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卡眯着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在佩斯利期待的目光下,维卡以细致缜密的逻辑思维说道:“他们被吃了。”
“当然不是!他们被转移了!蒙特利尔青少年之家从一年前开始就在帮助印斯茅斯人搬离故乡,我们暂时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但是这的确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因为据我所知,大部分搬走的人都会被我们这种人驱逐甚至追杀。他们失去了庇护,也明知道外面很危险,但光是通过这个交流计划离开的印斯茅斯人就有接近八百名。这其中的原因我们暂时无从知晓,但是有一件事非常明确——这八百个人的具体下落都掌握在一个组织的手里……你在做什么?”
维卡故作镇定地缩在沙发的角落里:“没什么。”
佩斯利低下头。罗西南多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两人脚下,贴着佩斯利的小腿安静地发呆。
“她是罗西南多,不咬人的。”后半段话佩斯利说得有点心虚。
“……你为什么要养这种东西?”维卡警惕地看着鳄鱼。
“因为我得到了她,就不能放着她不管?——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吗?”
“好……八百个鱼人,我听着呢。”维卡的脑袋转向佩斯利,眼神却不自觉地瞥向罗西南多,“然后呢?”
“现在我们知道,有一群哥谭人在利用印斯茅斯人达成某种目的,为此还掳走了一个混血婴儿——也就是我们共同的目标海伦。我之前一直在思考,海伦是七个月的早产儿,她是几乎不可能一出生就失踪的,除非她已经死了,但是那根本就没有意义。而让早产的孩子活下去则需要非常专业的医疗手段,更何况她还不是普通的人类——谁有这个能力,既可以不被发现,又可以维系海伦的生命?答案是一个登记在册的非官方医疗组织——熟悉印斯茅斯人,在哥谭光明正大地活动,还和邪-教徒有牵连。”
“所以,这个青少年之家,可以解决我们的问题?”
“可以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结论?前面那一大堆废话是干什么用的?”
有那么一瞬间,佩斯利很想把罗西南多捡起来扔向维卡。但为了罗西的安全,她忍住了:“……因为我要说服你和我一起行动。一开始我以为我们会彼此成为助力,但最后的结局是你把自己喝得烂醉,我帮你洗衣服。照这种情况,以后一起干活效率会高一点。我们要把这个组织隐藏起来的部分揪出来——如果你希望我直白一点,那就是我认为你不太靠谱,而我又需要你的力量,所以得时刻监督你。”
维卡想辩驳一下,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揉了揉眼睛:“见鬼……你说的有道理。我老是忘事,再干一百年也是原地打转。”
“那就这么说定了——顺便问一下,你还记得当初承诺给我的东西吗?”
“啊……那个——”
“记得就好,不用说出来。”佩斯利抓住维卡的手摇了摇,“明天开始,我们得去找到蒙特利尔青少年之家在哥谭的负责人。”
“我得先去做个面具……你有纸盒子吗?”
“哦!说到这个,我有比纸盒子更好的选择。”佩斯利跳下沙发,从茶几下面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这是什么?”
“蝙蝠侠的面具——高仿的。我以为是真的,结果被骗了,根本不能做媒介!”
“……有点难看。我以前见过吗?总感觉看了之后脑袋疼。”
“得了吧——比你的麦片盒子好看。”
第36章
全世界的“儿童救济中心”的走廊大概都长一个样子。
白色的地砖, 蓝绿交错的墙壁,上面挂着各种陈年的合照和奖章。每一个被领进这里的人首先都要走过这个明亮得让人头晕的隧道,空洞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 仿佛走完全程就可以切断与外界的全部联系。
佩斯利已经在走廊的长椅旁边等待了三十分钟。她很有耐心, 拄着拐杖从这头慢慢踱步到另一头, 认真地欣赏着墙上的照片。这其中包括一支由残疾儿童组成的棒球队的合影、救济中心创始人和两个病床上的孩子的合照, 还有很多张蒙特利尔青少年之家每年感恩节赞助救济中心的纪念照片。
就在佩斯利认真辨别照片上的人脸时, 她身后的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一个很像保险销售员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边关上门,一边用手帕擦拭额头。不知为何, 他的西装外套松松垮垮的, 再加上本来就矮瘦,看上去仿佛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好在他的发际线一看就充满了成年人的无奈, 稍微增添了一点成熟度。
救济中心的负责人朝着佩斯利殷勤地伸手:“连恩博士!我是凯文。真是抱歉, 让你等这么久, 我们这两天太忙了……”
凯文说话的时候很像某种警惕的食草动物, 声音很轻, 语速很快, 仿佛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立刻逃走。佩斯利在和他握手的时候能感受到对方手心里的汗水。
“是我的问题,我来得太仓促了。”佩斯利露出和善的微笑,“我前几天才知道,哥谭还有愿意接受有犯罪史的孤儿的机构——凯文,你们在做一件很艰难但是也很重要的事。”
凯文的脸红了起来:“是的……嗯……这不单单是我们的功劳, 是整个社会在起作用。作为一个慈善机构, 我们能做的事情其实很少很少, 这也是不足的地方……”他流利地说了一串冠冕堂皇但没什么逻辑的话, 然后有些局促地看着佩斯利,“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啊, 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正打算写一篇关于青少年犯罪经历的论文,正在搜集相关的资料……”
“这个……非常抱歉,博士。”凯文又开始擦汗,“我们不能让你接触这里的孩子,这是规定……”
“我明白,凯文。”佩斯利体谅地回答道,“我只想看看你们过往的档案。如果能用在论文里,我会把涉及隐私的信息去掉的,请相信我——我可以签保密协议。”
佩斯利的态度十分诚恳,而且她的要求也不算过分。凯文虚弱地笑了笑:“好……可以的……我带着你过去,档案室在那边……”
两人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前进,路过一些面无表情的护工和保安。佩斯利跟在凯文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冷不丁地说道:“对了,我记得有些慈善机构会定期组织分发免费药品的活动,你们也有吗?”
凯文缩着脖子点点头:“以前有过。但是最近因为经费紧张就暂停了。而且我们有几十个孩子要照顾,志愿者也不多,实在分不出更多精力了……”他转过头讨好地笑了一下,“博士,我们只是个小组织。”
佩斯利笑着点头,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他们很快来到档案室门口,凯文从口袋里拿出一长串钥匙,一边道歉一边从中挑来拣去。他找了五分钟,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那一把。门被推开后,一股陈旧的仓库的味道飘了出来。
佩斯利慢慢走进去,而凯文留在门口,继续用那种轻飘飘的嗓音说道:“有什么需要请随时找我。”
门被轻轻关上了。佩斯利在原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上锁的声音。档案室里光线昏暗,刚刚开门时扬起的灰尘此刻在半空中乱飞。佩斯利借着一盏台灯微弱的灯光看见一排排铁制书架。在这个计算机储存所有信息的年代,规模庞大的纸质档案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的感觉。
佩斯利走到远离门口的角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钢笔,打开笔帽,露出刻了字的笔尖——这是个简易便携的坐标。没过多久,佩斯利面前的空间一阵扭曲,维卡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脸上是什么东西?”
“面具。”维卡看了过来。她的脑袋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看上去很像会被收录进哥谭野生动物名录的那种人型反派。
“维卡,我给你的面具呢?”
“那个不合适,它太像面具了。”
“你要的不就是面具吗?”
“是的,但是我得找一个没有意义的东西才能做成面具——那个玩意儿是有意义的,而且非常丑,我不想戴。”
“前面的我听不懂,但是你的重点应该在最后一句?”
维卡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的档案室——我觉得那个负责人很有问题。”
“你不就是为了找出问题才跑过来的吗?”
“但是我没有找到我想要的那种问题。”佩斯利走到书架旁边随手翻开一本档案,“如果这个组织真的和邪-教有关联,他们应该早就开始提防我了。但是那个凯文只是单纯地觉得我很烦,不想和我说话……或许他的潜意识也被改变了?”
维卡大步向门口走去:“呆在这种地方有什么用?我出去看看。”
佩斯利自知拦不住她,只能略显苍白地提醒一句:“小心点,别被别人发现。”
维卡走了一半,突然又回过身:“阿什瓦塔,我稍微想起来一点——那天晚上我是不是真的占领了一个酒吧?”
佩斯利看着她,随后严肃地点点头:“不仅如此,你还拥有了一个书记官和一个战略指挥官。顺带一提,我就是那个战略指挥官。”
“……我发现,那个酒吧里有好多人,他们的身上都有古怪的味道。”维卡隔着绷带挠了挠额头,“和你拜托我照顾的那个孩子一样……等一下,她不会就是书记官吧?”
“就我所知,她的确是你亲封的书记官。”佩斯利朝她眨眼睛,“放心,维卡,我们正在解决这些问题。我不会让糟糕的事情再次发生的。”
维卡看着她,突然嗤笑道:“别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你现在着急得不行,对不对?”
佩斯利耸肩:“没办法,着急是没用的。”
“对我来说挺有用。”维卡扔下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随后转身离开。
随着大门被再一次关上,佩斯利继续低下头翻档案,试图从里面找出点特殊的东西。没过一会儿,某种奇异的惨叫声从门外传来,但很快就消失了。
“……”佩斯利闭上眼睛,暂时不想去思考着急维卡现在在做什么。
一连串沉闷的撞击声若隐若现地从一楼连续爬上二楼,伴随着某种东西摔碎的声音。或许那是走廊里的相框,又或许是某个人的骨头。佩斯利翻越档案的动作加快了,与此同时,她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
大概五分钟后,档案室的门被推开,维卡探进来半个脑袋:“嘿!我把他们都解决了,现在这里很安全——别像个小老鼠一样缩在这破地方!”
“……谢谢,维卡。”佩斯利努力挤出微笑,“你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们,那么我们一开始费尽心机地进来是为了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维卡拍拍门板,“快出来——放心,那群人醒过来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的。”她略显兴奋地等待着佩斯利走向自己,“猜猜我发现了什么?”
佩斯利敷衍地回答:“什么?”
“你先猜一下!”维卡很不满,“你不是最喜欢玩这个吗?”
“好吧……”佩斯利把档案扔到一边,“我猜——这地方虽然是‘儿童救济中心’,但其实一个被救济的人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维卡又开始不爽了。
“你在外面横冲直撞的时候,我缩在那个破地方看到了一点东西——那些被收容的儿童的档案都是被伪造的,而且假得非常明显。有一些明显是在电脑上随机生成的,还有好几份档案使用了同一张照片。”佩斯利拽着维卡按原路返回,朝着刚才凯文的办公室走去。
“每年他们都有新的收容名单……那些真正的孩子去哪里了?”
“这里很怪,阿什瓦塔。的确是个正经的收容中心,只是一个孩子也没有……他们不会真的在培养特工吧?”
佩斯利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凯文正趴在门口,明显被维卡打晕了,那件过于臃肿的外套正罩在他身上。她绕过凯文,开始在他的办公室里翻箱倒柜。与此同时,佩斯利的手机响了。
维卡靠在门边上盯着佩斯利:“怎么了?”
“是我以前的同事。我搞到一块电脑硬盘,托她帮我调查一下。”佩斯利拉开一个抽屉,把里面的文件全部翻出来,顺手点开手机,先看完了对方的一大串问候,接着下面的一张截图。
这似乎是某个购物软件里的订单画面,卖家正是新月酒吧的老板,买家则是一个地址被加密过的匿名账号。商品的图片是一串心形的项链,成交价是三千美金。
“……”
佩斯利认识那条项链,失踪的维多利亚也有一条,最后被她从一间电影院的垃圾堆旁边捡到。她缓缓放下手机,然后低下头。仿佛是某种特定的巧合,在凯文的抽屉的最里面,放着一张熟悉的卡片——新月酒吧的名片。
维卡走到她身边,看着佩斯利沉默地捡起那张小卡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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