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N——”
砰!
来势汹汹的追击者并没对这番话作出任何回应,只是在稍靠后的地方举枪,再次打碎了一个画框。
“……”本堂瑛海咬牙,强迫自己加快了速度。
他们闹出的动静并不小,在夜晚无人的美术馆几乎和放鞭炮差不了多少。然而没有一个人来查看情况。
诡异长相的前台也好,保安也好,就好像这栋建筑物完全与外界隔绝了一样,安静得可怕。除了时不时惊雷般响起的枪声,就是自己的心跳与脚步声。
墙壁上那些氛围阴森的画作正明目张胆地注视着他们。
本堂瑛海感觉到一种纯粹的、生理性的恐惧。
“……、你忘记「那位先生」的命令了吗?不能让她感到不快、”本堂强压着声音、逼迫自己继续冷静地开口:“还是说、……背叛者其实是你?”
“无聊。”
这回琴酒倒是回应了,面对这种指责,他的态度平静到不可思议:“叛徒无论是谁、现在都已经不重要——”
说到这,他突兀地停下了说话,连追赶的脚步也一并停下了。
本堂瑛海刚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一股奇怪的苗头,但如果在对方完全收敛动作的条件下、她还继续行动,那声音就会变得很明显。
在找准一个隐蔽位置后,本堂也彻底停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距离地面太远的缘故,这家画廊安静极了,连一点外面的声音都听不见。这对一栋矗立在市中心的建筑物而言,有些不太正常。
刚才上楼时本堂瑛海就发现了,她得非常集中精神地使用技巧才能完全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经过专业训练的女性特工尚且如此,对普通人、或者说没什么神智的「生物」,想在这里悄无声息地行进是不可能的。
“……、”
本堂瑛海无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在她和琴酒都完全静止不动的此刻,才能听清画廊里还有一种沙沙作响、人类无法发出的「脚步声」。
这种声音其实挺常见,像是人的手掌拍打地面,又或者指尖点扣桌面的声音。
但让人不安的是,它实在太响了。响到让人想象不到、得是大到什么程度的手,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相应的,只要看过一次就会很敏感。
当这种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脑海中会立刻浮现出那四只巨大的「手」、宛如蜘蛛般迅速爬行的东西、
辛特拉公司的【点阵打印机】。
第97章
很悲惨, 每层展馆的路都是单行道,拥有四只手的怪物将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这种情况下只能向前走。
然而前方也有人在。
“打印机是从下面一层搬上来的, 它还挺沉。不过我修得够快,对不对?”
那个和片山翼拥有同一张脸的女孩说。
她对本堂瑛海微笑, 当她的视线转到更后方的时候,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不过这回本堂多少能理解这种态度转变。就在这视线转移的短短一两秒,就又有什么东西射向了她。
那枚自展灯中迅速划过的子弹, 却半途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事情发生与结束的速度同样快,如果不是足够优秀的动态视力,本堂瑛海大概也会弄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然而她看清了,甚至清楚地看到那个一口吞掉子弹的怪物也长着四只覆有黑色皮毛的肢体,仿佛是另一种缩小版的【打印机】。
【作业:召唤轰雷之皮麾下的一种生物】
【描述:擂击者, 残忍又快活!由「心」招徕,被「刃」约束】
“我发现时代产生了一些变化,人们对彼此都充满了敌意, 但我还是友好的。”
「片山翼」说,像是为了证明这一点, 她紧接着假笑了一下:“有什么话想留下吗?之后我会写信代你转达。”
在她说话的时候, 那台巨型打印机一动不动, 只有几根指头不断地点着地面, 有一种急于进食的焦躁。
片山翼看了它一眼, 那东西就奇怪地安静了下来。
看着这一幕,本堂瑛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在她意识到这种感觉前, 有人先于她冷笑了一声。
“女巫(WITCH)。”
片山翼露出没太听懂的表情:“……不好意思?”
这种句意表达和常用的「魔女」不同, 经过一年多来的深入调查,本堂瞬间联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琴酒接下来说的话也证明了她的想法:
“你、或者说你们这种人就是辛特拉的女巫。”
世界排名第一的辛特拉公司,依赖某种来源不明的力量来维持公司营收。不仅是总部公司如此,世界各地的分公司也呈现出种种诡异之处。
明明如此异常,数年来却从未引起过任何关注。大家都不觉得这家公司有什么不对,直到有人真正进入公司内部。
琴酒说:“辛特拉几乎不招聘,但每隔十几年都会有像你这样的人进去工作。然后过不了多久你们的上司就会消失,大部分是死了、莫名其妙死了。”
他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到反常。起码进入组织这些年来,本堂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话。
至于内容,本堂反应了几秒才真正理解。她马上去观察片山翼的反应,结果发现对方也完全一副状况外的表情。
“女巫、……我?”
本堂听见琴酒冷笑了一声,他的阐述还没完。他所收集到的信息远比本堂、甚至本堂身后的组织要多。
有些明明再异常不过的事,所有人却都习以为常般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就像大脑被切掉了一块一样。
从辛特拉公司的创始人上吊自杀、其夫人失踪的事件开始,一点一点,这世界上还有无数不合逻辑的事发生了,大家却都像是一无所知地生活着。
即使在片山翼消失的一年多,那些异常事件也并没恢复正常。
不、或者说不可能因此而恢复。
因为那些现象似乎在片山翼出现前就已经存在,像是埋藏在世界深层的另一套运转逻辑。
……奇怪,为什么此前从未察觉到呢?
在那阵叫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窜上来前,本堂放弃寻找琴酒的踪迹,继续观察片山翼的反应。
片山翼应该没经受过任何系统训练,在心理学和反监视追踪这些方面都做得很业余,相比之下从她那里得到信息要更容易。
然后本堂就发现,片山翼盯着虚空中的一点,露出了更为费解的神情。
……
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奇怪,这样的算怎么回事呢?
你认真地打量着琴酒的卡面。
两辈子加起来,他的个人性相都是你见过的比较多的。除了基本属性【刃】之外,还叠加了两道其他性相的伤痕,不过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倒也没什么好震惊的。
相比之下,他所携带的猎人属性更让你琢磨不透。
除了道格拉斯的性相是【猎人】加【凡人】外,另外四位有头有脸的警探基本还会多两种性相:
不是【理想主义者】就是【神秘主义者】;
不是能徒手捏证据的【飘忽不定】,就是【冷峻】或【坚韧不拔】之类。
猎人会携带的大概就是这些性相,但琴酒更让人琢磨不透。
几年前你第一次看到他时,他面板上的【猎人】性相就存在了。
但跟一些年轻侦探或是警校生这种尚在成为猎人途中的情况不同,琴酒的【猎人】痕迹要更淡,淡到你最开始以为是自己得了飞蚊症,还特地买了眼药水回去滴。
有段时间琴酒经出现在莫兰书店,你把他和诸伏景光的面板来回切换对比,好几次后才确定那团宛如橡皮没擦干净的污渍的东西、是块正在消失的【猎人】性相。
后来你又稍微花了点功夫,确定了另外两团稍微浓重点的【▇▇】和【▇▇】大约也是【理想主义者】之类。
鉴于敌方组织内部的卧底一直数量不少,这个结果并没让你产生任何多余感想。
在确认了自己身体健康后,你就将这件事置之不理,也没跟任何人说过。
而后时隔多年,关于「琴酒性相」这一无奖竞猜终于揭开了谜团:
有一个【理想主义者】——这点倒是和你预料得大差不多……另外那个【唯物主义者】、又是个什么东西?
【唯物主义者:注意了,唯物主义者在如何看待世界上有自己的想法,他们很难被恐吓或迷惑[当「秘氛」与「邪名」同时存在于场上时,拥有该性相的猎人会先调查「邪名」来生成证据]】
“……”
你在黑暗中睁圆了眼睛,好像这么盯着看就能让那行字消失似的。
【秘氛】和【邪名】同是关于名声的性相,从威胁程度上来讲,【秘氛】是远小于【邪名】的。
调查【秘氛】会生成【邪名】,而【邪名】只要一两张就能让猎人发现证据。
但在见到这个【唯物主义者】性相之前,几乎所有猎人的调查顺序都是先【秘氛】、后【邪名】。
他们不会因为场上的【邪名】数量足够生成证据就放弃任何一张【秘氛】。
这正如许多人刚踏入密教世界时分不清轻重缓急,总觉得这也可疑、那也可疑。猎人们兢兢业业、发誓要把所有【秘氛】调查完再去看【邪名】
——这才是【邪名】越多、【邪名】越少的真相。
当【秘氛】数量多到猎人调查不完时,有再多【邪名】都不重要了。这也是【食尸鬼】职业难度相对较低的原因之一:灵媒工作和作画会产生大量【秘氛】,几乎没哪个食尸鬼是被猎人抓进去的。
……那现在是在搞什么?倒反天罡专门针对你吗?
这个人必须死。
琴酒开口还没说多少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至于他说的那些关于辛特拉公司女巫的事情,你承认仔细听一听的话其中的理论和推断还挺符合逻辑,但你确信公司所说的「女巫」是别的什么生物——反正你不长兽耳。
总不能因为事情想不通就把问题都推到密教身上吧?
而且不光是辛特拉的女巫,他还总结了不少离奇事件,用辩证分析和历史唯物这样那样分析了一大通,最后得出结论:全是学密教学的。
开玩笑,肯○迪被刺杀无论在哪一重历史都和你扯不上关系好吗?1963年他死的时候你早就凉透了。
你对琴酒的印象不深,唯一的记忆点就是他那团像彩券刮刮乐一样的性相。不过就算如此,这会儿你听着他有条不紊堪称冷静的分析,也能意识到这人约莫是疯了。
出于对逝者(预备形态)的尊重,你还是听完了,然后才说:“……我觉得你有点强词夺理了。”
要你解释别的你也是解释不出来的。他那套逻辑和世界观实在太无懈可击,而且很多事件的时间点在你前两次降临的中间,你本来也不太清楚。
你很诚恳地重申了一遍自己不是女巫,然后赶紧把【食尸鬼】职业的心腹大患扼杀在摇篮里了。
确认了两边对方已经丧失了生命体征后,你默默在心底松了口气。
就算你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狠人。
刚才穿深红礼服的女士告诉你,楼下被人装的一圈炸.弹启动了。
「如果这里只是普通建筑物的话,我和大家现在都已经被埋在废墟里了」、深红礼服女士这么跟你说。
从这位女士的口吻中,你破天荒地听出了心有余悸的味道。
该怎么说呢,你好像也能理解一点。
实在暴力过头了,这就是所谓的【唯物主义者】吗。
……可怕。
你在精神层面受到了某种冲击。
不知道本堂瑛海是不是和你抱有同样的想法,总之在你先行搭话前,你们的视线在黑暗中微妙地错开了一阵。
和已经死去又复生的人不同,本堂瑛海的外貌发生了明显变化。听到你的问候时,她很自然地抿唇笑了笑,就好像你们见面的地方不是诡异的画廊,而是在什么路采节目中碰到了一样。
这很好地安抚了你。
从降临到这个时间点开始,短短几小时内你经历了表演、外宾接见和恐.怖.袭.击,中间还见缝插针地死了两次。
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同,你是死亡后无缝衔接过来的,现在总有种想倒时差的头昏脑胀感。
你简单问候了一下本堂的父亲,寒暄后又按习惯向她透露了长生者名额邀约的事情。
“你的父亲为我做了许多,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如果可能,希望在以后、”你意有所指,将写有你联络方式的纸条递给她:“在更长远的时间里我们还能共事。”
她心领神会,很上道地接过那张纸立刻打开看了。
大约停顿了几秒,她说:“……书店?片山小姐要重新开始经营那家店了吗?”
每一张你递出去的联络纸条上,写着的都是莫兰书店的地址。在你这次降临开始后,那家店应该是又重新开始经营了才对。
不过,你送出地址的目的不止于此。
“本堂小姐,你还没有系统学习过相关知识,对不对?”你温和地说:“我只答应当条件成熟时,我会与你再次相见。其他都得你自己来才行。”
虽然你也不是那么喜欢争分夺秒地生活,但有些时候就是得承认,竞争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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