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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棠扫了眼自己的床铺，见她的行李还在那里放着，连位置都没动过。
赵婆子和这个半大的女孩谁都没开口，苏棠现在也没打算问什么，就自顾自走到床铺边开始整理行李。
她打开行李，发现里面的东西一样没少，微微顿了顿，看了赵婆子一眼。
怕是这位赵婆子专门替她看着的。
苏棠温和着神色道：“赵大娘，方才多谢你的照顾，我想问问，我们这间房住了几个人，都是谁，性格如何，可好相处？”
苏棠长的好看，饶是脂粉未施，也清丽非常，她再这般温言细语与人说话，顿时就让人心生好感。
可苏棠话说完，却没等来赵婆子的回答，赵婆子只用手比划了几个动作，又指了指自己的嘴。
旁边女孩到底没忍住，有些害羞的解释，“苏姑娘，我娘她说不了话。要是你不嫌弃，还是我来告诉你吧。”
苏棠愕然，没想到赵婆子不但腿瘸还是个哑巴，而脸色有胎记的姑娘是赵婆子的女儿。
她对着这位半大姑娘点点头，“你叫什么？”
“丑……丑丫……”女孩低着头羞愧的道。
“丑丫，我叫苏棠，我比你大，你可以叫我苏姐姐。”
“苏姐姐……”丑丫很少遇到能这般和颜悦色和她说话的人，顿时一双黑色的眼珠子看苏棠的时候亮亮的。
丑丫虽然长的不好，但说话利索，人也伶俐。
从丑丫口中得知，这间倒座房里住着五人，苏棠再住下，就是六个人了。
其余四个此刻正在当值，要到天黑之后才能回来。
丑丫母子是负责收夜香、刷恭桶的，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上午把恭桶刷了，然后就将恭桶送回去，每日下午她们才能得闲，有时哪里人手少，下午会被叫过去帮忙。
剩下三个人，分别是一位姓叶的大娘，一位唤作“严嫂子”，还有一位是乔婆子。
乔婆子头发花白，是房里年纪最大的，近五旬，都说她是逃难来的京城，后来自卖自身进入侯府，就在侯府里当了低等下人。
严嫂子不过二十多岁，是被他男人亲自送进侯府的，签了十年契，她有三个孩儿，他男人拿着她的赁钱说是去养孩子去了。
叶大娘与赵婆子差不多年纪，绣活好，快四十岁，五年前为了给儿子治病卖身给侯府，结果也没把儿子留下来，自己反倒落了个贱籍，丈夫见此，干脆把她休了。
而丑丫也不是赵婆子的亲女儿，她是赵婆子捡来的。
怕是因为生下来丑，才被人丢弃。
几人里乔婆子脾气古怪，严嫂子喜欢贪小便宜，叶大娘唠叨，总的来说，一屋子住的人性格上都没什么大毛病。
苏棠算是明白了，怕是这一屋子住的都是可怜人。
粗使下人是没有月例的，只管两餐，三餐都没有。
四时八节有一些微薄的赏赐，大半也被管事们扣下了，能到他们手中的寥寥无几。
只一年能有一套粗布新衣。
想要其他的东西就只能他们自己去想办法了。
这些人干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却还比不上府中的普通下人，更不用说有家族亲朋庇护的家生子了。
苏棠收拾了自己的床铺，没有被子床单，她只能取了两件旧衣，一件当垫的一件当盖的。
包袱就当作枕头靠在墙角。
傍晚时分，丑丫主动来找她，“苏姐姐，到吃饭的时间了。”
粗使下人都在下等院用饭，厨房那边会派人按时把他们的饭食送去下等院。
苏棠跟在丑丫和赵婆子身后领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饭食。
大半碗粟米饭，一勺烩菘菜就没了……
一点油星都看不到……
吃习惯了大米饭的苏棠猛然吃粟米饭，有一种难以下咽的感觉。
菘菜寡淡无味，盐放的都少，一点也不下饭。
苏棠吃了半碗，饶是还饿也吃不下去了。
坐在一旁的赵婆子和丑丫却吃的香甜。
丑丫很快一碗见底，碗中一粒粟米都没留下，仿若洗刷过一般。
她盯着苏棠放下的碗里还剩下一半，用力咽了咽口水。
苏棠低声道：“丑丫，我吃饱了，你要是不嫌弃就把剩下的吃了吧。”
丑丫眼睛一亮，“谢谢苏姐姐。”
丑丫完全不介意，拿起苏棠的碗把剩下的粟米饭倒进自己的碗里，三两口干掉了。
天色擦黑，小小倒座房里，所有人都回来了。
第126章 下人院的室友们
最先进来的是严嫂子，她个头不高，长脸，明明才二十五六，看着却像三十五六岁。
身穿打着补丁的粗布蓝裙，头发也用一块蓝布包着，看到房间里多了个人，她惊讶地看过去，又见是个长相貌美的年轻姑娘，更是惊讶一分。
按道理来说，这姑娘光凭这张脸就不应该来下人院。
她稀罕的走过去，问旁边的丑丫，“丑丫，这姑娘是新来的？这般长相怎的到了我们这里？”
丑丫摇摇头，实诚的说：“苏姐姐为什么来我不知道，严嫂子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问苏姐姐。”
正坐在床边烫脚的苏棠朝着这位严嫂子笑了笑。
严嫂子见苏棠浑身穿的齐整，且还梳了好看的发髻，发髻上虽然首饰很少，却戴了一根玉钗，耳朵上还有一对银丁香，那露出来的玉指如葱白一般，显然是没做过粗活的。
她看了自己身上一眼，别说玉钗了，连根木钗都没有。
她不敢与苏棠挨着坐，只坐到了对面的长木凳上，和颜悦色道：“姑娘姓苏？怎的到这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怕是姑娘适应不了。”
苏棠眨了眨澄澈的杏眸，也不瞒着，“您是严嫂子吧，我是被世子爷罚来的，日后便与你们一起同吃同住同做活。”
世……世子爷……
陆照寒对于她们这些低等下人来说与天神也无区别，可谓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即便是生活在一个府邸里，这辈子怕是都不会说上一句话。
怪不得这姑娘穿的如此“精致”。
严嫂子贪便宜的小毛病顿时犯了，她眼睛转了转，道：“姑娘打扮的真好看，身上的衣裳料子也好，尤其是您头上的玉钗与您真配。”
苏棠顿了顿，哪里还不明白严嫂子的意思，她从包袱里摸出了个纸包放到房间里唯一的那张破桌子上。
“这是包点心，今日与大家第一次见面，就与大家一起甜甜嘴吧。”
点心是苏棠从原来的住处带出来绿豆糕，一小碟，不过十来块，这屋子现在住了六个人，要是均分的话一个人两块都分不到。
因此苏棠自己没吃，剩下五人能一人得两块。
严嫂子眼睛一亮，“没想到初次见面就得了苏姑娘的点心吃，当真让苏姑娘破费了！”
剩下的乔婆子和叶大娘还没回来。
严嫂子把打开的点心包先往丑丫面前推了推，“丑丫，吃点心！苏姑娘给的！”
丑丫没直接伸手拿，而是转头看了赵婆子一眼。
赵婆子对苏棠做了一个感谢的手势，就对丑丫点头。
丑丫腼腆的对着苏棠笑了笑，这才伸手拿起一块点心。
她拿了点心没吃，而是先送到了赵婆子嘴边。
赵婆子直摇头，把丑丫的手往她自己嘴边推。
丑丫道：“娘，你先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严嫂子笑道：“赵大姐，丑丫一片孝心，快吃吧！不然可是辜负了苏姑娘的好意了！”
听到严嫂子也劝，赵婆子这才张嘴咬了小小的一口。
她嘴巴抿了抿，笑了起来，眼角一片细纹。
丑丫见娘吃了，自己这才吃了一口。
她珍惜地抿着嘴巴里甜甜软软细腻的味道，惊喜的对苏棠道：“苏姐姐，这个点心好好吃！”
苏棠也笑，“你喜欢就好。”
丑丫赵婆子都吃了点心，严嫂子也拿了两块，可她却没吃，小心用一块蓝布把点心包了起来塞进了怀中。
苏棠看到一包十块点心，屋子里的三人一共拿了六块，竟然还剩下四块在桌上。
丑丫道：“苏姐姐，这些留给乔婆婆和叶大娘吃。”
没一会儿，叶大娘回来了。
她见到苏棠后同样一怔，随后比严嫂子话还要多，不愧她的唠叨之名。
四块点心，她吃了两块，谢了苏棠，为了感谢苏棠，告诉苏棠若需要做鞋做衣裳都尽管交给她，保准三天内就给苏棠做好。
乔婆子是最后回来的。
她头发花白，又矮又瘦，见到苏棠后只一愣，随后一句话都没说就回了自己床铺躺下歇息。
严嫂子叶大娘叫她吃苏棠给的点心她也不吃，好似她根本就听不到她们说话一般。
叶大娘不好意思的对苏棠道：“苏姑娘别与她一个老婆子一般见识，她脾气虽然古怪，人却是不错，乔婆子既然不吃，剩下的两块点心，苏姑娘吃了吧。”
苏棠没推辞，接过来，自己取了一块，将剩下的一块给了丑丫。
“日后我与大家一起住，大娘嫂子婆婆们不用与我这般客气，直接唤我名字苏棠便是。”
大家都劳累了一天，很快就洗洗睡下了。
突然睡在这样的房间里，苏棠怎么可能真睡的好。
不过她没想到，她的运气竟然还不错，虽然这一屋的人穷困，也有小毛病，但人都不错。
可这环境确实太差了，苏棠不是喜欢将就的人，必须要想办法改变一番才行。
还有，明日还需找杜松一趟。
饶是再睡不着，到了下半夜苏棠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好似只是眼睛闭了一会儿耳边就有人叫她起床了。
“苏棠，醒醒，到点了，该去干活了。”是叶大娘的声音。
苏棠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昏暗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昏黄灯火，房间里一大半都还是黑的，外面天还没亮。
见苏棠醒了，叶大娘道：“苏棠，穿好衣裳，跟我去下人院领差事。”
苏棠只好起身穿衣，用昨晚留下的水随意擦了把脸。
等他收拾好，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她和叶大娘两人了。
“叶大娘，她们都走了？”
叶大娘点头，“丑丫和赵婆子负责收夜香，半夜就出去了。严嫂子在厨房烧火做粗使，起的也早，乔婆子养家畜，牛羊猪的食物同样要早早准备。我在针线房做活，所以才能起的晚一点。”
夏日了，蚊虫都出来了，昨晚睡了一觉，苏棠现在浑身都痒，脸上、脖颈上、手背上被咬了好些红包。
她忍不住挠了挠，随后朝窗外看了一眼，东方还没鱼肚白呢，这叫起的晚？
苏棠无奈，跟着叶大娘去了下人院。
叶大娘带苏棠到了邵管事门口，谁想邵管事门口的灯还没亮……
第127章 重点折磨
这是还没起床？
等在门口的不止叶大娘、苏棠两人，另还有两名仆妇。
几人都沉默站着，里面没动静，也没有人出声催促。
苏棠耐着性子站在叶大娘身边等了小半个时辰，从天黑等到天色微亮，里面的灯仍然没亮。
她皱眉小声询问叶大娘，“叶大娘，我们就这么等着？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叶大娘拉了拉苏棠衣袖，悄悄向苏棠摇了摇头，“这位邵管事小气的很，这是她常用的折磨人的手段，苏棠，你才来，不要被她抓了把柄，否则她日后对你会变本加厉。”
苏棠：……
这位邵管事这般嚣张？
苏棠几人生生等到天色大亮，邵管事才打着哈欠的从房间里走出来。
站在门前的四人，她只一打眼目光就被苏棠一个人吸引住了，实在是苏棠长的太好，好看到让又矮又胖的邵管事嫉妒。
邵管事围着苏棠转了一圈，落在苏棠身上的视线让她极为不适。
“你叫苏棠是吧，想必下人院的规矩与你同一个房间的人已经和你说过了。在我手底下干活，若是我分配的活你做不完，就没饭吃！好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苏棠，今日你负责浆洗衣裳，另外把我的房间打扫了，没做完前不许吃饭！”
邵管事话一说完，叶大娘就欲言又止，可碍于邵管事的威严，她还是抿嘴低下了头。
叶大娘都不敢说话，更不用说旁边两人了。
苏棠皱起黛眉，洗衣裳也就算了，怎么还要打扫邵管事的房间？看来这邵管事就没打算今天让她吃饭！
苏棠脸上故意现出不忿之色。
邵管事牵起嘴角，被肥肉一挤，邵管事本就不大的眼睛更小了，“怎么？苏棠你有异议？”
苏棠“憋闷”了好一会儿，才好似在邵管事得意的眼神里败下阵来。
她“妥协”地摇摇头。
邵管事哼了一声，“叶大娘，你今日的活仍是做衣裳和鞋，今日晚饭前需做一身短褐和一双鞋。做不出来不许吃饭！剩下的两人把整个院子打扫了，做不好，一样没饭！”
苏棠：……
每个人的活都不轻省。
叶大娘做衣裳和鞋，短褐还好，但现在的布鞋可都是千层底，普通人光是纳一双鞋底就要两三天，做好一双千层底布鞋起码需要四天。
邵管事倒好，让叶大娘一天做一双……
扫洒也不是个好活，他们住的这间院子五进，只这两人要负责五进院子的扫洒……
苏棠突然觉得，她们这些人怕是邵管事重点折磨的对象吧！
“都知道自己的活计了，没事的话都赶紧去干活！”邵管事这话一出，几人才散了。
邵管事扭着屁股回了房间。
叶大娘赶忙拉着苏棠离开，苏棠不认路，叶大娘便将苏棠送到了浆洗衣裳的地方。
当苏棠看到面前水井边摆放的二十多盆衣裳时，整个人差点石化。
这……这么多！
怕是整个院子人的衣裳都在这里吧！
叶大娘看这阵仗也呆住了。
她之前也被派来洗过衣裳，可哪一次都没这一次多的，而且平日里洗衣裳起码两人以上，今日却只有苏棠一个人……
若是让苏棠收拾房间还只是算给苏棠一个下马威，今日这衣裳却是故意要折磨苏棠了。
这么多衣裳，即便苏棠从现在开始一刻不停的洗，到明天早上怕是也洗不好……
今天苏棠是要饿一天肚子了。
叶大娘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她还有活在身，做不完也是没好果子吃的，不能在这里多留，她道：“苏棠，就是这里了。你别担心，等我那边的活做完了就来帮你，这些衣裳今天一定能洗完的。”
苏棠回过神来后，赶紧让叶大娘快走，“您不用管我，快去做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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