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朝宁瑾之招了招手,他边往对方的方向走过去边开口道:“宁瑾之,我们在这。”
宁瑾之听力灵敏,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他顿时确定了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语声。
他往那个方向看去。
他见到了朝他招手的陈淮,也见到了陈淮身边的原亦舟,这两人额间布满细汗,能看得出刚才跑得很急。
原亦舟视线从宁瑾之出现那一刻,就紧盯对方怀中的余听禾,恍惚间,他走了过去。
光影斑驳,极光映身,她面容晄白,如脆弱的蝴蝶。
每次她生病时,他都感到发憷,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肯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他胆怯到不敢看她生病时的目光。
他害怕她像蝴蝶,因为蝴蝶只拥有短暂的生命。
他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望着余听禾。
他就这样掉下了眼泪。
他胸腔涌现难捱的胀痛感,眸中凝起突如其来无法遏制的酸涩,仿佛游鱼在岸上,静待最后一点水分干涸,无能为力却徒劳挣扎。
他别过脸,迅速擦了泪水。
四人一块上了悬浮车,原亦舟用手背摸了下余听禾的额头,用手测了下体温。
他以前从来不知道,为什么听禾生病后会只待在家,为什么她每次生病周期都很长,寻常人进入治疗舱,别说一天,半天就开始活蹦乱跳了。
之后他猜测过,但是没有过多打探,毕竟这个属于隐私,她或许不想让人知道她身体情况。
车内很安静,三人不停地看余听禾,不停地看时间,不停地看路线。
悬浮车降落到余听禾的住址后,余听禾的私人医师带路。
他们将余听禾送进了专门的治疗室。
宁瑾之轻轻将余听禾放在病床上。
陈淮不着痕迹地扫视了一圈治疗室,宽阔的治疗室中设备齐全,中间横着一面玻璃门,玻璃门的另一侧生活用品齐全,桌上摆放着一些熟悉的摆件和一些学习资料卡,还放有余听禾喜欢的水杯与喜爱的笔,从各种角度能窥出,余听禾似乎经常待在这间治疗室。
几秒后,私人医师将他们请了出去,关紧了门。
他们站在门外。
别的事暂且不提,原亦舟这次很感谢陈淮和宁瑾之,若不是他们,可能还要耗费许多时间。
听禾这次病发突然,医师都始料不及。
原亦舟先前在这里等过余听禾出来,所以他买了一张沙发放在门外旁边。
沙发与走廊风格不符。
原亦舟整理了下自己的语气,他用调整好的和谐语气问两人:“去侧厅坐坐吗?还是直接回英莲学院?听禾的情况麻烦你们保下密,”他顿了下,语气有些意味深长,“你们应该知道,听禾请的是普通的病假。”
他打开光脑,在他们还没回答之前转了话题,他真诚地道:“我们加下联系方式吧,我先给你们一份我的谢礼,谢谢你们。”
以听禾的性格,她清醒后应该还会送他们一份谢礼,她不喜欢别人越界,所以他并不会瞒着她私自替她做决定,他送他的这份就已足够。
这份谢礼的意义是封口费,还有附赠他的感谢。
听禾的身体状况无论如何都不能公开,之前官方默认的,其实他也不太了解听禾的状况。
陈淮和宁瑾之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陈淮心有余悸,他望了眼治疗室的门,他很上道,露出一个心不在焉的笑,“普通病情,谢礼就不用了,联系方式加一下就行了。”
原亦舟视线看向宁瑾之。
宁瑾之的心也并不在话语上面,他时不时扫两眼治疗室的门,他随口应道:“我和他一样。”
道高一丈魔高一尺,原亦舟自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同样牵挂着余听禾,“你们都不要谢礼?那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两人骤然回神,顿时异口同声道:“那还是给谢礼吧。”
他们并不是很想要这个人情。
原亦舟与两人加上联系方式后,打算晚上将谢礼送给两人。
陈淮将话题绕到最开始的问话,他回答原亦舟问的第一个问题,“我想在这等余听禾同学情况好一点再回学院,我有半天假。”
“我也一样。”宁瑾之敛了下眸。
“我带你们去侧厅等。”原亦舟倒不意外他们的选择,甚至早就料到他们会选择等待。
他将陈淮与宁瑾之带到了二楼侧厅。
原亦舟径直走向一个柜前,直接打开了第三层,准确地从中拿出了两个新杯子,他用两个杯子装好自然水,放到他们面前。
他完全不陌生走到另一个地方,熟练地点了下冰箱的密码,冰箱门开后,他从中拿出两瓶饮料,他将饮料放到了他们面前。
陈淮瞧着原亦舟娴熟的动作,不由皱眉。
宁瑾之眉心一动。
原亦舟提醒道:“如果你们想去洗手间,这条路顺直过去,望见那盆黄绿色的绿植了吗?到那儿后转弯直走,就能到洗手间了。”
他想去治疗室门外等待,交代完他们他就能去了。
虽然把两人丢在这有点不道德,但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望着另一个方向,语速极快,但是吐字清晰,“如果你们饿了,直接呼喊阿布,阿布是个做美食的机器人,它出来后你们直接报食物名字,它接收到指令后会去做。”
他给他们指路时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神情变化。
第30章
陈淮接过自然水的时候,正好听见了原亦舟的这番话,他下意识捏紧了下杯子。
原亦舟似乎在炫耀,炫耀自己来过听禾家很多次。
之前原亦舟说和跟听禾一起回家,所以两人应该是领居吧?对方这副举动,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他自己的家,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他和听禾住一起。
都这个时候了,还顾得上炫耀。
原亦舟自认为安排妥当后,便去了治疗室门口。
余听禾喜欢清静,所以别墅中只有阿布这一个机器人。阿布能做美食,也能做家务。
他想起他之前去别人家做客,两排仿生人都能组成足球队了,五步一个仿生人,在哪都能遇到。
良久后,医师走出房间,她在光脑上记着一些注意事项。
坐在沙发上的原亦舟听见了开门动静,他登时抬眸望向门口。
他与医师视线相对。
医师对他会坐在这外面等待的事没感到意外。
原亦舟忙不叠起身,“夏阿姨,听禾怎么样了?”
被叫做夏阿姨的夏医师神态平和,她戴着单框眼镜,眼镜折射的蓝光有点晃眼,她眼中沉淀着被风雨洗礼过的沉静,“这些天需要静养,劳累过度加上中午并未及时进食引起的。”
虽然听禾在彻底晕过去前被喂了营养液,但只能起到充饥作用。营养液对于余听禾来说,效果比寻常人的减四分之三。
或许有一天,听禾会完全对营养液产生耐药性,营养液会变成仅能充饥解渴的东西,就像是她现在调配的药,药效减半,或许有一天,听禾喝了会起不到半点作用。
原亦舟回想他每日与听禾接触,却没注意到听禾的疲惫,他略感烦躁地挠了下头发,语气中携着浓浓的懊恼,“怪我,这段日子完全没发现。”
夏医师并未接他的自我反省话语,因为她也在反省自己。
过了两秒,在夏医师快要迈步暂时离开时,原亦舟忽地又道:“夏阿姨,刚才我想了很多。”
夏医师关了光脑,见他似乎想要谈论一些话题,她看向原亦舟。
“你愿意进英莲学院吗?”原亦舟询问,他顿了顿,补充着,“依旧是听禾的专属医师,只不过自由可能会受限。”
医师意会,她没犹豫,显然早就考虑过,“我自然愿意,前提是……”她叹了口气。
原亦舟接过对方没有说完整的话,“需要听禾同意,我也是这样想的,等她醒了我跟她讲。”
下午,楼下喷泉仍在努力吐露源源不断的清水,池中漂浮着各种靓丽无比的鲜花,花朵紧挨一起,汇成一片水中花海,花朵在池中好无目的地游荡。
余听禾醒了。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长一觉。
她睁开眼,盯着熟悉的天花板。
她忽然缓过神。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她这个想法诞生后,与之,碎片般的记忆在脑中集成块状,缓缓集成完整的记忆。
她怔怔地回想起昏过去前发生的一幕。
生理性的口渴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视线扫过正扎着针的手,她还在挂吊水,她瞥到了背对着她,坐在桌前的医师。
余听禾喊对方时,“夏——”她刚说一个字,便发现嗓子有股难控的痒意冲出,她轻咳一声,“夏阿姨。”她的声音轻灵,听上去尤为虚弱。
夏医师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话声,她转过椅子,起身查看余听禾的情况,“醒了?要喝水吗?”
“嗯。”
等余听禾解决了生理上的事情后,夏医师跟她讲述了她的病况。
余听禾安静地躺着。
以前夏阿姨是一位侍者。
她们需要参加的宴会很多,时不时有一场宴会举办,在她小时候,有一次她参加了一场宴会,宴会主人宴请的宾客与夏阿姨起了冲突,那时她将夏阿姨保下。
当时夏阿姨还是读书的年级,她用个人参加的各种赛事赢得的奖金,以个人名义资助了夏阿姨。
夏阿姨那会问她,'小姐,我什么都没有,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呢?'
'留在我身边,我需要你。'
后来她离开了家族,夏阿姨也一直留在她身边。
夏阿姨在医学方面颇有造诣。
夏医师垂着头,眼底流露愧疚之色,她道:“我自愿领罚,如果我当时没睡着,早点接到老师打来的通讯,如果他们没有及时发现你的状况,我不敢想象。”
作为一名医生,她自然知道对方的身体与常理不同,甚至可能在某一刻突然……
虽然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余听禾笑了笑,像是白茫茫雪山中突然怒放的璀璨绚丽的花朵,病态的面容都有精神了些,“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是我疏忽了我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晕过去前她没有任何不适,她完全没有感到夏医师说到的饥饿与疲惫,当时更像是不明情况的病因。
犹似好几年前的一场病,她昏睡了几天,身体消瘦,然而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是她这段日子没怎么休息好,所以与世界不契合了?她虽是穿书者,但原著中并没有她这个角色。
夏医师揽过责任,“你没休息好,没按时吃饭都是我该提醒的。”
她是医师的同时,也是听禾的私人助理。
听禾信任的人极少,脱离家族后只带了她一人。
余听禾良久没回话,夏医师见余听禾似乎陷入了沉思,她以为对方还没缓过神。
“不用想太多,不是你的原因。”余听禾轻声说。
她单手亮起光脑,在光脑上看了下自己在校园网上的状态,只见她的专栏中显示该学生请假中。
专栏下方还有条系统发来的仅她可见的请假时间以及请假理由。
夏医师出门后,原亦舟与她对视,他再度问道:“夏阿姨,听禾怎么样了?”
夏医师只道:“你可以敲门了。”
原亦舟顿时明白过来,他起身走到门前按了下门铃。
余听禾说:“请进。”
门识别她的声音后,自动开启了门。
原亦舟走进治疗室。
第31章
余听禾眼底闪过一点茫然,“你怎么……”
夏阿姨只告诉了她她昏迷多久了,以及晕倒的原因,但没说原亦舟也回来了。
现在还没到放学时间。
她推测,她昏迷后,宁瑾之发现了昏迷的她,于是他将她送去医务室,她当时隐约听见了陈淮的声音,所以可能是两人一起将她送去医务室的,后来他俩发现医务室的设备对她无效,校医估计让宁瑾之联系了老师,这时发现她是保密户籍……
之前原亦舟晚上经常接她回家,他是穿着校服的,从校服上可以看出他是隔壁学校的,所以应该是陈淮和宁瑾之去隔壁学校找了原亦舟,最后由原亦舟将她送回了家。
在她走神时。
“听禾。”原亦舟认真地喊了她的名字,斟酌半晌,他看向余听禾的目光中带着缕恳求,郑重地道:“让夏阿姨进学院吧。”
他暗自思忖,安排私人医师打破学院先例,跟校董提一嘴并不算难事,最难的是第一步,得让她同意,否则一切免谈。
余听禾病殃殃的面容上满是兴致索然之意,她没什么精神,听见这话,她紫玉般的瞳珠轻轻转了转,“我正好有这个打算。”
原亦舟瞳眸一亮,顿时笑了笑,他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利索,他道:“早知道早点跟你提就好了。”
余听禾没回话,她的手摸到旁侧的开关,她按了下。
随着一阵机器启动的声响,床板自动升降。
她也由躺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的姿势。
原亦舟见状,他默默将待在榻榻米角落上的大白熊抱起,之后把大白熊放在余听禾身后,他将大白熊双手环胸的爪子解开,大白熊摊开了手。
他说:“你靠在这,会比较舒服点。”
余听禾沉默地瞥了眼身后柔软的大白熊,大白熊一动不动的表情仿佛在诉说着无奈。
她靠在了大白熊身上,柔软且轻,果真比较舒服。
几个小时前,在她昏迷躺下时,夏医师怕她睡的不舒服,已经帮她解开了发带。
她靠在大白熊身上,有几根头发翘起,头发有点凌乱,她并没有发现。
原亦舟离她很近,他帮她把翘起的头发抚平,她的头发沁凉,他的掌心温热,“对了,我跟你讲下你昏迷后发生的事,”他并没有直接讲,而是先问:“你现在身体有没有不舒服?有的话我待会再讲。”
他说话间下意识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头发更乱了。
原亦舟:“……”
余听禾一脸真诚,“有,感觉头发好像被你摸打结了,有点被牵扯的丝丝痛感。”
“抱歉,除此之外呢?”
“没了。”余听禾说。
原亦舟轻咳一声,他拿起旁边的按摩经络梳,“我来梳。”
余听禾还没说什么,原亦舟欲盖彰弥似的,几秒后,他特意强调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余听禾思绪都快跳转了,又被他这话强行扯了回来。
她琢磨了会,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他不是故意把她头发弄乱的。
余听禾笑了笑,“我没怪你。”她侧过身子,方便他梳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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