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愁道:“这还不容易?我看把你们两个之前写的故事拼合起来就很好。”
“人名都是现成的,就写西门吹雪紫禁之巅得胜之后,意外发现自己的妻子已红杏出墙,早与苏梦枕勾搭成奸,连孩子也是苏梦枕的种,西门吹雪深以为耻,提剑就要杀了这对奸夫淫丨妇,却在途中爱上了……”
她看了眼《金风细雨》,发现那位可怜的未婚妻连个姓名都没留下,只好回《决战紫禁之巅》这本里找,找了半天,李莫愁眼睛一亮:“爱上了陆小凤!他却不知道,陆小凤虽然是苏梦枕的未婚妻,但早已跟叶孤城相恋已久,她本就是为了替叶孤城报仇才勾搭的西门吹雪!”
“就在几人恩怨纠缠中,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而这时,白愁飞忽然站了出来,告诉所有人,孩子是他的!”
“你们觉得如何?”
第13章 妙笔生花
无论是花满楼还是雷纯,都活像被一道惊雷反复劈过,脸上的表情,复杂的难以用语言描述。
李莫愁显然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将他二人上下打量一眼,拂尘柄被她捏着转了转,幽幽道:“这故事框架,你们觉得不好?”
看这架势,但凡叫她听见一个不字,她也不介意就地打一场。
关键在于,这压根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啊!而是故事里的那些人原本就是他们认识的人啊!
雷纯顺着李莫愁给出的故事框架想了下,苏梦枕跟别人的老婆勾搭成奸……苏梦枕勾引别人的老婆……他勾引……哈哈哈哈哈,雷纯实在没忍住,捂着脸闷闷地笑。
苏梦枕是什么人啊?被七八种伤病痛缠身,一身孤高气魄仍叫英雄为之胆寒,所有人都说,得了那种绝症的人是活不久的,偏偏他就活了下去,不单活着,还练就了一身极厉害的武功,将父亲留下的势力发展壮大,与六分半堂那一战以后,更是一跃成为京城黑白两道的龙头老大。
他这种人,心里怎会有半点情爱?还跟别人的老婆……不行了,雷纯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就要被这诡异的剧情笑死了。
被雷纯的笑一引,花满楼也没绷住,头一偏,手罩住额头,双肩不住地颤。其实他本可以控制一下的,但陆小凤——当然花满楼也得承认,这名字听起来的确有点像个女孩子,可认识陆小凤的人都知道,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啊!
他跟别人男人订婚?他原本是叶孤城的情人?他还为了替叶孤城报仇勾引西门吹雪?最后莫名其妙地还怀上了未婚夫兄弟的孩子?
哈哈哈哈哈,说出去非但不会有人相信,说不定还会笑倒一片。
当然,花满楼本可以把这个故事的主角当作一个恰好重名的姑娘,但问题是,他跟陆小凤实在太熟了啊!熟到一提起这个名字,那爽朗清越的笑声和传说中的四条眉毛便一下子越入他的脑海,写进故事里直接无缝代入,这谁能忍得住不笑啊?
要知道,笑这种东西最忌讳憋着,你越想往回憋,就越容易笑出声,于是雷纯和花满楼两个人原本一个研磨一个铺纸,在拿起笔的同时,手不住的颤抖,浓墨滴在纸上,随即笑得前仰后合。
李莫愁被他俩笑得一头雾水:“怎么了?”
雷纯朝她摆摆手,揩去眼角噙出的泪,花满楼手撑在额头上,极力控制着呼吸。
眼看着俩人说什么也写不下去,李莫愁顿时福至心灵,明白了。
“这故事,原本就是发生在你们身边的,是不是?只不过你们在写的时候故意把自己的名字隐去了。”
她撇了眼那本紫禁之巅:“这个故事,花公子应当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所以才在关键的地方草草收场,至于雷姑娘,想必就是……”
雷纯清咳了一声,打断了李莫愁的话,然后歉意地朝她微笑,手指敲在桌子上,慢慢道:“我忽然觉得,拿身边的人作为故事的角色是件很节省精力的事,因为他们的模样、年龄、性格乃至经历都是现成的,直接搬过来写就成了,若是要自己新想一个,那花费的时间可就多了。”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六十万字以上,要在三十天之内完成,再算上完稿时免不了要重新抄录一份,时间就更紧了,算下来,我们一天至少要写出两万字。”
这还不算构思的时间,光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写,就得从早忙活到晚上了,可谓是时间紧任务重,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跟远在他乡的朋友说声抱歉了。
雷纯率先落笔,第一回的名字便已起好了。
“淫小凤鸳鸯罗帐结同心,慧剑神紫禁之巅夜捉奸”
“不错。”李莫愁颔首道:“我知道一个巧宗,那些写话本子的,若想要自己的书卖得好,开头就得写些淫丨邪晦事来引人注意,我虽未亲眼得见,但行走江湖时,若见了哪个说书场子人声沸腾,便知那说书的先生定是讲了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
雷纯连连道:“正是如此,所以家父尚在时,从不许我去那些地方,生怕我听了什么腌臜丑事。”
两个女人说完,眉眼含笑着一齐看向了花满楼。
花满楼睁着一双迷茫空洞的眼睛,眨了又眨,眨了又眨。
见他还不明白,李莫愁索性直说了:“花公子,我跟雷姑娘都是女人,如何写得出这等……这等……所以,这样的段落就劳烦花公子了。”
当花满楼得知第一回的题目时,从嘴里喝下去的茶,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
“其实……”花满楼咳了半天,踌躇道:“这个陆小凤是在下的一位朋友。”
“哦。”
“他是个男人啊!”
“哦?”
李莫愁眸光一凛:“他既然是个男人,为什么要叫陆小凤,他怎么不叫陆大龙?”
这花满楼哪儿知道啊?名字又不是他起的!
李莫愁想了想,道:“算了,那这个未婚妻的角色就不给他了,不如……”嘴上说着不如,眼睛已经看向雷纯了,雷纯立刻道:“是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不想被写进那种故事里,连边儿都不想沾!别的角色也就罢了,这可是个天大的屎盆子,能扣在别人身上就扣在别人身上,她当即分辩起来,脑子转得那叫一个快!
“男人就不能跟男人订婚了吗?男人就不能跟男人上床了吗?男人就不能勾引别的男人了吗?谁规定的?我倒觉得,像苏梦枕这样的男人,若需要一个未婚妻,就得是陆小凤!”
“你们难道不觉得,在这个绝妙的故事里,一个男人做下这些事远比女人做下这些事要有看头得多?”
李莫愁被说服了,因为这个场面她确实没见过,若是有人跟她说起这么一则故事,她肯定是要把那个话本买来看一看的,开开眼界的。
她开没开眼界不知道,反正花满楼是真的大开眼界了。
“第一回尤为重要,开场诗与其咱们来献丑,不如就引用那一首《雁丘词》。”李莫愁提笔写道: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
雷纯所在的年代这首词还没写出来呢,她似被触动了心神,当即笔走龙蛇,唰唰几下,第一回的脉络走向就出来了。
【……话说在那场旷世决战,紫禁之巅的前夜,一个男人披着厚重的披风,遮住了身形和面目,悄悄来到了紫禁城的西北角,他推开门,烛火幽暗,叶孤城正在床上抱着剑假寐。
见有人来,他睁开了眼,那人虽遮挡了面目,他却还是认了出来。
“你来了。”
“我来了。”
“你不该来的。”
“我必须得来!”
斗篷落地,赫然竟是那金风细雨楼楼主——的未婚妻。
很多人都在疑惑,为什么苏梦枕会接受一个男人当自己的未婚妻?哪怕是指腹为婚,当得知对方身为男子时,也该退了婚才是,尤其,他那个未婚妻家中的势力本就与他的势力水火不容,迟早是要分个生死的。
苏公子为何如此糊涂?
可当斗篷下的人露出他的脸,就没有人会产生这样的疑问了,因为他实在……】
写到这里,雷纯看向花满楼:“不知你那位朋友生的什么模样?”
花满楼默默喝了杯茶,道:“雷姑娘空在那里就是,待我润色时补上就好。”
雷纯接着往下写。
【他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家世,这样的智慧和武功,爱上他已无关乎他是男是女了,凭他的魅力,爱上他本就是一件极正常的事。
叶孤城当然也不例外。
他们暗通曲款已有很长一段时间,像这样冒险相见,已不知有多少次。
一身白衣的剑客终于不再迟疑,缓步上前,解开了陆小凤的衣裳,他的呼吸落在他的耳畔。叶孤城软声道:“我知道,你此时到这种地方来,就是为了让我放松的,只有放松下来才有可能赢。”
“你一定会赢。”
黑暗中,两个人抱在一起,但见……】
雷纯很识趣地在这里停了笔,并为了这段留了整整六页纸——纸上是有格子的,一张纸,三百五十个格子,代表着三百五十个字。
【叶孤城输了,像他这种剑客,输,就代表着死。
陆小凤听着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这个消息,心头一阵冰冷,身子颤的就像风中的火苗,他又想起了那晚……】
又有三页纸被空了出来。
李莫愁在一旁看着,思来想去,酌情又往里添了两页。
【他全然没有发现,苏梦枕已来到了他的身后,轻轻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道:“天冷了,莫要吹风,当心冻坏了身子。”
陆小凤却在冷笑。
穿得再厚又有什么用?他此生的唯一挚爱已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发誓,他要报仇,他要报复!他要叫西门吹雪死无葬身之地!叫他也尝一尝自己所承受的痛苦!
西门吹雪的确在承受着痛苦,他的痛苦,正是由自己的妻子和站在陆小凤身后的男人共同带来的。
就在那个夜晚。
他看到了,而且看得很清楚,看着……】
雷纯思忖着,有些犹豫不决:“这里要留出多少来比较好呢?”
李莫愁略一估算,道:“他们两个不在故事中心,三页即可。”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而西门吹雪的眼中也是狂风暴雨一般,他拔出了手中的剑,一字字道:“苏梦枕,你竟敢如此!”
“你辱她,就是辱我!我此番必杀你!”】
到这里,第一回的纲要算是写完了,它们被交到了花满楼手里,两个女人一起朝他笑。
“接下来,就辛苦花公子了。”
第14章 少女心事
花满楼几次提笔又放下,俊秀的面容一直处在想笑和纠结之间来回变换,坚持着写了三五行,又一一勾去,末了还是搁下了笔。
“要不,要不还是把他当成姑娘写吧?”花满楼捏着袖子,空茫的眼中露出一点可怜巴巴的神色:“他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且为人也很豪爽大方,对朋友非常仗义,这样子编排他,我实在……实在下不去笔啊……”
不得不承认,李莫愁这主意出得确实是好,她充分发挥了每一个人的长处,比如她自己擅长创造符合游戏口味的故事发展走向,而雷纯擅长把握故事节奏,知道哪里该详细描述,哪里又该简断洁说,花满楼文笔最好,他笔下的一景一物,每个人容貌神态、举止都能描绘的恰到好处,叫人好像真的见到了这景,好像身边真的有这么个人似的。
但这主意损也是真的损呐。
这可空出十来页的活色生香呢。
见花满楼实在太过为难,一个时辰也没憋出几个字来,李莫愁只好放弃了这个绝妙的创意,忍痛让陆小凤从一个挑战世俗伦理的男人变成一个普普通通倾国倾城的女人。
这才写得稍顺畅了些。
第一回磨了两天,中间虽然有些小争执,但也算开了个好头,到了第二回第三回就无比顺畅丝滑了,三个人的配合也越发默契。
每天天一亮,三个人准时起床梳洗,在吃早餐的时候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剧情,吃完之后,雷纯先起草纲要,敲定细节,诸如在哪里转折,哪里设置伏笔,哪句话为后文做铺垫,之后花满楼负责填充扩写,自然免不了一番勾勾涂涂,最后李莫愁再看一遍,或删或减,重头到尾抄录一遍,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
房间里的食物和日用品总会在该出现的时候自动出现,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
故事已发展到了中期,李莫愁和雷纯因为一个情节的走向产生了严重分歧,两个人都曾试图说服对方,当他们发现自己语言已经很苍白了的时候,李莫愁的巴掌几乎就要呼上雷纯的脸了,雷纯不会武功,人倒是不傻,往躲在花满楼身后一躲,嘴也不闲着,拼了命的拱火。
李莫愁何曾受过这等气?赤练仙子可不是白叫的,当即银牙暗咬,指尖已藏了一抹冰凉,冰魄神针在瞬息之间直奔花满楼心口。
——被流云飞袖卷了,掉在地上,叮铃一声。
“好,你们很好!”李莫愁冷笑。
三个人合作交流了数日所产生的那点微妙的情感默契瞬间崩盘。
共同奋斗的那张桌子被踹翻,砚台整个被扣到了天花板上,墨汁把地板均匀地涂满,草稿纸如雪花片一般飞了满天,就连那台系统也没幸免,不知怎么的进了水,光屏闪了几下,彻底黑了。
自那之后,整整三天,房间里没有出现任何食物,连水管里的自来水都停了。
妙笔生花三人组傻眼了。
人只有在吃饱的时候才会有诸多烦恼,才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争端,当饿得头昏眼花的时候,连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唾沫,更别提再做一些类似于把墨水扣在队友脑袋上这种蠢事。
到了第四天,雷纯默默整理稿子,花满楼默默收拾屋子,李莫愁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奋笔疾书,写了两千多字,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水管里总算又有了水,过了一会,厨房里有了清粥小菜的香气。
矛盾可以缓解,思路可以重新对接,弄乱的屋子也可以再收拾,撕成碎片的文稿也可以重写一遍写,但流逝的时间却再也回不来了。
离交稿日子只剩十天,数数字数,还差了二十多万,更糟糕得是,三个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还能再写点啥了。
在那四十万字里,陆小凤姑娘先后睡了叶孤城、苏梦枕、西门吹雪、白愁飞,这是计划中的,计划外的,她还勾引了江湖人士若干,勾引了朝廷高官若干……
西门吹雪先后也经历了被妻子背叛、被兄弟背叛、被情人背叛,被各路奸邪小人捅了二十多刀,被各路豪侠从生死关头也救了十来次,重伤垂死也有六七次了……至于苏梦枕,故事里是个女人都跟他有过感情纠葛了,是个男人都跟他抢过女人了。
自然了,文章里也少不了穿插一些阴谋权术,一些神仙鬼怪、灵异传说,几个主角能失忆的全失忆了一次,能掉悬崖的也掉过悬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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