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留香心中一酸,反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我明白,你也要保重自己,莫要再哭了。”
他轻声劝哄着,很自然地抬手为她试泪。
温热干燥的手指滑过脸庞,面前的男人英俊且温柔,微微笑着看她,眼中充满了同情。
林诗音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怔,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男人的身影仿佛与过往的记忆重叠,那个人也曾给过她最温柔的关怀……和最深刻的绝望。
若非完全的绝望,她又怎会嫁给龙啸云呢?
幸好,这不合时宜的感伤只有一瞬,林诗音抿了抿唇,垂下头去,楚留香也收回了手:“我不想瞒你,老实说,我们遇到了麻烦。”
林诗音并不想听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她也并不是那种擅长解决麻烦的人,她只关心一件事。
“你要出去了?你的伤……”
楚留香道:“行走无碍,对付那些人也不必费什么力气,但若不把他们解决掉,我是没法安心去接人的。”
“总之一切小心,我……我等你回来。”
楚留香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也要小心,这里的人虽然不算坏,却也算不上纯良,我也看得出,有几个小伙子怕是对你……”
话还没说完,林诗音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紧接着,楚留香塞给她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更是让林诗音脸色大变。
“尽量不要用,但如果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你也千万莫要心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等我回来。”
世人皆知盗帅的轻功独步天下,踏月留香更是成了一种传说,传说里,楚香帅简直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他好像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他不单会做贼,名捕会的本事他也全会。
尽管那辆车已绝尘而去,踪影全无,可楚留香就是能凭借车离去的方向一路摸过去。
他站在写字楼顶,俯瞰着这座城市,搜寻着适合那种组织可能盘踞的地方。
背上的伤时时刻刻都在疼,或许又在流血了,他忍耐着肌肉跳动的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最好连汗也不要流。
他永远站得很直,行走的姿态永远都是那么优雅,自信与从容仿佛已被他刻进了骨子里,无论遭遇怎样的危险都不会改变。
他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找到了那个危险的组织,并确定自己决不会找错。
院子里是一排排的车,每一辆车都或多或少的做了些改装,穿过这些车子就能看到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楼,看起来像是本地的官员办公的地方,因为这座大楼的门前立有十二根华表——大概是吧,反正模样挺怪的。还有一根旗杆,鲜红的旗帜在猎猎飘扬。
大楼门前早已用铁栏杆围好,周遭是围墙,也用砖头摞高了一些,内里也有一圈围墙,比外头的稍微矮一些,显然是后砌的。
不管是墙还是铁门都拦不住楚留香,他晃悠着,随随便便就翻了过去,轻轻一掠,人已攀上了三楼的窗户。
用力一推,窗户就开了。
楚留香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大礼堂内。
已到了晚饭时间,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坐在了主位上,他看起来并不凶,也并不太强壮,甚至因为衣服宽大,显得他整个人十分瘦削。
他眼睛不大,却很亮,嘴唇也很薄,鼻子英挺,若是戴上一副眼镜,简直活脱脱的名企总裁的模样。
单看他的脸,你绝不会想到他是个奸杀女人,一年犯案超过六起的死刑犯。
礼堂里喧闹嘈杂——政府大楼别的设施或许不行,隔音可是一等一的好,男人们聚在一起吃饭就没有不闹腾的。但这个男人却一直很安静,似乎已跟这个闹腾的地方隔绝开来,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如法官当庭宣判他死刑,他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时候一样,脸上风平浪静,目光里隐隐透出看蝼蚁一样的嘲讽。记者采访他的时候问过他:“你害怕吗?”他说:“我不怕。”记者又问他:“你为你犯的罪感到后悔过吗?”他笑着说:“从来没有。”
末世的到来让许多不该死的人死了,却让这个该死的人活了下来。
短短三个月,他建立起来的组织已经有两百八十多人,但他仍不满足,他的目标是整个城市,若有机会,他还想要整个省会,乃至整个国家。
在大礼堂内吃饭的人可不少,大都是青壮年男人,他们谈天说地,大声的谈笑,有喝酒的、抽烟的、也有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东西的。
每几个男人身边都会坐着一个女人,女人和女人也是不同的,有的女人还算体面,穿着精致的衣服,留着长长的头发,脸上还带着妆。
更多的是不那么体面的,她们衣不蔽体,满身的伤痕,脸上也没有妆容,只有苍凉与麻木。
夏木子就是众多不体面的女人中的一个,她刚来,全身都是伤,眼泪还没有流干,还没有学会怎么样在这个畜生窝里保护好自己。
她被人按着脖子,歇斯底里地挣扎哭喊,就在今天,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当着她的面杀了她的丈夫,又将她八岁大的儿子从楼上扔了下去,她像疯了一样的踢打,用指甲抓,用牙齿咬,没有一点用处,只会换来更无情的殴打。
一个男人狞笑着扯着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按在汤盆里,一群男人在旁边大笑,几只手时不时的还在她的身上摸来摸去。
楚留香就是在这时候走进去的。
酒瓶子在他手里粉碎,谁也没看清他是如何动的手,甚至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真正把众人的目光吸引到这边来,是那几个男人惊天动地,杀猪般的惨叫声。
反应快的人已经掏出了枪。
第67章 丧尸围城7
楚留香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温和的人, 很少有什么事情能使他愤怒,更遑论愤怒得想杀人。
要知道,即便是面对想要杀死自己的人, 楚留香仍会报之以微笑, 有时甚至还会报之以同情。
可当他看到几个男人联合起来,平白无故地去欺辱一个女人,旁边的人非但不制止,还在戏耍取乐的时候,他出离的愤怒, 简直想把那几个禽兽不如的家伙的手砍下来!
这么想着,他的手中就多了个酒瓶,内力一震,碎片飞出, 精准地击穿了那几个人的手掌, 于是,上一刻还在高声嬉笑的人, 下一刻便杀猪般凄惨嚎叫起来。
其实他本不想一上来就动手的, 纵然要让这些人吃点苦头, 也总该有一个“洽谈”的过程,尤其在这样一个社会秩序完全混乱的世道,他要做的事是恢复秩序, 而不是成为挣扎在混乱中秩序中的一员。
可那个可怜的女人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挣扎, 楚留香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现在的情形是, 被他救下的女人还没有搞清楚情况,颤栗着躲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 警惕的看向四周,而他则站在大礼堂的外围, 前后左右都是人,他们惊讶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有人摸出了刀,也有人掏出了枪,之所以还没有人动手,是因为坐在首位上的男人还没有发话。
大礼堂乱了一阵,又渐渐安静下来,很快,连伤了手的那几个人也不嚎了,满脸泪花,冷汗岑岑地瞪着他,女人还在哭泣着,楚留香尽量让自己不去看她,因为无论是怜惜还是愤怒,对他而言都是一种干扰。
“你是那个异能者。”坐在首位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或许他想让自己的气质看起来很有风度,很有大哥范儿,只不过他成为大哥的时间还不长,坐着的架势还没有被一把把枪围在当中的楚留香气势足。
“那天晚上侥幸让你跑了,办事儿的弟兄还让我骂了一顿,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送上门来了,亏我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男人本来还想骂一句煞笔,但想想又觉得跟自己的身份不符,生生给咽了回去。
男人抹了把嘴,站起来,悠然地朝楚留香走过去,声音称得上轻快:“你这时候来找我,看来是跟那个姓张的小子掺和到一块儿去了?一个人来的?”
楚留香微笑以对:“一个人足够了。”
男人闷闷地笑了,看楚留香的表情流露出几分欣赏,当他走到楚留香面前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只酒杯:“喝酒吗?”
楚留香笑道:“无酒不欢。”
“喝啤的还是白的?”
这就是楚留香的知识盲区了,他朝桌子上看了一眼,忍不住皱皱眉,道:“可我今日过来,却不是来喝酒的。”
一杯酒已经递到他面前,男人见楚留香没接,面子上就有些挂不住,略显和气的笑也有些发冷:“不是来喝酒的,难不成你是来打架的?”
“我是来讲道理的。”楚留香淡淡道。
哄堂大笑。
一把枪已抵住了楚留香的头,子弹也已上了膛:“你他妈跑这儿当警察来了?来来来,你讲,你讲啊!”
枪口一下下地戳着,周围充满了戏谑和嘲弄的声音。
“好了好了。”男人的手里仍拿着酒杯,用一种上位者恩威并施的语气慢慢道:“我知道,你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不然也不会一个人跑这来送死,还是正大光明的进来,就冲这一点,我就佩服你。我也是个爱才的人,我看你有两下子,这样,你把这酒喝了,留下来给我当保镖,我呢,就放过那姓张的,我记得他那片儿还有两个大型超市?也让给你们,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你看怎么样?”
楚留香道:“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你要不要听听我的?”
“你说。”
礼堂内大约聚集了一百多人,一百多双眼睛都在看着楚留香,看向他的眼神中有气焰嚣张的,有神情麻木的,也有局促不安的,他环顾众人,目光又一次冷下来,慢慢道:“我要杀人者偿命,我要欺辱过别人的人付出代价,我也要带走那些被你们奴役欺凌的人。”
男人面露狰狞,手里的酒杯猛的砸在地上,砰得一声,酒液四溅!
“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了,你他妈就是来找死的!”
与此同时,用枪抵住楚留香脑袋的人手指一动,只要他扣下扳机,那么楚留香的头一定会被打烂,那个人甚至已经提前做好了躲避飞溅的爆浆的动作。
偏偏就在这一瞬间,不,那比一瞬间更短,好似就发生在同一时间,那人手里的枪居然不见了!
他仍保持着拿枪扣动扳机的动作,当他发现自己手里莫名其妙空了的时候,那把枪已经到了楚留香的手里。
楚留香已站到了他对面男人的身后,枪却没有指着男人的头,而是被楚留香拿在手里把玩,食指套在扳机那里转着圈,似乎准备随机打死一名幸运观众。
整个大礼堂顿时鸦雀无声,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仿佛只会发生在电视剧里的情节,居然发生在现实中,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尤其是那个被在一瞬间夺走了枪的青年,眼睛几乎瞪得凸出来,浑身震颤,腿肚子直转筋。
“我说过,我是来讲道理的,你要听一听吗?”
手中的枪终究还是抵住了男人的头,男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道:“你说!”
“我的道理就是:邪必不能胜正,强权必不能胜公理,黑暗必不会久长,人世间必有光明存在!”①
很简单的道理,几可说是陈词滥调,可由楚留香讲出来,就让这句话有了魔力,不再是刻板的教条,而是这世间的铁律。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的神色来,他一步步后退,惊惶地左右张望着,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都愣着干嘛?还不开枪打死他?你们站的远,他就是飞也夺不了你们的枪!”
见没有人动,男人更慌了,多年的杀人经验已经让他有了很不妙的预感,他猛地转身朝后跑,顺手扯过一个个子很矮,脸上化着妆的女孩子,从腰间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女孩的头:“你给我放下枪!滚出去!三个数,不然我打死她!一……”
回答他的是一声枪响。
血溅在了女孩子的脸上,她吓得大叫。
男人的头被打烂了,脑袋碎了半边,只有一只眼睛是完好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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