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她开始耐心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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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拉斐尔推着自己的轮椅从便利店里出来,膝盖上放着一扎啤酒。
今晚很冷,路上的行人都缩在厚厚的大衣或者棉袄里。格雷逆着人流前进,把身边的嘈杂声抛在脑后。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今天似乎格外地热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盯着天空大声惊叹,顺便举起了手机。格雷按耐不住好奇心,她坐在轮椅上勉强转过身,抬头朝着上面看去。
“……”
她的酒慢吞吞地从膝盖上滚了下去,但格雷无暇理会。她瞪大了眼睛,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如果这是幻觉的话,大概会是整个曼哈顿所有人的幻觉。此时此刻,包括为了剧本精神崩溃的情报贩子安迪,以及流着眼泪追忆痛苦青春的艾菲·罗兰,他们都放下了手中的事,目瞪口呆地盯着阴沉的天空。
在那里,一束巨大的光柱倾斜着照在云端,中间则是一块似曾相识的黑色影子——大部分时候它会在新闻里出现。
“那是……蝙蝠灯吗?”
那是蝙蝠灯吗?纽约有蝙蝠灯?纽约人面面相觑,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事情就变得有点恐怖了——那块蝙蝠形状的东西似乎并不是影子,因为它在移动。它缓慢有序地收拢、展开巨大的翼膜,按比例计算大概有一栋楼那么大。在高空中滑翔一段时间后,它猛地收缩身体,随后像一枚杀气腾腾的炮弹,迅速扎进了曼哈顿的西北方。尽管离自己很远,许多人还是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
空无一物的光柱闪烁两下,随后也熄灭了。
佩斯利一枪打碎聚光灯,随后背上包看向教堂底端。她没有发现夜魔侠的身影,只看见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风风火火地包围了这里。佩斯利再一次感叹夜魔侠此人当义警的能力:他招惹的敌人大概和救下来的人一样多。
但是很快,一切都会改变。
佩斯利看见堂吉诃德走到他们面前。它变回原来的模样,身体藏在黑暗中,只露出翅膀里面上百只红色的野兽的眼睛。
——它真的很会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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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赶到圣约翰大教堂门口时,到处都围满了记者和路人。
他们费劲地拨开人群,大嚷着布置警戒线,然后用复杂的眼神看向教堂。
将近五十个男人蜷缩在台阶上,他们有的抱在一起流泪,有的在大声祈祷,更多则是在呆滞地盯着虚空,身边散落着各种危险的武器,仿佛一群疲倦而狂热的朝圣者。但最引人注目的并不是他们。
从教堂大楼的中段一直到台阶下,有人用鲜红的喷漆写下了三个歪歪扭扭、无比庞大、几乎难以辨认的字母。颜料张狂地遮住了十字架和石墙上刻着的圣经,没人会相信这是人类所为。在闪光灯下,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念着那段简短而高调的宣言,或者说警告。
——“BAT IS HERE”。
第65章
一个鼻青脸肿, 面容模糊的男人被扔到佩斯利脚边。
佩斯利放下手中的笔,低头看向这个外形悲惨的家伙,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满脸是血, 正闭着眼睛痛苦地咳嗽, 整个人像一条被拧散又被泡烂的麻绳。
“……”她有些迟疑地看向走到面前的夜魔侠, “他怎么了?”
“出了点意外。”夜魔侠把人拎起来靠在墙上, 对方立刻弯腰吐出血沫,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缩成一团, 充分展现了一个饱受折磨的人质该有的形象。
“这个人之前出现在我们去过的公寓里。”他脱下沾满血的手套, “负责放风的,或许知道点什么。”
佩斯利对夜魔侠自觉且高效的办事方法感到十分感动, 决定暂时忽略他有点过火的暴力行为:“那太好了。”她蹲在那个男人身前, 不急着问话, 而是拨开他破破烂烂的夹克外套, 从鼓鼓囊囊的内袋里掏出一块警徽和一本警官证。
佩斯利翻开证件看了一眼:“你好——奥利弗。你赚外快的时候也要把身份证明揣在身上吗?”
替犯罪分子打工的黑警奥利弗看上去并不害怕。他用空洞的眼神盯着佩斯利, 然后自嘲地笑了笑, 虚弱地开口:“用不着……你们打算玩好警察坏警察那一套?”
佩斯利故作惊讶地皱眉:“什么?咱们这里除了你还有谁是坏警察?”
“他。”奥利弗瞥了眼夜魔侠,“我听上去好像在告状,但是这人的确差点把我打死。”
“真的吗?这太糟糕了,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佩斯利话里话外都在义正言辞地谴责队友。夜魔侠叹了口气,随后用毫无感情的声音敷衍道:“对不起, 我不该打你的。原谅我吧, 奥利弗。”
“瞧!这就是好警察和坏警察。”奥利弗突然有些激动, 一脸痛苦地指着两人, “先让凶巴巴的那个打我一顿,然后你再过来阻止他, 好像和我站在一边似的。这样就能让我依赖你,方便你后面问话。等你们得到想要的信息,我就真的没命了!”
“别激动……”佩斯利把警官证放回奥利弗的口袋,亲切地安慰他,“看来你真的是警察,对审讯的流程很熟悉——你在警局是负责什么的?我是说明面上的那种工作。”
奥利弗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不情不愿地回答:“失踪人口调查。”
“最近手头上有什么案子吗?”
“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蒙面的坏警察突然出手,敲了敲他晕眩的脑袋:“回答她的问题。”
奥利弗瑟缩着翻了个白眼:“好吧,别碰我!……都是些普通的案子,有个银行职员上班的时候失踪了,然后就没了。”
佩斯利点点头:“非常好,奥利弗。你看,我们是能正常交流的。不用紧张,我只会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不涉及你的核心利益——其实我当年毕业后的目标本来也是警察来着,我想进缉毒组,说不定干个两年就会被调到纽约。我们俩差点就成为同事了。”
“……你真幸运。”奥利弗咳嗽两下,面带嘲讽,“还好没当上警察。”
“是啊。你管着失踪人口,处理那些来历不明的尸体就很方便——他们就是看上这一点,对不对?”佩斯利从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我不是在谴责你。我了解刚当上警察的那种心情,那时候你的世界里只有好和坏,选择了一边就必须对抗另一边。但是你很快就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个混乱的灰色地带,没有纯粹的好坏之分。如果大家都在干坏事,你就必须融入进去,不然日子就会很难过……”
奥利弗的神色松动了一点。他愣愣地看着身前的一小块水泥地,喉咙里发出一阵微弱的气声。
“你说的对。”他小声附和,“如果所有人都是坏警察,那我要怎么变好?”
“这里没有好警察,也没有坏警察,奥利弗。”佩斯利把纸展开,露出那张维多利亚的照片,“只有一个倒霉的警察,那就是你。但凡你的身边有一个态度坚定点的好人,说不定你就不会随波逐流,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我相信你。”
奥利弗抬眼看着那张照片。
“你见过她吗?”佩斯利问道,“在地狱厨房,三十七大道。那间公寓的地下室里。我知道那里曾经关着人,你愿意透露一点信息吗?”
“……哥谭人。”奥利弗萎靡地垂着脑袋,“两周前送过来的。她总是想逃出去,所以挨的打最多。”
佩斯利一脸平静:“她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里只是个中转站。我只是个负责看门的,你们找错人了。”
“……”
佩斯利伸出手,虚弱地捂住额头。她重重地叹了口气,紧接着陷入一阵失望的沉默中。佩斯利已经厌倦了在迷雾中四处摸索,长期熬夜以及和各种人打交道让她的精神万分疲惫。她不愿再费劲装出友善的模样,而是不耐烦地站起来,冷漠地看向抱臂守在一边的夜魔侠。
“你们一般是怎么处理这种情况的?”
夜魔侠思考了两秒钟:“再打一顿?”
“有些人受伤过重会出现失语症状,得避开他的重要器官……要不要找块东西让他咬着?我怕他会咬断舌头。”
“我知道分寸。”
“等一下!等一下!”奥利弗突然嗅到了危险的信号,他心有余悸地抱住脑袋,充满求生欲地补充道:“我知道你们该去找谁!去找鲍勃·迪伦!”
佩斯利眉头紧锁:“啊……我可以亲自动手吗?好想打人……”
“不是那个唱歌的鲍勃!是我们的上家!那是他的化名……”奥利弗闭着眼睛快速说道,“他有一条船,以前会负责往哥谭运毒品。贩卖人口的主意是他挑起来的,我们都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来头……”
“……船。”佩斯利想起了一个人,“他是不是留着胡子,看上去四五十岁,总是叼着雪茄,喜欢说一些空虚的大道理?”
“就是他!长得像《丁丁历险记》里的阿道克船长!”奥利弗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最近和他的船一起失联了,谁也找不到他。他失踪后没多久,那几个寄存在那儿的女人也消失了,凭空消失的!……他以前会把船停在南街海港,离这儿很近,说不定你们能在那里找到他以前的船员。”
佩斯利突然沉默着扭头离开。奥利弗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留在原地的夜魔侠。
“这是什么意思?”他颤抖着问道,“把我留给你教训吗?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知道。”夜魔侠弯腰靠在墙上,看上去若有所思,“你安全了,奥利弗。”
“……你放过我了?”
“这取决于你看到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看到。”奥利弗十分上道地回答,“今天晚上我被你打了一顿,其他什么都没发生。我一个人也没遇见。”
夜魔侠低下头:“你原本是有机会遇见一个好警察的。”
“……”奥利弗的笑容十分难看:“不。从一开始,我遇见的所有警察手都是脏的。我没有选择。”
“包括你自己?”
“……”
佩斯利穿过街道,在一盏路灯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跟上来的夜魔侠。
“你又受伤了。”佩斯利脱下自己的外套,随口说道。
“之前的缝线断了,等回去再——”马特下意识伸手,接住了佩斯利扔过来的外套和包,“……怎么了?”
“我认为你现在就得去处理伤口,今天的事差不多结束了。”佩斯利摘下手表塞到对方怀里,“我去趟港口,保管好我的东西。大概半小时后再见。我得看看今天晚上我们造成的影响,再决定接下来的行动。”
“……你知道我会在哪里吗?”
“啊,请不要告诉我,”佩斯利胸有成竹,“我的那块手表里有一个坐标,正好用来实验新的传送方式。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成功。”
马特把腕表握在手中:“如果失败了呢?”
“应该会随机传送到某个我去过的地方——别担心,我实验了那么多次,已经很有经验了。”佩斯利拍了拍他的手臂,“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这其实是一场没什么意义的对话。因为马特没办法干涉佩斯利的行动,而佩斯利也不太在乎会不会和他再见面。但佩斯利还是把身上的重要物品交给他保管,明确地许下了一个再次相见的诺言。
或许他们两个都太过疲惫,没有更多的力气去彻底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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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斯利在去往港口的路上一直在思考那些似真似假的梦境。
自从她开始接触“基础知识”后,就常常做梦。过去的世界离她远去,而新的世界尚未到来,佩斯利花了很多力气去平衡两边的关系,好让自己既不会原地踏步,也不会走得太快。
因此,她尽量不去思考那些梦境的真实含义,也不去回答某些陌生的存在抛过来的问题。一切结论都来源于正常的推理与调查:维多利亚被船长绑架,而船长已经死了。据堂吉诃德所说,自从她从下水道里走出来,那些邪教徒似乎暂时蛰伏了起来。哥谭再也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有规律的死亡事件,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再次潜入水面之下。
他们不会消失,但是会保持低调。不管之前在做些什么,现在一定已经停下了脚步,忙着转身擦掉之前留下的痕迹。
——潜入水面之下。
佩斯利一言不发地来到南街海港。晨光熹微,海水是一片幽静的深蓝色。船长的那艘货船体积很大,吃水很深,只有一处港口可以容纳它。
佩斯利没有去寻找所谓“以前的船员”。如果真的有的话,她也问不出什么东西。佩斯利把头发扎起来,抬腿翻过港口边缘低矮的围墙,站在一小块突出的砖石上,低头看向深邃的海。
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待会儿的日出会很漂亮。”
佩斯利回头,看见一个高大的金发男人站在不远处,穿着一件被汗水浸湿的T恤,之前大概是在晨跑。他用饱含着担忧的蓝眼睛看着佩斯利,不着痕迹地挪过来:“真的,我们可以一起看。”
佩斯利很浅地笑了一下:“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想自杀。”
对方也回以微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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