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让她睁开眼,还不等她允许,外面的人已经推门而入。
北庭春一身白衣,生机勃勃的眸子只看着北庭雪。
“太子殿下。”她弯腰行礼,身后女官跟着一起下拜,“您该回去了。”
天色不早,已近晌午,这个时候王城才有人来带他走,比龙湘预料的迟太多。
总归是要把他这个大麻烦带走了。
下次再也不干这种脑子一热的事了,不然可能会让尸体不舒服。
龙湘利落地再让开了一些身位,方便北庭春的人进来,可北庭雪却因她的动作看了过来。
他神色不明,没应北庭春要不要走,就盯着龙湘,好像在等什么。
没得首肯,北庭春也不敢乱动,只好跟着北庭春一起看龙湘。
龙湘:“……”你们别都盯着我看啊,这样我压力很大。
“那……慢走?”她以为北庭雪是在等一个道别。
但显然不是。
她道别出口的时候,好像看到北庭雪眼中有什么熄灭了。
一定是错觉。
她甩甩头,看到他抬起手臂,北庭春得了首肯,认真用洁白的缎带缠住自己的手臂,确保衣料不会接触到太子殿下半分,才托住了他的手腕,完全不敢接触更多,好像碰到他哪怕一根手指都是极大的冒犯亵渎。
龙湘回忆起自己对北庭雪都做过什么事,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北庭雪只要北庭春轻轻托了一下,就坚持自己往前走。
女官们让出道路来,龙湘看到外面停了一顶悬空的轿子,轿子整个制成皎月的形态,轻纱自动撩开,北庭雪进去坐下,直到轻纱落下,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龙湘一眼。
龙湘恍惚了一瞬,北庭春朝她也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出屋,准备送北庭雪回青宫。
龙湘往前一步,北庭春回过头来,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头,正要开口说话,便见龙湘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她站得离门很近,关门的风差点吹动她的额发。
“……”北庭春大受震撼。
她不自觉去看月轿,轻纱隔绝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好像听见太子殿下在笑。
“起驾。”
她来到月轿旁边,用法力抬起轿子,安然地跟在一旁前往青宫。
走了一段路,她语气和缓道:“殿下看上去还是不太好,可是昨夜龙姑娘照顾不周?是否需要臣再去为殿下……”
她想着如果龙湘自愿给的血不够,那她就替殿下去取。
殿下没什么精力,也从不表达和要求,或许不如她去更方便。
但这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向不太喜欢与她用言语交流的北庭雪问她:“你叫她什么。”
北庭春愣了愣道:“龙姑娘。有什么不妥吗,殿下?”
北庭雪气力全无,音色虚弱不堪。
但他还是在极慢地说话,没人敢着急,也没人敢质疑他话语的权威。
“王上以我命定之人为名寻她入北庭,对外宣称要她嫁给我。既是嫁给我,便是我的妻,你该叫她太子妃。”
北庭春呆在了原地,其他女官也错愕不已,月轿都停了下来。
片刻,北庭春因周身的寒冷浑身一震清醒过来,重新御轿往前,低头道:“是臣的错。臣之前也唤龙姑娘太子妃的,是龙姑娘说还未举行婚礼,直接叫太子妃不合适,臣才改了称呼。”
北庭雪没说话,北庭春以为解释好了,不会再有问题,慢慢松了口气。
在到达青宫外时,她以为这件事后已经过去了,北庭雪却再次开口。
“会有婚礼。”他很轻很淡地说,“要叫太子妃。”
北庭春傻在原地,再回神时轿子里已经没人了。
“殿下呢?”她问身边女官。
“殿下进去了。”女官低着头回答。
他自己进去了,不需要她搀扶。
看来王上的预言确实没错,龙湘果然可以帮助殿下。
那殿下真的要和她成婚吗?
北庭春仰头看着匾额上青宫二字,她与北庭雪年纪相仿,算是与他一起在王城中长大。
她清楚记得他们都是孩子的时候北庭雪是什么模样。
记忆里总是他雪雕一样易碎虚弱,她一直以为正常人的生活轨迹离他很远。
哪怕龙湘来了,还是以嫁娶之名带进来的,可北庭春心知肚明,那只是个幌子。
一个幌子而已,王城没有任何人觉得会有真正的婚礼,也没人真觉得太子殿下会就此好起来。
但现在殿下说,会有婚礼。
“春大人?”
女官出声提醒,北庭春才发现自己在青宫外站了太久。
她疾步后退,轻声道:“走吧,回去复命。”
她还得去见王后。
回程会路过龙湘所住的地方,这里离青宫绝对算不上远。
昨夜龙湘就是这一路在雪里把太子殿下背回去的。
北庭春皱起眉,突然觉得龙湘很危险。
初时,对于一个凡人,大约王城的任何人都没放在眼里。
即便太子殿下为她恢复了灵根也不是什么大事。
但现在,北庭春觉得她非常危险。
她可能会令安宁了三百年的北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见到王后,北庭春犹豫片刻,照实说了自己的担忧。
高台之上的王后过了一会才道:“你的担心多余了。”
北庭春还想为自己争取,但王后已经说:“有人会比你更坐不住的。”
她后面的话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几日之后,深夜时分,龙湘睡得正熟,忽然被捂住眼睛堵住了嘴。
她迅速醒了过来,眼前一片漆黑,发不出声音,人被完全超越她的力量捆缚,她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对方带走。
怎么回事??
她不断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来人或许是嫌吵闹,她只觉脖子后面一疼,瞬间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昏脑涨,人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体被五花大绑,眼镜和嘴巴仍然被封着。
出事了。
她努力回忆剧情,不记得女配有这样的经历。
是北庭雪吗?
不会,他要她做什么不需要这样遮遮掩掩。
那会是谁。
龙湘耳朵没被捂住,还能听到声音,她想爬起来,没成功,再次倒在地面上。
随后不久,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一听来人便很虚弱。
那人很慢很慢地走到她面前,她屏住呼吸,听到他没再继续,是停了下来。
她正精神集中着,脖子就被划了一刀,血飞喷溅而出,与原书北庭春取血的方式一模一样。
疼!
这到底是搞什么!
4880,你宿主大危,快出现啊!
第19章
龙湘就算是猝死的时候也在睡梦中,完全不省人事,没受什么苦。
但现在不一样。
这比之前每次濒死都更让人难以接受,她长这么大就没这么疼过。
呼吸已经完全丧失,因为每次尝试呼吸都会让血喷溅得更厉害。
她试图捂住伤口,但人被捆着,根本做不到。
她尝试用灵力对抗不知名的敌人,被轻而易举地压制。
那压制她的灵力还停留了一会才消失,叫她更加痛苦,好像在嘲笑她不自量力。
龙湘告诉自己冷静点。
没关系的,她想。
4880都没出现,说明现在的情况不妨碍性命。
原书里女配也被这么取了数次血,只是没被蒙眼而已,没什么太大差别。
想是这样想,可真正体会过之后龙湘还是受不了。
她之前老念叨被北庭雪啃脖子不如让人挑动脉取血,现在是真的知道自己太年轻了。
明明是眼下这种方式更让她痛苦。
是谁?到底是谁?
王城之中还有谁需要她的血?
龙湘努力思考,想用这样的方式转移注意力,可好像还是不行。
没办法思考。
身体开始失温,这次濒死比以往都可怕,龙湘身体战栗,那取血的人还是不停下,她觉得自己可能要变成干尸了。
“不……”
模模糊糊想要说话,但嘴和眼睛一样被蒙着,说不出来。
连痛苦的哀鸣都做不到。
龙湘痛苦到了极点,就开始生气。
当一个人的求生意志和愤怒到达了顶点,总是可以创造出一点奇迹的。
龙湘额头青筋凸起,周身灵力聚集,以一种不可阻挡的气势爆发罡风,将捆缚她、蒙眼蒙唇的法器全部挣脱。
就连身边看管她的高修都被弹开,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声。
龙湘浑身鲜血地爬起来,人颤颤巍巍,但眼神阴冷而危险,准确地望向了始作俑者。
那人被无数白衣人包围起来,庇护其中,没人称呼他,甚至没人说话,像是习惯处理这种事情,给她一种电视剧里常见“护驾”之感。
她福至心灵,喃喃道:“王上……?”
龙湘的声音很小,沙哑得不成样子,她捂住伤口,静静地看到白衣人们缓缓散开。
既然已经被点破身份,那就不必再遮遮掩掩。
龙湘终于看到了害自己如此狼狈的人。
那人很虚弱,比北庭雪还虚弱,他骨瘦如柴,面色苍白,双颊凹陷,恍若绝症病人。
他个子很高,身上衣袍很像北庭雪身上的那件符文锦衣,只是他身上的符文并不会在清醒的时候自动开启,也可能是缺少什么前置条件。
哪怕如此憔悴衰败,依然可以看出北庭长渊的俊美来,也确实得要这样俊美的父亲,才能生出北庭雪那样的绝色。
北庭雪……
想到这里,龙湘不禁低头看着颈间佩戴的璎珞。
刚刚她借着它拼尽全力,才以目前刚引气入体的修为,反抗了眼前这群人。
北庭长渊,他在原书里的戏份主要集中在描述男主北庭雪的残忍内在。
他出场就是被虐杀,龙湘从未多考虑过这个人,现在看来,王城里面除了北庭雪,确实也只有这个人奄奄一息,可能需要她的血。
但男主需要女主,这是合理的设定,她沾了一点女主的金光,才对男主有那么点些微的作用,男主的父亲跑出来是干什么?
无非就是眼馋北庭雪时不时地恢复一点力量罢了。
龙湘一见到这个人的状态就明白一切了。
哪有人甘心等死?上次北庭雪刚好些就不得不做出预言,恐怕也与北庭长渊脱不了干系。
当他说出在通天梯碎片融合之前,王城不会有人死去这个预言的时候,这位尊贵无比的王上一定很高兴吧。
以前龙湘对原书里男主虐杀父母的剧情不敢苟同,她原生家庭幸福,难以想象谁会愉悦地杀死父母,血月的剧情威慑着女主,同样也让龙湘望而却步。
她可以放松面对现在的北庭雪,都是因为剧情进行到那里她早就死了。
不过现在她心情转变了。
北庭长渊真该死啊。
北庭雪怎么不现在就把这人给杀了呢!
手根本捂不住喷溅出来的血,龙湘很快就站不住,颤颤巍巍差点倒下。
方才被她用罡风弹开的人逐渐包围上来,北庭长渊淡漠地看着这一幕,随意地朝身边医者低下头,斯斯文文地品尝透白的碗中满满的鲜血。
这样的血还有很多,摆了一桌子,都是刚才从龙湘身上取的。
好恶心。
真是好恶心。
看儿子喝了有用,自己也想试试。
这个爹怎么这么恶心,都能跟越舟一较高下了。
龙湘一只手捂脖子,一只手拽下颈间璎珞,打算就这么跟这群人拼了。
她如此竭力面对,更显得对手的轻松自如。
医者甚至根本没看她,只关注北庭长渊,小心问道:“王上可觉得好些?”
北庭长渊唇瓣满是龙湘的鲜血,眉头皱着,不说话,只摇头。
“或许是还不够,快,再送上一碗。”
龙湘看着自己的血被端上去,北庭长渊恹恹地一碗接一碗,只觉得好可惜。
这要是给北庭雪肯定能顶用,但给这个老东西绝对不行。
有位医者眼见王上反应不对,犹豫道:“或许是这气运之子的血对王上无效……”
话没说完,就被北庭长渊冰冷的眼神骇得说不下去。
那喊人快些送上更多血的医者因此气焰嚣张起来:“就是血还不够!再多取些血给王上备下!”
他们都看见了北庭雪服下“气运之子”的血有用,没道理王上用就一点用都没有。
若是承认这个,岂不是承认北庭长渊不如自己的儿子?
这在北庭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忌。
为了劝服龙湘接受,那医者还走下来说:“太子妃,取血只是让你不好受,但不会伤及你的性命,你如今已经知道是将血献给王上,那就更该配合,觉得荣耀才是,快放下手中法器,勿要反抗了。”
有人认出了她手里的璎珞,了然她为何突然可以反抗在场高修。
那是太子殿下的东西。
且是殿下幼年时的玩闹之作——他们的太子殿下确实足够优秀,不管什么方面都是佼佼者,炼器也不在话下,幼时的作品便能让他们如此忌惮。
龙湘才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再让他们这样取下去,就算她死不了,也别想活得多好。
她充满抗拒不知好歹的样子让北庭长渊开口说了第一、也是唯一一句话。
“不必手下留情。”他的声音也带起一股血腥气,“尽力而为,之后抹掉她的记忆。”
……哦,龙湘终于明白为何原书里没有这样的剧情了。
女配被抹掉记忆,完全不记得,自然就不会有。
龙湘拧眉,北庭长渊这个态度,她更不会就这么认栽。
她是来做任务的没错,但任务对象是北庭雪,可不是他北庭长渊。
可惜事与愿违。
她死守着璎珞和自己最后的底线,在面对北庭长渊的高修禁卫时都显得太过渺小。
虽然还没真的开始死斗,但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
龙湘血越流越多,灵力都开始溃散,被北庭雪好不容易修复的灵根都摇摇欲坠了。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推门声响彻整个大殿,日光从外投射进来,令所有面向殿门的人都躲避了一瞬。
龙湘背对着门口,倒是没觉得刺眼,她甚至还看清北庭长渊衣袍上的金漆符文忽然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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