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仙音雅乐,主客尽欢。
后院。
雪祁慢慢解了衣裳,露出了苍白|精壮的身体。
这是一具相当完美的身躯,浑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多余的赘肉,线条流畅、肌肉贲张,腰身虽然细,却充满了劲力。不过,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身上却有很多大大小小的伤,许多是陈年的旧伤,又有一些新鲜的伤口,横亘在他的背上和胸前。
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旧伤多是刀剑伤,新伤却是鞭伤。
他的脸上连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看上去冷漠极了,完全不在乎自己身上的鞭伤一样。
他慢慢地脱去了自己的衣裳,走近了浴桶里。
门外有人扣扣轻敲,小小声:“雪祁~~我来找你约会啦~~”
雪祁:“…………”
雪祁没出声。
然后就听“吱呀”一声,窗户开了一条缝。
雪祁冷冷道:“不准进来。”
那人顿了一下,说:“好叭。”
然后就钻进来了。
是姜明舸,头上顶着一只厚重的猫咪帽子――样式很像以前雪祁行走江湖时,在漠河以北见过的那种狗皮帽,有着大大的护耳,唯一不同的是,她这帽子的护耳上还有粉红色的肉垫……是那只猫妖怪的爪子啊!
姜明舸还一把把帽子揪下来,若无其事地说:“热死我了!”
雪祁:“…………”
雪祁抬眸,冷冷地盯着她。
姜明舸瞧见了雪祁在干什么:“……诶?鬼也要洗澡么?”
雪祁:“…………”
雪祁冷冷道:“鬼不能洗澡么?”
姜明舸:“…………”
姜明舸被问住了。
说实话,她的确不了解鬼是怎么生活的,不过现在想来,鬼是活人死后变成的,且还留有活着时候的记忆和习惯……那么,死了之后,也只是在“吃饭”的口味上有所改变,生活习惯当然一如往昔啦。
不过说起来,一般走江湖的男人好像都没有这种频繁的沐浴需求……
之所以知道雪祁的沐浴需求是“频繁”,是因为那天她亲吻雪祁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新鲜的皂角味。
姜明舸撑着头,说:“雪祁有点洁癖呢。”
雪祁:“…………”
雪祁背对着她,长发散落下来,湿哒哒地贴在了他的背上,他有点微妙地把身体往下沉了一沉,冷冷道:“你还不走?”
姜明舸:“嗯?我为什么要走呢?”
猫儿龙缠在她手上,发出了细细的喵喵声,以示附和。
雪祁:“…………”
雪祁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讥讽她“你很喜欢看男人怎么洗澡?”,但是,作为一个基本不说脏话的鬼……这种话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况且,她明显一副安然自得的模样,问也没用。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靠在浴桶里。
姜明舸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撑着头,说:“你身上好多伤,是‘树夫人’做的么?”
雪祁依然没有回头。
他的回答也十分简单:“与你无关。”
姜明舸说:“我就在树夫人的屋子里呢,怎么可以说与我无关呢?”
雪祁冷冷道:“你既知道,还不快走?”
姜明舸道:“可是我说过要回来找你约会的呀!”
雪祁:“…………”
雪祁一时没说出话来。
而且,那天,她说的是,“今晚再来找你约会”。
所以,其实她已经失约了……还说这种话。
屋外忽然有人敲门。
“聂雪祁,你在屋子里做什么?”
有人尖声道。
雪祁霍然睁眼,冷冷道:“滚。”
那人在屋外尖笑道:“我怎么好像闻见了人的香味呀……聂雪祁,你是不是在屋子里私藏了小娘子,没把心肝挖出来上供给姥姥啊?”
说着,那人居然就要推门进来。
雪祁瞳孔骤然收缩,对着姜明舸低声道:“过来!”
而姜明舸的反应比他还要更快,雪祁还没说话的时候,她就朝这方向已扑了过来,毫不犹豫地跳进了一人高的大浴桶之内,她的猫咪也是激灵的,呲溜一声,就躲进了床底下。
姜明舸把自己藏在了雪祁的怀里。
姜明舸并不算矮小,但雪祁身形高大,实际上只是沉默地立在身边,也会有一种冷而沉重的压迫感俯冲下来,姜明舸只需要身子一缩,就立刻躲进了他怀抱里,连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暴露出来。
如果她真的是一只狸花猫的话,那她一定很擅长寻找可以躲藏的阴影角落。
在门外的不速之客推门进来之前,她就悄悄咪咪地把身子缩进水里,整个人缩得小小的,依偎在了雪祁的怀里。
啊……好冷!
水好冷!
可恶的雪祁,居然用冷水洗澡么?真不是人!
啊,他好像的确不是人呢……
鬼的身体是冰冷的,他摸上去是冷的,呼吸也是冷的,姜明舸依偎在他怀里,感觉他的胸膛和怀抱简直比这洗澡水还要更冷。
她轻轻地抖了一下,像只兔子一样,鼻头抽了抽。
然后,把自己的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
雪祁:“!!!”
雪祁搭的手指立刻就紧紧的攥住了浴桶的边缘,此刻,如果在他身后的话,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的背肌在一瞬间骤然紧绷,连带着大臂和小臂也绷紧了,肌肉的线条被水汽所打湿,湿淋淋的、又无比清晰。
她……她在做什么!
但这好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身上的确有气味,而且她身上的阳气其实味道非常甜美,稍一外泄,就会被人发觉,躲在水里可以很好的隔绝味道。
但这似乎有点太超过了……依偎着他什么的……
雪祁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他慢慢、慢慢地垂下了眸,就看到了她柔软又蓬松的头发,还没有被水汽打湿,就这样融融地贴着他,发丝搔过,令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瘙痒从皮肉下渗透进来……甚至令他的筋骨都开始忍不住打颤。
……原来,人死了之后,身体也并不会变得那样麻木。
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自己比活着的时候要更加敏感。
雪祁突然长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气息发抖。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小厮打扮的男鬼走了进来。
从姜明舸的视角当然是看不到这男人的,所以他不清楚男人长得什么样子,倘若她能瞧见的话,一定要锐评一番,直言此人连小厮都不配当。
只因这人生得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三角眼、扫帚眉、外凸嘴、蒜头鼻,真是要多丑有多丑――要知道,高门大户里,小厮都是要近前伺候少爷老爷们的,人都是喜美不喜丑的,放个这么丑的家伙在身边,谁受得了呢?
假如那天,姜明舸闯入兰若寺,见到的不是雪祁,而是此鬼的话,那他就算马上没阳气要光速去世,姜明舸也不可能大发善心给他渡阳气的!
雪祁显然也很不待见这丑鬼,连头也没回,直接呵斥:“滚出去。”
那丑鬼尖笑道:“聂雪祁,你真以为你是什么大少爷不成?你千万莫要忘了,这里是姥姥的屋子,你和我不过都是供姥姥驱使的鬼奴而已……”
雪祁闭上了嘴,显然不想与他在嘴上争风。
……更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姜明舸在他心口上轻轻地一拱一拱的,腰也拧了一下,这不拧还好,一拧,自然就意识到了他身体上发生的一些微妙变化。
……他们贴的太紧了。
这让雪祁当即生出了极大的羞耻心,耳根红得不成样子,他侧过了头,姜明舸就看到了他耳后有一颗浑圆的小痣。
……这个人长得好色啊。
姜明舸若有所思,开着小差,瞧见雪祁看她,她还冲他露出了甜甜的笑,小酒窝又从双颊上荡了出来。
她还真是……放松。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出门闯荡江湖,降几个妖、除几个鬼,就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她自己处理不了的东西了。
可事实却是,这世上的确有更可怕的东西……
雪祁却只希望她永远也不要懂。
他伸出手,抚在了姜明舸的头顶上,将她往下压一压,半张脸都躲进了水底下。
那丑鬼喃喃道:“奇怪……明明闻见了点……”
雪祁依然背对着丑鬼,两只胳膊搭在了浴桶上,贲张的背肌显露出来,带着一种无声的危险,黑豹一般。
他冷冷地道:“滚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
声音好似出鞘的刀!
丑鬼的身子果然在一瞬间僵硬了,气焰也不再嚣张,看来,他原本以为自己抓住了雪祁的小辫子。
就此退去,却也不甘心,便咬牙切齿道:“你杀了我一次,难不成在姥姥的地盘,还想杀我第二次?”
雪祁淡淡地说:“你可以试试。”
丑鬼的声音顿时就像是被掐断了一样戛然而止。
那一双三角眼中闪过仇恨的凶光,却又十分畏惧雪祁……最终,他还是放下了一句狠话:“聂雪祁,我们走着瞧!”
然后,就要狼狈而逃。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变故发生了。
一只蜘蛛落在了地上。
蜘蛛落在地上,原本没有什么,但问题是,它落在了猫儿龙的眼前,而猫儿龙的习性……是只猫。
猫儿龙嗷得一声扑出来抓住了蜘蛛,摁在爪爪底下,似乎是再思考怎么玩弄。
丑鬼惊了一跳,瞧见猫儿龙,怒骂:“死猫……”
猫儿龙抬头一看……被丑鬼的丑给吓到了,浑身毛毛炸起来,喵呜尖叫了一声,跳起来变成猫猫牛皮绳……直接把丑鬼吊在房梁上了。
丑鬼就成了吊死鬼,还是脖子直接被绞断的那一种。
……他果然又死了一次,连喊叫都没喊叫出来,就变成了一g灰尘,光速去世了。
猫儿龙:“……喵。”
猫儿龙无辜地喵喵叫起来,把自己柔软丝滑地缠到了房梁上,然后因为扬起来的灰尘喵咳喵咳。
这是树夫人的屋子。
如丑鬼刚刚所言,无论雪祁和那丑鬼生前有过什么样的纠葛,死后,他们都是树夫人的奴仆。
奴仆之间,怎可互杀?
但是,此刻的雪祁,却完全没有心思善后处置。
因为姜明舸突然咬了他一口。
她一直依偎在雪祁怀里,一直盯着雪祁的胸膛看,鬼使神差的,她张开了嘴巴,咬了一口雪祁……
第56章 05
***
“唔……”
雪祁的咽喉发出了一声压抑的闷哼。
猫儿龙被房梁上的灰尘给呛得直咳嗽, “啪叽”一声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一张摊平的猫饼,它细细地喵喵叫着, 委屈巴巴地抬起头来, 看见雪祁的背肌紧紧地绷出……
他的两条胳膊原本是搭在浴桶的边缘的, 这是一个相当放松、相当惬意的姿势才对。
但是此刻,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了浴桶边缘, 指节发红,手背上青筋迸出, 肌肉好像在不停地打颤。
“你……”
他的咽喉里只咬牙切齿地挤出了这个字, 随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发出了一种略带痛苦的闷哼。
姜明舸磨了磨牙,终于放过了他, 抬起了头,用自己的双臂搂住了他的脖颈。
雪祁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好像劫后余生一样。
姜明舸的腰肢却又轻轻地拧动了一下。
雪祁立刻伸手, 摁住了她的腰,哑声道:“不……不许动……”
姜明舸睁大了无辜的双眼:“为什么呀?”
雪祁咬着牙,不肯说话了。
姜明舸有点了然似的笑了起来,道:“哎呀……原来男鬼也有那种冲动……”
雪祁:“…………”
毕竟被女孩子紧紧抱住贴贴蹭蹭了啊。
而且,她还是亲吻过他的女孩子。
在他自己都懒得关心自己的死活,想着干脆就这样灰飞烟灭算了的时候, 她走过来, 吻住他, 给他渡了一口甜蜜的阳气。
她为什么还要来呢?
今晚……她不该来的。
或者说, 她本来就不该跑来和一只鬼约会,他们认识在了错误的时间。
姜明舸搂着他的脖子, 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说:“你的洗澡水真冷。”
雪祁一动不动。
半晌,他才说:“你该走了。”
姜明舸睁大了眼睛:“你刚刚和女孩子一起洗完澡,就要赶女孩子走?”
雪祁:“…………”
姜明舸:“你是不是人!”
雪祁:“……不是。”
姜明舸:“…………”
好叭,的确不是。
姜明舸板着脸,眼神中带着谴责的意味。
雪祁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道:“现在你知道了,这里不只有我一个。”
姜明舸道:“姥姥就是树夫人?”
雪祁道:“不错。”
姜明舸又道:“树夫人……树夫人,这名字听着可真古怪,她难不成是一株千年古树?物老成精,说的便是她吧。”
雪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权做默认。
姜明舸道:“那天你身上那金子……”
雪祁道:“那是树夫人的枝干,若来人受不得诱惑,收下金子,夜半会被掏出心肝。”
姜明舸:“怪不得你说,我没命花。”
雪祁没有说话。
姜明舸侧目瞧他。
平心而论,雪祁真是生了一张非常英俊的面容。
鼻梁高挺、薄唇无情,一双眼睛好似漆星,身躯之上又好似结着远山的积雪,亘古不化。
可是,姜明舸凑近他的时候,才知道让积雪融化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令人欢喜的事情。
姜明舸说:“你这个人……”
雪祁被她搂着,完全不看她一眼,好像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一样。
可是,他的一只手却压在水里,压在她的腰窝上,完全不肯放开,使得他们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使得姜明舸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发生的任何一点变化。
雪祁真是个欲盖弥彰的家伙。
姜明舸笑道:“你这人,明明就是不想叫我被掏去心肝,却非要恶言恶语,真讨厌,就不能说点有趣好听的话么?”
雪祁冷冷道:“没有,请。”
姜明舸冷笑:“请什么请,你还抱着我不肯松手呢!”
雪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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