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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在想‘三菜一汤’的故事。
她呢？
想的和他一样吗？
他注视着坐在餐桌前的她。
安静许久，余听禾倏然回过神。
她望向原亦舟，与原亦舟的目光相撞。
原亦舟脑中某根弦轻触，他敛了下眸，“酿豆腐，豆腐要软软弹弹的，咬着就像咬棉花糖一样，必须淋上汤汁，不能太干，豆腐包着馅，馅是剁碎的肉、葱、辣椒。酒酿小圆子，玉米多点，圆子小点，不要太甜。小盘鸡，要带着点香甜味的土鸡，土豆要粉糯的，宽面可以多点。竹笋豆腐汤，竹笋要新鲜的，咬起来清脆且带点甜的，白嫩豆腐要切成小块，放泡椒，不要撒葱花，肉片小一点。”
他念出一段话，像是在演奏一场动听的音乐会，没有任何卡顿，流畅丝滑。
余听禾听到这段话时，忍隽不禁，最后没忍住，她目中微微噙起笑意，“你还记得。”
这是她当时说的那段很长的一段话。
“嗯，还记得。”原亦舟见她笑了，他的唇畔不知觉间也勾起一抹弧度，“小时候那几次的补偿都不合格，所以我想做出一次合格的补偿品。”
沉默须臾，他认真且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睛，“我不会食言。”
第22章
余听禾清浅澄澈的眸中闪过一缕好奇之色，顺着话题问：“所以你做美食的爱好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原亦舟说：“不，不是。”
他停顿须臾，“真正感兴趣的那次，是我在一场宴会上尝到了味道不错的蓝星传统美食，当时你不在，然后我去找了宴会主人，总之，最后厨师做了一些美食，我还寄给你了。”
他早已记不清那'味道不错'的食物的味道，当时他满脑子想着她应该会喜欢吃。
他看了眼余听禾，见她眼中闪过一抹茫然，很显然，她忘了是哪次。
他念了几个关键词，提醒道：“千层饼、卷饼羊肉、灯盏糍粑、春卷。”
那场宴会主人好像是姓颜？他不太确定。
余听禾嚼了个丸子，她反应过来，“哦，记起来了。”
他隔三差五寄东西，要是不说关键词，她还真不知道是哪次。
说起宴会，她倒是对另一场宴会很有印象，“你还记得之前你喝醉的那场宴会……”
她还没说完，原亦舟目光流露出复杂之意。
他中断了她的话，他的语气中含着无奈，面上露出了让人忍不住想要逗弄的神情，他微微低头，想用冰袋挡住自己，“不，拜托你别说，我不记得了。”
欲盖弥彰的意味十分明显。
余听禾望着罕见羞赧的他，思绪万千。
那是他第一次喝醉。
喝醉的他很难缠，一直流眼泪。
那天。
她与他应邀出席了同一场晚宴，餐后余兴节目，有个多年不见的幼时玩伴邀她跳舞，她同意了。
跳完舞后，幼时玩伴与她寒暄。
原亦舟陡然走到了她面前。
他走路有点不稳，面上没有任何不适，目光清澈，看不出喝醉的迹象，只是他身上隐隐散发出了浅淡的酒味。
他眉眼弯弯，朝她露出一个如朝阳初升十分舒适的笑容，灯光晃了晃，他的笑容有些刺眼，“听禾，晚上好，好久不见。”
余听禾眉头微皱，“嗯？”她哼出的字中夹杂着疑惑。
她和他不是一块来参加晚宴的么？
“听禾，好久不见。”原亦舟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他重申了遍，语气很正经。
余听禾脑中闪过一个杂念，“你喝醉了？”
原亦舟脸上挂着无辜情绪，他轻笑了声，笑声短促，语调莫名慵懒，“才没有喝醉，怎么会喝醉呢？一晚上，你都没在乎过我，每次我找你，你都在和别人交谈。”
余听禾听见这不像他个人风格的话，自然知道他醉了。
她看向幼时玩伴，眼中携着抱歉之色，“不好意思，我得把我朋友安顿好，先失陪了。”
“需要帮忙吗？”幼时玩伴视线掠过原亦舟，最后将视线定在余听禾身上，他露出善解人意的目光。
原亦舟眼中充满了警惕之色，他瞪了对方一眼，语气尖锐，“不要。”
幼时玩伴自动忽略了原亦舟，他目光看着余听禾，眼中没有攻击性，他静待余听禾的回答。
余听禾见原亦舟很抗拒对方，原亦舟刚才走路很稳，想必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把他带去客房，她思忖过后露出礼节性的笑，简单婉拒，“谢谢，他说不用。”
“那我先去喝点饮料。”幼时玩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表情，他眼底闪过一丝遗憾，不过还是适时说出合适的话语。
两人都知道，今晚不会再继续聊天了。
原亦舟喝醉后听话，但又不怎么听话。
余听禾扶着他去客房，他非常听话地跟着她走，而且没将重力全落她身上。
他弯着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接受了她的搀扶。
原亦舟目光灼热，一直盯着她的侧脸，靠得近，她能听见他时轻时重的呼吸声。
余听禾白皙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她随口问：“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她只是单纯好奇，但并没有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
在楼下时，他就胡言乱语了一番，他现在的话，她不太信。
客房装置比较像酒店中的套房，拐过玄关处后，房间的灯自动亮起，地面隔着一层材质像玻璃的面层，面层下面清水缓缓流淌，树影婆娑，她们每走一步，脚下的水便会扩散成圈圈波纹，小鱼懒懒地游过，有的地方摆放着几个可爱的玩偶与盆栽。天花板也有模拟场景，可以自由切换，如今是初始场景，满目皆是绽放的烟花。
余听禾见床单与床被被透明包装袋包着。
她只好将他带到宽敞柔软的沙发上。
原亦舟没用力，她也没收力，两人直接陷进沙发。
她连自己都不太会照顾，更何况她不想，也不喜欢照顾别人，鉴于对方是她的朋友，她打算让机器人做个醒酒汤给他喝，喝完就让他家的助理接他回去。
原亦舟牵着她的手没松开。
余听禾觉得姿势有些不太舒服，她换了个姿势侧坐着，她晃了晃他的手，嗓音轻缓，“我让机器人做碗醒酒汤，你先松开。”
原亦舟微眯眼睛，琥珀色瞳眸有点不太清醒，“我想抱你，可以吗？”
尽管醉酒了，他还是礼貌地问了句。
余听禾：“？”
他礼貌地问完后，在她怔神时，他直接一连套动作。
他俯身抱住她，双手圈住她的腰，不过没有搂紧，怕她反感。
他轻靠在她身上，下巴支在她的肩膀处。
余听禾感受到了他身体传出的热度，他毛茸茸的头发时不时碰着她的下颌位置，她眉心轻拧，下意识别过脸，微微仰头。
原亦舟感觉不太舒服，她别过脸时，他的脑袋自觉地往里挪了挪，脸颊直接贴住了她的脖颈。
余听禾被他这一动作弄得有些错愕，脸上浮现一抹平日不会露出的呆滞情绪。
她没想到往日在她面前这么乖的一个人，醉酒后会这么得寸进尺。
她推了推他，明明对方没用什么力气的感觉，但推不动。
原亦舟察觉到她的动作后，像怕她离开，他抱得更紧了些，但没勒着她。
他吐露的呼吸落在她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中带着丝丝痒意，她脖颈处的肌肤像是在等待危险到来，为了阻止危险靠近，只好紧绷着。
出于生理反应，他呼吸扫过的地方，她肌肤周边渐渐泛起一层浅淡的绯红色。
第23章
原亦舟的声音如未出土的嫩芽，闷闷的，他语调中夹杂着一听便知的失落，“你可不能因为我无趣就抛下我啊。”
他的话里含着亲昵和眷念，宛如渴望水源的树，试探地分多个方向前行，企图寻找到可以拯救自己生命的水源。
余听禾见他似乎陷入了某种情绪，她神色微顿，“你先睡会。”
她用手挪了下他的头，手指自然没入他的发间，肌肤被触感不错的头发包裹，触感就像是碰到了滑嫩柔软的毛线娃娃。
原亦舟听见她没有丝毫波澜且平缓的声音后，他感受到了她的冷淡，他呼吸倏然时轻时重，变得不规律，也不平稳。
她的肌肤难免能感受到他的状态变化。
原亦舟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冲破，似海水突破甲板，船只嗖地一下溢满了水，将他淹到快要窒息，剧烈的难过加临到末路的崩溃，仿佛再加一点水，轻而易举便能使他溃败。
嘈杂且无缝隙的水面将他彻底淹没，他声线颤抖，夹杂着永远浮不上海面的惶恐，“我会努力学很多，很多，很多……”
余听禾忽感滴几滴滚烫的水珠砸在脖颈处，她迅速摸了下他的脸，脸上湿润，她发现他哭了。
她轻叹一声，感觉两人在不同的频道，难以沟通。
喝醉后的他似乎脆弱了很多。
她十分不擅长分析日常。
她开始动脑，脑子犹如旧到卡壳的古钟，抗拒着，却在意识的逼迫下，开始迟缓运转。
锈迹斑斑的时针颤颤巍巍地走动着，时间悄无声息地从中溜走，刹那间，时针停了，她的猜测也形成了。
虽没指望他会回答她，但她依旧提出了猜测，“你这是看了什么煽情电影，在模仿悲情剧中的剧情么？”
她越想越觉得合理。
思考过后，她按了下沙发边上的按钮。
沙发前的茶几处的推箱弹出，上方放着一盒纸巾、还在散发热气的一次性香巾、手帕。
她伸手拿过残留热度的香巾和纸巾，动作之间，完全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原亦舟若有所觉。
他抬起脸，眼睫上残留着露珠一样的清澈泪珠，眸中水光浮现，俊逸的面容含有破碎般的神态，“你答应我。”
余听禾趁机用纸巾擦了下他的泪，以防泪水落在她身上。
他也意识到潮湿使人不舒服，他松了一只手，另一手牵住了她的手，怕她溜走。
他空闲的那只手从她手中拿过温软的香巾。
随后，他轻轻地用香巾轻轻擦着被他泪水沾湿的脖颈处。
造型师为他做的发型在多次触碰后，变得有些凌乱，熨平的礼服在拥抱的摩擦下起了褶皱，系好的领带也歪在胸膛处，原本戴胸针的地方沾了一根长长的发丝，发丝与衣服贴合。
这根发丝是余听禾的。
“答应什么？”余听禾问。
原亦舟浑身散发着热度，热度聚集，有点难受，他没再继续抱余听禾，他低垂着眸，继续僵硬又温柔地用香巾擦着她脖颈处残留的湿润。
之后，他将香巾重新放回原位。
他缓缓道：“不会抛弃我。”
他接过余听禾手上已经被泪水打湿满是皱痕的纸巾，那是只擦过他脸的纸巾。
他直接将纸巾抛进了垃圾桶。
余听禾注意着他的动作，她提醒道：“把一次性香巾也丢了。”
原亦舟再度开口：“你答应我。”
才不丢，香巾他要带回去好好珍藏。
他见余听禾准备去拿香巾，他语速加快，声线含糊，像含了个东西说话，“别丢香巾。”
余听禾以为他代入了香巾的角色，她一时没敢丢。
她浅紫瞳色的眸中含满无奈，她顺着他的话，“嗯，不丢，我答应你，你先躺下，下次别喝醉了。”
“那你再摸一下我的头，我很喜欢。”
余听禾顺手揉了两下他的栗色头发，“可以躺下了吗？”
原亦舟松开了牵住她的手，乖巧点头，“嗯。”
应完声后，他直接往后躺。
余听禾庆幸身后是沙发。
他刚躺下，她堪堪松了一口气，她打算出门喊机器人做醒酒汤。
她站起身。
原亦舟听见动作，他陡然挺身坐起，这一幕，显得他打理好的发型更加凌乱了。
他盯着余听禾，语气放缓，“你做什么？”
“我去叫机器人做醒酒汤。”
“哦，你要喝醒酒汤？”原亦舟直接起身，“我会做，你喝我做的。”他随手将歪了的领带扯直。
余听禾：“……”
她做了个深呼吸。
要不干脆把他敲晕吧。
不等她说话，原亦舟就已经往外走去。
余听禾怕他出什么事，于是跟着他走出去。
原亦舟顺利摸到了后厨，余听禾在一旁盯着他，他边看说明书边做醒酒汤。
他模样认真。
做醒酒汤的期间他还流了几次泪，他及时抹去眼泪。
她已经不敢想象，明天他清醒后，会搬去哪个星球。
或许是洞球。
洞球有很多洞。
他醒酒后，估计会一周……甚至一月都不好意思见她了。
最后，原亦舟将醒酒汤做出来了，他把醒酒汤端到托盘中。
他望了一圈周围，视线重新绕回到余听禾身上，他一看见她，眉眼间便泛起笑意，“你要到哪喝？”
“你喝，喝完给你奖励。”余听禾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哄骗了。
原亦舟清澈的眸中闪过一缕疑惑之色，“你不喝吗？”
余听禾继续迂回，“不喝，你喝。”
原亦舟点了点头，他视线随意落在一处，他偷看她一眼，很快便移开视线，他脸上浮起红云，不好意思地道：“喝完能再抱一下吗？”
余听禾静静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看来他是打算清醒后一辈子都不和她见面了。
她一贯平和的神情再次破碎，神色逐渐复杂，像是辨认不出晦涩难懂的文字，却要做阅读理解。
原亦舟没听见她回话，他忐忑地问：“可以吗？”
他闪躲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见她正在认真地注视着他。
他呼吸滞住，如石子跌落水中，砸出巨大的水花，他心中漾起澎湃的海浪。
他好幸福。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余听禾给了他一个浅浅的拥抱。
他再度闻到了她头发的香气，也触碰到了她。
他好幸福。
过了两秒，抱完后，两人都愣在原地。
原亦舟是心中还在冒泡泡。
余听禾是突然看见了那碗还没喝的醒酒汤。
她好像……抱早了。
“你把那碗醒酒汤喝了。”余听禾指着醒酒汤。
原亦舟乖巧地点点头，显得他面容都可爱了些。
然而说出的话依旧让她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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