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设就像是一颗种子,起初被学渣养的歪歪斜斜,李书妤和他一起搭建支架、修剪枝叶,虽然没长成绿盖如阴的参天大树,但好歹也算是端端正正的树苗。
李书妤在最后一次修改建议里写了一句话:只要改正就会好的。预祝答辩顺利通过。
发出信息的那天是周末,李书妤在家里休息,通过窗户看出去,万里晴空阳光耀眼,阳台种植池里的玫瑰开的很盛。
离开京市,只身前往安城的第一年。
李书妤指导了一个学渣完成毕设,体验了她曾经错过的毕业季。借着那个学生,和自己的中途夭折的学生时代好好告了别。
参与了城市公园建设这样的大项目,在行业内有了自己的一点位置。
她在年初的时候就收养了楼下超市外徘徊的流浪猫,因为一次投喂过后,那只猫缠上了她,圆圆的眼睛盯着人看时显得很可怜。李书妤不太喜欢猫,但还是养了它。
这一年,许况因为家里有个宝宝,减少了出差的频率。推了很多没必要的应酬和酒局。
贺蕴杨等几个公子哥去了京市,组了局叫许况去,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掉了。
贺蕴杨问:“他忙什么呢,总不见人。”
周墨喝着酒,幽幽道:“公寓养了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他哪有兴致出来玩儿。”
何蕴杨说:“离婚也不久嘛,这就有新欢了?”
周墨挑挑眉:“可不。有了。”
贺蕴杨实在好奇,跑去了揽星湾,想看看除了工作足不出户的许况到底在忙些什么,“磨人的小妖精”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被留在公寓带了半天孩子。
许清觉在九个月大的时候学会了挥手再见和比心,听到再见就挥手拜拜,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还会用短短白白的手指比出一个不规则的心。顶着一张白糯可爱的脸,把贺蕴杨哄的一愣一愣。
这一年,京市的初雪比往年都要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正在学走路的许清觉跌跌撞撞跑到公寓一楼的落地玻璃前,将肉乎乎的脸贴在玻璃上,新脑子第一次见到雪,惊奇的“咿咿呀呀”也没了,眼珠乌黑,很长的睫毛缓缓眨动,静静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下车的许况一眼看到了将肉脸贴在玻璃上的宝宝,进门给有些好笑的宝宝穿了很厚的衣服,带着他出了门,宽容的让他伸手接雪花。
被层层包裹的许清觉像是一块儿糕点,白白的脸藏在衣服帽兜里。
许况伸手摸了小孩软软的脸颊肉,“知不知道,你出生的那天也下了大雪。”
快一年了,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可在某些时候又异常缓慢。
许况弯腰抱起了雪地里站着的宝宝。
许清觉还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磕磕跘跘的说了一声“mama”。
这也是许清觉第一个会说的词,家里的阿姨都觉得奇怪,小孩平时由育儿阿姨和许况带,“妈妈”这个角色在他近一年的成长中是缺席的,可宝宝说得最顺最早的是“妈妈”。
-
一岁零八个月的时候,许清觉第一次经历了和爸爸长达一天半的分别。
许况这次出差并没有带齐思哲,也没有带何理这个特助,只身一人前往滨州。下了飞机,去滨州分公司见了几个公司高层,听完汇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恰逢雨季,滨州的天气晦暗又潮湿,淅淅沥沥的雨连续落了好几天。左臂旧伤复发,疼痛并不剧烈,可沉闷的痛感成了一种慢性折磨,开车转动方向盘时更加明显。
在来滨州之前,许况连续几天连轴转,处理好了京市的工作,疏离的脸带了一些疲倦。
按下中控,车窗缓缓降下,潮湿的冷意灌进车里,层层叠叠的山峦掩映在雾色之中,随着车子的行进逐渐后退远离。
“明川公馆”的白色建筑格外显眼,静静伫立在葱郁的山林里。车子在公馆门口短暂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江恪早早等在一旁,为这个年轻的掌权人撑伞。
许况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身姿依旧高挺,说了一句“谢谢”。江恪打量了一眼,判断不出这句显得谦和的“谢谢”里有多少真心。
一年前,许文程的公司出了意外请求帮助,许况拒绝借款。许从霖亲自打了两个电话,才说动他借出了八千万。
这一年,许况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长,独挑大梁之后他真正的能力完整的浮出了水面,昔日谦和清贵的人展现出了更多真实内里,孤傲又冰冷。江恪觉得,有朝一日,或许许从霖也拴不住这头狼。
进了公馆,江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许董在楼上。”
又补充:“钟医生也在。”
许况略略抬眸,“老先生身体怎么样?”
江恪说:“卧床好几天了。大少爷先坐一会儿,我上去看看检查完了没有。”
“嗯。”
许况坐进了沙发,身体前倾拿桌上佣人送来的水,公馆的陈设没怎么变,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温热的水驱散了一些潮冷,握着杯子看着桌上的一个玉龙造型的摆件。容色冷隽,思索许从霖几次打电话要他来滨州的目的。
只一会儿功夫,江恪下了楼,“老先生请你上去谈。”
“好。”许况放落了杯子,沿着繁复了旋转楼梯往楼上走,许从霖卧房的门开着,钟医生正在为躺在床上的人测量血压。
许况敲了门,许从霖在钟医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容色苍老的人依旧不失威严,“进来说。”
许从霖打发了钟医生出去。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水杯,许况拿了递给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从霖喝了水,视线扫过沉静坐着的人,“小孩儿最近怎么样?”
许况说:“挺好的。”
“怎么不带着一起来?”
“太远了,他也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许从霖低头吹了吹热水,“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得让他适应,一个气候都适应不了,以后怎么挑担子?”
许况不置可否。
虽然不认同许况的教育理念,但许从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谈,点到为止即可。这次找许况面谈,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智安的事情听说了吗?”
“智安”是安城许氏旗下的一家文化企业,以影视生产、文化旅游和艺术文创为主营业务,是许文程在管的产业,发展一直不温不火。
这次,许文程的“建诚”出了事情,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将“智安”的流动资金全部用来应急。
“建诚”堪堪度过了难关,“智安”却遭遇破产清算的困境。
想到这里,许从霖一向沉稳的情绪有些波动,“那个废物,居然会做出牺牲‘智安’救‘建诚’的事情,要不是老员工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智安’快没了。”
许况说:“我也刚听说。二叔做事一向很严谨。”
许从霖气急了大骂许文程是废物,可转头又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对于这件事,许况不表态。
许从霖喝完了水,将杯子递给许况。
许况接过,转身去放在桌上,听到许从霖说:“‘智安’是挽俪祖父母辛苦打拼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没了。”
许况动作微顿,已经能猜到许从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许家的很多产业都在走下坡路没,尤其是许文程管理的那些。许文程年轻时候贪心不足,吸纳了很多企业,但又不好好经营,做事阴狠得罪了不少人,走向衰败是必然。
许从霖的打算也不是那么难猜,发展势头迅猛的“远洲”就是整个许氏的造钱机器和血库,当其它产业遭遇危机时就需要“远洲”源源不断的输血。
“不是不能救,‘远洲’可以注资。”许况说。
许况主动表态,许从霖脸上带了几分浅薄的笑意:“那就好。”
许况转身回来站在床边,眸色很淡,“‘远洲’注资有前提,‘智安’得从二叔的产业里划出来,独立经营或归到‘远洲’旗下。”
许从霖微微抬头,看着身长玉立的年轻男人。许从霖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矛盾,想要足够有能力的人管理“远洲”,以此推动整个许氏发展,但又明白足够有能力的人不会甘心任他摆布。
许从霖说:“‘智安’是书妤外婆家的产业,我们适当帮一把是应该的。”
许况拉开椅子坐下,嘴角带着几分谦和的笑,“既然是张家的产业,那就更应该独立出来,而不是任由二叔败掉,您说呢?”
许从霖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让赶了一天行程的许况先去吃饭。
下了楼,许况接到了公寓打来的视频通话。
许清觉稚嫩的脸占据了大半屏幕,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白白净净的肉脸依旧很可爱。
“有没有乖?”
“······很乖。”许清觉张开嘴露出白糯的牙齿,展示完之后说:“喝完奶,刷了牙乖乖,毛毛吃多……回来。”
语言表达还不是很流畅,断断续续,有时候说话语序也有问题,许况却能立即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要给狗喂太多,会撑坏它。”许况说:“我明天就能回来。”
“……要兔子。”
“行。”
江恪到了餐厅,见许况在接视频,凑过去看了眼,正好看到屏幕里软乎乎的小脸。
说了拜拜才挂断电话。
许从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现在还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可爱。很难想象这是冷淡矜漠的许况带大的小孩。
江恪定了定神色,说了许从霖的安排,“许董同意你的安排,说只要能帮‘智安’度过危机,可以将它划到‘远洲’名下。”
“好。”
许况从公馆出来,坐进车里时打了一个电话回公寓,让阿姨收拾好许清觉的东西,许清觉要陪着他去外地待一段时间。
**
安城迎来了全年最高温,整座城市像是随时会融化的塑胶,汽车驶过都会有焦灼的气息,行道树深绿的叶子像是随时要滴落的绿色颜料。
已经经历过一次安城的夏天,李书妤对这种气候已经熟知,可还是不适应。
公园建设的进度其实比预想的快,一年零三个月已经基本竣工,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可极端天气之下,施工队不得不停工几天。
“筑野”设计团队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了度假生活,李书妤和陆堰森留下来继续盯工程。
乘着早晨阴凉,两人去公园看了看,预估了剩下的工期,可能还需要半个月。可天气要是一直这么炎热,被拖到几个月后也说不定。
更为糟糕的是,因为高温曝晒,公园内种植的一些植被已经死亡,又得重新补种。
从公园出来时已经近十点,太阳又高高挂起。陆堰森送李书妤回了公寓,两人在公寓楼外的餐厅吃饭。
陆堰森抽了几张纸巾,替李书妤擦了桌子,看着外面热气腾腾能煎熟鸡蛋的沥青路面,“这倒霉天气。”
服务员上了餐点,李书妤找了皮筋抓起头发随意扎住,“天气预警说后天局部降雨。”
陆堰森向座椅里一靠,“希望吧。再不降雨,植被会死更多,每天浇水也不顶用,这么高的温度,水浇下去就像是热汤。好几棵珍贵树种,都烧坏了。”起身拿了筷勺递给李书妤,“我现在每天早晚打坐,梦里都在向龙王求雨,降温。”
李书妤笑:“这么虔诚吗?”
“别笑,你也求着点儿,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大。”
几乎吃一口饭喝一口冷饮,太过闷热的天气也导致人食欲不振,李书妤只吃了一点儿就不想再动。
从餐厅出来,陆堰森送李书妤回公寓,绕过了喷泉池。
“种植基地的钥匙是不是在你这里?”
“嗯。刘工上次给我就没拿回去。”
陆堰森说:“你给我拿一下,我去看看海棠苗木还有没有,估计得补种,要是没有得再进一批货。”
“放在家里了,你稍微等一会儿,我去拿。”
李书妤刚转身,陆堰森又叫住了她,“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你上下楼再跑一趟。”
……
“那好像是小书。”
车子停住,准备下车的阿姨看了眼外面,动作又停住了,莫名说了这么一句。
开车的何理侧头往外看,“哪里?”
阿姨抬手指了指,“就那里。”
何理顺着她指的方向,很容易就看到了“还真是。”
他扭头对后座抱着许清觉的许况说,“许总,真是李小姐。”
许况侧着脸,一直看着车窗外,不远处李书妤正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往单元楼内走,她穿着吊带长裙,及腰的长发微卷,肌肤在炽烈的阳光下白到晃眼。男人细心的为她撑着伞。
看着那幅扎眼的画面好一会儿,他吐出三个字:“我没瞎。”
何理被呛,默默闭了嘴。
第69章
车内突然沉默,任谁都从许况的声音里听出一些冷意。
阿姨手扶着车门,在下车和继续待着之间犹豫。
没等阿姨犹豫几秒,一直看向车窗外的许况收回了视线,对何理说:“去酒店。”
“啊?”何理愣了一下,心里闪过疑惑。下飞机后许况说要来这里,何理一看是个住宅区,以为这是许况即将入住的地方,毕竟这次来安城处理“智安”得事情,至少也要待半个月。
从后视镜里看到许况矜冷的神情,何理没有表达不解,打着方向盘转弯,迅调转车头,离开了这个小区。
正值中午,太阳光线很烈,车内打着很低的空调,许况垂眸看着怀里熟睡的许清觉,这是小孩第一次离开家,也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
许况的行程很赶,昨天离开滨州抵达京市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早上七点,他叫醒了许清觉。许清觉的作息非常规律健康,往常醒来的时间是早上八点,提前一个小时被强制开机,他明显有些迷糊,要哭不哭,声音含糊不清,穿衣服的时候也东倒西歪。
许况给他穿好了衣服,抱着人下楼时淡声说:“去找你妈妈。”
从揽星湾出发之前,阿姨在收拾东西,许清觉也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他踮着脚尖站在桌子前,往自己的绿色小恐龙背包里放果冻、奶酪棒,还有一辆最爱的玩具小车。
阿姨问他带着些做什么,许清觉说:“······给妈妈。”
没到两岁的人,或许大脑里并没有“妈妈”这种概念,可能是有人一直在和孩子提,让他知道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带给“妈妈”。
阿姨突然觉得,自己的主顾真是个别扭的人。
……
到底还是住进了酒店。
快到酒店时,许清觉醒了,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了,有些迟钝的等待大脑开机。许况将盖在他身上的西装拿开,抱起了睡的有些懵的小孩。
60/106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