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悲痛欲绝,回来后,命人找了董姨奶奶的旧物,放到了棺椁之中。在正厅设了灵堂祭拜。”
“奴婢收到消息,就想来禀报小姐,但是被姑爷的事一耽误,就给忘了。”
说到这里,青黛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忍俊不禁。
眼瞅着已经到了灵堂,沈棠便没再问。
刚踏进门,就被眼前的乱象惊呆了。
一向爱端着架子的景二爷不顾形象,衣摆被他扎在腰上,拎着鸡毛掸子追着景昭打。
“景昭,你给我站住!”
“你大闹我姨娘的灵堂,简直是欺人太甚!”
景昭动作灵活,在椅子上蹦跶来蹦跶去,两条大长腿倒腾得飞快。
躲避景二爷时,还不忘回头挑衅。
“略略略……”他手动比了个鬼脸,嚣张道:“打不着打不着,气死猴气死猴。”
“景昭!”
景二爷太阳穴狂跳,气得眼前一阵发晕。在绕过椅子时,不受控制地手一软,手中的鸡毛掸子掉落。
他身形微晃,手扶住椅背,才没有在人前摔倒。
一旁的景母见状,着急地拉住他,小声道:“老爷,快消消气。我去劝劝侯爷。”
说罢,景母转头,厌烦地看着景昭。
“侯爷,你要玩儿去别处玩儿,没看到夫君这里在办葬礼么?”
“不要!”景昭声音清脆,毫不犹豫,脚踩在棺材板上,留下好大一个脚印。
他似乎觉得好玩儿,又在上面跳了两下。
嘟囔道:“你们在这里办葬礼又不影响我玩儿。”
“我就要在这里。”
“你……”景二爷气得双眼猩红,手发抖,怒斥道:“景昭,死者为大的道理,你到底懂不懂?”
“这里是我姨娘的葬礼,你为何偏要捣乱。”
景昭嘟起嘴,有些不高兴,“我才没有捣乱,这里明明是我先来的。”
景二爷根本听不进去,大声呵斥一旁的下人。
“你们也是傻子么,赶紧把人给我拉走!”
姨娘生前他没能尽孝,死后绝不会让她继续受辱。
下人们看着景二爷难看的脸色,不敢拒绝,只能磨蹭着上前。
众人围成一圈,伸手向景昭抓去。
站在棺材盖板上的景昭,被推搡得有些摇晃,险些滑了下来。
他一边蹦跶着躲开抓捕,一边气哄哄地喊道:
“你们坏!你们都欺负昭昭!”
“昭昭要找娘子打你们。”
景昭话说得凶,面上却委屈的红了眼睛。
站在门口的沈棠顿了顿,在仆从们再次伸手拉拽时,冷喝出声。
“住手!”
“侯爷是这府邸的主子,冲撞主子,你们不想要命了么?”
看到沈棠的身影,仆从们面露忌惮,立马撒手。
景昭眼睛一亮,欢天喜地的从上面跳下来,依赖的拽着沈棠的衣角。
“娘子,你来救昭昭了么?”
“昭昭好可怜哦,昭昭被那个坏蛋打了。”
景昭吸着鼻子,伸手撩起衣袖,露出一块指甲大的淤青。
指着景二爷愤愤道:“娘子,他拿那么大的棍子打昭昭,想把昭昭赶走。”
“还抢昭昭的花花。”
“那是昭昭要送给娘子的花,最大最大的花儿。”景昭抡起胳膊,夸张地比了个大圆。
沈棠眉心微蹙,看向景二爷。
“大哥,侯爷性子纯粹,从不会说谎。你不想让他在这里,让他走就是,何必要抢他的东西。”
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景二爷用力拍着胸口的郁气,闻言脸色越发漆黑。
气恼道:“你说是我抢他的东西?”
“你自己看看,这花该是谁的。”
景二爷侧过身子,露出身后桌案上一大束黄白相间的花束。
沈棠定睛一看,眉梢跳动。
迟疑道:“夫君,这……是你准备送给我的花?”
那所谓很大的花?
“对呀。”景昭坚定点头,有些生气的鼓起脸颊,“昭昭在花园挑了一上午呢,全是最大最大的花,都被那个坏蛋抢走了。”
沈棠最后一丝侥幸消失。
她强忍着扶额的冲动,柔声说道:
“夫君,我不太喜欢花,以后还是别送了。”
“特别是这菊花,还是让给大哥吧。”
若是别的,沈棠还能挣上一挣。
这菊花,真的大可不必。
“啊……”景昭嘴巴张成圆形,面上难掩失落,“娘子不喜欢么?”
他耷拉下脑袋,有些闷闷不乐。
看着景昭的神色,沈棠唇角动了动,止住帮他普及常识的心思。
话锋一转,“虽说如此,但是大哥就没有错么?”
她昂起头,转眸看向错愕的景二爷。
指着那束花,镇定自若地开口:
“这花是夫君用心挑选的,就算是自己不要,也不该被人蛮横地抢走。”
“这样吧,大哥你给夫君道个歉,看在你家里死人的份上,夫君定会原谅你的。”
“你说对不对,夫君?”沈棠眼中含笑,询问景昭。
景昭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飞快的点着脑袋瓜子。
“对对对,娘子说得对。”
感受到有人撑腰,景昭傲娇地挺起胸膛,看着景二爷恩赐般地说道:“那你道歉吧。”
景二爷顿时目露惊愕,“我道歉?”
“沈棠,你是疯了不成?”
他陡然拔高音量,恨不得把沈棠脸上的淡笑撕碎。
愤怒地高声嘶吼道:
“沈棠,景昭脑子不清楚,胡搅蛮缠我不怪他。你是个正常人,也要跟着他胡闹不成?”
“我不觉得我夫君是在胡搅蛮缠。”沈棠清浅的扬唇,在景二爷杀人的目光中,镇定地开口,“大哥难道没听我夫君说,这里是他先来的么。”
“先来后到的道理,大哥若是不明白,岂不是比傻子还要愚钝。”
沈棠眼神冷淡,很介意刚刚景二爷那句傻子。
在景二爷冷得渗人的视线中,继续慢悠悠地开口。
“再者,这里是大房的地方,夫君是大房的家主,他有权决定这里要做什么。”
“若是大哥不满,换个地方悼念董姨奶奶就是。”
这正房正厅,一般只有长房正室夫人与嫡出血脉,才可以在此办理丧事。
景二爷就算要悼念董姨娘,也可以在他二房的地盘。
却偏要刻意隐瞒,占据长房的位置。
他究竟什么心思,怕是自己心里清楚。
沈棠好整以暇的勾起唇角,不咸不淡地说道:
“大哥本就有错,还要蛮横地抢夺夫君的东西,可谓是错上加错。让你与他道歉,并无不可。”
景二爷被沈棠的话堵得一瞬间无言,反应过来后,咬牙开口。
“弟妹,我姨娘已经死了,难道你们还要与死人争抢么?”
沈棠不吃他这一套,淡定道:“大哥,不是谁家死人,谁就有道理。”
“你们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么?”景二爷面目赤红,声嘶力竭。
沈棠不为所动,好奇道:“大哥审案时,难道也忽略事实,与犯人讲同情心不成?”
“若是这样,还真为大哥治下之所担心呢。”
沈棠轻飘飘地一句话,像是压死景二爷最后的一根稻草,让他彻底破功。
“好好好,我道歉就是。”景二爷脸色阴沉,对着景昭敷衍的俯身。
“二弟,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
景昭唇角翘起,背着双手,“嗯,那就原谅你吧。”
景二爷气恼地起身,转头看向沈棠,“我道完歉了,现在可以继续葬礼了么?”
“不行。”沈棠利落的拒绝,笑着吩咐,“青黛,安排人,把董姨奶奶请走。”
景二爷惊愣原地,“你……”
他都道歉了,沈棠竟然还不愿意松口。
似是看出景二爷所想,沈棠语带揶揄的开口。
“大哥最重规矩,应该不会做这于理不合之事吧。”
“而且大哥你如此仁孝,应该不忍心董姨奶奶死后,还要被人指摘吧。”
景二爷口中话被尽数堵住。
脸色铁青的连连感慨,“好好好,沈棠,你们真是好样的。”
他大手一挥,示意景母他们。
“马上搬走。”
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把董姨娘的葬礼办了。
到时候尘埃落定,沈棠她们就算不高兴也晚了。
谁曾想被景昭他们给搅和了。
事情既然不成,景二爷也不想浪费时间。
他暗暗握拳,心里发誓。
娘亲,你放心,总有一日,儿子会让你光明正大,接受景家子嗣的香火。
他深深看了眼正堂,扭头走人。
“沈棠……景昭……”
这两个名字,在景二爷口中反复吞吐,像是要刻到骨子中一般。
回到二房后,眼神阴郁的叫来侍从。
“去给李家传信,就说……”
现在动不了景昭二人,那就从他们亲近的人出手好了。
……
时间过得飞快,董姨奶奶的葬礼仓促完成。
她的棺椁刚刚下葬,就有人上门拜访。
沈清禾倨傲地扬起头,“青黛,我要见沈棠。”
“我给景姣姣找了个好亲事。”
第102章 姣姣被欺负了,景昭吃醋了
沈清禾此言一出,不光是青黛,就连景府的下人都惊呆了。
这是多大的脸啊。
一个别家的庶女,竟然要给她靖远侯府的小姐提亲。
先不说这不合规矩,沈青禾难道不知道,她身份不够么。
青黛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进门去通知沈棠。
半晌后,沈清禾被请进门。
沈棠半躺在窗边的小榻上,手中闲散地拿着一本话本,听闻声音,从书卷后探出头。
她眸中含笑,轻声问道:“几日不见,你又犯病了?”
沈清禾口中的话一顿,面上有些不悦。
“大姐姐这是什么话,我今日来,可是有喜事的。”
“喜事?”沈棠轻笑一声,悠然的翻了一页话本,漫不经心道:“你所说的喜事,就是把自己不要的亲事,推给我靖远侯府的嫡女么?”
沈清禾陡然一惊,激动道:“你怎么知道?”
沈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会知道家中消息。
沈棠不置可否,没有回答。
消息自然是许姨娘传来的。
自从她嫁人后,家中发生的大事小情,许姨娘都会传信过来。
只是这事,沈清禾就不必知道了。
她浅淡的抬起头,狭长的眉眼中笑意有些莫名。
“我还知晓,二妹妹近日新弄出个成衣坊,生意十分兴隆,赚了不少银钱。”
“姑母家中钱财不济,便与祖母商量,想让你嫁给表哥。是也不是?”
沈清禾顿时怔愣原地,表情有些惊疑。
沈棠竟然知道这么多。
她抿了抿唇,扬起下颌,明言道:“既然你都知道了,也省得我多费口舌。”
“你去帮我与太夫人说说,就让景姣姣嫁去李府吧。”
沈清禾理所当然道。
沈棠目光微凝,定格在沈清禾的脑袋上。
第无数次猜测,“二妹妹,落水的后遗症这么大么?”
“脑子里的水,到现在还没倒干净么?”
沈清禾脸色一黑,“你骂我脑子进水了?”
“咦?你这会儿脑子又灵光了?”沈棠有些惊讶。
“沈棠!”沈清禾低吼一声,气得站起身,“你说谁有病呢。”
沈棠神色淡淡,“你要是脑子没问题,怎么会说出这么异想天开的话。”
“你若是不愿嫁,去找父亲言说,这婚事总能推拒。干嘛拖别人下水。”
沈清禾瞪了沈棠一眼,不高兴道:“你以为我不想么?”
“父亲近日不在家,我哪里寻得到人影。”
“祖母又严格看管我,若是我再不为自己争取,怕是就要被她们盲婚哑嫁了。”
“只有找到一个身份、地位、钱财,都比我多的人,她们才有可能放过我。”
“所以你便选上了姣姣?”沈棠眸色晦暗不明,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动。
“我这是在救她!”沈清禾倨傲地抬起头。
她冷哼一声,不屑道:“景姣姣反正也嫁不了什么京中权贵,李家也算适合她。”
景姣姣之前与人苟合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后来却被澄清说是误会。
众人都相信了沈棠她们的话,沈清禾却是不信的。
她看过这本书,十分确定景姣姣遭遇绑匪。那些人狠戾好色,她才不信景姣姣会安然无事。
在她心里,景姣姣定然已被破身,只是被沈棠她们掩盖了过去。
一个残花败柳,能嫁给李家,也不算委屈。
总比哪日事发,被迫远嫁,被夫家磋磨致死要强。
她如今给景姣姣谋了条活路,景姣姣应该感激才是。
只是这话,沈清禾不能明说。
只能话锋一转,含糊地说道:“靖远侯府眼看着要败落,那些有眼力的王侯世家,怕是都不会娶她做正妻。”
“如此一来,李家虽不算显贵,却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此举一举两得,顺道也帮我摆脱麻烦,何乐而不为。大姐姐又何必阻拦。”
沈清禾的一番话,简直要把沈棠逗笑了。
她冷声拆穿沈清禾。
“沈清禾,你不必冠冕堂皇找些借口。”
“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才想要拉姣姣下水。沈清禾,你未免心肠太黑了。”
沈清禾不满,“大姐姐怎么就确定,是我要拖景姣姣下水。”
她撇了撇嘴,不满道:“你只以为我是用景姣姣挡灾,却不知,我也不过是被景姣姣牵连。”
“什么意思?”沈棠提起兴趣。
沈清禾冷哼一声,说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我派人去李府打探过,李大人本来想为儿子提亲的人选就是景姣姣。”
“只是姑母思量再三,知晓你护短又不讲理的性子,不敢得罪你,才把人选改成了我。”
这么说来,她只是想物归原主,又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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