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你要真有买地的打算,我看彭伯利附近就不错,我们还能让达西先生指点一番,看看怎么能把房子盖得像彭伯利那么气派。”
“虽然我认为买地的事还不急,但能够和朋友住得近一些是件再令人开心不过的事了。”
宾利先生畅想着亲朋好友随时欢聚的场面,他道:“巴顿想来也是个好去处,能让布兰登年年去那住上几个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能有这个荣幸去一回。”
“我记得没错的话,”达西先生向他确认,“你在那有一座庄园?”
“惠特维尔庄园附近有不少湖泊水泽,”布兰登上校的视线尚未移开,瞥见正和姐姐说笑的艾莉丝坐直了身子,他又道,“你们要是来,到时候可以去野餐、划船或者游湖。”
“光是听着就很有意思,我都没划过船。”
见她起了兴致,布兰登上校详细描述着和亲友在湖上泛舟的经历。他们往往会挑选一个微风的日子,带上精心准备的酒水和方便冷吃的食物,一边欣赏岸边的风光,一边感受着湖水的清凉。
他的形容令艾莉丝越发向往,伊丽莎白低声说:“要是找不到人陪,爸妈不一定会同意。”
未婚小姐独自出门在外,多少会让家里人担忧,艾莉丝又还年轻,想要出游必然得有信得过的人陪同。假使宾利先生和简进展顺利,指不定能让班内特夫妇松口。否则无亲无故的,她们总不能径自上门叨扰。
“就算不能去惠特维尔,那去其他地方也可以啊。”艾莉丝畅想,“我们可以全家出游。”
“你啊,就是单纯想着去玩。”
“难道丽齐你不想吗?”艾莉丝理直气壮。
那自然是想的,伊丽莎白被问住,她作势要碰艾莉丝的腰,吓得艾莉丝一个正襟危坐,又后知后觉伊丽莎白才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和她玩闹,分外哀怨地瞥了一眼伊丽莎白。
姐妹俩的互动被有心人收入眼底。
达西先生好几次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别成为爱情的俘虏,奈何他在这一门课上毫无天赋,甚至想向布兰登上校那样描述彭伯里庄园的美丽。
像是开屏的孔雀似的。他都要鄙弃自己了。
第13章
眼见话题越跑越偏,宾利小姐不甘自己沦为陪衬,她灵机一动。
“好长一段时间不见乔治安娜,我都有些想她了。毕竟我从来没见过比乔治安娜更讨人喜欢的小姐,她长得好看,又多才多艺。”
“如今的年轻小姐都能用多才多艺来形容,她们会不少技艺,比如装饰桌子、屏风,还有编织和绣花。”宾利先生夸赞道。
“你所举的例子太过普通,我想几乎所有的女性都能满足这些要求,”达西先生并不同意,他道,“事实上,真正能被称为多才多艺的女子却是少数,在我认识的小姐里不会超过半打。*”
宾利小姐率先迎合他,把自己除开在多才多艺的范畴之外。
“那么在你看来,一位多才多艺的小姐该具备哪些呢?”伊丽莎白彻底放弃阅读,她合起书,双眼直视达西先生。
“她们得精通音乐、唱歌、绘画、舞蹈,现代语言,”达西先生说,“以及通过阅读增长才智,这样才能说是多才多艺。”
“还有仪态、语调和谈吐,如果一位小姐不注重她的言行,那么即便她学会了那些技艺,也和优雅端庄无关。”宾利小姐意有所指。
“如果这就是多才多艺的标准,那我对于你只认识寥寥几位才女这件事再没有过多的怀疑了。”伊丽莎白说,“或许我该怀疑你是否真的认识这样一位才女。”
宾利小姐替达西先生叫屈:“伊丽莎白・班内特小姐,你对女士的标准可真够苛刻的。”
“为什么不是你们的要求就足够苛刻呢?”艾莉丝反问,“既要女子文雅娴静,又要能歌善舞,还要博览群书。”
“不难怎么能区分从女性中辨别出真正的才女?”宾利小姐质问。
“那我们又怎么从男性中辨别出真正的绅士?”
伊丽莎白道:“他起码要精通古典文化、阿拉丁语、希腊语、修辞学、历史、算术,而且还应对神学有一定了解,拥有彬彬有礼的习惯,健康的体魄。”
“当然,我认为最重要的当属是一个人的品行操守。”
艾莉丝和伊丽莎白的一问一答,完全对标达西先生和宾利小姐对才女的要求。
“噢,饶了我吧,”宾利先生夸张地叫嚷,“这像是在培养一个全能型的人才。”
布兰登上校道:“毕竟人们对才女的认可也不轻易,那么男子也该有一套类似的标准。”
把社会对女子的要求对标到男子身上后,他们仿佛更加容易理解,达西先生沉吟:“诚然,真正的绅士既要学识过人、又要身强体健,还要有高尚的品德。大部分男子并不能兼顾,但我想不是没有这样的人存在。”
“起码在我认识的人里并不多。”伊丽莎白微微一笑。
被自己的话反将一军,达西先生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爱神之箭射中一般,他无法否认伊丽莎白对他的影响似乎在逐渐增加。
当然,在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达西先生立刻要求自己冷静下来,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伊丽莎白的一举一动。
更加配合他的是,没过几分钟,伊丽莎白就回了楼上。
出于各方面的原因,宾利小姐和赫斯特夫人瞧不上两个乡下姑娘的观念,一致认定这是她们用来博得男士青睐的不入流的伎俩。
达西先生没搭理专门说给他听的贬低言论,他重新充当起裁判,却对棋盘上频频出现的失误视若无睹。
大脑像是受到了干扰,频繁出现伊丽莎白的字眼。达西先生一边听着在座两位女士对伊丽莎白的评价,一边加以修正,他认为伊丽莎白不仅有着一双英气漂亮的眼睛,还十分聪颖伶俐,并非那些寻常的年轻小姐。而且不得不承认,找准机会反击的伊丽莎白也十分可爱。
但是,达西深知,他和伊丽莎白小姐是绝不会有可能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份感情实在不合时宜。
情感和理智又在来回拉扯,达西的注意力逐渐远离棋盘,而走棋的当事人之一,布兰登上校同样没把心神放在上面。
使他心神不定的,自然是艾莉丝小姐。
打从认识以来,他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太多不可思议。
非是刻板印象,但大部分年轻小姐更容易怀揣着一颗浪漫的心,义无反顾地奔向有着迷人外表和翩翩风度的男士。这固然不是问题,但难免一些花花公子混迹其中,肆意糟蹋她们的心意,更有甚者骗人骗财,最后任由她们沦落到救济所,抱病而亡。
正因亲眼目睹过一条鲜活的生命无可挽回地流逝,布兰登上校越发做不到像世人那般苛求女子。
他料想不到的是,有着天真烂漫一面的艾莉丝却不像那些把浪漫奉为圭臬的小姐,比起外在,她更注重内在的品德――这往往是有过阅历的人才会总结出的道理,就连他本人,在艾莉丝这个年纪,也曾为了爱情燃烧过,仿佛只要能够和相爱的人携手,即便名誉有损、遭到家人厌弃,他都不愿退缩。
黑白交织的棋格如同扭曲的漩涡,坐在对面的人赫然变成了艾莉丝。她尚未排兵布阵,士兵便升为将军,并在布兰登上校的领地内虎视眈眈。
他看着场上所剩的棋子,摇摆不定,仿佛不管怎样谋划,都比不过艾莉丝随意走下的一步。
不过,真正和他下棋的却是宾利先生:“布兰登,还是你棋高一招啊!”
他的感慨召回了布兰登上校的思绪,他低下头,原来在走神之际,胜负已定。
“这回又输给你了。”
“我也只是险胜罢了。”
另一头,平时健康的人一旦生起病,可以说是来势汹汹。简昏昏沉沉地睡着,整个人的状态又开始变差。艾莉丝和伊丽莎白不敢阖眼,照顾了她整整一晚,直到第二天清晨,简才有好转的迹象,并且不再恶化。
她们高兴的把这个消息说给宾利先生和他的两个姐妹听。保险起见,布兰登上校建议请医生过来确诊一下病人的情况。他最是年长,做事又有分寸,宾利先生当即听取了他的意见,派人去把琼斯先生请来。
姐妹俩谢过他们的这番好意。
布兰登上校心细,看到艾莉丝脸上露出几分倦怠之色,明白她是强撑着精神,忍不住多关心了两句。
所幸琼斯先生到的很快,观察过简的眼睛和脉搏,他断定病人再过不久就能痊愈,最近别吹冷风,按时吃药即可。
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
宾利先生一扫这两日的忧心忡忡,他早先决定要在内瑟菲尔德庄园内举办一场舞会,如今可以吩咐仆人准备起来。
不过在班内特小姐修养的阶段,他让伊丽莎白和艾莉丝务必在庄园里多住几日,等到她们的姐姐完全康复了再说离开的事。
“你真是太客气了,”伊丽莎白说,“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过多打扰。”
“这怎么能说是打扰呢?而且医生不是说班内特小姐近日还需多休息,你们尽管放心住下,有需求就吩咐下人。”
宾利小姐面色冷淡又不失礼貌地说:“简生病也有我们的一部分原因,我们该尽心照顾她才是。”
总之,面对主人家的挽留,伊丽莎白和艾莉丝不再拒绝,客客气气地谢了好几回。
念及她们一天没好好休息,男士们有礼地退出房间,赫斯特夫人和宾利小姐则代她们去楼上陪病人几个钟头。
小憩过后,彻夜不眠的疲惫散去,艾莉丝先去看了眼简的情况,在发现她正在睡觉之后,又寻到一楼的客厅。
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晴朗,透过大片的玻璃洒进室内,驱散了连日的阴影。
宾利先生和赫斯特夫妇坐在牌桌上专心致志地打着牌。达西先生匐在正对着窗的斜桌上写信。宾利小姐时不时出声和他搭话。
伊丽莎白捧着一本书,大概是内容不够精彩,她第一时间发现艾莉丝的身影。
在她的招呼下,艾莉丝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隔着一张摆有茶点的圆桌,布兰登上校替她倒了杯红茶。
“宾利这里的点心味道不错,用来配茶刚好,你可以尝尝看。”
三层高的瓷盘,从下到上分别是夹着火腿培根的三明治、点缀着蔓越莓的司康饼和水果塔,光是看着就馋人。
艾莉丝端起绘有花卉的茶杯,红茶口感醇厚,一喝就知道是上好的品种。接着,她又在布兰登上校的推荐下拿起水果塔,塔壳酥脆,浸润在香甜的奶油里,搭配上酸甜可口的草莓丁,清爽不腻。
“怎么样,还合口味吗?”
先前的聚会上,布兰登上校不经意间留意到艾莉丝对餐后甜点的喜爱。内瑟菲尔德内厨娘做点心的手艺不错,然而挂念班内特小姐的病情,她没怎么认真用过餐。
水果塔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饱含着糖的甜、黄油的蛋奶味和草莓的果香。艾莉丝眯了眯眼,嘴角弯起,像是吃饱喝足的猫咪般满脸惬意,她点头:“很好吃。”
布兰登上校噙起笑。
沉浸在美食中,艾莉丝浑然不觉。在品尝过一两块后,艾莉丝环顾一圈,发现自己既不想玩牌,也不想听宾利小姐跟达西先生的谈话。伊丽莎白却是听得仔细。她看回布兰登上校,他又根据书签页翻开了手边的书。
“你在看什么书,上校?”
“是诗集。”他说着,亮出书封。
“上校也喜欢读莎士比亚的诗?”
“以前只是粗略地读过,谈不上多喜欢。”布兰登上校说,“最近闲来无事的时候拿出来再看,反倒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他摩挲着泛黄的纸页,上面是十四行诗中的第十二首。
曾经读来平平无奇的内容,在赋予其独有的经历之后,便会成为某种情感的载体。
“艾莉丝小姐呢?是只喜欢这一位诗人吗?”
“没,我小时候都是姐姐们念什么我就听什么,长大后看书习惯多少受了点影响,不止莎士比亚,考柏的诗我也会读。”艾莉丝笑起来:“玛丽看得最深奥,只有她的那些厚部头是我看不进去的。”
借添茶的动作,艾莉丝挺直回腰背,佯装无事发生地端坐着,仿佛刚才说悄悄话的不是她,唯有眉眼间的狡黠证明并非错觉。
布兰登上校想象着满身书卷气息的艾莉丝,却又认为当下的她已经足够讨人喜爱。
“如果每个人都能轻松读懂枯燥晦涩的知识,那遍地都是教授了。”他说,“事实上,即便有老师的教导,很多人在课上也会打盹。”
布兰登上校举出几个他念书时身边发生的例子。这让没感受过学校氛围的艾莉丝起了兴致,她半侧过身子,聚精会神地注视他。
“上校?”
他回过神,轻咳两声,接着刚才的地方继续讲下去。
年轻时就读的寄宿学校管理严格,布兰登上校更多的是在说大学里的事。
过往在讲述中一点点拂去尘埃,又在倾听者的赞叹向往中迸发新的光彩。他是退伍后念的高等教育,因此花了更多的努力,但重新置身于蓬勃朝气的群体中,体验只为学习焦头烂额的日子,才愈发地认为没有硝烟的日子如此珍贵。
“尽管平静的生活不够轰轰烈烈,”布兰登上校展开眉,“但却让人感到安宁和祥。”
“上校,你这次笑起来给人感觉轻松许多。”
见他怔愣,艾莉丝用天气来形容:“像是堆积许久的乌云终于散开,露出后面的太阳一样。”
窗外的光镀上他们所在的位置,布兰登上校金棕色的头发在光晕下显得更加柔和,一如他扫去阴霾的双眼。
“大概因为今天是个晴天?”
第14章
伊丽莎白正聚精会神地观察自家妹妹和布兰登上校的互动,就见达西先生搁下笔,主动询问宾利小姐是否愿意赏脸,给他来点音乐。
想来他终于不胜其扰,决定让一直绞尽脑汁和他搭话的宾利小姐安静下来。
“伊丽莎白小姐,你要演奏一曲吗?”已经走到钢琴前的宾利小姐问。
“我就不献丑了,”伊丽莎白微笑,“还是由宾利小姐你来吧。”
宾利小姐的水平不差,她铆足了劲要在达西先生面前表现,因而挑选的音乐既能适当的炫耀技巧,又能流露其中的感情。奈何,她的这番努力并没得到应有的回应。
和认真聆听表演的其他人不同,达西先生频频抬眼,令伊丽莎白不敢置信的是,他目光的焦点是她自己。
总不能是她得到了达西先生的爱慕?
伊丽莎白为这不切实际的猜想暗自发笑。按照常理来说,厌恶一个人的话,巴不得视对方如无物,又怎么会像达西先生这样一连几支曲子都暗地里注视她。伊丽莎白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更让人出奇的是,当宾利小姐转弹起苏格兰小曲时,达西先生来到伊丽莎白的身边,这回不是因为宾利先生或者是威廉・卢卡斯爵士的劝说,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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