙息草。如果我哪天失控了，你就将这个草叶的汁水抹在你身上或者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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