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你醒来之前, 这一时节的出现与鸣响你的丧钟无异。那时你当然也会挣扎,会尽你所能继续召唤大量的【镜中少女】, 寄希望于她们消逝时的残余物【恐惧】能帮忙拖延时间。
然而现在形式不同了,这一时节恰好是你所需要的。
你有其他更中意的职业了。
这种感觉很好,比重获新生还要更胜一筹。
你所拥有的仍是属于凡人的五感, 但你就是能将世界看得更清楚。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你从没有过饮酒行为,此刻却无师自通了那种微醺的感觉。
一切都那么叫人愉快!
或许,这之中也有【入迷】叠加的影响,然而都无伤大雅。
你想起了更多,那些曾被某个【灯】长生者抹去的记忆重又开始浮现在脑海中。
「这很适合你, 你将会升得更高。」床头花瓶里的金穗花对你悄声低语:「之后你会知道,我才是足以配得上你的。」
理应如此。
你冲它们微微颔首。
和外表比起来,你的内里更加剧烈地改变了。
不过现代人们似乎有项共识, 认为青少年发生身心剧变是正常现象。这意味着他们正从天真浪漫的儿童过度到成人,是形成稳定人格的必经之路。
鉴于你的外表年龄仍停留在十九岁, 跟真珠吵架和哭泣都是发生在公共场合, 几乎没人对你的变化产生怀疑。
你很好地回应了真珠, 迅速修复了与她之间的关系;之后又完全停止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简直像什么「一夜间长大」的戏码似的。
有时你看到自己微笑的倒影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种笑容如同被施加了什么魔法, 不再像原来那样千篇一律, 而是骤然变得生动起来。
那是人类才能露出的表情,出现在你的脸上, 更是让人感到自然亲切。
大多数人对你的变化表示乐见其成, 也有少部分人感到棘手——
你开始拒绝为组织举行复活仪式。
你理解了生与死更深层次的含义,不该像原本那样肆意妄为。当然, 更重要的理由是,这里的一切很快都要与你无关,没必要再以别人强加给你的身份继续经营。
负责人对此束手无策。
你是毫无弱点的,不存在任何亲人,也没有仅此一次的生命需要珍惜。
他倒是尝试拿萩原来说事,毕竟你们「在交往」的事情人尽皆知,然而你「以惊人的冷漠无动于衷」。
结束又一次令人不快的洽谈,你对面色铁青的接洽人点头示意,推进去椅子,离开了会议厅。
「诸伏景光」在外面。你不记得这是你们今天第几次巧遇了,印象中他最近总是出现在你身边。
你们彼此沉默地经过走廊,即将分开的时候,你突然冷不丁听到他问:
“翼,你快要死了吗?”
和你们初次见面时差不多的问题,他的声音也和那时一样,带着与问题含义毫不匹配的温柔。
你微微侧头去看,他正好也在偏头看你。
他仍在微笑,但这种笑容与他所提问题的残酷含义相差太大,反而会使人感到危险。
不过,现在你已经能区分出事物之间的不同了,无论他们有多么相似。
“是的。”你说,并紧接着追问:“在我死后你会想念我吗?”
在听到你这样说之后,「诸伏景光」脸上和煦的笑意出现了不自然的波动。
果然,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笑,只是习惯性摆出这幅表情。友善的笑容在生活中确实有利于维护人际关系,但这并不意味着它能适配所有场景。
有些不合时宜的微笑会被贴上「惊悚」、「诡异」之类的负面标签,这点你再清楚不过了。
「诸伏景光」可能意识到了,但他并不在意。
就算换了你,在同样的境况下大约也是笑不出来的。这一重历史中没有他想追求的东西。他在意、或者说知道他存在的人也寥寥无几。
他理解了你话中的含义,微微抿了下唇,才说:“……还有萩原。”
不管是说「可以互相理解立场的人还有萩原」还是「萩原同样也会思念你」,在你听来,这话都带上了点逞强的意味,可怜又可爱。
“没关系,”你带着同样的微笑回应他:“不必担心,我会再次回来找你。到那时候,就一起来实现我的愿望好了。”
“……可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仍然体贴地提醒道:“和之前生命体征被破坏不同,这次应该是真正的死亡……你很快要没命了,而且这世上或许没有人能再复活你。”
“我当然知道,”你说:“但死亡从不意味着结束。”
……
「诸伏景光」见过很多死,这点他相信这个世界的自己也是一样。
唯一的区别在于,「诸伏景光」已经放弃去阻止死亡了。
从失去双亲的那天开始,后来又进入组织的集训基地。身边源源不断地有人死去,大部分连葬礼也没有,生命就雪融无痕地消失了。
「诸伏景光」渐渐觉得,死是无孔不入的。它是潮水是空气,是具象化却无可阻挡的东西,在漫长的少年时期沉重地压在他的身上,最终与那段失语症的日子一起融进了他的身体。
后来他也开始制造死。
无声的,安静的。只要一枚小小的铜壳子弹,然后远远地扣动扳机。
除了哥哥之外,「诸伏景光」从不去看其他人,死已经将他的心打磨得很小。
而在这个世界中,只有片山翼。「诸伏景光」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她在书店站在自己尸体旁的样子。
她一遍又一遍地被杀死,然后又一次次地复活。死在她那里就像个戏法似的轻盈,激发出许多浪漫又荒诞不经的幻想来。
在那个幻想出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会死。父母还在,点头之交的训练生还在,无数曾被他杀掉的任务目标也是。
这样的世界像建立在一片飘落的雪花上,只要片山翼存在,这片雪花就永不会落地。
但现在梦要醒了。
或者说,「诸伏景光」以为梦要醒了。
片山翼依然是微笑着的。她并不将其称之为死,而说那是「起点」。
「死亡是另一次降临的开始」,诸伏景光听到她这样说,语气与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会来找你的,”她这么许诺,“你对我而言有存在的价值,所以我们还会再见。”
母亲那时候也是。
说「等到叫你出来时再出来」、然而这就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
他沉默着,眼帘低垂望着走廊地板的花纹,最终还是缓缓点了下头。
他不确定片山翼现在是否是清醒的。
这几天她像是陷入了某种强烈的幻觉中。「诸伏景光」有次曾听到她喃喃自语,似乎在她的眼中,图画正在低语,而窗棂如同人眼般眨动。
她说:“我知道这些不是真的,可我该如何确定?”
极少数人发现,她的蓝发正逐渐褪去色彩,变为旧雪般的银白。
她放走了真珠和那名叫奏的男公关,又分别写了信给过去的信徒。信件发出后,剩下的时间则用来望着些装饰画出神,好像她能用某种不必出声的语言和那些画交谈似的。
总部来人要求说服她的频率越来越低,很快就完全没人来了。
每个人都看出她的死期将至。
这是毫无根据的判断,然而却被大部分人接受。
既然能杀死凡人的对她没用,那么于凡人无害的东西或许就会造成她的死亡,这很合理。
有人为此惋惜,也有人无动于衷。但片山翼的态度始终是平静的,她向「诸伏景光」许诺了自己的复生,但「诸伏景光」觉得,这次大概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有这种预感,「萩原」也同样。
他们都不相信这次死亡后片山翼还会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再次出现,但双方采取的行动截然相反。
在剩下的时间里,「诸伏景光」尽可能地待在片山翼的身边,「萩原」则刻意地避开了片山翼,只偶尔隔得远远地去看她凝望图画的背影。
他们仍是恋人,这关系却已经名存实亡。
「诸伏景光」猜是因为片山翼已经能分清来自不同历史灵魂的缘故——即使他们在名义上是同一个人。
她喜欢「萩原研二」,但不是现在这个。
「萩原」频繁地与总部那个研究密教的机构接洽,偶尔也会在网上进行些「景光」不太了解的操作。
他或许是想留住片山翼,然而一切都是无用的。
片山翼在三月的某个黄昏死去。
那天的夕阳像在熊熊燃烧,落日余晖从半遮掩的百叶窗斜缝中穿过,宛如箭矢一般,挡也挡不住。
“整个世界亮得凶险。”
她最后这样说,依然面带一种恍惚而愉悦的笑意,最后一次闭上了眼睛。
……
【BAD END:辉光】
【描述:起初是梦境,然后是幻象,而今是一切。我再也分辨不出什么是真实,什么不是*[我使幻象积累了三份「入迷」]】
【开始另一次降临】
【重回6月28日】
【食尸鬼:人人皆知我能与死者交谈。人们曾称呼我为先知,也有人称呼我食尸鬼。我没什么理由去破除他们的臆想】
第92章
▇▇年6月28日, 18:32
东京,米花町。
夏季白昼的时间要更长。在这一日夜交替的时分,天空呈现出淡淡的梅子色, 飞机在云层拖行留下的白色尾迹渐渐膨胀,再过一会儿就要消失不见。
“喂——小兰, 这边这边!”
远处朋友的喊声将毛利兰的思绪拉回现实,她不再去看天空,笑着应了, 抱着几瓶冰镇汽水跑向铃木园子所在的地方。
地面是与天空截然不同的人声鼎沸,少女们的呼喊只引起了少数人侧头一瞥。
米花大剧院外排着长长的队,拐了好几个弯把空地塞得满满的。夜风还未吹拂到脸上就被人群分解了,手持小风扇吹出的是热风,贴在脸上的冰镇饮料迅速变得水淋淋的。
进场要接受详细的安检, 入场队伍行进得很慢。但人群中很少有人表现出不耐烦,兴奋与期待一起酝酿着,无论是观众还是记者都几乎没人出声抱怨。
“来了这么多人, 基德大人的魅力果然无人能挡——虽然我想这么说、”园子朝四周看了看,最后沉重地叹了口气。
毛利兰看她的表现有些不明所以:“不是这样吗?”
今晚在米花大剧院上演的剧目是《苏瓦尔的蓝蔷薇》。
苏瓦尔是一个夹在意大利与法国之间的欧洲小国, 而《苏瓦尔的蓝蔷薇》正是讲述上世纪该国国王与王妃故事的著名话剧, 目前正在世界巡演。
剧中国王的道具王冠是与苏瓦尔王室真品的一比一复刻, 上饰有一枚蓝宝石。
当剧目正巧巡演到日本时, 某位富商决定向剧团出借了一枚蓝宝石供演出使用, 怪盗基德瞄准的正是这颗赞助的蓝宝石。
“……”铃木园子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没人朝他们这方向看的时候, 才凑到毛利兰耳边小声道:“其实我听说, 苏瓦尔来访问的公主殿下好像也会来看这场演出。”
毛利兰惊讶地捂住了嘴:“……真的吗?”
“我倒觉得会好奇很正常,”铃木园子再次压低声音:“……毕竟是关于自己家族的悬案嘛。”
确切来说, 《苏瓦尔的蓝蔷薇》主要讲述的是苏瓦尔的悲剧王妃可可·萝丝,与国王的爱情故事只是点缀。
1887年,可可·萝丝从法国远嫁苏瓦尔,成为苏瓦尔的王妃。后因遭到国王厌弃而被送到郊外别墅居住。
1914年,法国使者前来苏瓦尔拜访可可王妃,于是她又被召回宫廷。然而,使者在王妃房间内见到的,是王妃无头的尸体。
整个过程中,出入过王妃房间的只有国王一人,而国王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带出。
并且,在王妃的尸体被发现的同一时间,王妃可可·萝丝的头颅莫名出现在了郊外别墅,于众目睽睽之下自燃。
这一上世纪的悬案经久未被侦破,还因为苏瓦尔王室继续在世界政治舞台上活跃变得更加出名。
宝石、公主、世界著名话剧的巡演。
多种因素综合下来,会出现今天这种人山人海的情况并不奇怪。除了观众之外,安保、记者,甚至还有不少侦探都慕名前来,希望能得到些线索。
“不过,新一他还真慢啊,”闲谈话题结束后,铃木园子朝四下张望,结果无论看到哪里都是一片乌泱泱的人头,只得悻悻地又灌了一口汽水,不满道:
“虽然我也正好要来看基德大人没错啦,但小兰你不是和新一早早就约好了吗,他怎么能这样放你鸽子呢?我从来到都快两个小时了,连他影子也没看见……你给他打电话问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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