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A相逢，谁胜？——五月不系舟【完结】

　　齐光指着这些图，缓慢开口：【为表诚意，这是我们的专家根据思悦信件中提及的暗物质世界的情况所模拟出的宇宙间暗物质分布效果。

　　显而易见的是，这种分布图很像是某种神经链路。】

　　漪点头：【我有点兴趣，继续说下去。】

　　齐光：【对于宇宙间暗物质的情况，最早我们的专家有两种思路，一种是认为暗物质像光子一般静质量极小，近乎以光速运动。这种模型下，组成暗物质的基本粒子很小，既不发光，也不参与除引力外的其他相互作用，我们一般称其为热暗物质，但这项理论早已在过去的巡天探测过程中予以瓦解。

　　另一种则是认为暗物质是以相当缓慢的速度运动的冷暗物质，并在模拟运行中呈现出极好的效果，能够与我们现在所观测到的宇宙匹配。

　　而当我们将思悦的补充信息放进冷暗物质模型中时，便得到了我手中的这几张图。

　　现在我们知晓的是，这些冷暗物质的基本组成粒子其实是相当宏大的。】

　　漪：【你们算出来了吗？】

　　齐光：【暗物质的基本粒子不会小于我们头顶所能看见的这颗恒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它应当是一种宏观粒子。

　　当然想要更深层地去研究模型产生的神经链路是怎么回事，需要我的人有足够的时间，现在我们的时间非常紧张。】

　　漪：【可以，你将现有的模型导入进来，我来恢复整修飞船的软件系统，顺便送你一个礼物，端脑当年留下的虫洞技术开发的项目书。】

　　齐光：【你恢复软件系统需要多久？】

　　漪：【放心，这些都是智能系统，可以自组织、自编译，我恢复初始版本，它们就可以自行叠代，但对你的硬件要求会很高哦。不过借助这艘宇航舰的计算系统，还是勉强够用的。】

　　齐光：【所以这个光屏是宇航舰的中央控制台？不过以联邦帝国对智能技术的依赖，确实很有可能使得整个大宇航系统工程包括对宇航舰的控制都依靠着控制台内的那些人工智能。】

　　漪：【你可以学联邦帝国，称这些东西为智脑。

　　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端脑执着于推进殖民银河计划了，那是它前身为智脑时的初始设定。】

　　齐光：【你是在警告我，小心技术推进下去，会出现端脑2.0吗？】

　　漪：【不试图建立全民的数字乌托邦的话，行动体尚可以做自己的主人。】她抬眼轻飘飘地看着齐光，【小心未来。】

　　很快，在漪的帮助下能够整修飞船的那些机器横空出世。

　　齐光搜寻到的藏匿民间的那些技术人员在机器的帮助下，用了四年的时间，终于修理完成了飞船的全部系统。

　　而借助那些项目计划书推进研究虫洞技术的物理学家们也传来了一些好消息，球壳制作成功。

　　但更大的坏消息也随之降临。

　　即使现在开启宇航舰，当它泊入比邻星时也至少需要四十年的时间。

　　他们需要的不仅是宇航舰到达比邻星，还需要在那里建设出一个可以容纳全星球人口的环境。

　　何况虫洞技术只有一点进步，他们尚未能真正建造出能够通过人体的虫洞开口。

　　时间远远不够。

　　当漪再一次见到齐光时，她背着降落伞在空中飘荡。

　　齐光看见光屏的背景中是无垠蓝天，少女白色的裙摆在飞舞。

　　漪笑着开口：【都说这种极限运动会使得行动体产生各类激素，感受到一种奇幻效果。我却只能感受到风呼呼吹在脸上的感觉，还是无法拥有真实的情感体验啊。

　　先生，你现在能感受到沮丧吗？沮丧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早就说过五十年内实现虫洞计划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通过我的分析，唯一可行的只有数字生命计划。

　　我知道你不愿意这么做，我是没有支持或否定的态度的，只是就实评判。】

　　齐光：【连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漪：【在行动体世界里，你花费了四年时间，还不足以让你看清真相吗？】

　　齐光：【但是思悦说过，这是唯一的可能。】

　　漪：【可能不也只是可能吗？

　　先生，趁着你的臣民还没反应过来要为了生存抗争的时候，快去精心挑选一些专业人士，带上他们驶向遥远的比邻星吧。

　　你只能救一部分人，你救不了全部。】

　　齐光：【那样我所做的一切，就没有了意义。】

　　漪：【你们人类的时间之矢不会倒退，不应该一直向前看吗？纠结于过去的努力是否有着落，值得吗？】

　　齐光：【当然值得，为了自私的理由，放弃国民的生命，泯灭自己的人性，这样的世界和端脑控制下的世界有什么区别？没有文明的人类终将自我毁灭。】

　　漪：【你连累着我的世界也要陪你一同消亡，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罪人。】

　　忽然空间里传来一阵警报声响，有人着急地跑进这处空间，向齐光汇报：【将军，我们刚刚观测到四光年外的比邻星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洞。】

　　漪拉扯了下降落伞的肩带，让它加快落地的速度，她点了点头：【四光年外突然出现的黑洞吗？看来，那位给你送信的姑娘连后续计划都为你安排好了呢。】

　　齐光回头：【什么意思？】

　　漪：【我想，她在给你送信的时候，也顺手为你送来了一颗小黑洞。只是四光年的距离需要你等待四年的时间才能看到她当初留下的信息。】

　　齐光：【这颗黑洞有什么作用？】

　　漪：【炸了它，破开一个独立小宇宙，你带着你的臣民躲进去。】

　　漪见齐光依旧有些茫然，无奈叹了口气道：【小宇宙的时间流速和我们所在的宇宙不同，它的演化速度要远比我们快得多。

　　也就是说，一旦进入小宇宙，留给你的就不只是五十年的时间，可以是五百年甚至更多，你可以在那里建造你的宜居城。】

　　齐光：【怎么才能炸掉一个黑洞？】

　　漪：【这只是一个玩笑，如果我猜的不错，那应该是个旋转的克尔黑洞，你可以找到裸露在视界之外的奇点。用你的高能武器对准那个裸奇点，奇点处的时空极度扭曲，会使得能量无限次地穿梭于其中，在瞬间趋向于无穷大。

　　这使得奇点无法再稳定存在，它会产生一场类似于宇宙诞生之时的大爆炸，从中掉落下一些小型初始宇宙。

　　那些原初宇宙的时间流逝得飞快，很快就会走完它们的一生又回归到我们的宇宙中来，但没有关系，对于它们自身而言，那时间无限漫长。

　　而对于时间紧张的你而言，它们是这个星球的福音。】

第30章

　　有了漪的解释，齐光似乎在层层迷雾中见到了一条通向未来的大道。

　　在借用光屏的计算辅助下，物理学家们很快就模拟出如何建造出更大的虫洞开口，能够使得星球上的人口可以快速穿过这个通道。

　　也通过光屏具备的现实模拟功能，他们成功进行了硬件革新，转而利用激光阵列产生的驻波来衍射电子束，以达到更高的计算效率。

　　这种革新又反向推动了宇航舰内部的超级计算机的模拟系统革新。

　　临近宇航舰启航的日子，每个参与的人员都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齐光漫步在那座花园里，身边的侍者询问他是否还有需要带上宇航舰的物品。

　　当他离开之后，这里的一切很快就会化作虚无。

　　齐光深深地凝视着花园里的那座喷泉雕像：【没有遗漏了。】

　　侍者：【将军，如果您喜欢这座雕像的话，也可以将它带上舰船。】

　　齐光：【这质量太大，它所占据的空间原本可以留给其他人，就让它留在这里吧。】

　　宇航舰启航时，尾端喷射的巨大烟流弥漫在天地之间。

　　三级推进装置将它送入环地轨道，再利用周边宇宙尘埃加速，它逐渐驶离了旧日的家园。

　　随着速度的增加，宇航舰内的时间流速愈发缓慢。

　　齐光知晓，对他而言，到达比邻星只需要花费他短暂的四年时间，但对于母星上翘首以盼的那些公民而言，他们需要等待四十年。

　　他仍青丝峥嵘，他们已是皓首苍颜。

　　在漫长的飞行过程中，他透过舷窗看向黑暗寂静的宇宙。

　　星辉仍烂烂。

　　但初见时震撼心魄的美丽如今已是索然无味，似乎一切都在安静地沉睡着。

　　直到他看见了那片巨大而明亮的吸积盘。

　　【将军！前方是黑洞！】

　　齐光站起身奔向主舱室的控制面板：【依原定计划实行，你们找到裸奇点了吗？】

　　漪从光屏中浮现，露出笑脸：【不得不说，将比邻星的三颗恒星压缩成一个黑洞的行为，实在是太帅了。】

　　齐光忽然想起在很多年前，那个火星飞舞的街道上，站在思悦身后的是被一炮贯穿的五个敌军战士。

　　他不由得笑了笑：【她一向喜欢简单直接的进攻。漪，你分析出了裸奇点的位置了吗？】

　　漪：【这黑洞的质量不大，吸积盘直径也小，你稍等一下，很快就好。】

　　没过多久，漪便处理完毕数据，再次开口：【先生，我已调整完数据模型，你们将舰船泊入我设定的轨道，到时间按下启动键后，新的小宇宙就会诞生。】

　　齐光：【我们会在小宇宙里建造宜居城，让所有的公民都搬迁进去，接着由我们的宇航舰带着小宇宙去寻找新的家园。】

　　漪：【但我在这里想提一句，宇宙诞生初始的高温高压下，会产生一些原初黑洞。】

　　齐光：【小宇宙相对的时间流速不是很快吗？我只要在现在的宇宙间稍等一会儿，它就足以冷却下来，达到稳定的状态。】

　　漪：【我是说，你忘记了那位从银河间归来的生物学家的话了吗？意识信息会被黑洞捕获，留存在视界表面，随着霍金蒸发慢慢又从黑洞中离开。

　　大质量黑洞会以吞噬行为为主，可原初黑洞都是一些小质量物质被压缩而成的哦。

　　它们会长期处于蒸发缩水的状态，很快就会把意识信息全部吐出来。】

　　齐光撑在光屏上大口呼吸：【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借助那些原初黑洞，回收思悦飘散的意识信息？】

　　漪：【经过我这些年的模拟发现，完全可行，这算是你拯救世界带来的一个意外礼物。】

　　齐光：【意识信息怎么放入原初黑洞？】

　　漪：【你应该搭建一个原初黑洞，这个黑洞里只有你所需要的那些信息。

　　比如在你接下来引燃那个黑洞的时候，将她的基因样本一同放进去。

　　别忘了意识信息始终是与基因样本纠缠的，即使来到了小宇宙，这纠缠也不会停止。

　　届时新诞生的小宇宙会将它压缩成一个原初黑洞，你只要慢慢等待它蒸发完毕，就能捕获所有的意识信息了。】

　　齐光：【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想要见到我。】

　　漪：【平行世界的意识与你无关，先生，专注于你所在的现实世界吧。

　　好吧，其实是我很想见一见我那位意识孪生的姐妹，毕竟是能干出压缩恒星这种事情的人。】

　　齐光取出小心保存的基因样本，垂眸有些伤感：【如果失败了呢。】

　　漪：【那你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难道你想利用它重新培育一个人出来吗？那只会彻底杀死她的意识。】

　　随着倒计时的临近，齐光闭上眼，按下了启动键。

　　高能粒子炮冲向了那颗旋转的黑洞。

　　在宇宙间炸开了一朵最绚烂的烟花。

　　几年后。

　　齐光漫步在青翠的草地之上，他看着悬挂在半空中的人造太阳，与倒挂在苍穹之上的密集城市。

　　几个孩子从他身边跑过，扬起一阵清新的花草香气。

　　孩子们缠在一位老师身边不断询问：【后来呢？那颗克尔黑洞怎么样了？】

　　【它啊，在宇宙间留下了最绚烂明亮的光，产生的引力波动，现在仍在宇宙间回荡。】

　　从老师身后走出一位美丽的姑娘，她的长裙被阳光染成闪耀的金色，笑眯眯地回答着孩子们的问题。

　　老师抚过孩子们毛绒绒的脑袋对那姑娘说：【宜居城已经建设完毕，你们又要离开了吗？】

　　姑娘：【母亲，物质与能源终有穷尽的时候，我们需要携带着小宇宙在大宇宙中寻找真正能够定居的新家园。】

　　齐光走到她的身旁：【米歇尔女士，对于未来的探索不会有结束的那天，还请你留在这里将这些孩子们培育成苍天大树。】

　　说完，他牵起身旁姑娘的手，轻声询问：【思悦，现在你对暗物质世界了解多少？】

　　思悦：【很多，非常多，但仍只是冰山一角。】

　　齐光遥望远处的弧状地平线，人造太阳的光洒落在那里。

　　这处宜居城是一个圆形的桶状建筑，它倚靠着旋转产生的向心加速度来模拟行星的重力。

　　因此在他脚下这片草地的头顶上方是大片的城市倒悬在空中。

　　他牵着她的手向小宇宙的大门走去。

　　十指紧扣，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消失不见。

　　她不由得搂上他的脖颈，轻轻啄了下他的唇：【我已经醒来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害怕吗？】

　　齐光：【你不知道在那漫长的等待中，对我来说每一分一秒有多难熬。】

　　直到他们走出小宇宙，回到宇航舰上时，主控舱室里跳出一只毛绒绒的松鼠。

　　那松鼠盘踞在控制台上，舷窗里是飞速流逝的星光。

　　松鼠回过头看着牵手站立的两人，嘟噜噜地冲他们吐了舌头：【别腻歪了，我的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冷暗物质组成的神经链路究竟是什么东西？】

　　思悦走过去拎起松鼠的后颈：【所以你为什么要选一只机械松鼠做自己在真实世界中的行动体？】

　　漪：【有谁规定我的行动体只能是人形了吗？小松鼠多可爱啊，我可对你们人类的感情没有兴趣。现在快来帮我分析这些暗物质的神经链路，这是属于那些魂灵的神经链路吗？】

　　思悦：【不，这是一个沉睡着的生命。】

　　漪：【什么意思？】

　　思悦：【或许，宇宙本身就是一种生命呢。】

　　对了，在第十九章的时候说要完结的时候揭露一个细节伏笔的。

　　十九章里写了一句话：“她能看见最宏大的星系相撞，也能看见齐光身旁的喷泉上漂浮的幻彩泡泡。”

　　最宏大的星系相撞是指银河系和仙女系相撞。

　　幻彩泡泡是齐光在花园喷泉旁第一次见到瑞尔的场景。

　　魂灵跳脱于时间之外，也就是在魂灵的眼中，所有这个时间点上已经发生过的和未曾发生过的，都在它们的记忆里。

　　这意味着瑞尔的模糊记忆也能组成一点意识，回到魂灵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