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晚心瞬间猛烈的跳动了一下,这下就算蠢得如猪也明白了啊,
这是表…表白啊!
她感觉周围空气都变粘稠了,心跳开始加速,手心开始冒汗。
对面的阿舟眼里带着紧张、期盼、希翼,和为她而亮的光泽,就这样静默的等着她的答案。
而她不知道如何作答。
她曾在心里期待这一刻期待了几百几千次,真正到了这一刻,却临阵退缩了。
她不得不直面内心最大的顾及——她觉得她…不配。
酝酿良久,终于决定摊开说出来,慕容晚低声喃喃道: “阿舟,我是个别人休了的弃妃,又是个混迹乐坊司的老鸨,而你,你生的好看,少年意气风发,未来前程似锦,我又如何配的!他日你功成名就,我会是你人生最大的污点的。”
这是她从不敢正视对待的问题,从不敢挑明了的回答。
终于说出口了,整个人都轻松了,也落寞了。
她有预感,她心悦的少年,再未来的某一天,定会出人头地,如鲲鹏展翅翱翔万里,如龙游四海震慑八荒。她不过是异乡孤魂,再也望尘莫及。
“不…不对,喜欢一个人不应该这样算这些的。”阿舟紧锁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再次开口,语气刚毅的反问道:“你,为何觉得自己配不的?”
“我心悦你,寒来暑往到秋收冬藏,我会一直心悦你,这和时间无关。”
“我心悦你,青丝如雪到皓首苍颜,我会一直心悦你,这和容貌无关。”
“我心悦你,无论尘垢粃糠或金枝玉叶,我会一直心悦你,这和身份无关。”
“重要的是你,其他的,身份、相貌、地位、阶级,与我何干,与你何干,与爱何干,慕容晚,我要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你,是你就可以,傻瓜,怎么就不配了呢?”
“你…真的这样想吗…”
阿舟的回答让慕容晚诧异至极,这样的阿舟她从未见过,从前的他一直都是处事不惊风轻云淡的,可眼前的少年,感情纯粹而浓烈,固执而坚定,不被事俗分毫牵绊。自己真的有这样的幸运被人坚定的选择一次吗?
阿舟:“你要不信…”
“你不会说我要不信你也没办法吧…”慕容晚眨了眨睫。
“……不是,你要不信我就继续每日守护在你身边,等多久都没关系,一定等到你相信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是矢志不渝的那一天!”
看着对方俊朗执着的脸,慕容晚终于打开了心扉,笑着问道:“阿舟,你这是脑子开窍还是嘴开光了?会说情话了?”
“你逼的。”阿舟面色不改色。
可到了慕容晚眼里,她觉得她的阿舟好像是在和她娇嗔呀。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可我偏偏想吃八月的甘蔗,九月的菠萝,十月的芒果,怎办,都是反季的果子。”
“隔壁李叔家怀孕的猪都没你这么挑食好不好!”
“……你!我砸死你!”慕容晚从袖子里随手掏出一个玩意儿朝着阿舟砸了过去。
阿舟嬉笑着接到了手上,定睛一瞧。
这是个针脚线功夫着实有些看不过眼的香囊。上面绣着蹩脚的七个大字——愿阿舟喜乐长宁,右下角还有一个歪七扭八的单字——晚。
阿舟面含嫌弃的提起香囊的红绳,微微倾斜着脑袋在慕容晚面前晃了晃,眼神揶揄,激的慕容晚绯红着脸就要上去抢。
“别闹。”阿舟赶忙宝贝似的把香囊藏进了胸襟里,这是晚晚儿送他的第一个礼物,可得好好珍藏,别掉河里去了。
慕容晚见没得手,嘟起小嘴摊开小手。
阿舟:“?”
慕容晚老脸一横,装起可爱:“你都把我送你的礼物藏兜里去了,那总的还我个啊!乞巧节阿舟都没有礼物要送给晚晚儿吗?”
阿舟瞬间尴尬了:“其实…其实我是有准备的,谁知道工序有点难,还需几日才能完工。”
“真的吗?不会让我一直等到明年乞巧吧。”慕容晚一脸的不相信,就算阿舟偶尔灵光乍现蹦出一两句感人肺腑的情话,本质上还是个大直男,忘记了很正常。
“真的!过几天就做好了,哪里要什么明年,保证下个节日前就给你了。”阿舟信誓旦旦的,脸上诚恳极了。
慕容晚只好将信将疑的不再与其计较。
阿舟顺势靠了过来,小心翼翼牵起她的手,微微用力握紧,十指相扣。
身后是大顺的万千繁华,而现下,那些都再也入不了眼分毫了。他的眼里,只有慕容晚,这是他此时此刻,也是此生此世,唯一的良辰美景。
“晚晚儿,和我归家。”这次不是在是疑问句,而是带着一往无前的笃定。
慕容晚再也没有迟疑,反手牵紧了陈阿舟的手,无论岸上多风月无边,唯有和他在一起,才是她在这世间,最赏心悦目的事情。
“好,我同你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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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甜过之后~~明天,有点虐~
我保证,全文唯一虐点~
剧情推进需要~
第39章 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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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前几日乞巧被阿舟表白过后, 慕容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女子家家的恋爱了。
阿舟若是不在身边,老一个人对着空气傻笑。阿舟若是在身边,又总娇羞羞的别别扭扭。
把周围人看的目瞪口呆的,这还是我们家英姿飒爽比猴还精明的掌柜大人吗?
不会是中元节将近, 被什么附体了吧…
……
“舟哥舟哥, 我看晚姐最近不对劲啊, 你上次七夕把她怎么了吗?”南星一脸八卦的凑了上来。
阿舟白了他一眼,愤愤不平的问道:“我成年了吗?还没成年能把她怎样?她肯晋江也不肯啊!”
“那倒也是……”南星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小脑袋,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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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晨,慕容晚一开厢房门,发现地上有个木匣子, 里面装着两个精致的小木人, 一个神态有点像她, 一个有点像阿舟。
旁边还留有阿舟的字条:
晚晚儿, 木人是本欲乞巧送你的礼物, 没想神态属实难雕刻了些, 才误了这么久时日完工,望你欢喜。今日中元, 回阿娘那祭祖, 明早就归。
阿舟
慕容晚看到信的内容身子僵了僵, 哭笑不得。
阿舟果然没食言,下个节日前就把礼物做好送了来, 就是这和时间点吧, 着实一言难尽, 毕竟谁中元节一大早收到二个小木人, 多少都会有点瘆的慌……
慕容晚想归想,还是宝贝极了的捡起地上的木匣子, 把小木人摆在了妆奁的正中间。
也不知是不是中元将近,周围的气氛有点低迷,慕容晚一整天都有点胸闷不安。晚膳过后,她实在无心正事,只好对着两木人发呆。
这时,心脏莫名的传来了一阵心悸,让她难受的紧锁起了眉头。
“难道真有什么坏事将要发生?”
“汪!汪汪!”一阵急促的狗叫声由远及近,闯进了院子。
慕容晚赶忙走出去一看,团子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来了,径直对着她冲了过来,嘴巴叼起她襦裙的下摆就一个劲的往外啦,身上本应雪白的毛发,此刻边缘都变成了烧焦的炭褐色。
慕容晚心里“咯噔”一声:糟了,真出事了!
团子是住在贫民窟大娘那的,离这起马一时辰的路,可它现在独自离开家急冲冲的跑到了这,那那边肯定是出事了啊!
她赶忙喊了一辆马车带上南星和团子就向贫民窟狂奔而去。一路上都是静谧的夜色和漫天纷飞的纸钱,路人脸上无不充斥着哀默,诡谲的气氛压抑着慕容晚,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牙齿紧咬着嘴唇,马车颠簸之下把唇角嗑出了一道道鲜血。
当马车跨进贫民窟大门的那一瞬,慕容晚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了。
火光漫天,殷红入血!
无数的哭喊声尖叫声,成这滔天大火的悲乐。
南星泪流满面的抓住一个村民心碎的问道:“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不知道,不知道,好像是从西边烧起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烧纸的火星子。我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我的家啊…呜呜…”村民也被刺激的悲痛欲绝。
“西边,西边…阿舟家就在西边!烧纸,祭祖,火星子…”
慕容晚终于明白折磨了自己一天的第六感到底意味着什么了,脑海里顷刻间天崩地裂,万籁俱寂。
无论是火花声、悲鸣声还是呼叫声…周遭都变成了一帧一帧失了声的黑白画面,她眼里只剩下那妖娆大火还有色彩,它是红色的,如同鲜血的红色。这红色困住了她心爱的少年,现在她必须要进入那大火深处,以命相博也要把他救出来!
慕容晚发疯似得朝着西边跑去,朝着会吞噬她的烈焰狂奔而去。
可是,压根没路进去。这里全是茅草房,火势早就蔓延到了东头,别说西边了,东头都堵的只能在外围泼水,她的疯狂被村民拦了下来。
“晚姐,晚姐!灭火啊!冲不进去的!你这样是送死,灭火去,早点灭火多一份希望啊,说不定舟哥躲在哪正等你把火扑灭!”南星撕心裂肺的吼着。
灭火?他躲着在等我灭火?慕容晚终于从神情恍惚的呆滞里恢复了神智。
她立刻让南星去水龙局,去望火亭,甚至去风花雪月阁搬救兵来灭火,自己则留在现场一刻也不停歇的加入了灭火大军,早一点控制火势就是多一份希望,为她自己,也为这贫民窟无数被困在火里的家庭。
一桶一通的溪水井水接替交错运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比房屋还高的熊熊大火下,人显得如蝼蚁般渺小,可没有人畏怯,没有人后退,肆意的烈焰映射出每一张坚毅不屈的脸庞。
历经了四个时辰,大火于次日寅时终被扑灭,官兵和老百姓全都在拼上了命,个个伤痕累累精疲力尽。
慕容晚颤抖着靠近了西边阿舟家的废墟下,在团子的示意下,一块一块,麻木的扒开了废墟一角烧焦的残垣断木。
她不想搬,她害怕极了,怕看见阿舟的尸骨就埋在这下面,怕前几日还温柔如风的人就面目全非的躺在这下面!可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若阿舟真埋再下面,再难她都得把他拾起来,她要带他归家。
终于,在搬掉一块大木块之后,慕容晚看见了最不愿意看见的——两具已经面目全非的焦骨。
“阿,阿舟啊,我……”
慕容晚声音嘶哑撕裂,嘴唇发紫面无血色,屏着呼吸悲痛欲绝的把手微微颤颤的伸向了前方骸骨。
在触碰到那尸骨之际,忧伤过度加上体力不支,终究是支撑不住身体了,彻底晕了过去,从废墟上滚落下来。
阿舟和大娘的尸身最后是风花雪月阁的人帮忙收殓的。慕容晚晕后高烧不退,迷迷糊糊到次日才苏醒。醒后不哭也不闹,就默然的守着在了阿舟棺椁边,呆呆坐着,第一日滴水未进,后几日就食了点稀粥,身子强撑着杵在那,谁人来劝也不愿远离。
她整日整夜都疯狂的陷在回忆里,从初遇时脏兮兮的小萝卜丁,到挡在她面前对撞小厮的倔强少年、再到为了护她独自面对歹徒的坚毅背影……
阿舟生的那么好看,长大了肯定是祸国殃民的胚子。
可是…可是他无法长大了!回忆到这就戛然而止!
不会再次遇见那个对她笑的如沐春风的少年,不会再看见他那期盼温柔的眼神,轻轻问她一句,可愿和他归家……
心如刀绞,哀思生生不灭。
……
风花雪月阁闭门谢客了七日,全员帮阿舟和大娘办了个简单的丧葬,之后店里大事小事都暂时由唐厌离接手操办。
慕容晚每日清晨都会带着一壶清酒出门,去阿舟的墓碑前一坐就是一天。
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离阿舟近一点,为自己内心讨得一点安慰。
“阿舟啊,我今日把二个小木人带来了。”
“你看你把我那个雕的栩栩如生,你自己这个雕的这个怎么一点都不像?”
“不像不好看,要不今日你再来我梦里再修改修改吧…”
慕容晚一边诉说着眷念,一边灌着自己酒,迷迷糊糊靠着墓碑浅寐了过去。她前几日就是这样梦见过一次阿舟,少年眉眼如初明媚如故。
这次的梦好像回到了大火那日,她又一次驾马车狂奔在窄道上,终于赶在火焰吞噬一切之前,再漫天火光之中,看见了立着的少年。她奋然朝着那少年跑了过去,无所畏惧。
越靠越近,少年的模样也愈来愈清醒,终于,触手可及。
“阿舟,这次换我带你回家。”慕容晚一把牵起阿舟的手,带他在火焰里穿差,可逃到哪里都被大火封天。
阿舟停住了脚步,温柔的摇了摇头,眼里含着浓浓的留念不舍。
“慕容晚,我认识的慕容晚可从不是个颓废鬼,别在让我心疼了,你的梦想不是要变成富婆吗?你不会把我们约定要赚很多很多银子,要买下一整条街的店面开油饼铺子的理想给放弃了吧,晚晚儿…替我继续去实现它可好?晚晚儿,好好生活下去吧!为我,也为你自己……”
……
慕容晚泪流满面的从梦魇里清醒了过来,惦念着梦里阿舟说的话,阿舟是生气她不好好生活了吗?是啊,明明说好要赚很多钱,买下一条街的油饼铺子送他的,现在自己多久没打理风花雪月阁了?这一身味儿,也有七八日没洗澡了吧,团子估计都嫌弃她臭…
慕容晚觉得还是得听阿舟的话,自己要振作起来,不能让他都做鬼了还的为自己操心。
于是打算先回去洗个澡,换个面貌改日再来。至少要证明给阿舟看,她把阿舟的话是听进去了的。
就在她想起身时,团子突然从草堆里穿了出来,嘴里叼着个烧过的腰牌,一个劲的往慕容晚手里塞。
???团子是看我太难过了捡个玩具安慰我?
慕容晚接过腰牌打量了下,上面都是烧焦的痕迹,好像还刻着内什么府。
“团子,这是何意?”她有点困惑,实在没看懂团子想表达什么,也不知它去哪把自己弄的一身的黑灰回来。
“汪,汪汪…”团子见慕容晚不理解,抬起脏兮兮的小爪子指了指牌子,又指了指慕容晚身后,然后蓦地惨叫一声四脚朝天躺在了地上装死,露出自己鼓鼓的小肚子。
慕容晚一直知道团子很有灵性的,没想到能这么有灵性,把人都给搞蒙圈了。纵使她现在再心情低落,也被团子搞得不由自主抽了抽嘴角,感觉脑袋上有三条黑线划落。
团子见主人还是没明白它的意思,急的原地转了三四圈,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黑乎乎的前爪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看上去非常无奈。
慕容晚只好伸出手顺了顺它小脑袋上的那撮毛,想着安慰安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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