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蓦然一滞,随后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纤长的羽睫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终是抬眸望向墙下,双目泛红,音色颤抖。
“他早就……不会将它们踩塌了……”
他不是他。
可他带着他的承诺而来。
随后给她留下不再回来的消息。
“方寸之地,即是桃源,说的便是柳姑娘这院子,若无万难千险阻我,萧四定当时时来此听琴饮酒。”
大滴大滴的泪砸在地上,随后越砸越多,一道又轻又哑的声音颤抖着落下。
“这次……是何万难千险阻你,让你此生……不复相见?”
周围风雨纷杂,回答她的只有不断滂沱着的大雨,黑云压着天幕而出,阵阵雨雾随着狂风而来,瞬间将她吹透。
她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感受到周身刺骨的寒冷,双肩颤抖,终是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你怎么了?
怎么不回来了?
我每天都在温酒,等你来饮,我每天都在弹琴,等你来听。
你将我从死寂的时间洪荒中拉出来,为何自己又走的如此匆忙?
柳清瞳捂着胸口,心如刀割,无助的坐在廊间哽咽,青丝散在周身,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她的脸上,泛着生疼。
她闭着眼睛一下一下笑了起来,任由周围风雨将她吹打,浑身上下带着十足的痛。
她很普通,普通的就像这处院落,好似是被世间遗忘的一角。
他若不曾将她挑出,她这一生,便偏安一隅,静静地生,静静地死,谁也不会在意。
可那夜始料未及的相遇,使他们结下了短暂的因果。
往后春秋两载,她死水般的生活不再沉寂,终是有了生机,起了微澜。
可这因果,终究短暂啊。
她无数次的送他离去,可未曾想,他会……一去不回?
一滴泪又猛然砸在地上,她一下将落在地上的琴谱抱进怀里。
随后压着泪意将琴谱展开,一寸一寸摸着竹卷上的凸起,将古琴摆好,抬手又弹了起来。
一曲接着一曲,从阴雨黄昏到天光破晓,她一夜之间弹尽天下韵曲。
“吱呀”
一作丫鬟打扮的女子在天刚亮起的那一刻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后院的门,抬眸看着静静坐在长廊间的身影,清冷如常。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抬脚走了过去。
柳小姐自见过叶小侯爷后便不对劲了,将自己关在这后院里,谁也不让前去打扰。
昨夜的琴声更是充满了莫大的悲戚与绝望,让人听的好一阵心惊肉跳。
这不,天刚亮,她便赶忙过来查看情况。
柳小姐若出了一点岔子,她可无颜去见他们殿下。
她与藏在这院子周围的暗卫一样,都是太子殿下生前派来守柳姑娘的。
怕他不在,她一人孤苦无依,受人欺辱。
如今殿下亡故,他们应了郡主之求,继续执行殿下生前下的命令。
守柳姑娘无虞。
晨光熹微,柳清瞳闭着眼睛坐在廊间,衣衫上沾了不少水汽,青丝散在身侧,更添几分清冷疏离之感。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动了动早已麻木的手指,待人走近后,抬手将地上的古琴往前一推,哑着嗓子开口。
“将它收起来吧。”
丫鬟垂眸看着脚下的琴,每一根琴弦上都沾满了血迹,又看向她斑驳着无数血痕的十指,深深叹了一口气。
一夜弹尽天下韵曲,又怎会不伤痕累累。
她弯腰将琴从地上抱起,温声开口。
“奴婢先将琴收起来,待小姐手好了再弹。”
柳清瞳抬起空洞的眼眸望向墙外,神情平静,缓缓开口。
“不弹了,以后都不弹了。”
“为何?”
她不是最喜弹琴的吗,怎会就此封琴而止?
柳清瞳长睫轻眨,起身敛着衣袖站在原地,清冷的面容上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缓缓启唇。
“我已弹尽天下韵曲,此生,无憾尔。”
听琴的人没了,她再弹下去也无意义,不过徒增伤悲罢了。
丫鬟深深看了一眼转身摸索着往屋内走去的人,眸光复杂,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的问出声来。
“是因为……萧公子吗?”
闻言,柳清瞳步伐一顿,周围晨风不断吹着她的衣摆,如舞如飞,带着几分翩然若仙之感。
她眉眼清冷依旧,听着晨风呼啸片刻,点了点头。
“是,知音难觅,他懂琴。”
也懂我。
随后她一步一步往屋内走去,身影孑然,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你是什么样子,我不知晓,但在我心中,你是高霞映日,明月独举。
我偏安一隅,本想弹一辈子的琴,可昨夜发现,这一辈子太短,一夜便能弹尽。
你曾问我,想要如何度过一生?
我平生最爱琴与自由,我想走出这个院子,我想弹尽天下韵曲,我想穷尽山川河海。
如今韵曲已尽,封琴而止,只余廖廖河海山川。
你可知,我的琴在为你封存。
而你去了远方,我留在了时间洪荒,岁月不曾饶人,你,不曾等我。
PS:更这一章是想补充一下柳清瞳的感情旁白,然后向宝子们请一下假。
五月份是临近毕业的最后一个月,一直在忙毕设和论文,然后还有一堆毕业的事需要落实,实在抽不出时间写文,抱歉。
等五月忙完,会静下心来将文写完,实在抱歉,还请各位谅解。
第351章 与你无关
江南路远,人影乱,我君还。
“驾!”
蜿蜒浩荡的长队自盛京南下途经中州,两人蓦然策马出了长队,随后扬鞭直奔西南。
“你等往黎州去,我去接一个小丫头回家,届时黎州汇合。”
“不可……”
“放心,大乱已平,四海归心,无人敢来拦我的路!”
不等众人说完,两人便已策马远去,落日熔金,马蹄声疾。
大漠深处,雪急风骤,旌旗招展,无数士卒自北幽疆土收兵凯旋。
一黑衣少年扬鞭策马,自队尾浴雪而来,身后无数雄鹰追逐盘旋。
随后他猛地在一马车前勒马停下,额前嵌着蓝宝石的金色抹额一闪,碧眼微敛,右手抚肩朝着车内一礼。
“属下想去一趟西南三州,还望君主应允!”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在了他的身上,随后现场顿时响起一阵调笑打趣。
他毫不躲闪,也扯着嘴角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张狂的少年气,挽着缰绳坐在战马背上,等着车内之人应允。
一阵轻笑缓缓从帘中传来,带着十足的慵懒散漫。
“去吧,注意分寸。”
“是!”
又是一阵风骤雪急,黑衣少年像是一粒微尘瞬间被吹散在雪白长卷边缘,随后越吹越远。
某座古城,四周沙丘被大雪掩埋,整个世界雪白空静,好似高处琼楼,带着十足的凛冽孤寒。
不远处,一抹淡黄色的身影静静站在城楼之上,在她身后,是交织的绳索系着的五彩经幡。
风每吹动一次,便是一遍祈愿。
她不知系了多少,也不知求了多少。
萧瑶敛着衣袖站在城楼之上,神色平静,抬眸看着中原的方向,一直看着,眼底是说不出的悲戚。
她什么都知道了,哥哥的死,父皇的恶,盛安的痛,侯府的屈,她都知道了。
从一开始的崩溃绝望,到现在的平静麻木,都是她在撑着她。
她不敢想她有多痛,她只听闻便已心魂俱碎,更何况是身处其中。
她已经失去了哥哥,不能再失去她,她太痛了,不能让她再痛。
她还要等她来,给她一句对不起。
是她萧氏负她,她未曾负任何人。
“公主,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月牙上前一步,将手中淡黄色的披风覆在她的肩上,看了一眼又落雪的穹顶,缓缓开口。
萧瑶抬手接了接雪,盯着落在掌心上的雪子,长睫眨了眨,喃喃开口。
“叶昭榆,又下雪了。”你何时来接我。
她叹了一口气,刚要转身离去,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生生将这寂静无声的古城打破。
她眼睛一下瞪大,瞬间回头,顿时与策马而来的人对上,猛然被那幽暗无比的眼神震了一瞬,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待回过神来,失望的收回目光,缓步往城下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听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儿,那人便上了城楼,几步走到她的面前。
她敛着衣袖站在原地,神情平静,身姿端然,任凭周围风雪吹着她的衣裙,抬眸看着挡在眼前的人,缓缓启唇。
“何事?”
画殷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微微喘息片刻。
随后看着日夜兼程想要见到的人,却失了满身光彩,不复往日天真烂漫,心里微微痛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抬手将怀里的纸包拿出,取出里面的东西递了过去。
萧瑶看着凑在眼前红艳艳的糖葫芦,愣了一瞬后,看了一眼月牙。
月牙会意的去接过纸包,怎奈对方却不放手,只直直盯着她们公主。
“你不喜欢?”
“不喜欢。”
画殷一愣,耳边金坠顿时随风荡了几下,落寞十足。
“那你喜欢什么?”
萧瑶眸光平静,理了一下裙摆,缓步朝着城下走去。
“与你无关。”
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一只大手蓦然横在她的身前,大有几分不说清楚就不让走的架势。
她停在原地,抬眸瞪着他,满腹的委屈在这一刻爆发,愤然开口。
“你是不是觉得大盛亡了,我不再是公主,你便想怎么欺负我就怎么欺负我!”
“不是。”
“不是就把路让开。”
话音落了几瞬,看着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她的耐心已然告罄,一甩衣袖高声呵斥。
“你想以下犯上不成?”
话音刚落,那人猛然冲过来将她抵在墙边抱起,碧眼幽暗,笑了一声。
“以下犯上?早就想了,公主殿下。”
月牙一惊,腰间软剑瞬间出鞘,画殷旋身一闪,抱着人足尖一点蓦然跃上城墙,随后俯冲而下。
“啊啊啊啊啊啊,月牙救我!!!”
莫大的失重感顿时惊的萧瑶大叫出声,听着耳边呼啸的风声止不住的往身后缩了缩。
画殷垂眸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缩在他怀里的人,冷峻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随后点着雄鹰的脊背朝着远处掠去。
“我大漠奇珍无数,总有公主喜欢的东西,我带公主去找,总能找到。”
“我才不要!!!”
夜色阑珊,舞乐悠扬,古城之中,流光溢彩。
某处摊位,一身姿挺拔的少年腰悬数把短刀,额前戴着幽蓝宝石镶嵌的金色抹额,拿着一袋烤包子跟在一身姿纤细的女子身后。
陪着那人穿梭在人群中,悄无声息的将想要靠近的人隔开。
周围人的目光不断落在陡然闯进人群中的中原女子身上,眼中全是毫不掩饰的惊艳。
好贵气的小美人!
听闻城中确实来了两位中原女子,却从未见其出过主城,今日倒是难得一见。
萧瑶缓步穿过人群,拿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顿时被烫的眯了眯眼睛。
她咽下一口包子,侧头瞥了一眼跟在身边的人,冷哼一声。
“就算你今日带我将整座城池逛遍,也找不出我喜欢的东西的!”
“刚刚那个栗子酥可喜欢?”
“喜欢!”
画殷抱臂看着说完笑容一下僵在脸上的人,挑眉笑了一下,随后抬手将她弄乱了的发髻理顺,缓声开口。
“喜欢便好。”
闻言,萧瑶一下停住步子,抿了抿唇,心里泛起万千酸楚,眼中缓缓蓄起一阵水汽,随后越蓄越多。
“那是……我父皇喜欢的,我,我恨他,恨他将好好的生活变成了这副样子。
可我又忍不住可怜他,可怜他高高在上一辈子却落得那般结局……,可好像也只有那般结局,才对得起他负的所有人……”
画殷看着哽咽不已的人,抿了抿唇开口。
“那是你的父亲,你想怎样便怎样,没人来指责你。”
萧瑶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随后看着不远处的寺庙,许多人进进出出,她抬手指了指那里,抽噎开口。
“我想去给父皇和哥哥点一盏长明灯。”
“好。”
第352章 偏想
又一更风雪,凄风数十重。
萧瑶敛着衣袖站在满是油灯的供台前,任凭周围冷风吹着她的衣摆,听着门外大雪簌簌,目光落在台上随风摇曳的两盏酥油供灯上。
眼中是说不出的悲苦,鼻尖一酸,一滴泪猛然砸在地上。
她抬手草草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双目通红地盯着越烧越旺的火苗,深深吸了一口气,音色颤抖着开口。
“生不能相见,死不能相逢,他们……怎么不等等我?”
画殷看着满目悲恸的人,又看向供台上为大盛天子与太子点的长明灯,眸光波动,抿了抿唇,笨拙地开口安慰。
“他们,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萧瑶眸光轻颤,嘴角扯出一个笑来。
“人死之后有来生吗?”
“有。”
大漠之人信奉神灵,他们一直相信来世今生一说。
闻言,萧瑶撩起裙摆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的落在那两盏供灯上,缓声开口。
“若有来世,愿都不生在帝王家,普通也好,清苦也好,至少……我还能有父亲,哥哥陪在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夜里大雪已至,寒风呼啸而过,殿外经幡随风飞扬,依稀还能听见经筒被吹动的声响。
萧瑶起身,看了一眼在进进出出的人影中斜靠在大殿门口的人,嘴里呼出一口白雾。
“走吧。”
画殷点了点头,伸手将怀里的一个纸包拿出,抬手递了过去。
“趁热吃。”
萧瑶看了一眼手中还有余热的胡饼,长睫眨了眨,低头咬了一口,随后缓步往回走,含糊开口。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画殷垂眸看着眼眶还泛着红意,但面上悲怆的情绪已然减轻许多的人,抿了抿唇,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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