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就是了吗！”
裴铮关上门，往自己房间走。
想到裴昭最后问的那句话，关于他和程瑜是不是一路人。
再试探几次，就有答案了。
……
程瑜回到卧室，躺下，翻来覆去却始终睡不着。
又下雨了，卧室的阳台门没有关，窗帘被风吹得扬起。
黑幕布般的夜空，时不时被闪电划开，雨水伴着雷声刮进室内。
程瑜起身，赤着脚去关窗。
回来后，看到手机上多了条裴铮的消息。
【新的下午茶订单，这几款复购，同事们都很喜欢。】
程瑜心里有点高兴，忍不住想给他推荐下新出的低脂系列，拓宽下销售范围。
即将拨出语音通话的时候，又有些犹豫。
天空忽然落下一道惊雷，程瑜被吓到，手指按下了通话键。
嘟声响起，她准备挂掉，裴铮那边却接起了。
不知他是不是要睡了，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嗯？”
程瑜在床上翻了个身，说：“有没有兴趣试试我们的其他系列？”
裴铮似乎是笑了声，声音穿过电流而来，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悦耳。
“这么晚打电话，就为这个？”
程瑜想了想，“也能聊聊别的。”
“例如？”
“下雨了，还打雷了。”
“噢……”他拖长了语调，问：“怕了？”
程瑜低声道：“这个不怕。”
他懒懒地续着话题，“那怕什么？”
或许是这偌大的房子太空荡，又或许是今晚的雷雨太急促，程瑜竟然开始认真思考并回答了他的问题。
“有很多，怕这空荡荡的房子，怕过车多的马路……”她顿了下，又说：“还怕竞标失败。”
即便在周靳面前嘴犟，也还是要直面自己内心的忐忑。
听她这么说，裴铮想起了欢都门口的那次相遇，过马路时她身子有轻微的颤抖。
“前两个爱莫能助。”
“至于竞标，”他语气随意，“怕失败啊？”
程瑜没有说话，但他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
“你现在去向宋家认输还来得及。”
程瑜憋着劲反驳，“我不认！”
“既然不想认输，就别畏手畏脚。”
他声音低低的，混着窗外的雨声，有些安抚的意味。
“你只管去做，倒也不必太在意结果，追逐的过程同样重要。”
“更何况，身为老牌企业，却能在一众新潮食品中稳住脚跟，可见你的经营能力也不弱。”
“上次在包厢里听你说的那些话，不像是心里没谱的，既然有能力就该相信自己。”
“连你都怕了，你的员工怎么办？”
……
裴铮断断续续说了很多。
程瑜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些，可能是这个夜晚，他也同她一样无聊。
但他的话，确实有给到她一些力量。
像是强撑着站在高处，冷风刮过空虚的躯壳，几乎要被吹倒时，背后忽然有人温柔地托住了她的腰。
太久没听到回应，裴铮问：“睡了？”
“那我挂电话了。”
“等等。”程瑜捏紧了手机，眼睛从窗外的雨幕移到手机屏幕上，嘴唇贴近了话筒，很小声地说：“你能不能等我睡了再挂电话。”
大概是因为有求于人，她的声音不自觉放软了几分。
又因为离得近，在裴铮听来，好像她的嗓音就落在耳侧。
这次换做他沉默。
程瑜怕他不答应，补充道：“我最近搬家了，这房子太空了。”
半晌后，裴铮发出一声轻笑，“脸皮怎么这么厚？还要人陪着才能睡着？你掰着指头数数自己几岁了？”
程瑜被噎住，但又不想挂电话。
这人总是能激起自己莫名其妙的胜负欲，他越是表现出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她就越是想跟他较劲。
拽什么拽，有你栽到我手里的那天。
这么想着，程瑜继续跟他闲聊，反正他也没挂电话。
“你微信名字为什么叫裴兜兜？”
“因为我有一只猫，叫兜兜。”
“好看吗？什么颜色的？”
“嗯，黑白相间的。”
……
不知为何，听着他的声音，心里就是很舒服。
程瑜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后面干脆没声儿了。
裴铮轻轻唤她，没得到回应。
只能听到对面她平稳的呼吸声。
这种隔着电话听别人睡觉的感觉很奇妙。
明明该挂了，他却迟迟没有动手。
……
第二天，程瑜醒来，拿着手机看时间，发现昨晚裴铮凌晨三点多才挂了电话。
不是嫌她脸皮厚么？怎么还真的等她睡了才挂电话？
程瑜一边腹诽裴铮的口是心非，一边给他发消息。
【昨晚辛苦裴助理啦！[可爱]谢谢~】
几分钟后裴铮回复：
【确实辛苦，你鼾声很大，震得我耳朵发麻。】
程瑜愣了几秒，咬牙发过去一连串大刀。
【你在大放什么厥词！】
裴铮没再回复。
程瑜陷入沉思，难到真的打鼾了？
今晚得录个音听听。
不过，要是真的打鼾了，他还能忍到凌晨三点才挂电话，说明他也不是特别讨厌自己。
那还是有机会的。
心里有了盘算后，程瑜正式把攻略裴铮纳入了近期计划。
收拾完到公司，已经八点了。
孟栗把咖啡煮好端了过来。
程瑜接过，吩咐道：“让参与崩云业务的几个部门经理九点到会议室。”
“好的。”孟栗想了想，又问：“要通知赵副总过来吗？”
“要啊。”程瑜正在查看最新一期的口味反馈，头也没抬，“他现在可是公司的吉祥物，挂上。”
孟栗忍住笑，“我这就去通知。”
八点四十五，会议室里除了赵雍外，人已全部到齐。
九点整，赵雍晃着步子踩着点过来，一眼看到主位上面色不善的程瑜，仿佛才找回了腿似的小跑两步坐到位置上。
程瑜没时间修理他，先是听各部门汇报了这几天制定的竞标计划，然后一个个点评，把控大方向。
正准备进行下一个环节，忽然听到右前方传来扔鼠标的声音。
是研发部经理魏观。
她刚刚才驳回了他的几条建议。
他冷冷注视着她，说：“竞标计划不做也罢，这几年弘业的发展大家都看在眼里，跪着乞食久了，突然要跑，跑得动吗？”
弘业内部这些年来拿不上台面的窘况被魏观毫不留情地撕破，整个会议室陷入一片死寂。
各色的目光落在程瑜身上，有同情，有事不关己的漠然，也有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程瑜捏紧了手中的电子笔，心里清楚搞研发的都是祖宗，轻易得罪不得，所以不想跟魏观闹得太难看。
她沉了沉声音，“眼下要紧的是……”
但魏观明显一副不想听的样子，嚯地起身，拍上电脑，语气冲得很：
“你觉得你凭什么能够坐在这对我们指手画脚这么多年？”
“凭你姓程？”
“还是凭你能哄得周靳开心？”
第21章 眼光不错
魏观是三年前进入弘业的，是爷爷还在世时挖来的人才，弘业近两年那些销量较好的零食，皆由他主导。
是人才，就难免会有些傲气，自然不想做没把握甚至还有可能遭人耻笑的事情。
程瑜心里清楚，公司内部的矛盾积累已久，今天这场会议不过是恰巧做了导火线而已。
眼看魏观就要走出会议室的门，其他部门的经理连个出来打圆场的人都没有。
说不失望是假的。
程瑜正要起身去拦下魏观，没想到斜前方的赵雍忽然踹了一脚闲置的滑轮椅。
椅子飞速滑出，猛地撞上魏观的小腿。
魏观整个人被撞倒，摔了个又大又响的跟头，还好笔记本掉在了胸口，幸免于难。
场面一度滑稽，赵雍还笑出了声。
会议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被魏观的这个跟头打破。
赵雍假模假样地跑过去把魏观扶了起来，“哎呀真是对不起！我这脚有点痒，想抠两下，一不小心还把椅子踢出去了！你看这闹得！”
“屁股摔疼了吧？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你恶不恶心！”魏观脸被气得通红，知道赵雍一贯是个混日子的二世祖，心里没谱，嘴上没把，跟他计较简直是有失身份。
他一把甩开赵雍的手，还要继续出去，被赵雍用力摁在座椅上。
“还跑什么，屁股不疼啊？歇着吧！”
程瑜看着一脸不忿但又无法发作的魏观，觉得刺头果然还是得无赖来治。
没想到这样的时刻，竟然只有赵雍站出来帮自己。
程瑜心里不由得对赵雍生出了几分感激。
“坐好，听我把话说完。”
程瑜重新站在会议桌正前方，微皱着眉，本就偏冷的一张脸此刻多了几分严肃。
她甚少有这样主动散发攻击性的一面，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坐直了身体。
“回答下刚才魏观的问题，关于我为什么能对你们指手画脚。”
她语气平静，却让人难以反驳。
“很简单，凭我轮岗了四年才坐上这个位置，凭我从未拖欠过你们工资，凭你们自进入弘业以来，年终奖一直是同行的两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这是事实，不管弘业以前的单子是从何而来，被踩碎骄傲的人始终是她。
他们，从未受到影响。
而她待他们，也向来不薄。
“但魏观有句话说得不错，我们确实跪得太久了。”
想到裴铮的那句“连你都怕了，你的员工怎么办？”，程瑜不由得挺直了背。
“以后――”她缓慢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底气足一些。
“我不想跪了，你们想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移向程瑜，惊讶不已。
程瑜看他们几秒，明白这些人在担心她的决定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利益。
她不多做回应，点开电子屏幕，将自己的电脑投屏。
“我们并非没有一点把握，来看数据。”
程瑜将近几年分销商手中的销售数据做了分析，挑出了几个最有竞争力的系列。
她条理清晰，三言两语把如今的局势点明。
“无论如何，是做寄生虫还是要破茧，就看这次了。”
冷静过后，魏观心情平复下来，可语气依旧刻薄：
“好听话谁不会说？你知道研发部现在有多缺资金吗？”
程瑜睨他，“就冲你这上火的样儿，我能不知道？”
“……”魏观看向电子屏幕，“你太天真了，竞标时间只有一个月，可我们一没有钱，二没有流量产品，三知名度也低。”
程瑜手撑在会议桌上，“钱我会解决。”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重重叩了几下，声音冷硬，“一旦钱到位，剩下的，是你们的事，我花钱不是养饭桶的。”
“你们做不到，自然有人能做到。”
这句话多少带了点“清理门户”的意思，几个经理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知道以往等同于养老的日子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你疯了？”魏观虽然一身傲气，但却是个干实事的，几句话直击要害。
“研发经费、宣发投入再加上生产怎么着也得三千万！前面的窟窿还没补上，你从哪弄这么多钱？”
“就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等你搞到钱竞标还剩几天？”
程瑜合上电脑，“给我一个星期。”
“一个星期？准备抢银行吗？”魏观冷笑，“你要是做不到呢？”
程瑜抬头看他，“我要是做不到，给你当牛做马任你处置。”
魏观起身，“当牛做马就算了，如果筹不来钱，专利解约，我要再次授权给哪个公司是我的自由。”
程瑜早就听说，宋家的昌隆一直想挖魏观过去。
看来他是想把专利卖给昌隆。
这个行业谁人不知程宋两家的积怨，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就一定得把他们这手好算盘给打乱。
“要是做到了，你跟弘业的合同再续五年。”
“你！”魏观快气坏了，没想到她居然敢把算盘打到他身上，愤怒地捧着笔记本起身，“就现在这种烂摊子还要让我继续给你卖命？妄想！”
这次出门，他相当谨慎，一直盯着赵雍，见他没有动作才放心走了。
给赵雍逗得一乐。
……
结束工作后，程瑜约了闺蜜宁也吃饭。
两人挑了家附近商圈里口碑不错的火锅店。
人有点多，上菜很慢。
程瑜直奔这顿饭的主题，“最近手头宽不宽？”
宁也咬了口西瓜，“宽，要多少？”
“三千万。”
宁也的西瓜掉在了桌子上，半张着嘴看向程瑜，“你犯事了？”
程瑜：“……不是。”
“资金没有收回，现在需要周转。”
“如果是这个数目，那我手头确实不算宽。你知道我新开了摄影工作室，花了不少钱，现在最多能给你拿出来五百万。”
宁也拿出手机，“你不用急，我问问我哥。”
“算了。”程瑜想到宁绪那张冰块脸，就觉得身上寒了几分，“我先试试其他办法，实在不行你再去帮我问问。”
正说着，忽然看到裴昭和两个男生从拐角走了过来，或许是发现没位置，就打算出去。
程瑜冲他招了招手，她们这张桌子是六人桌，位置足够大。
裴昭兴冲冲过来打了招呼，坐下，“姐姐，还有我哥呢，他在停车，估计一会儿进来。”
这话刚落，程瑜就看到裴铮在服务员的引导下过来了。
他今天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多了些活力，冲淡了原本的那种懒散劲儿。
裴昭和自己的两个同学坐在一起，六人桌只剩下程瑜身边一个空位，裴铮坐下了。
再次点菜的时候，宁也把头往前探了探，看向裴铮，“我说怎么看着眼熟，原来之前在酒吧见过你！”
裴铮对宁也没有印象，思考一会儿后说，“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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