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个我是一只怪物,我把自己融化进人的身体里,去学会了行走。
我终于成为了人。
拿走了怪物那么多的东西,拼凑着、把自己变回了人――那么,家呢?我可以回去了吗?
恍惚的跪在黏腻的液体上,伸出手放到自己的面前…
血肉和白骨相连在一起的部位,涌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色,顷刻间就挤满了这四四方方的小小空间。
我憋住呼吸,在宛若母亲羊水,带着血色的液体中前行。
拉长自己的身形,企图成为一个能在母亲身体中活下去的样子,寻着世界边缘离开。
我不断的前进,在一路上扔掉了很多的东西…终于,逆流而上…抖去了满身不属于我的东西。
原来是这样的吗。
它们不是我的东西,不能组成我,所以母亲不要这样的我…可是母亲啊,如今的我是一个怪物,这样的我也是能被爱着的,也是您的孩子吗?
孱弱的推开世界的门,我已经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模样,可任然在地上流淌,颤抖着攀上人类的世界。
越是靠近便越是着急,越是着急便越是恐惧。
突破那扇门,突破那里。
脑子里原始的尖叫撕心裂肺,不断的刺激混沌的大脑,膨胀了心头对一切的恐惧。
我爬上了这个世界,又好像飞入了笼子,更像是被倒进了一碟清酒之中。
白色的液体入了杯子,险些翻出去,我记得我将它们一饮而尽。很奇怪的味道,我形容不上来,但很快乐,因为感到幸福。
“春澜也喝醉了呢。”
紫色的长发在面前晃悠了一下,我喘息一声,撩起疲倦的眼睛,望向俯身向我的影子…
她温柔的抚摸了我的脸颊,像是母亲,哪怕其实我在世上走过的时间早就与她齐平,甚至超过了她…
可是她仍然觉得眼前这个素未相识…却冥冥之中十分眼熟的人儿很有缘。
雷电真好像把我抱进了怀里。
我能感觉到自己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点点大。因为我竟然能被她的温度彻底包裹,那么也说明我早就溃不成军,维持不住人的样子了吧。
“别害怕…”
“哪怕是须臾的微光也好,大胆去追求吧,至少我们拥有此刻哦。”
“我想回家。”我听见自己闷闷的说道。
在不断腐败的“天守阁”内轻声的开口,哪怕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用嘴说话,还是用了什么其他的发声器官。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是后者了。
因为雷电真明显“哎呀”了一声,她不可思议的打量我,又戳了戳我的脸颊,神情颇为惊讶。
她将手探进我的身体里,探入那么多的漆黑又杂乱的线里…摸到了流淌的液体、一堆不知来自谁的器官…也摸到了一颗紫色的心。
真把那颗神之心拿了出来。
“难怪…”她感慨的道,“是因为它在你的手上呀,我还以为是阿影会先收到我的这份礼物呢。”
女性瞧着也许有些失落,但她明显不太在意这些,竟然毫不犹豫的把心塞回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线中,又在那些黑色的东西里翻翻找找。
“你在做什么?”我问。
她好奇的继续翻动着我:“我在找你的头。”
我在心里说着“为什么”三字,却没说出来,只缓缓地将那一部分交给她。
真笑着感谢我,又问我要了线尾…
很快,她自作主张的摸出两条白色又细长的骨头,将线绑到上面,拿我织起了什么。
很难受。
我想着,却随她了。
因为我喝醉了,不想思考,也无力思考。我只摊成满地的黑色长线,散在女人的身上,也散在身侧的少年身上。
不过哪怕是两头被抓住,那黑色的线也忍不住的缠上了少年的小指。
真训斥了我:“春澜,别乱动,线会散开的哦…以及,你不维持一下梦境的正常吗?”
弱弱的晃悠回来,我又一下子散开,用行动表明了自己醉到不清醒,实在是维持不了这里了。
雷电真也不恼,她抓着我再次编织起来…这一次我还算配合,她便很快的就结束了动作,极为熟练的完成了这些。
我想,也许散兵的天赋来自于她。
真做了个精致的小玩偶,黑发黑眸,看着就是一个普通人,也是我的样子。
“之前在你的梦境里看见过的碎片。”真捏住我,仔细的打量了下,“是长这个样子吧?”
我:“……”
我:“……是的。”
真愉快的把我塞进散兵的怀里,但好像她又想起了些什么,转头伸出手来,在我身上一摸。
我知道她在找什么,便索性把那东西给了她。
拿到雷神之心的真,在她的手上立刻绽放出了光芒。
那破碎的梦境渐渐恢复了过来,就连远处门外雷电影的声音也恢复了。
而后,女性将地上的少年拉起…魔神轻而易举的便带着他离开了走廊,也带着我回到了我们的房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69章 干坏事的第六十九天
“检测状态…恢复正常了。”
纳西妲悬着的一颗心堪堪平稳了下来,她的视线仍然停留在虚空终端显示的反馈数据上。
就在不久之前,小姑娘一结束工作回来,便收到了虚空终端发出的警报。
她着急的回来一看…反馈着在二人梦境中发生的事情…只能说很不妙。
纳西妲很后悔。
她想着…以那人的能力,一定能够确保自己的安全自如出来的…可她也低估了…有自毁倾向的人向来不单单只有一个散兵。
很苦涩,也很无奈。
纳西妲想…这就是爱人间的…志同道合吗…?但好在发生了救场的事情。
那颗雷神之心不知怎么的触发了些东西,在梦境中阻止了这些…似乎还分出了力量守护了他们…
纳西妲又懵了。
她看着梦境一会崩,一会被人修。简直是有一个人一头在搞破坏,而另一头有人在游刃有余的收拾烂摊子。
这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首先…为了安全也为了更快结束战斗,纳西妲一开始就没选择散兵的梦境。
她早就将二人的梦境连接了起来,还让自己这一方给出了更多的梦境,以主导梦境世界的大部分主动权。
其次…
没有神之心的散兵是做不到在梦境世界里搞出这么大破坏的…纳西妲也明白,哪怕是崩坏了,散兵再纠结…也绝对舍不得让爱的人陪他死。
能干出这种事的…
咽下一口口水,小姑娘扶额。
别说,还真是她了…
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难道梦境的世界里出现了失误,有第三个…且实力强劲的人进入了那里…并且保护了他们吗?
纳西妲在现实世界目前等不到答案。
可冥冥之中,她却莫名放松了下来…也许也是智慧之神对真相的直觉,她总觉得…那个人一定没有恶意。
“但愿如此…”纳西妲轻声说道,轻轻抚摸着那人留下的虚空终端。
而伴随着她的动作,虚空终端也终于沉默的发声:“别害怕,她一直都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纳西妲沉默的低下头,不过很快,小姑娘又习惯性的露出了温和又阳光的笑。
“嗯,我相信你哦,小树。”
“毕竟你都认识她那么久了…我们也该相信我们的同伴,对吧?”
这几天一直自称是虚空自我意识的系统…也即是大慈树王布耶尔应道:“嗯!”
――哪怕纳西妲早就猜出,她的来历存疑。
*
“真,可以放开我吗?”终于酒醒的我叹息一声,“你好像打了死结…”
身体被缠在一起好难受,感觉像被人压住了头发,完全没办法自如动弹。
偏偏眼前的女性嘴角弧起了一抹笑,那笑看着温柔,可她说的话又带了三分恶趣味。
“不可以哦,春澜。”
“你还没有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呢…还有,那个孩子。”她的视线落到脸颊绯红,正在沉睡的少年。
我挣扎一下,试图自己给自己解开结。
正要成功时,女人又坏笑着抓住我的线头,恶狠狠的又打了好几个乱七八糟挤在一起的她。
“好丑的结。”我没忍住评价。
真笑了笑:“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换个好看的。”
“………”幽怨的眼神。
真摇摇头叹息:“――我就让你变回去。”
终是无奈的叹息一声,我长话短说,利落的解释道:
“这几天梦境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么…我是天理的继任者,因为活不了多久,所以想拉着他一起死。”
“好可怕的想法。”真也没忍住评价。
我做了个皮笑肉笑的表情:“…说不定他也愿意陪我一起下地狱呢。”
这个样子投射到毛线团的娃娃上,就颇有一番可怖的非人感。让真都嘶了声,在内心直呼恐怖谷效应的可怕。
她伸出白皙的指尖谈了下我的额头:“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哦,小春澜。”
我很想吐槽一句,我真的不年轻。但我也清楚雷电真是清楚这一点的…不过也许…我在心智一方面真的算不得多成熟。
也可能,在旅行中死去的时候,我就永远的停留在了年轻的过去…
不再前进,也不再成长,永久的留在了过去的时代…在这里看着其他人往前走。
其实不是散兵觉得我是小孩子。
是我自己,也是我觉得自己终究是个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什么都做不到,甚至无法支撑起爱人的身躯。
所以…在这个梦境中,我是如此的…
“不对哦。”
“小春澜不是废物,你不是也做了很多事情吗?”
“………”
“你为什么能听见我的心声。”
女性的手指点到娃娃的心口,隔着什么点了点那里:“这颗心也曾属于我。”
又是这颗心。
我开始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带着它来了…可又没办法,因为心放在自己身上才是最安全的。
内心混乱的思考并没有阻止他人的动作,我听见雷电真轻笑了一声。
“我都看见了呢。”
“你不仅救了布耶尔那家伙呢。”
“谢谢你帮了国崩这孩子,也谢谢你帮了我们稻妻的子民,虽说你们是朋友…”
“…但是身为稻妻的守护者,我也依然要感谢你的善良。”真认真的对我道谢,“在理性到可怕的秩序中保持善良,也很辛苦了。”
“可以放开我吗…以及…你看见了。”关注点有点不太对,“那还要…”问我?
真装傻:“你这样很可爱。”
我却道:“可是很难受。”
真下意识问:“有多…”
她的话还没问完,就又倒吸了一口冷气,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但女性显然要更明智一点,她还是选择了先放开了我。
终于得以重塑身形,我变回了舒服的样子。
也这才停止了在内心可怖的碎碎念,停下了那些痛苦到令人发毛的尖叫声…与此同时,雷电真终于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叹息一声:“听得见人们的心声也不算好事啊…”
轻轻的抚了抚自己的衣摆,我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先前漆黑的眸子恢复成了金色的样子,在睁眼的一刻,瞳孔微缩了下,一瞬间仿佛兽瞳的眼睛变为了另一种极端的模样。
像神。
更像毫无情欲,只知恪守规则的机器。
真打量眼前的人。
在被戳穿后彻底露出的模样已经与先前不同了…
那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头,明艳动人的脸蛋上分明是一双勾人的眼睛,可配上这冰凉的神情,却平添了好几分禁欲的神情。
果然是天理的继任者…
这如出一辙的气质,让她又想起了无奈的过去呢…
哦…不,本质上也不像。
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还是觉得眼前的人更像人,各种意义上都比天理好上太多。
“所以。”我开门见山的问,“你要阻止我们的永恒?”
雷电真眼皮一跳,她忽的觉得眼前开口的人是自己的妹妹,毕竟…张口永恒,闭口永恒的人在提瓦特也没有几个了。
“死亡并不是永恒…”
女性叹息:“幸福也不止在永恒之间不是吗?须臾的雷光,在绽放的时候才是最美的,也只会绚烂那一瞬间。”
她说的太过正确…
这些道理我又怎会不理解…可当我想要去理解,去面对那些正向的事情,我却又放不下。
无数的悲痛拽着我的一切…
它们不愿意放过我,而我也不能挣脱它们,便只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迷惘的道路上踌躇。
干巴巴的附和:“你说的对。”
真点了点头,她本来还在高兴我上道的如此快,未免太好说话,就听见我心底在滴血…骤然间便又看见疯狂的火焰攀上我的衣摆,想要吞吃我。
她这下真的扶额了:“应该找布耶尔给你做一做心理治疗。”
颇有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感觉,我仰头望天,又看向她:“好的。”
哗啦一声,倾泻而入的水流将所有都淹没,一齐而来的还有无数深渊中身形扭曲的魔物…他们每一个都叫嚣着饥饿,渴求更多。
真沉默:“………”
真不可思议道:“你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也许是谈恋爱吧。”我惆怅的说了声,又唏嘘道,“挺好的…马上就能结婚了,爸妈也许很高兴呢。”
然后立刻就去死吗…
雷电真的表情很快就诡异了起来。
能不能换个治国什么的,给人治心病什么的她也可以来尝试一下,但恋爱这个东西她真的不擅长啊。
不要为难大龄单身魔神。
――我看见雷电真的脸上赫然写着这几字。
在心中委婉的表达了声无奈,我又头疼的道歉了下。心中的想法没办法控制没有办法,更别说抑制不断回想起来的伤痛了。
真也心说头疼。
她本想着,若有一天阿影梦见她,她便通过神之心留下的这一抹残魂来悄悄给她一个惊喜,安慰安慰自己可怜的妹妹。
毕竟莫名其妙把稻妻交给她,还自顾自的离开了…哪怕是无奈的选择,真也仍然愧疚和心疼她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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