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基地离医院家属区和部队家属区不算近, 他们那边的训练声传不过来。而这个点, 正好是饭后休息的点,所以显得此时的基地里很安静。
阳光避开高高的棕榈树和椰子树洒下来,暖融融的,但又不像是夏天烈日那样灼热,晒得人懒洋洋的, 宋雨晴现在走路都打瞌睡。
一到家,立刻就去洗手洗脸然后换上睡衣躺床上。强撑着困意等了一会儿,直到赵平生也躺了下来,手脚顺势搭了过去,才觉得这个睡觉的流程走对了。
好像是睡了很长的一觉, 但醒来也才到下午两点半。她醒来时,卧室的窗帘还紧紧拉上, 但门口敞开着透了光进来,赵平生搬了梳妆台的椅子坐在门边,面朝前院翻动手里的课本。
听到身后有翻身的声音,转头过来就看到了她正揉着眼睛醒来。
等了大概五分钟,发现宋雨晴又有继续躺下去睡觉的迹象,赵平生赶忙把人给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下午供销社要送一批货过来,咱们去早点,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
还有买收音机的钱和票也得带上,宋雨晴之前不了解情况,以为要去县城才能买到收音机,所以一直留着,等着看下次去县城再买。没想到部队这边的供销社可以帮忙代买。
他们以为他们算是来得早的了,但没想到等他们到的时候,供销社门前已经排了四十多个人。而此时,新进回来的货才刚刚卸车,都没往货架上摆。
“好多人啊。轮到我们的时候还有得东西买吗?”她看售货员搬进供销社的也就几个箱子,好像也没多少东西啊。
排在前面的一位婶子回头,“今天进的新货多着呢,上次进这么多货都是两个月前了。听说这回有县里百货大楼才有得卖的成衣。你别看前面排的人多,有些就是过来看热闹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要买。买也不会买多少。”
这位婶子说完才发现宋雨晴身后还站了个高高的斯文男人,看着不像是部队里当兵的,猜测他可能是在基地里做的文职工作。心道这男同志还挺有意思,一众队伍里就他一个男同志,他也没觉得尴尬。
宋雨晴没注意到这个“特殊情况”,和这位婶子聊了起来,问她知不知道这次进的“好货”有哪些。
“无非也就是那几样了,这回有牛肉罐头,这个是稀罕货。还有些新出的饼干,这个我倒是没有尝过好不好吃。大家最想看的,是这回进的成衣,看是不是和县城百货大楼卖的一样。听说还有不少布送了过来,大家都想扯些布做套衣服......”
不管是军官随军的家属,还是医生的家属,能在这边工作的,可能会因为孩子多而导致口粮有些紧张,但是大家的布票算是比较“富裕”的,毕竟是跟着工资给配额的,攒攒也能够做一身新的衣服。
赵平生一直没插话,等前面那位婶子又和别人聊上了,他才和宋雨晴道:“那咱们待会也多换点布出来。”
反正这些布留着也不会出现过期用不了的情况,先买了,说不得哪天就用来做些衣服什么的。
宋雨晴觉得都行,他们两个现在真的不缺衣服穿,而且他们现在的工作内容都不至于会损耗衣服,目前有的衣服都能穿很久了。只有穿在里面的贴身衣服得隔段时间换一换新的。
但是现在他们手里布票确实不少,买得到那就先买也行。
“哎哟,别挤啊!”
“你谁啊,我在这排得好好的,你过来插队?给我滚到后面去!”
队伍一下子就骚乱了起来,有个人觉得宋雨晴长相温和以为她是软性子,在前面插队不成就想过来她这插队,但刚走过来,就被赵平生冷冷地盯住,“要么你就好好排队,要么我喊巡岗的人过来带你去上上思想教育课。”
这人讪讪一笑,转头就挪去了队伍的后面,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难听的话,但赵平生可不管,只要不是舞到他面前说,他都可以当没听到。
前面那位婶子说的没错,排队的人看着多,但实际上并不是个个都来买东西的,还有的人只是来买一两样,所以那几箱好东西也够卖的了。
然而前面的婶子却说她小年轻太天真。
“婶子,难道里面还有些门道?”
“供销社又不是只有今天进货,前面几天也陆续进货呢,不过有些好东西啊,一上来就都被买走了,没点消息渠道你都赶不上趟儿。”
“咱们基地里,好几个团级干部,你想想他们的家属,手里拿到的钱票不少,人家就想买好的把日子过舒坦。供销社的三个售货员全是军属,所以部队的家属区知道消息就快一些。像医院那边的就落后多了。”
“这样啊。”一个小小的供销社,门道确实也不少呢。
要是和供销社的售货员搭上话,以后想要买东西就方便多了。但宋雨晴看看自己,再看看赵平生,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随缘吧,他们和供销社的人应该没什么借口搭上话。
前面的婶子买了不少东西,一个网兜装得满满的,怀里还抱了块折叠起来的布料,心满意足地离开。
轮到他们,宋雨晴一看还有得布料能买,先把自家的布票拿出来,选了三个百搭纯色的布料,让售货员按着布票的量扯布。又拿了张收音机票要预定收音机。水果也买了几样,看到不要票的牛肉罐头,也买!
售货员看她从小包里拿出厚厚一沓的票时,眼睛都瞪圆了。然后看着她分出一小沓布票扯布,就她的那个分量,都够做四身大人的衣服了。还有收音机票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但是,“旁边牌子写了,肉罐头每样每人仅限购买两份,多了不行!”
宋雨晴指了指身后的赵平生,“我们一家的,他的份我给钱。”
庆幸刚刚排队的时候赵平生跟在了后面,不然的话他们就不能买两个人的份了。
售货员往后一看,赵平生礼貌地朝她点点头,“家里她管钱,我的那份一起拿就好了。”
售货员:“......行吧。”
售货员又多看了眼宋雨晴,她刚刚没注意看,所以没认出来赵医生也在排队。原来这个就是赵医生的爱人啊,长得很好看啊。丁营长的夫人老在家属区和别的军嫂说赵医生找了个长得一般般的女知青,不少人没见过赵医生的爱人,以为人家真的长得不好看呢。
她就觉得赵医生的爱人长得好看,那白皮肤,真羡慕啊,不知道怎么保养的。脖子和脸都一样白,说明不是抹粉......
看了一眼,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差点就黏在人家脖子那了。
赵平生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把宋雨晴给挡开了,快速地又报了要买的东西,然后回头朝宋雨晴伸手,“媳妇儿,给钱。”
宋雨晴眉头都皱起来了,不解地看着他:你这是抽什么风了?你喊我啥?
虽然不理解,但宋雨晴还是把钱票都塞到了他手上,正要拿着布袋去装东西,布袋也被赵平生扯了过去,如秋风扫落叶似的快速地把买的东西装进布包里。别看他动作快,但还知道把桃酥和水果这些不能压的放上面,几块布被绳子绑起来。
钱和票清点好交给了售货员,他两手拎完所有东西,催着宋雨晴赶紧走。
“刚刚那女同志一直盯着你看。”
宋雨晴无语,“我刚刚都要以为你疯了。”
又道:“她看就看呗,我又不能少块肉。”
赵平生抿嘴不说话,要是盯着脸看,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但那女同志老往他家宋雨晴胸口看,他就看不过眼了,想想都觉得不舒服,于是就早早给钱走了。
看了眼身后不远处同样买了东西回家属区的人,赵平生一直到了家里,才和她“告状”。
宋雨晴就更无语了,这有啥?遇到长得好看的身材好的美女,她也会看啊!
但显然赵平生觉得接受无能,趁着午后没事干,拉着她回房间继续昨晚因为她嫌累被迫中断的事情。做到一半,宋雨晴才觉得自己掉进他的陷阱了,“你是故意找的借口吧?”赵平生不回应,埋头继续。
晚饭又是一顿丰盛的大餐,两人依旧吃到撑,然后出门去散步,倒是在沙滩边上走了许久。晚上回去睡觉前又被赵平生按住来了一次。
宋雨晴突然觉得一周休息一天是最好的,她这一天做的事情还真不少,简直像是把24小时过成了48小时。要是连着两天都这样,她就要废掉了,所以一周休息一天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赵平生生龙活虎地起来换衣服准备去训练,而她捂住了耳朵,继续睡觉,半点不想起来。
“我今天提前回,给你带早餐。”赵平生拍了拍她后背,“睡吧,回来再喊你起来。”
在看到宋雨晴疯狂眨眼睛打哈欠时,李思悦忍不住了,“你昨天干活了啊?”不然困成这样?
“嗯,干的活不少,也没睡好。”宋雨晴吃完最后一口包子,舀水洗脸,拍了拍脸颊才让自己清醒一点。下次......没有下次了。
甜甜穿好衣服,头上扎了两个小揪,背着一个五颜六色补丁块拼起来的小挎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牵宋雨晴的手,“宋老师,去上课啦!”
又和她爸妈挥手,“爸爸妈妈,我去上学啦!不要想我!”
走出知青小院,甜甜已经开始追问了,“宋老师,今天学什么捏?”
“今天学画小狗。”宋雨晴耐心地回答。
路上遇到要去上工的队员,大家纷纷和宋雨晴打招呼,“宋老师早啊。”
今天四个班都是画画课。她去上课,甜甜就拿张小凳子在教室后面跟着看,她年纪还小,被宋雨晴带着去教室后“跟堂”后,就爱上了“上学”,每天都是班上坐得最端正的小朋友。
“今天我们来学怎么画个小狗。画得好的前三名,可以把自己的小狗图上颜色哦。”宋雨晴拿出粉笔,“来,我们先画个大括号......”
画着画着,底下就开始了窃窃私语。
“你的狗好丑啊!”
“你的才丑!我的最好看!”
“我不想要漫画小狗,我想要我家阿黄那样的。”
宋雨晴一转身回头,这些声音就都没了,一个比一个还要认真。他们现在也不敢在宋老师面前造次了,以前宋老师真温柔啊,现在好凶!
宋雨晴可不管他们说她凶不凶,最好所有的学生都怕她,就像一、二年级的学生害怕柳眉一样。
没错,一、二年级的学生特别害怕柳眉,凡是遇到她的课,个个乖巧的如同小鹌鹑,就连三年级的班,有次实在是太吵了,中间没课、在办公室批改作业的柳眉实在忍受不了他们的尖声呐喊,气汹汹地走过去,帮焦头烂额的周斯平收拾了几个带头吵闹的刺头,从此三年级班上的学生也不敢以为周斯平好脾气就造次,因为柳眉说了,再让她知道谁上课吵闹,得上门去找他们爸妈。
就这件事情以后,宋雨晴和周斯平对柳眉的印象又往好的那方向扭转了不少。
其宋雨晴也发现了,柳眉只要不碰上韩瑞有关的事情,脑子还是十分正常的。但坏就坏在,柳眉除了上课,满心满眼都是韩瑞,现在没法让韩瑞进到学校当老师,正往别的方面琢磨呢,看能不能给他找个工作。
这不,宋雨晴上完上午的课回来,听到柳眉想和周斯平调课,下午早点上课,最后一节课她就能提前走,她正好去公社看看光明公社新开的零食厂招人公告。
上完课,其他人陆续回去了,宋雨晴和楚小云他们说好了中午做什么菜,自己就拿着一个本子去了办公室隔壁的教室。甜甜也跟在她后面。
没多久,陆续有孩子过来,大家进门前都先和在黑板上写字的宋雨晴打招呼,问了“宋老师”好,然后才走到教室里坐下。
再有一会儿,来的还有几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也有二三十岁的妇女。个个都拿着块木板,手里一根用报纸包住一端的炭条,这就是他们写字的工具了。也有不一样的,手里拿着的是铅笔和报纸。
但都无一例外的是,大家过来之后就自己找空位坐下,谁也没有多说话,看着黑板上的字,不急着模仿,先把字的样子和标出的拼音给记了下来。
有已经掌握拼音的,现在已经开始学着拼读了起来,小声地默念着黑板上的字。
“今天我们学习到的f这个声母......大家跟我一起读,f a发,罚,法,发......”
一如既往的,大胆出声的还是只有坐在最前面三排的小孩子,个个学得特别认真起劲。
半小时后,这节额外的特殊课程结束,宋雨晴一宣布下课,这些人虽然意犹未尽,但都听从指令,个个快速地把桌椅恢复原位,拿着自己的东西离开了教室。宋雨晴也就把教室门锁上,然后往知青小院走。
回去路上,还会遇上有年纪大些的队员问刚刚没怎么掌握的读法,又来问了一遍。课后还敢来问她问题的也只有小孩和妇女同志,像那些男同志,即使是也五十多岁了当了爷爷了,不好意思来找她,怕人家说闲话。留着回去再找家里的小孩问问。
“宋老师,我明天没空过来,得请假了。”说话的是阿月嫂的大嫂,她要管家里的家务活,只能空出半天去上工,她也基本都是下午去上工,但最近生产队里要开始种夏季稻了,她家里的自留地也得忙起来,所以就没空过来学习了。
另外几个嫂子也说要请假,宋雨晴摆摆手道:“这个课程设置的时候就说了,是面向生产队所有队员的,你们有空来就来,没空来就算了,不强求。”
而且这门课没有设置多少内容,主要还是给大队扫盲,争取让大家能多认一些字罢了。
她当时并没有想做这样的课程,而是想着能不能在上午上完课后加个知识小课堂,给生产队的所有孩子都能来上课,她是想通过这样的小课堂让没办法入学的学生也学到一些简单的知识。
但她提出这个想法后,楚小云他们几个一合计,不如做个更有意义的课程,那就是给大队队员,无论男女老少来扫盲。
这个课程不是全部都由宋雨晴上课的,卫长顺和周斯平也参与,楚小云身体负担重大家都没同意她来加这门课,等以后孩子出生了再说也不迟。至于柳眉,她觉得她和生产队的队员,尤其是那些父辈一样年纪的队员,抹不开脸,不打算掺和。
上课是队员自愿,也是老师自愿,柳眉没参与,大家也不会觉得不应该,甚至在上课时没少和来上课的人说,上课的内容是柳眉准备的。
也有人觉得他们不该另外开这样的课程,对交了学费上学的学生不公平。
但他们也说了,这样的课程教的内容不多,他们学一年的内容怕是都比不上坐在教室里学一个月的。而且大队干部觉得有人给队员扫盲挺好的。反正谁觉得有需要认字谁就去呗,人家老师增加的这半小时课程也没跟大队要增加工分和待遇之类的。不耽误正常的上课,大队是不管的。
他们中午的扫盲小课堂吸引到的队员越来越多,宋雨晴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今天她上完课,早早地批改完了作业,就一刻不停地就要赶着骑车回家。
楚小云笑她,“天天和赵医生见面还这么急着回家见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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