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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里有一个想法，可以让横滨变得更好，要不要听听看？”
久谷森川点点头：“——你打算为横滨出多少钱？”
这回答让夏目漱石也梗了一下：“你这孩子，掉钱眼里去了吗。”
“有术无道，术尚可求，有术无道，则止于道。”她心平气和地解释，“但不论术和道再好，没有器的支撑，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没有资金，再好的想法又有什么用？”
“......老夫虽然退休了，但商界的人脉还是有一些的。”
“太好了！”久谷森川快步走到橱柜边上取来了茶叶和茶盏，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就变出了一盏冒着热气和清香的茶水，“老板请用。”
“......”前后的态度差距之大让夏目漱石不禁怀疑横滨市政府是否已经缺钱到了这个地步。
“其实有时候倒也不是缺钱，只是因为曾经缺钱导致心理阴影，所以忍不住想要能赚一点是一点。”她叹了口气，“造房子可是无底洞啊。我还得养着这么多张嘴呢。”
非常形象的解释，夏目漱石一下子理解了。
但他今天来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横滨曾经的混乱，想必你之前也有所体验，但你知道，横滨的混乱是因何而起吗？”
久谷森川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异能力者不受管控，帮派肆意妄为，政府想管却有心无力……”他说，“这就是曾经的横滨。”
“……这确实是曾经的横滨。”
“所以，我提出了【三刻构想】。”
所谓【三刻构想】，即白天归异能特务科管理，夜晚属于港口黑手党，而黄昏则属于武装侦探社。时间被分为三分，所有人在所属的时间内做好分内的事情，互不干涉，从而减少三方的矛盾和冲突。
三角形确实是最稳定的结构。
所谓“三足鼎立”，乱世中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政权结构。
放到一个国家内部的权利组成，也往往会更倾向于三方共存。
但横滨不行。
横滨内部的平衡太过脆弱了。
异能力者在实质上几乎不收到法律的约束，仅仅只能靠异能特务科的管束。
但在法律上又没有专门设立针对异能力者的法律，只将他们与普通人做同样的管理。
这就导致了暴力的滥用。
在异能力有关的案件中，正义能够被执行的次数微乎其微，普通人的生活根本无法得到保障。
手枪、防弹衣......在遇到很多异能的时候，这些手段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遇到异能力者暴起伤人，普通人只有等死的份。
久谷森川曾经听过安吾提起过武装侦探社，在她看来，这样的结社和□□没有本质的区别。
城市的秩序，不论白天黑夜，维护者都应该是政府本身。
而不是什么亦正亦邪的侦探社，又或者是随心所欲的黑手党。
她垂下眼，已经对任务的结果有了思量。
任务【信任的前提】完成的任务奖励是五张《书》的残页。
任务的内容则是需要取得夏目漱石的信任。
加上之前的得到的两张残页，一共就是7张了。
不过虽说能“将写在上面的字化为现实”，但毕竟是游戏里的道具。说到底，不搜集齐的话，就是废纸几张。而且还是不能被回收利用的废纸。
集齐之后，如果真的要写的话。
还不如直接许愿横滨变成五星宜居城市呢。
“可以吗？”她冷不丁问出了声。
“当然不行。”
这是时隔许久，系统终于冒出来和玩家直接进行对话。
不完成也没有关系。
这样的想法第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有些事情不去做也没关系，“我”同样也有说不的权利。
在游戏中，唯一必须要完成的只有提升城市宜居度这一个任务而已。
在出现这样的想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有了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仿佛束缚着行动模式的铁链，在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条缝隙。
系统的回答游戏的npc是听不见的，所以夏目漱石只是听见她无头无尾地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久谷森川平静地说，“有什么我可以做的吗？”
“这三者当中，异能特务科的立场是最重要的。但光有立场还不够。”
“阿尔托莉雅女士是一位能力出色的长官。”她意有所指，“你在指责她的能力不够吗？”
“是整个异能特务科的能力不够。”夏目漱石叹了口气。
“种田长官在面对mimic 的时候做出了有误的决定，但这并非是他一人的失误之责。”他继续说。
她冷静地指出：“将责任甩给帮派不是政府的作风，他的决策完全可以构成严重失职，其他应该为此负责的决策层都有连带责任。
“是的。”他顿了一下，“阿尔托莉雅小姐能做得比种田更好。”
久谷森川： “想必她能更好地实现你的三刻构想。”
“恰恰相反，她否定了三刻构想。”
她垂下眼睛，露出了了然的微笑。
“优秀的上司不会过多干预部下的决定。”
她站起身来。
夏目漱石坐着仰视她，四目相对，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未竟之意。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他说。
“但是又有些不一样了。以前的你会直接一炮射过来。”
“……”久谷森川沉默了一会儿，“我失忆了。”
“是吗？那时候你还小呢。”夏目漱石微微往后仰，这是一个放松的姿势，“我和久谷博士是旧识，那时候她沉迷研究，我也是因此才见过你。说起来，我还抱过你呢。”
她的脸木了一瞬。
这种没有印象的长辈说出“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的时候，总是会理所当然地陷入尴尬中。
“那时候你一心扑在实现那个人的心愿上，完全是为别人而活的样子，现在看上去倒是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目标了。”
“我不打算为别人的梦想而活。”她的右手捏住了魔杖。
“要送老夫走了吗？”夏目漱石看了这个动作的言下之意，“确实是个漂亮的庭园，说不定乐园也就是这个模样吧。”
“不。”她说，“我们一起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说以前的事。”
“去哪里呢？”
“lupin。”
她微笑：“难道还有别的比这更适合的地方吗？”
第三十四章
我的名字叫敦。
出于某些原因, 目前正面临即将饿死的窘境。
今天是我从那个地狱中逃出来的第六天。
我来到了一个叫横滨的城市。
而现在，我即将饿死在这座陌生又繁华的城市里。
*
对于身无分文的人来说，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 不过是从一个地狱到另一个地狱而已。
中岛敦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什么明确的判断。
因为饥饿而无力、发软的身体, 显然不足以支撑他继续游荡在这个城市里了。
不过, 说是游荡, 其实说是逃命更确切一点。
如影随形的虎啸像幽灵一般出现在薄雾的街头，于是他居无定所, 连睡眠都少得可怜，一直在不断逃跑着。
能够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算是用光了运气吧。
他坐在河堤上。
横滨是海港城市, 细密的河网也同样贯穿城市内部。
坐在河堤上，也能够感受吹来的，带着有些淡淡咸腥味的海风。
河堤上的草生长地十分茂盛，柔软地好像某种绿色的地毯。但坐在这里的少年显然没有那样悠闲的心情。
“决定了！打劫下一个路过这里的人，不论如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仿佛是下定了决心, 白发的少年握紧了拳头, 信誓旦旦。
但命运女神并没有眷顾他。
第一个路过的人骑着摩托飞驰而过，第二个路过的则是一群训练的士兵, 第三个则是随水流漂下来的一具“尸体”——
结果就是反而当了一会儿见义勇为的好好先生, 救起了一个落水的奇怪家伙。
河水冰冷刺骨, 中岛敦的衣服本就单薄，拼尽全力就上来这个青年之后, 他已经完全是脱力的状态。
在跳入河水的一瞬间，被水包裹身体, 柔软的水流淹没头顶，恍惚间他也有种永远沉下去也不错的感觉。
但求生的意志还是战胜了片刻的失神, 最后他还是奋力带着那具“尸体”游回了岸边。
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因为“活着”才能够体验到的冰冷、饥饿。
被拖上来的青年有着一头柔软的头发。
就在中岛敦大口喘息的时间，青年已经坐了起来。
水滴顺着他湿淋淋的头发往下滴，洇湿了边上一大片地板。
从衣着上看，这人有着良好的经济条件，和自己陈旧得甚至称得上是破烂的衣服相比，他的衣服完全是精致而讲究。
不过，引人注意的是，青年的两只手腕上都缠绕着延伸到衣袖内的白色绷带。
但中岛敦下意识觉得那些绷带应该和受伤没有什么关系。
“啊......被人救了啊。”那人呆愣地看向前方，甚至没有朝中岛敦投去一个视线，就露出了十分不爽的表情。“啧。”
这个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救了人却被甩了这样的语气，中岛敦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人，刚刚是不是“啧”了一下。
“就是你破坏了我的入水计划？”湿淋淋的青年抵着膝盖起身，“啊啊、本来这个陷阱肯定能行——”
“入水？”
“你不知道吗？”太宰治说，“入水、就是自杀。”
他抱怨道：“原本抱着我的应该是市长大人才对，我对男性的拥抱没有什么兴趣啊。话说回来，自杀到一半能不能把市长大人引过来呢？根据我的情报推测，她是20分钟之前出门的，如果是像往常一样的话，算算时间应该——”
青年说到最后完全变成了碎碎念。
中岛敦完全听不懂这个人的嘴里在念叨什么，但一个白色的物体正以普通人肉眼无法反应的速
度往这边飞来。
他下意识侧身往边上一躲。
那个不明白色棍状物体精准地击中了站在岸边滔滔不绝的家伙的头。
“好痛——！”
棕发的家伙发出了一声惨叫，抱头蹲在了地上。
一个阴影从天而降，轻巧地落在了两人的面前，那根击中脑袋的棍子像回旋镖一样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上。
捏住棍子的女性刚刚落定，就毫不犹豫地抬脚，把蹲在地上的青年又一脚踹会了河里。
河里的生物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寻、寻仇？”中岛敦惊疑不定，看看水中不断往上冒的气泡，又扭头看了看站在身前面前神色平静的女性。
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事情好像和他最初“打劫一个人的钱去吃饭”的初衷偏离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去了。
站在面前的女性扎着干练的高马尾，上位者的气势只是一眼就将他定在了原地。
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装裤，看上去就像是从某个会场中刚刚离开一样。就算刚刚做出了将人揣进河里的动作，她的表情也没有发生丝毫改变。
和她的穿着相比，那根被捏在右手中的白色棍子就有点格格不入的感觉了。
与其说是棍子，中岛敦更愿意相信那是一件艺术品。
他的视力一直很好，好到可以看清楚棍子身上雕刻的繁复花纹和逐渐向上呈现水滴形状的璀璨宝石。
中岛敦没有见过艺术品，他只在街头的电视上看见过，隔着玻璃，液晶屏内主持人正在介绍横滨市里美术馆新入馆的藏品。但那时候他只顾着东躲西藏，匆匆一瞥间只来得及看见被罩在玻璃罩内、在灯光下几乎要将人闪瞎眼的珠宝。
艺术品似乎一直都应该呆在那样众星拱月的地方。
但这根细细长长的艺术品，却被随意捏在手中，还像一根树枝一样丢来丢去用来砸人。
他想：横滨真是个有钱的地方。
他又想：这也是个有钱的女人。
如果打劫她的话，只是拿一点点钱，一点点足够填饱肚子的钱，应该没有关系吧？不会给她造成困扰的，因为他只是想要能够活下去、不饿死在街头的那点钱而已啊——
这样的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在他刚刚抬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
被揣进河里的青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扒拉着河岸，下半身则还浸在水中：“不管你在想什么，我的建议是不要付诸行动比较好哦？”
中岛敦愣了一下。
在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青年已经露出了笑容，轻快地和刚刚把自己揣进河里的女性打招呼。
“呀、市长大人，下午好，今天也在努力为横滨做好事吗？”
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似乎从日复一日的观察中发现了她行动的规律。
对于每日任务，久谷森川是绝对不会放弃哪怕一件的。
所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日积月累地完成任务拿取奖励是零氪党不可放弃的方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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