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可真是无孔不入。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严查特务的原因，罗元锋和他在市文化局的朋友现在还没审完，也就一直没被放出来。按理说，要不是特务，就算按骚扰妇女的罪名，这应该也移交到公安那里去了。要么，是审问出了点别的东西，要么，就是罗元锋可能真的是特务。
赵平生难得早回来一天，洗手换衣服后，架着胖崽的胳肢窝把她举了起来细细地看了看，胖崽还以为人家在和她玩呢，嘟嘴呜呜呜的。
赵平生又掂了掂她，这才把她揽怀里，对沙发上坐着的宋雨晴道：“总觉得胖崽长大了不少。”
“你最近天天早出晚归，都没怎么看到她，现在看她，当然觉得是长大不少了。都快三个月了。她现在想翻身了，躺小床上就想使劲翻身呢。现在天气凉了，早晚穿得多了点，她动不了。”
赵平生伸手指给她握着晃了晃，遗憾道：“好像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宋雨晴就没这个想法，她早上出门前给胖崽喂奶，下午又早早下班回来逗她玩，每天见面的时间不短，所以不会有“孩子长这么大了啊”的感慨。
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赵平生，她忙道：“哎，你别和我说抱歉啊什么的。一家人就不要计较谁多做些谁少做些的事情了。你好好工作，早点忙完，回来给我做饭就行。”
宋雨晴挨凑过去小声道：“我觉得真的没有人比你做饭好吃。”
瞧她这心虚的样子，赵平生拆穿她道：“你在家没少和胡嫂说她做饭好吃，比我做得好吃吧？”
“嘻嘻，胡嫂做的饺子、面食确实比你做的好吃。”胡嫂老家是北方的，人家那边就是吃的面食比较多。做出来的劲道不一样。反正就是更好吃就对了。
他就知道，不然的话至于小小声地和他说？
又和胖崽说了一会儿话，就把胖崽放回小床上了，“省得有人说你爸做饭不好吃，我今晚下厨做饭去。”
“小气鬼。”宋雨晴嘲笑他道，然后把赵平生做的丑玩偶放胖崽肚子上，故意道：“给你拿你爸爸做的丑玩偶。”
赵平生闷笑，玩偶这件事上，他没得反驳，他现在越看越觉得丑，但架不住胖崽喜欢啊，她就喜欢这个丑不拉几的，睡觉得贴着睡呢。
脸上的笑意没落下去过，撸起袖子给忙活出了三个菜来，家里两顿的肉都被他一顿做完了。胡嫂默默地吃饭，不好说他们大手大脚过日子。
这一顿是不少，但赵平生最近辛苦，多做些是应该的。天天吃食堂的饭菜，肯定是比不过自己家里吃的。
别人家的，她不知道，但他们家的，肯定是家里的更好吃。
才刚开饭，就有邻居端着饭碗过来了，电视打开，胖崽在小床里激动地踢腾了好几下，还呜呜呜地出声。
“她现在这个点最闹腾，别人来逗她，她更开心。尤其是小朋友，她更喜欢小朋友来和她嘤嘤呜呜地唠嗑。”
宋雨晴和赵平生分享胖崽现在的小趣事。娃是一天天地长，现在都想着要翻身了，离会坐、会爬也没多远了。瞧她现在小不丁点就爱找人玩，等到会走了，少不了满屋子蹿来蹿去。
赵平生在家里，来看电视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一个个的都安静得不行。平时大家还会顺便聊聊天，讲讲八卦，今天鸦雀无声。
第二天赵平生没回来吃晚饭，邻居们来看电视，又边看边聊天起来。
当晚，宋雨晴就把这个发现给赵平生说了，乐得她没少笑赵平生“有威信”。
“......再让你得意几天。”赵平生意味深长道。
胖崽满了百天，过了三个多月，已经会翻身了。而胡嫂也终于要回家去了。
宋雨晴把早准备好的钱和票，以及另外的一些答谢的礼品：水果罐头和糖果，都拿给了胡嫂。和赵平生认真地谢了好几声。
胖崽能养得这么好，胡嫂帮了大忙，不然，他们两个在单位也没法安心上班。
胖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对着胡嫂笑了起来，毕竟，她和胡嫂待的时间是最长的了。白天跟着胡嫂在家，晚上跟着胡嫂睡一间屋。
不过，这娃心大，给她换了间屋子睡觉，晚上也都是他们陪着，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第一次被她绑在身前，带着一起去上班，看外面的东西都把她看愣了，一路眼睛睁得大大的。遇上大院里一通出门上班的叔叔阿姨和她打招呼，还会害羞地笑着埋头到妈妈怀里。
到了市文化馆，宋雨晴还没来得及把胖崽放下来，就被单位里的大姐们围住了。
“哎哟，长得和宋同志真像。”
宋雨晴一低头，正好胖崽这时候仰头看她，俩人都笑了起来，更像了。
没错，胖崽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她小时候的翻版。她看过她小时候的照片，她小时候比胖崽还要胖一些。
她也看过赵平生小时候的照片，其实也是有点像赵平生小时候的，但赵平生小时候就是个“酷哥”，小脸臭臭的，胖崽太爱笑了。
胖崽就这么开始了在市文化馆的日子，才几个月大的小娃娃，经常被叔叔阿姨带去阅览室接受文化熏陶。
市文化馆还有别的小孩，小孩遇上小孩，叽里咕噜地能聊上一天。她觉得，胖崽可能要早早说话了。
赵平生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时，已经是73年的一月份结束了。上完二月的第一天班，市文化馆开始放假，今年和去年一样，给放五天的假期。
她回家时，自行车后面绑了一个布袋，都是单位发的年礼，车头那还挂了一大块肉。这个年代，发米面油肉的，就是好的。
胖崽被她绑在身前，两只手紧紧扒住一个红苹果，生怕被她抢走，回到大院门口时，下车拿证件给警卫员检查，然后掀开挡风的小被子看一眼，乐笑了，有个小朋友只长出了两点小米粒牙齿，就想着吃苹果。
苹果没吃着，糊上去的全是口水。
见妈妈忽然掀开了小被子，以为是在和她玩捉迷藏呢，咔咔咔地笑出声。
“雨晴！”
宋雨晴忙回头一看，眼睛亮了起来，对胖崽道：“你爸赶巧了，也是这个点下班回来。”
再一看赵平生车上带的东西，好家伙，比她的丰富多了。
胖崽正呜呜地喊，想和妈妈再玩捉迷藏呢。忽然上头凑过来爸爸的脸，愣住识别了许久。
得，激动得双腿踢腾。
“行了行了啊，再动就要掉下去了。回家随便你动。”宋雨晴拍了拍她小屁股，才把她给哄着了。
门口这儿的人多，他们也不骑车了，推着车慢慢地往里走，赵平生时不时地就掀小被子逗胖崽，宋雨晴这两耳朵都是胖崽的大笑声。
“老赵，宋同志，过年一起吃饭不？”温良和吴忧也这个点下班过来，和他们顺路一段，得去托管班接孩子。
“行啊，问问蔡天和，到我家里来？”
他和温良最近一个月天天都待在一块儿做事情，可能是知道他不喜欢提以前的事情，温良也极少再说。每天聊的不是工作就是家里孩子的情况，倒是让他们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那必须是去你家啊，你家地方宽敞。”温良看了眼被包裹起来的胖崽，听她笑个不停，也跟着笑，道：“你家胖崽和我们家铁花有得比了，闹腾起来没完没了。”
说是这么说，但孩子这么能闹腾，说明长得好养得好，心里乐呵着呢。
“闹腾的好啊，热闹。”陈良春推车赶上来，加入了聊天。
一行人往前走着，大人说话，还有个躲在妈妈怀里的小朋友笑咔咔地伴奏。
第115章 第三年
放假后的第一头就是除夕当天。
胖崽早上醒来喝了奶又换了尿布后, 躺在垫了几层尿布的大床中间，往左边翻身就挨着爸爸，往右边翻身就挨着妈妈, 自己玩了一会儿，就又躺了回去, 重重地唉了一声。
被她小手一下又一下拍到的宋雨晴和赵平生早就醒了，俩人默契地装睡, 只是这时候听到胖崽这声叹气, 俩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个小朋友的烦恼不会就是，她醒了, 但爸爸妈妈都还睡着吧？
他们不说话，胖崽就自己啃手, 伸手伸脚扑腾几下。一个人，也能玩得挺高兴。
他们也没多睡, 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少。
昨天带回来的东西都已经归置好了, 有一块肉和一条排骨是要带去宋家的，另外还有些单位发的水果。
自从喝了胖崽满月酒后，他们就没再去过宋家，也极少见面，只有几次见面都是宋红旗和宋长民拿从老家收上来的鸡和鸡蛋, 顺便还给她一份他们看书不懂的疑惑单子。
宋雨晴都是每次拿了钱票给他们带回去给家里，她确实需要鸡肉和鸡蛋，但没想着白拿。而等到他们下次再来的时候，再把赵平生的注解带给他们。
现在临近过年，是该过去走一趟, 送送东西。
不过，今天下着小雨, 挺冷的，他们没想着带胖崽一起出去，就让赵平生跑一趟，送完就回来。
吃过早餐，赵平生就出门了。胖崽在小床上等了许久，眼看着爸爸出门了，自己还没出门，着急了，啊啊啊地喊，眼睛一直看着门外。
宋雨晴拿勺子刮了刮苹果，给她喂了些果泥，然后就见她咂咂嘴，小眉毛皱得像两条毛毛虫，还没尝出来是什么味道。但吃完了后，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苹果，兴奋地挥着手。
“好吃啊？行，再来吃一口。”
喂了几口，宋雨晴就不给喂了。刮给胖崽吃的就损失了那么一点点，她这一口一块。在胖崽啊啊的声讨下，她把丑玩偶塞她手里，然后开始收拾家里。
家里暂时还没有蜘蛛网，不用打扫上面，就先兑了热水，给家具擦一遍，然后再扫地......
大院里今天热闹非凡，哪怕是下着雨，一点都不影响一群小孩子到处跑。到除夕了，手里总能捏到几分钱，多的能拿到几毛钱去买零食。呼朋唤友地跑去供销社。
这里的部队大院比海岛的医院家属区大得多，也要热闹得多。她听到隔壁江大姐招呼孩子干活的声音，结果发现两大的已经跑出去玩了，骂了好几声。
还有旁边周医生家里也难得热闹，周大娘的话也多了起来，细听，是周医生的两个儿女都回来过年。
有人打着伞路过，见她家里敞着正屋的门，就过来看了一眼，见宋雨晴弄了个火盆，炭才烧起来，宋雨晴就在炭盆上搭个架子，把胖崽的衣服、尿布给搭上去烘干。
不这么做，就这个天气，还不知道会下几天的雨，衣服都难干透。
“你家赵医生不在家啊？”
按理说，医院的医生大部分都给放假回来了，尤其是前段时间忙得没个停歇的那批。
“给我家里送年礼去了。天气不好，就没带着胖崽出去。”
“也是，前几天还好点，也就是不出太阳而已，谁知道今天忽然就下雨了，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阴天呢......哎呀，差点忘正事了，我不和你说了，得先去供销社了，要去买东西。”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冲进雨里。
隔壁家的江大姐站在自家门口问她：“宋同志，你家还有没有多的酱油膏，我先借一点。”
“有。”宋雨晴说着就把胖崽的小床往旁边再挪一点，然后去后院厨房给打一些酱油膏出来。
别人家都忙活起来准备吃的了，他们家还不着急，直到十一点的时候，赵平生带着个包裹回来，他们家这才开始。
带回来的包裹是海城寄过来的，他们寄去海城的年礼这个时候也该到了。一起寄过去的，还有他们一家三口的照片。
那是好不容易等到赵平生周天有半天假，才出门去拍的。
他们家里留的那张，就和他们的结婚照一样，都被赵平生弄了个简单的相框给挂墙上。和她画的那些画、她的奖状挨着。搞得家里沙发上头的这堵墙花花绿绿的，任谁一进屋，都得被这面墙给吸引住。
“先别去忙，来看看家里收到的信。”收到了一沓信件。
宋雨晴快速地拆开了最上头的、海城寄来的信件，然后快速浏览了一遍，上头都是些问他们情况的话，还提了，知道他们工作忙，但有空的时候去相馆拍几张胖崽的相片给寄回去。
宋雨晴笑道：“正好，他们这时候肯定也收到胖崽的照片了。”
她这一提到胖崽，胖崽的大眼睛就看过来了，她现在知道自己的小名了，听到了会望过来呢。
“小鱼说，今年放假是打算过来的，但同学组织了一个活动，得留在学校，就没过来。”信里还特意提了大院里新来的那家终于不盯着她不放了，说是人家攀到了个更高的枝头。
看完了海城寄来的信，宋雨晴把信递给他，又去拆海岛寄过来的几封信。
想来大家都是差不多时间寄出来的，她半个月没去拿，现在正好都凑一起了。
“姜凤霞今年有假期回家，约我们初九那天出去吃饭。吃饭的国营饭店就是市文化馆过去那家，上次胖崽在那喝的满月酒。”
她这假期还更难，都没法过年前回来，不然怎么约到了初九去？
一想到过几天要和老朋友见面了，心情都雀跃了起来。
胖崽又眼睛咕噜地看过来，朝宋雨晴笑出声，好像在问：妈妈，你怎么又叫我啦？
宋雨晴好笑，伸手去和她握握手，继续看下一封信，“思悦当了大队妇联的干事哎，哈哈，思悦其实挺适合的。看她给写的这些事，要被她逗死，以前我们睡一起，她就能搜刮大队里的八卦。嗯，特意让我和胖崽小朋友转达一声，新年好。”
“没错，这次是在喊你了，思悦阿姨和你说新年好。”
来羊城待了将近一年，这一年被画稿、胖崽、赵平生、每日循环的琐碎小事充斥着，在弘安生产队半年的劳动，好像是一场很久远的梦。就连每天骑车从部队基地出发，穿过长长弯弯、坑洼不平的乡间泥路到弘安生产队知青小院、半年下来的清晨与黄昏，还有生产队小学朗朗的读书声，也变得很遥远。
日常想不起来，但每月收到朋友们的来信，又把自己拉回到了在弘安生产队的时候。
“咦，这有一封来自云省的信件，是农场寄过来的。”宋雨晴没拆开，直接给了赵平生，这封信，想来是“赵平生”那位去了农场的老师写来的。
赵平生看了信，脸上的笑意浓了些，又把信递给她看，道：“谷老师被农场分去了卫生所工作，师母去帮忙打下手配药。以后不用去劳动了，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甚至还能发挥自己专业所长，算是在不幸里熬出了头。
从68年到现在，四年多的时间，总算是熬得看到了曙光。
宋雨晴仔细地看完，能感受到写信人压抑着的欢喜，觉得最后的“感谢”两字写得力透纸背，显得格外郑重。
赵平生轻呼了一口气，道：“给回一封信，知道他们过得好，以后就不用常联系了。”
他们能伸手帮的，已经帮了。
96/153 首页 上一页 94 95 96 97 98 9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