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的时候,景柏说,会用生命去守护她,爱她,至死不渝。
他确实做到了这些,连命门都能毫不犹豫送给她。
指尖传来濡湿,被什么东西轻咬了下,微弱的痛感将她神游的思绪拽了回来。
定睛一看,对上一双浅蓝的眼睛。
那双眼睛弯弯,还含着通透的笑意。
景柏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含入唇中,舌尖有意无意滑过她的指腹,一股战栗顺着指尖涌向四肢百骸。
“阿景。”
她挣了挣想要抽回来自己的手,景柏却顺势与她十指相扣,翻身压了上来,空闲的唇堵住了她的声音。
带上她去舟青山的那一天,景柏已经三天没和妻子亲近过了。
可是妻子很困,他只能压着自己先让妻子休息一段时间,没想到妻子刚醒来就撩拨他。
怪物将这认为是妻子求欢的方式,只是妻子脸皮薄,所以从来不敢主动说这些事情。
作为丈夫,伺候好爱人,让妻子舒服是他的职责和义务。
景柏很喜欢这种事情,觉得人类在某些方面真是聪明的不行,这种身体上的相互接触和触碰,比任何事情都要让他愉悦。
以前的苏棠音总说景柏精虫上脑,以为他满脑子都是些没营养的东西。
怪物从不辩驳,他就是无时无刻都想与她做这些事情。
怪物是有耐心的甜品烘焙师,妻子是个美味的小蛋糕,撕开精美的外包装,是甜蜜的奶油,当把奶油吃完之后,软的只剩里面的蛋糕芯。
景柏撑起身体,小妻子已经晕晕乎乎,连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宝宝,你答应过我的。”
如果他听话,她会给他奖励。
比如奖励一块美味的小蛋糕。
怪物将盘子中的小蛋糕慢慢吞吃入腹。
优秀的烘焙师会利用仅有的资源让蛋糕更加美味,蛋糕芯被揉成各种形状,偶尔会有几声别的声音,婉转动听,这是烘焙时候的伴奏,令彼此的心情都更加舒适。
但烘焙之时偶尔会伤到自己,怪物的手臂、胳膊、胸口都被刀叉划伤,但这些无关紧要,结果是美妙的,过程无所谓。
“宝宝,宝宝……”
烘焙师会亲昵称呼自己的甜品为宝宝,这是一种亲昵的爱称,是对岗位的热爱。
怪物喜欢做饭。
***
鲛怪和实验体被闻煦安排在人造湖里,他没空管它们,先回到家里,屋内空空荡荡,他站在偌大的客厅中,管家上前来接过他的大衣。
“先生。”
闻煦压低声音:“她醒了吗?”
“没,夫人一直在睡。”
“嗯,先做饭吧,她过会儿该醒了,动静小些。”
“是。”
闻煦没回屋,先去洗了个澡。
热水冲到身体上,皮肤上的抓痕隐隐有些刺痛。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胸膛前、脖子上都是血痕,有些还结了痂。
怪物的自愈能力很强,但闻煦有时候会放着那些伤痕不管,心里总是抱着种隐秘的情感,或许许婉枝看到会不会心疼呢?
唇角迁出笑意,只是看起来勉强的很,又或许是在自嘲。
他和景柏不一样,苏棠音看见景柏受伤心疼的不行,可许婉枝只怕会捅他一刀。
惦记着屋内的人,他洗澡很快,随意冲了冲,头也没吹就走了出去。
推开房门,里面的窗帘拉着,地上一片狼藉,被撤坏的衣服杂七杂八丢着。
床中央的部位微微隆起,她的呼吸规律,背对着他没有看他。
闻煦捡起地上的衣服,昨晚上他气上心头,下手没个轻急缓重,她的衣服很多都不能穿了,闻煦看了看款式和牌子,默默记在心里,准备过会儿去给她买新的。
收拾好屋子,他坐在床边垂首看她。
“婉枝。”
很轻很轻的声音,是他在求和,闻煦跟她求软的时候往往都是这个开头。
许婉枝没回应,但闻煦知道她醒了,怪物的感官很灵敏。
“婉枝。”他微微叹气,俯身去看她,剥开她侧脸的发丝,“伤到了吗,我昨天气糊涂了,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许婉枝有了动作,但却是将被子往脸上拉了拉,直到盖住整张脸。
“我想睡觉,你忙工作吧。”
她的声音有些哑,闻煦的心里越发懊悔,冷静下来后开始自责。
昨晚许婉枝说了很多他不喜欢听的话,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总之像是在有意挑衅,闻煦气的恼火,也没当个人,折腾她够呛,也挨了她数不清的巴掌。
“婉枝,别生气了好不好?”闻煦还不要脸的凑上前去问,拉下被子试图亲她的唇。
许婉枝很厌恶他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的方式,又是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自从闻煦威逼利诱她领证之后,许婉枝知道他存了带她回深渊的想法,之前故意压下的那些委屈和怒意一瞬间爆发,完全没有顾忌,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反正这辈子被他咬死了,为何还要忍着。
她不痛快,闻煦也别想痛快,最好一怒之下掐死她,如果他念及旧情就直接把她丢出去,许婉枝扭头就走一定不再气他。
可闻煦毫无这个觉悟。
他侧过脸,脸上巴掌印格外明显。
许婉枝恶狠狠看他:“你贱不贱啊,为什么总是要在我面前晃,你明明有工作!”
其实这一巴掌不疼,对怪物来说算不上什么。
但很奇怪,他却觉得呼吸困难,幻化出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紧,疼的他一口气上不来。
“我不在你面前,我要去哪里?”闻煦转过头来看她,“这是我们的家。”
许婉枝掀开被子坐起身,“别恶心我了,这是你家不是我家。”
她站起身准备往浴室走,闻煦攥紧了她的手。
他还坐在床边,许婉枝站着,这个角度他得仰头看她。
许婉枝冷漠垂眼看他。
“……婉枝,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不吵架了行不行?就像景柏和苏棠音那样相处,好吗?”闻煦的声音很轻很轻,小心翼翼祈求她。
以前没有这种感觉,可今天见了苏棠音和景柏,那种落差感铺天盖地。
真正的夫妻应该是那样的。
彼此扶持,彼此帮助,永远坚定不移站在彼此身边,看对方的眼神全是爱意,丈夫可以为妻子撑起一片天,妻子也会反过来保护丈夫。
而不是他们这样,他要给,她拒绝,他想留,她要走。
他愿意为她撑起天,也不要求她保护她,只希望她能心甘情愿待在他打造的堡垒中,可这样她也不愿意。
许婉枝的眼神没有情绪,居高临下睥睨着他。
“婉枝……我们不吵架好不好,你跟我走吧,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闻煦小心拉着她的手,试图与她十指相扣。
在彻底握住她的前一刻,许婉枝狠狠甩开了他。
“凭什么?”
她问。
闻煦一瞬间没听明白她在问什么:“你说什么?”
许婉枝又问了一遍:“我有家人有朋友有事业,凭什么要为你放弃一切,跟你去一个全是怪物的地方?”
闻煦哑口无言。
“闻煦,你不用跟景柏和苏小姐比,你比不过景柏,我也不是苏小姐。”
闻煦忽然就觉得不公平,他站起身,身量比许婉枝高了一整个头。
“所以你告诉我是为什么?”闻煦的瞳仁深绿,情绪隐隐失控,“你告诉我啊,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面对一个强大的怪物,许婉枝没有一丝惧意。
当一个人被逼到无路可退时,勇气就是她仅剩的东西了。
她直视着闻煦的眼睛,在深夜中这双眼曾紧紧注视她,看过她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景柏强迫苏小姐了吗?”
没有。
“景柏拘禁苏小姐了吗?”
没有。
“景柏让苏小姐断绝所有社交关系了吗?”
没有。
“景柏会在生气时候死命折腾苏小姐吗?”
没有。
他有过念头,甚至付出过行动,因为怪物掠夺的本性压制不住,但苏棠音打消了他的念头,在他走错时候制止了他。
景柏愿意为了苏棠音压下自己强势的天性,也愿意听她的话。
“可你做不到,在你的世界里,你自己最重要,不管我怎么祈求你,你依旧没有放过我。”
而在景柏的世界里,苏棠音最重要。
他会抵抗不住怪物的天性有过错误的念头,但又会为了苏棠音收起利爪。
闻煦的身体在发抖。
许婉枝忽然软了声音:“我很累,想去泡个澡,别动我了好不好?”
她的眼神是祈求的,是示弱的,全无刚才的高傲。
闻煦看着那双眼睛,忽然觉得,他好像真的做错了。
在他情绪失控的时候,许婉枝下意识向他示弱,只是想他不要再折腾她。
他以前……
他生气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不会好过,她会疯狂厮打他,抓他咬他打他巴掌,闻煦会变着法在另一方面还回来。
掌心中攥着的手腕像是块烙铁,烫的他疼的不行。
闻煦松开了手。
许婉枝搓了搓手腕,低声说了句:“谢谢。”
在她要进入浴室的时候,他忽然开了口。
“对不起。”
这件屋子成了个牢笼,拘的他喘不过气。
闻煦脚步慌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背影像极了落荒而逃。
许婉枝在原地站了很久,明明屋里开了地暖,可寒意却从脚底往上,一路到达头顶。
她低下头看着无名指上的婚戒,闻煦不允许她摘下来,一旦没看见婚戒,他们又是一顿争吵。
她摘下了那枚婚戒,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一句话没说,走进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第43章
苏棠音十八岁生日那年, 独自去了舟青山。
六峡峰半山腰往上几乎没什么游客了,大部分的人选择在中途坐缆车下山。
当工作人员听到她要上峰的时候还好心劝阻。
她背着包,笑盈盈地说:“我知道的,我就上去看看,装备都带齐了。”
苏棠音转过身示意工作人员看鼓囊囊的背包。
见她这么坚定,工作人员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放任这个年轻的小姑娘独自上山。
苏棠音咬牙往上爬。
从母亲的日记中看到了六峡峰,自幼年父母离婚,母亲独自离开,她跟着父亲,后来父亲再婚有了新的家庭,苏棠音就也很少回家了。
母亲留下的东西不多, 一本年代久远的日记是其中之一。
她是个地质学者,偌大的舟青山是她在日记中提到过无数次的地方,苏棠音成年这年,经历了高考,毕业后的她花了大半个月将舟青山爬了个遍。
只剩下这最后一个峰, 六峡峰。
周围几乎没什么人,越往上走人越少,与母亲日记中提到的倒是很像。
苏棠音完全不怕,实际上她现在很兴奋,走过母亲走过的路,好像见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总是牵着她的手的女人。
可六峡峰确实如她查到的那样,地质陡峭,雾气弥漫。
她之前很少运动,体力不太好,爬山的速度也很慢,等到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下午,周围隐隐升起薄雾。
苏棠音看着一望无际的峰顶,无奈叹了口气。
今日没时间转了,只能先到这里了,再不下山雾气会越来越大,她会看不清路,夜晚的六峡峰很危险。
苏棠音是个惜命的人,总之今天爬过一遍,明天再来一次,说不定能比今天快些。
她拿出手机和身后一望无际的密林合了张影。
照片上,十八岁的女孩穿着身粉色的冲锋衣,白嫩的脸上满是朝气,周身的生命力掩盖不住,眼眸弯弯笑的很开心。
苏棠音放大照片,满意地笑了笑,这里也是当年母亲留影的地方。
她收回手机塞进口袋,俯身去拎背包。
刚弯下腰身,一股风自身后吹来。
六峡峰很冷,因为地势太高,越往上温度越低,苏棠音穿着厚厚的冲锋衣,一路上只是感受到隐约的寒意,却也能靠着厚实的外套御寒。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
从身后吹来的风像来自另一个空间,刺骨的寒意穿过冲锋衣,透过皮肤侵入血液,她冷的发颤,睫毛止不住地抖。
苏棠音僵硬身体转过身。
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宛如深夜里的一双眼睛,枯树干争先恐后从里往外探出,一双浅绿色的瞳仁看向她,从裂缝中探出一张脸。
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年纪,眼睛是碧绿色,脸上却遍布了类似树纹的纹路,半人半魔的样子诡异奇特,苏棠音在那一刻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它的眼神很惊恐,唇瓣翕动着,朝她伸出手。
陌生的语言,苏棠音听不懂它在说什么。
但从它恐慌的眼神中,好似有了通感的能力,莫名猜到了它的话。
“救救我……”
它好像在求救,像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它。
面对这种场面,苏棠音明明应该害怕,可在那一刻,剧烈的恐惧下隐约藏着一股别的情绪,从小就在母亲的日记中看到她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猜测与记录,当真的见到这一刻的时候,激动是无法被掩盖的。
在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给了反应。
她伸出手,拽住了那只小怪物干枯的手。
将它拽了出来。
可当它砸到苏棠音的身上后,她抱着它跌倒在地,目光不经意间上抬,瞧见裂缝之中一双更加幽深的眼睛。
树怪隐入地面消失不见,那里只剩下苏棠音。
怪物大多都是淡漠的,没有什么感恩之心,即使苏棠音刚帮了它,可真到生死关头之时,求生欲让那只小怪物还是毫不犹豫丢下了苏棠音逃跑。
苏棠音跌坐在地,与裂缝中的眼睛对视。
黑沉沉的雾气中是幽蓝的眼睛,那双眼睛很漂亮,隐隐含有流光,一圈圈的光在眼底流转,像极了苏棠音曾在电视上见到的猫眼宝石。
眼神是淡漠的,居高临下睥睨着她,没有丝毫情绪,像在看一只蝼蚁。
苏棠音完全愣住了,深渊那边的风很冷,吹到她的脸上扬起柔顺披在身后的发丝,有一丝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之时,另一边的眼睛已经变换了情绪,是一种苏棠音完全看不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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