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
“觉得中文学起来超级难?难就对了。樱花男,感受被熊猫妹的语言所支配的恐惧吧。”
太宰治:“……”
湖水中畅游着大爷们,喜滋滋的津天此起彼伏,公园好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相声院子。
友谊的小船上,我和我的烙铁面对面而坐,各自手握一瓶牛栏山二锅头。而我那黑发鸢眼的美人烙铁再度陷入了沉默。
【哈哈哈受不了了!这个画面也太离谱了!】
【不是约好了一起喝一杯吗?不应该是去很罗曼蒂克的酒馆吗?哈哈哈】
【pov:当你不幸爱上了一个搞笑女,就别想展开正常的约会了……】
【宰好惨……为宰点蜡……(蜡烛x6)(因为是很6的男人所以给他点6支蜡烛)】
【宝宝们快看!某个人今晚换了衣服欸!明显是为了约会而打扮了一番!】
【!他这个造型好帅啊!宽宽大大的白T恤配牛仔裤,随性又清爽,像日杂上的男模!】
【是不是因为他上次被小霁吐槽了他总是同一款造型,所以开始刻意改变造型了哈哈哈哈哈】
【妹姐也打扮得好米!穿了白月光风的连衣长裙!黑长直+白裙子,是永远滴神!】
【没人想吐槽她和他人手一瓶的牛栏山二锅头嘛?我笑疯了哈哈哈哈哈】
——关于我和太宰治为何会在这儿,说来话长却不复杂。他发消息问我要不要喝酒,我今晚没其他事,就say了yes。然后我又问他,能不能由我定地点,他也say了yes。于是我俩在这个公园碰头。
我原本是看这个公园风景甚好,想带烙铁坐船,在夏夜吹着清风,一边泛舟一边小酌,这岂不是美哉?亲近大自然,比坐在酒馆里巴适得多。
然而,没想到遇见了一群掰掰们。不过掰掰们都很好,让我免费听相声。
太宰治的表情管理始终在线,除了改变了衣着,整个人看起来与平日没差。
这一刻他别过脸,也不知道因何而情绪低落,耷拉着纤薄而白净的眼睑,对黑漆漆的湖水无声无息地叹了一口气,被我给发觉了。
我高举起酒瓶子,去碰他手里的那一瓶牛栏山二锅头,豪气冲天道:“治兄!饮!只管饮个尽兴!洒家的大润发购物袋里还装着三瓶酒!”
【《治兄》《洒家》《大润发购物袋》】
【妹姐你是鲁智深吗哈哈哈哈哈】
【太宰治!你以为你接受的是谁的爱?是比鲁智深更猛的女人的爱!是天神的爱!】
“我给你揭晓谜底吧。”我喝了一口牛栏山二锅头,“刚才那个伯伯以为你是我男朋友,他夸你长得贼拉帅,就是不像个好东西。我告诉伯伯,无需担忧我,你是我的小白脸,你在我的掌控之中。”
太宰治:“……”
大爷们游完泳离开了,湖泊由喧闹转为悄寂。
午后落过雨,空气中漫灌着雨水与草木的清润气息,湿哒哒的清清凉的七月末的夜,嘹亮起伏的虫儿鸣从岸边的草丛颤悠着卷向湖心的我和他,风在水面勾画出波纹,船儿随水波轻轻荡。
太宰治不再看灰黑的湖面,转回头正视我。
他那在昏暗环境中显得清凉而恬静的面容,不知为何罕见地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力感,仿佛是对于某件事感到无计可施,正为此暗自伤神,但他总体仍是放松而愉快的。他犹如摇晃着盛着法兰西拉菲的奥地利水晶质红酒杯一般,以浑然天成的极致优雅摇晃着牛栏山二锅头。
“为何不向那位先生澄清情况?他误解了我和你的关系。”
“?没必要对陌生人解释太多,反正双方也不会再见面啊。我上次在歌舞伎町祓除咒灵,任务结束后打车回家,被司机以为我是不正经人,我说我就是,酗酒的妈,上学的妹,破碎的我,构成一桩悲剧,司机听完哭了,免了我的车费。”
“………”
“还愣着干嘛?喝哇!这二锅头的小味儿老好了!”
“………”
【感觉他无奈到快疯了哈哈哈!该如何攻略这个女人!完全没头绪!】
【摇晃的红酒杯已经OUT!接下来赶到战场的,是摇晃的牛栏山!】
【甚至没杯子!直接对瓶吹!两位太有石粒了!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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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烙铁是莫名其妙的既开心又低落,但我和他还是愉快地闲谈,聊了好多好多事。
双方总是有讲不完的话,总是理解彼此的想法,永远能1秒就get到对方,越相处越觉得对方有趣,好像挖掘一座永不竭尽的宝藏矿山。
直到公园近乎要闭园,才把租来的小船归还,两人说笑着晃晃悠悠并肩步行,去到了夜幕下的横滨街道。
今夜沿街的灯彩与淌动的车潮在我眼中十分的陆离光怪,我的酒量并不差,奈何二锅头太烈,不知不觉间微醺了。
酒精令头脑和身躯都变得懒洋洋,我不再言语,拖沓着缓悠悠的散漫漫的步伐,茫无目的地向前走。
身畔的青年是一如既往清醒而温淡,静谧地陪我游荡。
经过一家店铺光可鉴人的橱窗时,我瞥见他和我的影子,都穿白衣服,好像两只轻盈的幽灵。
偏离了主街,漫游到了一条小街。
一束白的灯柱,像雪一样洒下来,照着碧绿如墨的爬山虎在荒置的一户建的外壁上恣意蔓生,立在这绿墙之前,我深呼吸了一下,一种森森然又凉丝丝的气息,一种清冷的、幽幽的、寂静的生命力,渗入我的感官,这令我想到他。
“阿治,来继续玩游戏吧。”
我停住步,呼唤他道。
“既然Round 1和Round 2都是你发起的,那么Round 3就是属于我的。”
“你没发现自己喝醉了么。讲话都含糊不清了,跟红豆沙似的。”
他侧首垂眸,浅浅弯起的茶鸢眼睛与我对视,蕴着笑的声线难以揣测,有点明亮,又有点晦暗,像是在翘首以盼什么事发生,也像是想将其制止。
“……确定要那样做吗?醉酒时行动,是十分危险的。”
“我没醉,好着呢!”我嚷道,“第三场训练赛,现在,开始!”
缀满爬山虎的墙边,他静静听我发号施令。
“嗯……我要你,当我的镜子……”
视野变得愈发模糊,我口齿不清朝太宰治呢喃,心想自己是真醉了。
不然也不会产生幻视,觉得那深深的鸢眸仿若是暗礁区域的致命漩涡,那眼神看得人毛骨惊悚,又心悸不已。
或许真应该抓紧最后的时机撤退,否则极可能会被从海水深处倾巢而出的触须,被海藻般的、柔韧缠人的、阴冷濡湿的触须,拖拽入怪物的巢穴,不得不陪伴它,永远不能逃离。
但……
——但我一向是什么都不惧,更不会怕这个让我很喜欢的人。
左手蛮横钳住他的下巴,让他的脸孔降落到我面前,那些蓬软弯曲的乌黑浏海犹如蒲公英似的,毛绒绒地摩挲着我的额头,连心腔里也痒了起来。
原来一见如故并非虚构,明明才与他结交了几个月,却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他一百年,甚至是更久,或许我与他的灵魂,源自同一片宇宙的尘埃。
“魔镜啊魔镜……”我含含混混地对这个人嘀咕道,“阿治的眼睛,就是魔镜……我的发型乱了,项链也歪了……我要用你眸中的映像,整理我自己……!”
“嗯,我在。”模模糊糊的、似笑非笑的人回应道,“我这样的魔镜,能被公主所召唤,真是幸运。”
“邪恶的魔镜哪……你告诉我,谁是全世界最牛比的公主……!”
“在这个世界上,魔镜只知道一位公主。”
这一年的七月,我仍很年轻,盛夏夜吹拂着微风,伴随着魔镜的低语,我不知道是出于醉酒还是其他什么缘由而头晕面红,十八岁的心脏与爬山虎一并簌响着、颤动着,震荡出前所未有的心率。
“因此,不论公主询问魔镜怎样的问题,答案始终只有一个……”
柔和却微哑的青年声音轻轻陈述着,黯淡又奇丽的鸢眼投来凝定的注视。
“是你。”
醉得失去了梳理发型的力气,随手扯了一下颈间的项链,天晓得我有没有摆正吊坠,大概率是失败了。
抬手搡他,却是徒劳,这个人简直像一堵墙杵在我面前,竖起食指一下下地轻戳他从领子露出来的一截被绷带缠着的锁骨,不满地咕哝道:“……你这家伙绝对是妖怪,人类哪儿能撩动你,哪怕是我这种完美的人类也不行……锁骨长这么有型作甚?比我的还清晰,真让人不爽……”
猝尔,手腕被人环扣住了。
我仰面瞧他,可朦胧的醉眼令我看不清他。
然而蓦地额头相抵,他前额的微烫温度,蔓延烧至我的眉心,他体温比往常热得多,我恍惚地记起他也喝了不少烈酒,大抵是带着两三分醉意,他并不像我以为的那般清醒。
“……不补个妆么。”
比平日更为轻缓柔腻的嗓音,恰似真正的魔镜在蛊惑人心,哄人吞咽令人成瘾的、犹如蜜糖的毒素。
“让我来帮你……好不好?”
裙子口袋里的口红早已不翼而飞。
出现在了另一人那儿。
他后撤了,但仅仅是一点点,将很微小的空间返还于我,好像不愿意让缩减为零的间距再度扩大。
一手抔起面庞,一手捻着口红,细致涂过唇部。
双双沉没了,浸入了长久的、异常的、但无人愿意敲碎的宁静。
沙沙啼鸣着的爬山虎墙壁宛如一只流淌着沙子的沙漏,某些柔嫩细软得惊奇的、正在猛烈发芽的东西,也在彼此之间流淌着。
捧着脸的右手久久未动,倏地动了,大拇指从酒窝抚至嘴角。
最终,指腹轻轻按住了才抹了口红的浅粉双唇,微微粗糙的指腹,陷进柔润的唇瓣。
第68章
嘀嗒。
清凉的珠子落在鼻梁后流淌, 渗入指腹与嘴唇之间。
哗啦。
雨帘从夜空断线,凉丝丝的水汽携着落雨的脆响卷来,蕴热的空气与高涨的情绪一并降温了几度。
酒精被骤降的夜雨稀释了少许, 从恍惚的凝固中回过神, 抬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拽着人就在窄长而昏暗的街道奔跑了起来。
仍是醉醺醺的、不清醒的, 陷在某种前所未有的躁动里。
想要变化, 想要动迁, 想要带着他,到什么地方去。
却又不确定……自己希望与对方, 抵达怎样的新地点,构建怎样的新关系。
今夜横滨, 夜雨湍急。
清润的雨水将我淋透, 未曾转头看身侧之人,却感觉到两个人的两只手,不知从何时起就十指相扣了。起初是我拖拽他,现在却是并肩齐驱了。
延绵的两翼墙垣上的爬山虎, 在瀑布般的水流中扑扇着绿翅膀,这是一条唯独只有彼此的长街。
一盏盏亮白如雪的路灯照耀出骤雨丝丝缕缕的身形。柏油道路化作一条浅浅的溪流,漂浮着此起彼伏的涟漪。
半醒半醉的、摇摇晃晃的, 我奔跑着,一手提着长长的白裙,一手握着修长又宽展的大手, 跑过街角时不留神一脚迈入深深的水洼, 踉跄着失了平衡, 肩头撞上他的肩头,随即听到他取笑我, 属于青年的轻快笑音弥散于雨水的歌声里。
夜雨里,浮出一道红。
一座旧时遗留至今的电话亭。
朱红的电话亭,带链条的怀表,纸质的报刊,手工的油画,两个人坐在月华星光下的促膝长谈,在双向理解之中徐徐生长的情愫……这些老派的事物总是具备一种别致的真挚而沉郁的美。
实际上我是一个老派的人,因此喜欢与他的这一次冒雨夜奔。
也因此喜欢横滨这座饱含故事的城市,喜欢他这样的,犹如千层蛋糕的、具备复杂层次的灵魂,简直是喜欢得不得了。一头扎进电话亭的时候,这个想法像电流般淌过我的脑海。
骤雨被隔绝在红亭之外,电话亭交叠地响着两道呼吸,急促的,紊乱的。
本不该如此的,一个侦探,一个术师,怎会因为奔走了这么点路程,就乱了心率。
背倚着玻璃墙,我低着头以手背抹去满面的雨水,从头到脚都浇湿了,脸颊到耳根却滚烫,喘出的气息是酒味。
糟透了。真喝多了。
倏地,下巴被一只手抬起,我怔怔仰面朝前看,眼帘中闯进了一张亦是淋了雨的水涔涔的面容。
纤长而丛密的乌黑睫毛沾满了晶莹的水珠,深沉浓重得骇人的鸢色眼瞳,微微闪动着濡湿的光泽,宛如蕴含魔力的幽暗镜子。这魔镜危险极了,能将人锁在密境。
正在渗水的衣物是微冰的,被包裹的躯壳却是发烫的,眼前之人浑身又凉又燥的温度,被抵在墙上的我清楚地察觉到了。
在电话亭里听雨,好像在水下听雨。
鼻息交织,目光融合。
心跳在加剧,头脑在眩晕。
面颊越发烫了。一切似乎都着火了。
小声地、晕沉沉地,呼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得到的回应是,被呼唤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唇瓣就再度体会了拇指的热度、纹路、与力道。
从腰侧传来被五指箍住的感受。
“……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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