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条命,还不够有分量将皇后拉下来!
他所谓潜伏了一年,在皇权下也不过是个笑话。
凌云彻张开了他干裂的唇,想要求魏魍窬纫痪人,可却在出口的瞬间,化为了虚无。
魏魍癫换峋人的,她从来都是这般的心狠手辣――
不,应该说是无情又精明。
“进忠。”凌云彻被往外拖的时候,忍不住低声道:“她最是绝情和冷漠,你如今有用,她才与你甜言蜜语,若是你没用了,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进忠背手在前,不曾回过头。
就在凌云彻以为进忠并未听见,还想再说两句时,却又听见他平静的开了口,“她要有用之人,小爷便做这有用之人。”
“若无用之时。”进忠低低的笑声被那穿堂而过的风吹得飘散了开来,“那小爷自然愿意引颈受戮。”
令主儿啊,就像一把刀早已严丝合缝的扣进了他的脖颈。
进,可要他的命。
退。
进忠轻笑。
退,他亦无路可逃,不过血溅三尺,不过――
一条命归了她。
横竖给了令主儿的东西,便一辈子是她的,任凭她处置。
不管是身体,灵魂,亦或者那颗真心呐。
凌云彻怔怔的听着,他原先以为进忠是见色起意,与魏魍裰间,只是深宫之中寂寞的慰藉。
可好像不是。
他,他……
凌云彻没忍住,“你倒是痴情,但她却是薄情之人。”
“呵。”进忠回头瞟了他一眼,似乎并不爱听着这张嘴来评价他和令主儿。
“进忠公公。”三宝在前面等着他,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皇后让奴才截住您,命暂缓行刑,说她很快就能救小凌子。”
救他?
凌云彻眉心一动,却看见进忠淡漠的转过了身,脸上堆起的却是令人心悸的怜悯。
“看来。”进忠抱着胳膊,微垂下了眼眸,“小凌子您的痛苦怕是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了。”
“你……”凌云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便听见进忠轻描淡写道:“你猜皇后要怎么救你?”
凌云彻一时没有想出来,便听见眼前的红袍公公极淡的说了一个名字,“五阿哥。”
如今圆明园中谁最得宠?!
自然当属刚舍身救父的五阿哥永琪。
不曾生,不曾养。
如懿却想用永琪的功劳去救一个贱奴!
进忠挥手命人将凌云彻往外拖,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忽然绽放了笑容,“皇上命立即行刑,奴才也不敢不做,只盼着皇后娘娘速度能快一些吧,不然……啧啧。”
凌云彻被他说得浑身发寒,只能苦苦求道:“进忠公公,求您给奴才一个痛快吧。”
“痛快?”进忠邪气的勾起了唇,“你想着整小爷和令主儿时怎么不想着后果了?”
他本是考虑三步才会走一步的人儿,怎么听不出那句“太监自有能让主儿们快活的本事”点的是谁。
这是引着皇上往太监妃嫔私通那边想去呢!
往后,他和令主儿若是隐隐出了什么流言,皇上一定会想起这句话。
凌云彻真是给他埋下了一颗未来会引爆的炸药!
他又怎么可能慈悲?
“走吧。”进忠背着手跟着,“小凌子,好好享受――”
而此时,长春仙馆内,永琪治疗才刚结束,白蕊姬跟着太医出去问之后的注意事项。
屋内,只剩下伺候的太监宫女们,便无人阻拦的了如懿的一路闯入。
“永琪。”如懿在他面前的圆凳坐下,目光半分都不曾看向他的腿伤,只急切道:“你帮皇额娘向皇上求求情吧,留下凌云彻的命。”
她原先脑子并未转到这处来,只是两个选择中挑了最有利她的一面,但事情过去,如懿才回过味来觉得不对。
没了凌云彻,她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合适的人选来显出她的魅力来了。
至于今日凌云彻的指责,如懿只当做他爱而不得,才走火入魔,便想让永琪求情。
救了皇阿玛的恩情,换来凌云彻活着的机会。
如懿觉得很好,并盼着永琪答应。
“……”永琪微微沉默,断然摇头,“儿臣不愿。”
一句“不愿”砸的如懿晕头转向,她不可置信道:“你忘记你额娘的教诲了吗?”
如懿指着自己,强调道:“海兰曾嘱咐过你的,你都忘记了吗?枉费皇上夸你忠孝两全,你就是这般孝顺的?”
永琪靠在床上,却也直接问道:“皇额娘您又是如何对待儿臣的?额娘被您当做了工具人,儿臣却不愿当大工具人生下的小工具人!”
他是人,不是什么木偶。
他会思考,会辨别是非,怎会听如懿的救什么凌云彻?!
如懿的心思有了几分恼羞成怒,厚唇也因着用劲而噘得更为用劲,“好,那你也该求皇上放了你额娘出来!”
第326章 野蕈
只要海兰出来,永琪必定会听她的话――
如懿想的极好,却不料永琪再度摇头:“额娘被幽禁着还能活命,若出来被您霍霍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不等如懿接上话,永琪轻轻开了口,“儿臣已经知道了,额娘是为了救您才在怀孕之时主动喝下了朱砂。”
“所以,皇额娘,您觉得儿臣还会听话吗?还会从了你的意吗?”
他坐在床铺之上,神色之中已有皇上五六成的影子,沉静的目光逼的如懿下意识的要躲。
她不敢面对这个眼神,也不敢面对这样的永琪。
“娘娘。”容只怕如懿继续留在这里拖累了她,忙劝道:“这都过去好一会了,凌云彻该已经去了,您莫要执着于此。”
“那……”如懿却不肯走,“你替他寻一块风水宝地埋葬了他,也算是本宫对他的歉意。”
“……”永琪虽觉得这样想太过大不敬,可又不得不这样想。
皇阿玛说的没错,皇额娘的确有些……
永琪不愿想出那两个字,只沉声道:“皇额娘想要表达您的歉意,自然该自己去做才最为诚心,儿臣不会做这等违背良心,违背皇阿玛意愿的事情。”
“你……”
“皇额娘若是想寻别的法子就请自便。”永琪吩咐道:“小磊子,请皇额娘出去。”
如懿不愿走,却也架不住容硬拉死扯,将她带回了天地一家春。
坐在了凳子上,如懿仍旧在不停的嘀咕:“永琪变了,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听的一个头两个大,便借口出去捧热水退了出去。
她前脚踏出门,后脚就听见了走廊下两个宫女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若是平常,容定要冲上去给她们两个大耳刮子,再狠狠骂上一顿来缓解她今日受到的气。
但,她也不知为什么,竟悄悄站在暗处偷听了起来。
“你听说了吗?试吃食的太监死了一个。”
“怎么没听说啊,说是误服了毒蕈,太医院还从御膳房查出来了许多野蕈,让我们注意分辨,有的还会让人陷入幻觉呢。”
幻觉?
容回头望了眼屋内托腮的如懿,忽然满意的笑了。
她本就是圆明园出去的宫女,偷拿一些废弃的野蕈并不难。
天地一家春亦有小厨房,野蕈也不需要特别复杂的烹饪便能鲜甜无比――
旁的时候,如懿未必肯日日吃同样的汤。
但今日不同往日,容远远望着外面一脸兴奋的小跑进来的秦立,却心中有数。
皇后娘娘怕是又回到日日吃残羹冷饭的时候了。
“哟。”秦立迈上台阶,抬头一看,便阴阳怪气道:“这不是容姑姑嘛?站在这里迎接本公公?”
容尴尬的笑了笑,脸上的肌肉抖动着,似乎想堆起一个讨好的笑容,却实在难看极了,“秦公公这么晚还来天地一家春做什么?”
秦立搓了搓手掌,不大的眼睛里满是兴奋,“皇上有令,不管多晚奴才都该赶紧做了呀。”
只要如懿倒霉,秦立就是第一个响应的!
一听说这个口谕,他是一个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管他是什么时辰,就算天塌了,他也要先针对针对如懿!
“这个这个这个。”秦立背着手,风风火火的吩咐着身后一串的小太监,“全部搬回库房里――”
他瞄着坐在圆凳上没有任何动静的如懿,故意大声道:“这些都不是答应的规制能使用的,通通搬走!”
才一炷香的时辰,天地一家春里面,除了桌凳床,余下的都被搬了个干干净净。
偏秦立还双手放在身前,抱歉笑道:“皇后你从,这圆明园里不曾多备下符合答应规制的物件,所以得委屈皇后娘娘几日,待奴才从宫内调来才是。”
容追问道:“几日是多久?”
“这个嘛。”秦立皱了皱眉,掰着手指数了数,才笑道:“那可说不准了,内务府的活计太多,排在这件事前头的自然也很多,不过皇后娘娘放心,一定会送来的,您呐,就安心等着吧!”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带着一众小太监走了个无影无踪。
“你!”容气急。
倒不是她体贴如懿,只是按照这秦立的标准,怕是连她的日子也好过不起来。
她不由抱怨道:“娘娘,你该让五阿哥帮您替皇上求情,而不是为了什么凌云彻!”
“无妨。”如懿低低的开了口,“本宫晓得的,皇上这是想让本宫屈服。”
她说话的时候手一直在活动,护甲像一朵菊花般舞动。
如懿很确定。
这是皇上在与她博弈。
想要让她顺服,可她偏不。
梅花香自苦寒来,她亦有梅花的傲骨,区区磨难如何能压垮她?
再说了。
如懿瞧着自己手上的护甲,她的体面依旧还在,秦立不曾拿走她的护甲,她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如懿无心睡眠,只托着下巴道:“三宝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如懿刚提起三宝,三宝就躬身走了进来,“皇后娘娘。”
他垂着手,迎着如懿满是期待的目光,缓缓的吐出了一句话,“小凌子托奴才向你转达――”
屋外,早已停歇的雷声,竟又隐隐的再度传来。
屋内,烛光不知被哪儿的风吹得左摇右晃,将三宝的那张侧脸照得多了几分阴森和可怖。
三宝好似变成了那临死前的凌云彻,站在如懿的面前,狰狞恐怖道:“如懿,如懿!我这一生皆被你所毁,我必化作厉鬼,从无间地狱攀爬而上,索你的命!”
话音刚落,窗外的雷声便骤然响了起来,吓得如懿双眼往上一翻,差点晕厥过去――
三宝的话还没说完。
“皇上听闻皇后娘娘为了小凌子去求了五阿哥,又多添了一句吩咐。”
“天底下,哪有比皇后娘娘身边更好的风水宝地?既然皇后这般记挂小凌子,那就割了头颅送与皇后吧。”
第327章 喝了它,你就能看见你想看见的人
加官晋爵,是要受刑者生生窒息而亡。
一层一层黄纸闷下,再喷上水,逐渐堵塞住呼吸。
这过程,若是拉的长,就愈痛苦。
圆明园里没有慎刑司,只能寻了个空置的屋子行刑,且亦没有能够全然熟练掌控这刑罚的太监。
所以,三宝走时,凌云彻只是没了气息,却还未死透。
他仍有点感觉,亦听得见旁人说话的声音,也听见三宝离开的脚步,以及――
进忠那不疾不徐,缓缓靠近的脚步声。
凌云彻缺氧的脑子已经无法进行思考,只能听着进忠拿过瓢子,舀起水,缓缓的倒在了他脸上的纸上。
“凌云彻,你是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比旁人多受一些苦?”
“……”
“四执库时,她常饿肚子,在花房时,她总做太监才会去做的重活,在启祥宫时,她被所有人欺负,日日挨打,吃的都是馊掉的饭菜,这些,你都不知道。”
“……”
“你受的,都是魍裨受过的,小爷也只是让你感同身受。”
“……”
“你不一直想听小爷承认对她的心思吗?”
“……”
“告诉你,小爷喜欢她,她喜不喜欢小爷不要紧,她想利用小爷也没关系,小爷就是要护着她。”
“……”
看着黄纸下凌云彻那张脸几度扭曲,维持着这般丑陋的模样没了任何动静。
进忠才淡淡笑着丢开了瓢子,缓缓站起了身。
走出屋子后,他才随口吩咐道:“皇上有命,将小凌子的脑袋割下来,送去天地一家春。”
皇上既要送这个礼,他总要在这上面再添上几分光彩。
皇后娘娘,想来也会很喜欢凌云彻这从未见过的表情吧?
恰恰也能对应的上凌云彻行刑之前的咒骂。
装着凌云彻头颅的箱子很快就送了过来,还特意摆在了如懿床头的花架上。
确切的说是嵌在了花架上。
那花架亦被固定在了原地,确保如懿每天都能看得见那箱子。
这又是即将入夏的时候了,这么一颗头颅在屋内腐烂,几乎将天地一家春腌入味――
如懿想逃去寒香见那处,却也被婉拒。
倒不是说寒香见见死不救,纯粹是从如懿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和她记忆中的寒企重合在了一起,直让寒香见连连作呕。
余下的妃嫔亦避她如蛇蝎,一概称病不见,如懿只能在外面到处溜达,尽量拖延回天地一家春的时间。
这一日夜间,如懿还不愿回去,寻了一处临水的亭子坐着。
“娘娘。”容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汤走了上来。
还未走近,如懿便嗅到了一股极鲜的香味,将缠绕在她鼻尖的那股恶臭驱散了少许。
这让她不由兴奋的伸手去接,边细细品尝边不住的赞叹,“容,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容冷眼瞧着如懿将这碗汤给喝了个干净,连下面的蘑菇亦不放过,全部都吃完了,才笑道:“奴婢瞧娘娘晚上什么都不曾吃,便琢磨着熬了这碗汤给娘娘补一补。”
她试探的追问道:“好喝吗?娘娘要不要再来一碗?”
“好。”如懿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自己的厚唇,本想将碗递给容,却又站了起来,“不必这般麻烦,本宫与你一道过去,也省的你捧来捧去了。”
倒不是她体贴容,是这汤水一入口,连带着她最近常常发作的头晕亦缓解了许多。
而且,秦立送来的饮食只有稀粥和咸菜,她甚久不曾喝过这样鲜美的汤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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