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是压在每个艰难求生的人头顶的大山。
唯一幸运的是,她的魔力带给她与生俱来的动物亲和力,这让她在危机四伏的山林里活了下来,与野兽动物为伴。
她在山林里长大,若不是遇见逃出村庄的罗伊娜,她甚至都忘了怎么说话。
而罗伊娜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太阳快落山了,四周狼嗥起伏,而她半点不害怕,用树枝一笔一划地在地上写字,教赫尔加最基础的拉丁文注音。
罗伊娜是跟着一个来到他们村庄的落魄贵族学的书文,她太过聪慧,只需要看一眼,就能把对方手里的知识学个七七八八。
赫尔加带她采摘果腹,辨认毒虫,给予她在山林间的庇佑,罗伊娜就教她读书写字作为回报。
罗伊娜剥下树皮作为纸张,挤出汁液充当墨水,再将树枝削平,把自己脑袋里的知识全部写下来,一点一滴,耐心地教导她。
两个女孩慢慢长大,彼此帮助,共同摸索着魔力的使用,在她们长到二十岁的那年,她们走出了森林。
“就是在那里,我们遇到了萨拉查。”罗伊娜微笑着说。
她们见到萨拉查的第一眼,差点真的把对方当成了撒旦派来的使者。
无法,那副场景实在太过可怖。
小镇黑云密布,厉火焚天,枯倒的树干下压着身体扭曲的焦尸,耳畔仿佛还回响着人类的哀嚎。
在烈火冲天的屋前,一个怀抱着死去婴儿的黑袍青年,静静地伫立。
他是这个小镇唯一还活着的人。
他所处之地,地狱业火也避其锋芒,向四周退让。
萨拉查倏然回头,那双冰冷如蛇的目光一瞬间刺中她们心脏,几乎停跳。
“我们与萨拉查初遇的景象,就是他在屠杀一个镇子的人。”赫尔加无奈道,“这谁能不留下心理阴影。”
罗伊娜耸耸肩:“萨拉查和我们的确不一样……”
罗伊娜和赫尔加都受到过普通人迫害,但她们并没有什么强烈的复仇念头。
整个时代都黑暗至此,杀人又作何用?
萨拉查却不一样。
罗伊娜发现,萨拉查和普通人之间,存在着深刻的、无法被填补的隔阂。
他无法和普通人共情,更不会去怜悯他们。
他们之中,只有萨拉查是彻彻底底出身于巫师家族,接受过强大的系统性魔法教导,与俗世隔离,性情淡薄,漠视凡人。
只要普通人敢下手“猎巫”,那他屠杀全镇,不会手软。
也无怪乎罗伊娜和赫尔加会在第一眼时被他吓到。
沾了血的眼神,不通人情,杀气太重。
戈德里克好奇问:“那你们之后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罗伊娜说道:“毕竟我们有赫尔加嘛。”
戈德里克茫然:“啊?”
“其实很简单。”赫尔加笑了笑,“只要不把他当成一个寻常人,而是当成一条蛇来对待,那就对了。”
淡薄人性,不通人情?
这在从小与野兽为伴的赫尔加眼里,都不是问题。
她强大的亲和力还在起作用,在试着与萨拉查沟通后,他的态度慢慢软化了。
他们成为了朋友,三人结伴而行,从西方一路走到地中海以南,罗伊娜和赫尔加的魔法也在萨拉查的指导下日进千里。
戈德里克听着听着,羡慕的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他的魔法完全是纯靠天赋硬练,出身巫师家族的指导,他想都不敢想。
这时,始终在一旁默默聆听的萨拉查冷不丁插话。
“或许,巫师界缺少的就是这个。”
戈德里克:“嗯嗯?”
萨拉查敛眸,用手指点酒,在木桌上写下一串拉丁文。
——教师。
戈德里克怔住。
他定定看着那串逐渐蒸发的文字,像是在重重迷雾之中终于寻到了填补空缺的那一块拼图。
在普通人的世界,巫师是恶魔,需要赶尽杀绝。
他们这些流浪的孩子,终有一天,能得到一个灵魂安宁的归宿。
……
未来豁然开朗。
四个人因理想凝聚在一起,他们规划着,建立一所远离普通人世界的学校。
他们为此耗尽了心血。
萨拉查去找了他在魔法界的所有人脉,戈德里克和萨拉查二人共同分担了建校的开支。
罗伊娜画出设计图纸,交与妖精们打下这个魔法堡垒千年不塌的地基。
赫尔加规划了学生从寻找——入学——毕业的整套学业流程,绞尽脑汁解决吃穿用度等后勤问题。
学校的防御魔咒、驱逐魔咒,以及一系列保障学校不被外界发现,最大程度上守护学生安全的魔法,都是戈德里克亲自发明,并投入使用的。
萨拉查在动用了所有人脉后,又把家里的藏书室翻了个底朝天,编纂好了第一套魔法教科书。
最后,他看着这座横空出世的城堡,割破了自己的手心。
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如此细致地,在地面绘出一个法阵。
笼盖黑湖,交纳禁林,将城堡完全包裹在内,以此为核心。
银白螺旋的魔法标记,无声无息地生长,定格在城堡的塔尖,随后慢慢淡化。
天赋都十分卓绝的三人敏锐察觉到空气里的魔力因子变化,城堡内外,直到黑湖边缘,浓郁了十倍不止。
“萨拉查,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萨拉查仰头,淡淡地说,“一点保障。”
最为秘辛、重若生命的古代魔法也被他融入了城堡,成为了城堡的魔力本源。
如此,它才算是他的孩子。
黑湖边,烈日下,四个人对着一张图纸,仰头看向那座城堡。
他们低声讨论不休。
“我设计了校徽……这个怎么样?”
“分为四个学院,每个学院象征一种动物,可行……将四者合二为一,就是这座学校。”
“名字呢,名字想好了吗?”
“已经想好了。”
萨拉查端详着手里的图纸,目光久久停留在四种动物合而为一的校徽上,浅浅笑意如昙花一瞬盛放。
“就叫,霍格沃兹。”
第261章 背叛,但是死有余辜
即使是知晓后来事的伊雯,在见到这一幕时,也不禁微笑起来。
想必在萨拉查心中,这一段记忆,也是无可取代,最为美好的。
不然,为何此时风流不息,卷拂沙叶又恋恋不舍,为何晴空一碧如洗,灿烂盛阳,即便到了黄昏,那大轮夕日吻向大地,溢出的火烧云都满是缱绻。
若人生只如初见。
若时光定格于此,该有多好。
恍惚间,伊雯从这美好的画卷下,触碰到主人不可言说的伤。
她远远地眺望,在无限拉长的此时此刻,站在中间的黑发青年侧眸浅笑,眼底有光,他与友人轻声交谈,一字一语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完全不似她见到的未来萨拉查那般枯寂。
他的执念未消,但何为执念?
执念是遗憾,是悔恨,是无数次沉夜梦回时,惊觉心口愈发腐烂的创伤,是回不去的曾经。
……
霍格沃兹成立,丹尼尔成为了第一个学生。
“格兰芬多。”戈德里克眉飞色舞,“你们觉得这个姓怎么样?”
赫尔加笑眯眯地拍手:“不错。”
“好的,那我以后就叫戈德里克·格兰芬多了。”戈德里克愉快地在纸上涂涂画画,“我的学生必然是一群可爱勇敢的小狮子。”
丹尼尔如今已成熟稳重了许多,跟着戈德里克这样跳脱孩子气的养父兼老师,他不成熟不行。
眼见戈德里克把笔一扔就兴冲冲地跑去观察赫尔加的草药棚,丹尼尔只能无奈地接住纸笔,又抱住他脱下来的外袍,跟在他后面去棚子里。
四位创始人琢磨出了准入之书,排除千难万险之后,第一批学生来到霍格沃兹。
这个时候,他们还没有那么严重的理念分歧。
戈德里克平等接纳所有学生,不论出身倾囊相授,萨拉查虽然偶尔会皱皱眉,但若是有格兰芬多学院的人来问他,他也不吝学识耐心讲解。
巫师界的孩子太少了,在创校之初,能顺利抵达霍格沃兹的孩子更少。
每年最多只有四、五个孩子入学,其中大部分还是萨拉查从巫师界拉过来的生源——这个时候巫师界还流行家族封闭式传承,若不是萨拉查在巫师界名声够响,恐怕还没有这个数。
戈德里克珍惜每一个学生,对待丹尼尔的小伙伴也一视同仁。
一个留着短发,笑起来腼腼腆腆的男孩,被丹尼尔拉到戈德里克面前时涨红了脸,抱着羊皮纸,支支吾吾半不出来话。
戈德里克眼含笑意:“你好呀?”
“格兰芬多……院长好!”那个男孩冷不丁一个鞠躬的大动作,“我是丹尼尔的朋友……我叫爱德文,我、我见过您的。”
“嗯?”
戈德里克端详许久,才从爱德文黑发蓝眼的面孔轮廓里看出一丝熟悉的影子,他恍然道:“你是赫曼家的孩子?”
爱德文忙不迭点头。
他犹豫了许久,小声嘀咕问道:“院长,您真的再也不和普通人世界联系了吗?”
戈德里克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他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道具,一只手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并未回答。
而爱德文已经得到了答案,他低着头,嘴唇抿成了直线。
萨拉查偶尔会用一种冰凉的、挑剔的目光,去打量这个唯唯诺诺,总是和丹尼尔形影不离的男孩。
“你说他有教廷背景,是王族的孩子?”
戈德里克拍了拍萨拉查的肩膀:“不管是谁家孩子,到了我们这儿就只是霍格沃兹的学生。萨拉,非要认真算的话,我也有过教廷背景呢。”这个时代的上流阶层和教会基本无法分割。
萨拉查心中不满,但他并未多说什么,拂袖而去。
异变发生在一年的最末。
圣诞日,灰暗的天,飞扬的积雪把行人脚印抹平。
丹尼尔毫无察觉地朝与朋友约定的地方行去,他带着满满一捆羊皮纸,上面都是他的读书心得。
然而抵达黑湖外边之后,他骤然止住脚步,嗅到血的腥气。
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有谁偷袭石化了他的身躯,爱德文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里,倒映着他惊愕的神色,以及他背后从森林里缓缓走出来的几名教廷人员。
谁都不曾想过,爱德文来到霍格沃兹,是背负了【任务】的——
狡猾的教廷,排斥巫师,恐惧巫师的同时,也无比觊觎着他们的力量。
在爱德文显露出天赋之后,教会第一时间找上了他,把他洗脑成了他们忠心的棋子。
“乖孩子。”那相貌慈悲的主教说道,“只要你遵从主的教诲,把我们带到恶魔盘踞之地,教皇会赦免你生为恶魔的罪孽,你与你的家族,也将在未来扶摇直上。”
利用了朋友信任的爱德文成为了那一枚凿穿霍格沃兹的铁钉。
丹尼尔倒在血泊里。
他艰难地想朝着城堡爬去,但后脑勺又挨了一下重击。
双眼瞪着城堡的方向,满面鲜血的少年,无法瞑目。
爱德文挑的时间太巧妙,恰好是圣诞日,一年来最放松的时候,四位院长都有事离校。
他带的教廷信徒知晓成年巫师的可怕,因此他们专挑还无法掌控魔力的孩子下手,能带走的就打晕带回去,关在牢笼里洗脑,拼命反抗的就直接打死。
城堡里的防御咒语没有触发,因为爱德文是特意把同学们引出保护范围,一个个下手的。
伊雯眼睁睁看着创校四巨头多年来的经营几乎功亏一篑,等他们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赶回学校的戈德里克跪倒在森林边缘,丹尼尔的血泊里,他惶然地把孩子抱起,间隙不断的治疗魔法也留不住那濒死的气息。
丹尼尔不停流着泪。
“对不起……对不起……”
悔恨填满了他的心脏。
满面鲜血的孩子像是感知不到身体的疼痛,在戈德里克冰冷怀抱里,痛苦愧疚地道歉。
他来得太晚了。
已经没有救了。
丹尼尔蜷缩的手指无力垂下,他叫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父亲”。
“我犯下大错……死有余辜……”
“只有、选择了您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父亲……”
戈德里克无力地摇头。
他意识到了魔法已经抵抗不住死神的阴影,把丹尼尔拢在外袍里,对他说:“不是你的错。”
这天,戈德里克失去了他唯一的孩子。
然而,这天他失去的,远远不止如此。
第262章 离别,但是再也不见
留在城堡里的学生们遭遇横祸。
四位院长几乎把城堡底朝天翻了个遍,才找出几个幸存的孩子。
一个女孩哭着扑进萨拉查怀里,绝望道:“安娜、杰西卡她们,还有好多人,都被绑走了……”
“克洛伊一直挣扎,然后被打死了,爱德文帮助他们,爱德文是叛徒……”
越听,他们越是遍体生寒。
十二月的天雪满大地,抵不过从心中渗出来的寒意。
萨拉查转身就走,戈德里克拉住了他的袖子。
“怎么?”萨拉查眼神里盈反杀气,嘲道,“魔法界第一大好人,你还要阻止我报仇?”
戈德里克的手指颤抖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头,萨拉查看清他全部面貌,轮到萨拉查愣住。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双蓝眼睛里,失去所有光泽,被死一般的枯寂笼罩。
“我是说,”戈德里克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一起去。”
不共戴天。
仇恨如烈火烹油,纵然教会的人已经做了十足的隐匿工作,他们,包括背叛的爱德文,都低估了魔法的力量。
人类麻瓜和巫师第一次大规模流血碰撞,就发生在此时。
《魔法史》记载: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屠尽圣兰教廷,甚至一度威胁到麻瓜教皇,逼迫教会方提前暴露出底牌,即多年来豢养洗脑的数十个巫师,教皇方才顺利逃脱,势力转移。
当戈德里克和萨拉查发现教会一直在豢养巫师,把他们当成炮灰工具时内心有多愤怒,从书里是看不出来的。
只有伊雯正在直面的血流长河,冲天怨魂,方才得以窥见一二。
此次事件,成为了历史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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