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接受了狄奥多西牧首带来的一百支希腊火起,他就已经没有了拒绝他提议的借口,并且理智上,他也明白答应这个交易对他是最有利的,于情于理他都应当答应这笔交易,尽管他确实不喜欢希腊人。“我接受巴西琉斯的提议。”理查一世不甚情愿地表示,而耶路撒冷贵族们虽然也不希望将埃及交给希腊人,但他们确实也出不起同等甚至一半的价格保住埃及,因此,他们也没有立场劝理查一世高尚无私地放弃这笔巨款,他为耶路撒冷王国已经付出足够多了。
达成目的的狄奥多西牧首显然不在乎理查一世态度的冷淡,而是继续热情地恭维他,恨不得他明天就到君士坦丁堡签署条约,理查一世对此敬谢不敏,催促他赶紧回去向他的巴西琉斯复命。所以他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如何安排德意志骑士的去向。
这时利奥波德提出不如在耶路撒冷为骑士们找一个封地,让他们能像圣殿骑士团和医院骑士团一样在圣地保卫基督徒的安全,新任耶路撒冷国王亨利则主动提出将康拉德死后暂时无主的提尔交给这个全新的骑士团,得到了德意志骑士的一致欢迎。
所有的问题都圆满解决,从贵族到骑士,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婚的欢乐和收复圣地的喜悦中,当理查一世的身影出现在庆典中时,无论是何身份的人都激动不能自已,骑士以他的披风拂过他们的盔甲为荣,诗人则恨不得穷尽一生的才华以歌颂他的功绩,当有人提出理查一世还没有一个合适的绰号以赞颂他的丰功伟业时,理查一世对此兴致缺缺:“英格兰还没有第二位叫理查的国王,我不需要一个绰号将我与一个不存在的继承者加以区分。”
“我无法想象还能有下一位名叫理查的国王有您这般的风采和功绩,不,没有任何一位国王如您一般勇猛无畏,您不是凡人之躯,您有一颗狮子般的心!”那人越说越激动,他还不知道他即将名留青史,“对,狮心!您是我们的狮心王!”
作者有话说:
一个关于康拉德的彩蛋,原定剧情里我是打算按真实历史一样在战局紧张时耶路撒冷又内讧,因为贝里昂希望国王能力更强而推举康拉德做国王,狮心出于大局考虑也放弃了力保居伊,但他在当选六天后被“山中老人”刺杀,临死前要求伊莎贝拉紧闭城门除非理查来了。结合他理查去打埃及时因为畏战而联络萨拉丁的行为的剧情这个角色会更复杂立体一些,本来我是打算把这个剧情安排在收复耶路撒冷以后,不过在理查彻底打败萨拉丁的情况下加这个剧情显得有些突兀,所以康拉德的下线显得有些草率,我一度打算干脆把他便当吐了但他不死香槟的亨利没办法上位也会影响后续剧情,所以还是刀了他吧。
放一段我写好的片段↓
“只有理查国王,只有理查,只有他像一个世纪以前的战士一样真正为荣誉而战。”康拉德腹部血流不止,但他仍紧紧握着伊莎贝拉的手,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握着她的手,“在他到来之前,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你也不要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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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圣湖
狮心王!塞萨尔呼吸一窒, 没想到他居然见证了这个著名的称号的诞生,而王宫内的人对此都纷纷附和,显然都认为没有第二个称号有“狮心”一般贴合理查一世。“狮心, 狮心。”理查一世重复着这个称号,他迎着日光,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很好, 很好,我喜欢这个称号。”
这个时候,他才似乎真的找回了来到圣地时的意气风发, 如同一头狮子般威风凛凛, 狮子亨利此时酒意上头, 也跟着附和道:“我刚刚还在想, 如果德意志骑士们要留在圣地,应该给他们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现在我有主意了, 就以你的称号。”他猛灌下一口酒, 大声吼道, “狮心!狮心骑士团!今后每一个受他们保护的基督徒都会知晓这个名字, 还有比这更好的纪念你功绩的方式吗?”
“我认为再好不过。”利奥波德也来凑了热闹, 他望着理查一世英俊威严的脸,由衷道, “当您拔下我的旗帜时,我曾经倍感屈辱, 甚至一度想要放弃收复圣地的愿望, 如果不是您派您的儿子前来安抚, 我又怎会有今日的荣耀?”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理查一世早就把当初的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的朋友,如果你还为此事挂怀,就把你的旗帜交一面给我吧,我会把它插在我的国土上,以示我们友谊常在。”他顿了顿,又郑重其事地对激动的德意志骑士道,“骑士应该保护弱小,而非倚强凌弱,我希望你们对欺凌弱小者如雄狮般威猛,对弱小者则如绵羊般温顺,否则即便我远在英格兰,我都会下令剥夺你的盔甲和战马,耶路撒冷也无法为你赎罪。”
他的这番言论一定会载入史册,作为狮心王恪守骑士精神的逸闻,不过塞萨尔确实没想到条顿骑士团会以这样的方式登上历史舞台。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庆典,一切都那么其乐融融,谁能想到另一条世界线上这群人是如何勾心斗角,面对这幅景象他其实颇感魔幻主义。
一切都改变了。他心想。至少对于理查一世而言,第三次十字军东征有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并且他在德意志还有了新的盟友。无论是对抗腓力二世还是亨利六世,理查一世都有了更多的资本,他在历史上也会有更高的声望,作为他的儿子,他长大后也能从父亲的威望中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这对他百利无一弊。
就像他前世的导师,作为世界史巨鳄的高徒,他无论是参加学术会议还是发表期刊都便利很多。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年,但他发现他还是很想念他前世的恩师,他比他的生父更像是他的父亲。得知老师唯一的女儿早早出国后,他也曾经暗下决心要为老师养老送终,以回报他多年的栽培,可最后先离开人世的人是他。
如果他现在写一篇《论理查一世奇袭埃及对中东地区的影响》,老师会笑话他是历史虚无主义吗?或者他应该改成《论理查一世奇袭埃及对欧洲局势的影响》,很快他就有一手史料可以验证他的推想。
他心里燃烧出一种燥热,浑身沸腾,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图书馆废寝忘食地查资料拟提纲,看到一篇论文在自己的Word页面上逐渐成型,然后发给导师、二改、三改、投稿、见刊......但他顷刻间便从这飘飘然的幻想中清醒过来,不会有期刊,也不会有职称,他三十五岁时发表了三篇双核期刊有一个国家级项目和不计其数的省级学报,最后又带走了什么呢?
他唯一觉得安慰些的竟然是他至少拓宽了一点中世纪史研究的边界,这样当第二个对此产生兴趣的人出现时他也许可以节约一下午的时间,那季庭柏也不算对这个世界毫无贡献。他曾经踌躇满志,想要做他导师一样桃李满天下的学术泰斗,可他的人生只有三十五年。
早知他的一生如此短暂,他一定不会在有限的生命中浪费一分一秒的时间。他一定要给后人留下一下东西,一些千年以后人们看到他的手稿,还会为此激动震慑的东西。与此同时,他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或许他可以给二十一世纪的他留下一道谜语,如果二十一世纪的季庭柏真的能够发现这个秘密,他必然因此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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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耶路撒冷的遗留事务后,理查一世便踏上了回国的路程,也就是在这里,他和狮子亨利和利奥波德依依惜别。“我回国后会将萨克森公爵之位转交给奥托。”狮子亨利道,他和理查一世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诚然,海因里希和洛泰尔更加年长,也比奥托能力优秀,但狮子亨利的大部分遗产------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都应该由奥托继承,金雀花家族接纳了流亡的狮子亨利,为此承担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敌意,现在到了他们索求回报的时候。
即便时间有些漫长,但收益还算可观:韦尔夫家族会重新成为德意志的重要势力,甚至剑指凯撒(1)之位,他们还得到了奥地利公爵作为盟友,亨利六世此时应当正焦头烂额。按照真实历史的轨迹,他未来几年都会奔波于国内事务和征服西西里(以及敲诈理查一世),并在1197年因疟疾病逝于墨西拿(死后还被康斯坦丝就地安葬,以示他是欧特维尔家族的入赘女婿),此后由于其子腓特烈二世年纪尚小,因此神圣罗马帝国的皇位之争成了他的弟弟施瓦本的菲利普和奥托四世的争斗,并最终以施瓦本的菲利普遇刺、奥托四世胜利告终。
如果后续霍亨斯陶芬家族还像真实历史中那么倒霉,那奥托四世的王位应该会稳固很多,就看那位“世界惊奇”腓特烈二世(此人知名度严重被普鲁士亲父腓特烈二世分流,相似的例子还有马其顿王国的腓力二世,卡佩王朝的腓力二世,哈布斯堡家族的腓力二世,允悲)能不能再杀回来了。不过这位仁兄还有三年才出生,一切尚是未知之数,有了理查一世的支持,也许这次坦克雷德的后人会彻底坐稳西西里王位也说不定。
临别之前,利奥波德还请求理查一世释放伊萨克·科穆宁一家(伊萨克·科穆宁的妻子是他的亲属),他愿意替他们缴纳赎金,鉴于塞浦路斯已经归于吕西尼昂家族,理查一世十分痛快地同意了这个请求,只象征性地收取了一千银马克,此次东征归国后,金雀花家族会重新插足于神圣罗马帝国内部的争斗中,作为收买盟友的代价,这笔钱还是值得付出的。
告别了狮子亨利和利奥波德后,理查一世便开始组织他自己的船队,出乎意料的是,梅卡迪耶拒绝和他一起回到英格兰:“做一个自由的骑士比做领主更适合我,如果您担心狮心骑士团会做出损害您名誉的事,就请您允许我作为您的代理人留在提尔吧!我会遵照您的嘱托,留在圣地惩戒暴徒,保护弱小,无论他们是基督徒还是撒拉森人。”
“这再好不过。”虽然有些意外,同时颇为不舍,但理查一世仍然尊重梅卡迪耶的决定,“如果需要帮助,请尽管给我写信,再会,我的朋友。”
“再会。”梅卡迪耶与理查一世互相拥抱,二人身体还未分开前,他在理查一世耳边低声说,“你是我最敬佩、最喜爱的一位雇主,但现在,我要服侍上帝去了。”
为了向理查一世致敬,狮心骑士团的制服继承了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英格兰军队的白色十字,披风则是金雀花家族的金狮子,哪怕是以现代人的眼光,这套制服都非常有设计感,或许他可以考虑一下以后来狮心骑士团镀金,不说别的,单凭他在第三次十字军东征中打了酱油同时还是狮心王的私生子,狮心骑士团也会非常欢迎他的加入。
任命梅卡迪耶为第一任狮心骑士团大团长后,理查一世便正式踏上回国之路,他计划在阿克上船,前往希腊人的都城君士坦丁堡(2),但在来到阿克后他并没有立刻登船,而是在一个清晨叫醒了塞萨尔:“起来,上马,跟我走。”
虽然在离开普瓦捷之前塞萨尔已经学会骑马了,但耶路撒冷并没有适宜小孩骑的矮小且温顺的马,因此塞萨尔是和理查一世一起骑马离开阿克的。他满腹狐疑,不知道理查一世有什么目的,直到他们来到那个熟悉的地方。
太巴列湖,或者说加利利海,他前世丧命之地。他浑身僵硬,身体碎裂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脑海中,他同时为此颤栗不止,仿若被死神扼住了咽喉,可就是在这个时候理查一世开口了:
“下去洗个澡。”他听到理查一世对他说,“在圣湖中沐浴后,你便不再是背负原罪的私生子,而是光荣的十字军战士。”
作者有话说:
(1)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自称是“凯撒”。
(2)中世纪君堡的官方名称是新罗马,不过为了和罗马教廷区分and作者本人确实更偏爱君堡这个名称,So以后除非是东罗自称否则都采用君堡这个称呼,后续我会就这个问题再打补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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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爱如山,但可能有点接受无能(前世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这几章剧情对狮心和塞萨尔都是重要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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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父母
......那时船在海中, 因风不顺,被浪摇撼,夜里四更, 耶稣在海面上走,往门徒那里去。门徒看见他在海面上走,就惊慌了,说, 是个鬼怪,便害怕,喊叫起来;耶稣连忙对他们说, 你们放心, 是我, 不要怕;彼得说, 主,如果是你, 请叫我从水面上走到你那里去;耶稣说, 你来吧;彼得就从船上下去, 在水面上走, 要到耶稣那里去(1)。
尽管这六年中他一直埋首于宗教典籍, 但塞萨尔从未被所谓的教义感化, 他见识过现代科学,接受了一整套唯物主义教育, 前世的至暗时刻他都从未动摇过心智,又怎会在宗教中寻求慰藉?耶路撒冷, 呵, 三教圣地, 耶稣降生之地, 上帝应许之地,真主显灵之地,如果湖水能洗清所有的罪恶,为什么近一千年后耶路撒冷还战火不休?十诫是什么在聆听?圣训又是谁在践行(2)?作为季庭柏,他何等无辜,作为塞萨尔,他的罪恶又从何而来?
他抬起头,湖面平静无波,没有《新约》中提及的风暴,也没有他丧命时的战火,如能令此刻永恒,那季庭柏的灵魂也当得以安宁。“我不会在这里沐浴。”他说,他凝望着湖面,重生以来从未对自己的人生和理想如此冷静清醒过,“等我追随您的足迹再次来到耶路撒冷,等耶路撒冷得到真正的和平,我才会踏足这汪湖泊。”
他将会登上王位,追随您的足迹来到东方的战场,他会四次来到圣湖边,却一次都没有踏足耶稣曾经行走过的水源......理查一世感到他的眼睛被初生的日光照得眩晕,他仿佛看到一个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青年策马驰过眼前的湖泊,朝天空高喊着:“以我的王冠与我的生命发誓,没有任何人能剥夺你们在此安居乐业的权利,教皇不能,上帝也不能!”
塞萨尔久久没有等到理查一世的回答,他回过头看他,发现理查一世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目光含着他所不懂的茫然与震慑。“父亲?”他试探性叫了他一声,理查一世这才回过神,望着塞萨尔的目光仍然复杂,许久之后,他忽然叹息一声:“我并不期待你的出生。”
“我知道。”塞萨尔道,他明白自己存在的尴尬,对理查一世而言他是个意外的错误,对于亨利二世和埃莉诺,他也不过是个证明理查一世具有生育能力的象征,他会忠诚于安茹家族,但他并没有妄想着他们能将他当做真正的家人,“我并没有妄想过我身份之外的东西,无论是权利还是爱,您真正的爱应当给予合法的婚生子。”
“我说过,我不会再有孩子,你会是我唯一的孩子。”理查一世说,他这个时候才似乎像是释然了一般,将手搭在塞萨尔的颈边,抚摸着他的头发,“塞萨尔,你应该知道,我并没有从我父亲那里得到爱,或者说我曾经有机会,但被我亲手扼止了,所以对于你,我也不知道怎样才是一个好父亲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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