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散开几圈涟漪
你在门外听我练这支曲
我为你备一件蓑衣
琴声传到寻常百姓的家里
有人欢笑有人在哭泣
情至深处我也落下了泪一滴
随弦断复了思乡的心绪
路途长长长长至故里
是人走不完的诗句
把悲欢谱作曲为你弹起
才感伤何为身不由己
月光常常常常照故里
送回多少离人唏嘘
想着你喂给我那勺热粥
这回忆就完结在那里
这年月依然悄悄过去 [2]”
整个篱笆小院回荡着慕容晚清澈空灵的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团子也爬了过来,趴着那不吵不闹的。它一个连眉毛都没有的小狗,竟然也能拼凑出一个很是忧伤的小表情。
慕容晚望着明月思绪万千,忘记了周身的一切。
小时候外婆总和她说顺着月光就回家了,可她如今已走的太远,月光再也照不到她的故乡…
“外婆啊,晚晚找不到路,可能…回不去了…”慕容晚喃喃自语,凄凉的苦笑开来。
外婆把她从垃圾堆捡回来的时候还没生白发呢,可现在已经满脸皱子,牙齿也稀稀拉拉的,耳朵还听不清,人却依旧很啰嗦也很固执。
啰嗦的、固执的、颤抖的、期盼的、就这样日复一日去路口的樟树下守着。
太阳升起又落下,守着她归家。
她那时总说啊,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过段时间一定回去,可如今…也不知道外婆那混浊的双眼还能承载多少次失望。
慕容晚啊,你真他妈的不孝!
慕容晚狠狠的咬破了自己的下唇,两眼噙着泪,风吹散的头发也不束起,就这样痴痴的望着晚夜的明月。
周围悄然无声,阿舟抱着团子安静的退回了屋子。
再整天乐观的慕容晚也有她自己的伤春悲秋,想诉说的时候阿舟自然永远都乐意倾听,想一人消化的时候阿舟也会安静不打扰。
阿舟懂慕容晚足已。
所以阿舟回到了火锅前,百无聊赖的一手托着歪着的小脑袋,一手继续涮着香菜,狠狠的蘸了一大碟醋。
边嚼着边傲娇的想:“慕容晚那么伤心,肯定是思念那个什么狗屁沐王爷,这几天都不要理她了…”
……
阿舟虽说小脾气一上来,确实不想搭理慕容晚,可回去的路上看见素来活泼的慕容晚一直沉默寡言,又丝丝心疼,便努力找起了话题。
奈何想了老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段子,只好说起了他和阿娘的亲身经历——
一段,从未与人诉说的过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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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晚儿唱的歌一:来自抖音改编《富婆之歌》。二摘录自音频怪物 《琴师》。
谢谢每个愿意花时间看新手咕咕小说的小天使们,希望你们也能喜欢这个故事。
第14章 过往皆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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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悲凉的过往就此在慕容晚面前徐徐展开了来。
阿舟的娘当年也是花容月貌,在风花雪月阁正当红。
奈何美人难过情关,意中人却非良人。
她怀孕后便再没了踪迹。
阿舟的娘是个飞蛾扑火的性子,便用全部银子赎了身,一个人怀着孩子离开了风花雪月阁住进了贫民窟,平时靠点散活度日。
生阿舟时遇了难产,九死一生,落下了个病根。随着年岁和夜以继日的劳作,病根便理所当然的爆发了,病情严重时几乎半年下不来床。
阿舟这时候才八岁,为了生计,只能上街去乞讨。周围的大乞丐看他小小一只,经常合起伙来对他拳打脚踢赶来赶去,深怕阿舟抢了他们生意。
阿舟没有办法,只好去市集等小贩收摊,然后捡他们落在地上的菜碎子。可每逢寒冬腊月天,连小贩都没几个,他只能去旁边面粉铺子抠散落在地上或者砧板缝隙的面粉灰,和阿娘含着泥土合着水灌进肚子以填补饥饿感。
有一年岁暮天寒,他和阿娘又好几日没吃过东西了。他在觅食途中幸运的遇见了一个正在啃着热乎乎油饼的小公子。
据他的观察,一般孩童都爱吃一半就丢,所以他小心翼翼跟了上去,想等着什么时候小公子吃腻了扔出去,自己好捡了剩下的回去。
可前方的小公子不知为何发现了尾随的他,觉得他像一只讨食的狗,便让他跪着自己身边爬一圈学狗叫,哄自己开心了就给他。
为了他和娘亲可以吃到点东西,阿舟咬着牙照做了。
谁知中途小公子竟然恶趣味来了,脱了裤子朝着阿舟尿尿,还兴高采烈的在那喊着:“继续爬,不要停,狗都汪汪叫啊!你怎么不叫呀!”
阿舟心里的难过愤恨不公委屈全在那一刻一拥而上,他想撕烂面前的所有人,咬下他们的肉!喝下他们的血!
却在下一秒,蓦地想起了娘亲的脸。若在没有吃的,定撑不下去了。
他终于说服了自己。
屈辱、尊严、刁难、这和阿娘比,不要又如何?全都是狗屁!
“汪”
“汪汪!”
稚嫩屈辱的音节从他牙缝挤了出来,伴着他弱小的身躯,一圈又一圈,硬是爬到了小公子满意。
除了手指抠紧地面留在了指尖里的血,阿舟没让自己掉出半滴眼泪。
所幸小公子后来也实在没想出新的整人法子,又觉得可能和自己家狗玩都会更有趣些,便慈悲的把半块油饼丢给了他,回家找自己娘亲炫耀今日善举去了。
阿舟颤抖的捡起饼子,连手上的血都忘了在衣服上抹两下,就兴冲冲往家的方向奔去。
心里甚至还有点欣慰:阿娘我们有饼子啦,阿舟多厉害,阿娘有吃的了…
没想到,自己刚进屋,却瞧见了一群贫民窟的小孩。
他们在他家翻箱倒柜的打劫,自己阿娘则倒在了旁边地上,一脸痛苦不堪。
阿舟顷刻间目眦尽裂,一腔孤勇的冲了上去。
咬、抓、踢、捶、小孩子能用的手段都用了!
然而他还是太弱小也太虚弱了,没法赶走恶人。最后被一脚踹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嘴里满口鲜血,分不清是他崩落的牙齿洞涌出来的,还是他咬的谁的。
自然,那半个用尊严换来的油饼也被毫无疑问的抢走了。
最后还是隔壁阿嬷看见两人眼瞧着不行了,均了自己的一点稀粥过来。可就这唯一存善心的人,也在几年前去世了。
“呵呵…慕容晚,你若早个几年遇见我,我那时讲话都漏风,可好玩了。”阿舟无所谓般的自嘲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似过往一切对他都是那么的风轻云淡。
却又在下一刻,终归是没忍住,不甘心的小声问道:
“我就不明白了,我和那个小公子明明一般岁数,他吃的那样香,为何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块油饼是什么滋味…明明是一样大的孩子啊,为何我就卑贱如斯如臭虫,为何天地偏偏选我当刍狗!”
阿舟瞳孔幽深,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前方黑暗蜿蜒的路口,心里燃起了倾天业火。
慕容晚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阿舟的故事碎裂成了好几瓣,鼻头酸,整个人也跟着揪着疼。
终于是忍不住,上前紧紧环抱住了阿舟,眼泪奔涌而出,落在阿舟的肩上成了小小的泪花儿。
她想,自己为何就没能穿到阿舟最苦难的那几年了?
这样自己就可以把全部温暖都给他,世间的善意都送他,带他看看春笋破土,夏柳拂晓,金穗秋田,满仓冬藏,让他敢爱世间万物,让他昂首挺胸的重活一遭啊!
慕容晚带着哭腔说道:“阿舟阿,那些日子都过去了,真的!再也不会发生了。你看,你都长的和我一样高了,可以很好的保护你娘亲了。我保证我们以后都会赚很多很多银子,能买下一整条街的油饼摊子。”
阿舟觉得慕容晚这样好笑极了,自己整个肩膀都被她的鼻涕泡儿和眼泪浸湿了。
一只黑夜里游走的孤鬼而已,不渴望光亮,不需要救赎!她何必为他哭泣了。
可她偏偏顾拧又倔强,硬生生闯了进来,还非要拥抱他!
那真是……除娘亲外,第一次还有人愿意去拥抱活在鄙夷轻贱下的他啊。
她就不嫌他污浊不嫌他脏吗?
阿舟内心的黑白世界在那一刻山崩地裂飞灰湮灭,扬起的尘灰里,第一次出现了星星萤火、出现了光。
此刻明明站在寒风中,想着都是最痛楚的回忆,却因为如此简单一个拥抱,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被温暖与柔软包裹着,呵护着。
烈烈冷风再无法侵袭分毫。
这,就是被人心疼护着的感觉吗?
在后来那些刀尖舔血化身修罗厮杀疆场的日子里,他也时常回想起这个拥抱这个人,那是他内心永无止境杀戮里唯一的净土。
在这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尘世间,总有些人出生即地狱,生命里只有浮屠饿鬼,他们拖拽着,叫嚣着,狂欢着,要与你共沉沦,你终生都将浑浑噩噩的龉龃前行,直到你遇见了那束专为救赎你而来的光。
那束温柔的白月光。
它会照耀你、包裹你,守护你、把你从深渊万丈拉回凡尘,拼回你破碎的魂魄,找回你丢失的信仰。
直到很多很多年以后,面对了无数次生与死,阿舟才终于彻底明白,慕容晚就是自己的生命/之光,这光比单纯的爱更气势磅礴、更雷霆万钧,它们更应唤作至死不渝,是叶偏舟对慕容晚的--
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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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花雪月阁的日子继续平淡如水的过着,从冬至到新年也仿佛须臾间。慕容晚在这过了第一个年。
财迷似得唐厌离破天荒的送了慕容晚一个红扑扑的大红包。
厨房的王大娘给慕容晚捎了一串咸鱼外加两块腊肉。
阿舟的娘亲知道慕容晚也孤身一人,给慕容晚缝制了一个粉嫩的肚兜。
阿舟,阿舟什么都没给,最近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听说是在偷偷存钱准备给她买第一个男人,哦,不对,是第一个侍卫。
团子倒也长大了不少,每天在阿舟娘亲的屋子门口巡逻,雪白的毛发,身形优雅,像一个英勇的禁卫军。就是这脸…要不是还会伸着舌头旺旺叫,慕容晚还以为自己是捡了只白狐狸。
总而言之,这第一个年,热热闹闹的,让慕容晚内心终于有了一些久违的归属感,也许穿越也不尽然都是坏事。
过完年转眼就到开春了,风花雪月阁在行业内得业绩仍然一骑绝尘,压得正对门的花满楼门可罗雀,感觉马上就得倒闭了。最近更是打出要停业整顿半个月的告示,也不知道是不是掌柜跑路了。
“你说对面这还开不开?不如趁火打劫喊徐妈妈去挖点姑娘过来,最近接客都快接的累死了!”风花雪月阁的清音姑娘依着栏杆说道。
一旁巧儿姑娘接了句嘴:“我说你这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对面怎么不开,我昨个路过还听见里面敲敲打打的在修葺,出入的小厮忙的鸡飞狗跳的。偷偷告诉你们两,我这可是有对面一手消息哟,二两银子一位,你们要不要听呀。”
“钻钱眼里去了啊你!赶紧说。不然明天我煲莲子羹没你份。”另一旁的宝珠姑娘打趣道。
巧儿一听急了,道:“别啊,我的姑奶奶,我说还不行吗。他们呀,不仅要开,还出了大价钱,合并了城西二家乐坊司呢!当家的换成了个爹爹英年早逝留下巨额家产的俊俏小公子。这小公子还跑去西域带了几个番邦美人回来当头牌,为了这花满楼啊,是白花花的银子砸下去眼都不眨呢,我看呀,百分百是看上咱们这个京城第一的招牌了。”
“我说你知道的这么清楚,是不是爬了人家小公子的床了?哈哈哈哈…”姑娘们笑的前俯后仰。
慕容晚经过二楼长廊,刚好听见姑娘们没事磕着瓜子逗乐打趣。
听着还挺有意思的,也不知哪家的败家公子有这雄心壮志,拿着他老子遗产想把这古代乐坊司给做大做强,是真不怕他老爹掀开棺材板揍他一顿啊。
不过来点新鲜对手也好,阁里的日子终于要有趣起来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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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分庭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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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对面花满楼红红火火的重新开业了。
人们都说那西域来的舞姬,可真是倾城绝色阿。慕容晚向来爱热闹,女扮男装了一番,和徐妈妈打了招呼说是探查敌情,喊上阿舟兴致冲冲得冲去对家看美女了。
对家花满楼的装修如今已经焕然一新。不再是大顺朝一贯得朱红栏杆绸缎布帘,改用了西域特有的琉璃珠子琉璃灯,整个大厅五光十色的,熠熠生辉。
正中间珠光宝气的舞台上,一个个女子扭着柔若无骨的楚宫腰,一层薄如蚕丝的面纱轻遮面,下半身也挂着一层高开叉的丝缎,轻盈曼妙的身姿摇曳间,风光若隐若现。
中间的领舞更是绝色,眉间一颗朱砂痣,一双水灵的眼睛在面纱下顾盼生姿,妩媚的舞姿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风情诱惑。
“这真是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纵然慕容晚看惯了美人儿,也忍不住发出了声感慨。
“也没觉得很好看嘛,我瞧着慕容晚你都比她们好看。”阿舟一脸正经的在一边说道。
“你什么时候的瞎的?”慕容晚疑惑的往阿舟那边看去。“还是故意奚落我呢,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好看了?”
阿舟其实也不知道慕容晚哪里有吸引力,就是顺口把所思所想说了出来。看着这慕容晚一脸期待的询问实在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盯着慕容晚脸努力找了下特点,千难万难般憋了一句:
“我觉得你…你额头上的疤好看。”
慕容晚听完整张面容都僵住了,整个人都不太好的样子…
“阿舟阿,你说的我很满意,下次不要再说了,如果你想寿命长那么点的话…”慕容晚阴森森的磨了下牙。亏她刚还小小的期待了下阿舟会说什么,果然是她想多了。
“此言差矣,我倒是瞧着姑娘额间的疤痕啊,像极了那水仙花,刚好衬得姑娘清晰脱俗。姑娘又何必妄自菲薄了?”一道慵懒迷离的声音接了慕容晚的话,一位锦衣公子从珠帘后面适时现了出来。
锦衣公子生的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相貌精致的比女子还好看几分,笑着扒开珠帘得样子着实风流潇洒,风采卓绝。
“欢迎姑娘和这位公子光临小店,不嫌弃请这边入座吧。”公子彬彬有礼的邀请道。
[这外表一看就不正经,像个千年高僧都无法收服的妖孽,我得好好会会。]慕容晚内心评价了一番,从善如流的随着锦衣公子入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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