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兵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只好双手环胸，默不作声的看着窗外的风景。
车子行驶了好长一段时间，随着人流上下，林渺渺所靠的前座已经坐上了人。
前面的人靠在椅背上，林渺渺也不好再占用人家的地方，只好靠在玻璃窗边。
然而公交车的行驶并不平稳，靠在窗边的林渺渺随着车子的晃动，脑袋也一磕一磕的发出“邦邦”的声音。
那层薄薄的窗帘几乎没有任何作用。
散兵终于看不下去了。
于是他把胳膊从少女身后绕过去，趁着车子晃动幅度较大时手背靠在玻璃窗上。
林渺渺的脑袋磕在散兵的掌心，瞬间又清醒过来。
两个人的动作有点超乎寻常朋友的界限，虽然这并不是第一次，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晕车的缘故，林渺渺的情绪比平时更敏感。
她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但是你这样也不舒服的吧？”
林渺渺的语气比平时疏离了不止一点半点，散兵心有不爽的收回手，但看在她难受的情况下，还是好声好气道：“靠在窗户上不安全，如果实在不舒服，可以靠在我身上。”
“不、不用了吧……我没关系。”
虽然话还是一样的疏离，但声音却像小猫一样微弱而迷糊。
散兵按捺住性子，一只手握住前座的靠背：“如果觉得不好意思，就靠在我的胳膊上。”
怕她再拒绝，他又补充了一句：“多撞几次窗户，说不定下了车又要坐车去医院。不仅要花医药费，还浪费两张游乐园的门票钱。”
林渺渺用她那不太清醒的脑袋想了想，终于妥协了。
“那我、我靠着睡一会儿。”
她的头靠着散兵的胳膊，为了靠得稳一点，她两只手也紧紧的抓着他的手。
呼吸偏急，心跳过速。
她的体温也比平时高了一点点。
靠得比较近，还能闻到她昨晚使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味道并不冲，也许是因为还有她自己的气味在里面。
窗外艳阳高照，车子走走停停，人群流动一批又一批，坐在后座的散兵忽然觉得，留在这个世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没有纷争，没有背叛，没有憎恨，一切都好像是从头开始，他也许会是一个全新的他。
在这里，他被人需要，或许会拥有一个新的存在的意义……
……
“尊敬的各位乘客，本车已达终点站……”
公交车的播报语音响起。
散兵听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这辆车已经到了行驶路线的终点。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靠在他胳膊上睡得正香的少女的肩膀：“醒醒，到终点了。”
林渺渺迷迷糊糊的醒来：“什么？”
“到终点站了。”
“什么！”
林渺渺一个激灵直接站起来，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到终点站了？”
散兵收回被枕了一路的胳膊：“看情况应该是这样。”
林渺渺痛苦抱头：“你怎么不把我叫起来……”
“我想我应该已经叫过了。”
只不过是在终点站叫的。
“况且，你并未告诉我应该在哪里下车。”
林渺渺戴上了痛苦面具。
又要坐车！
“现在还难受吗？”散兵问。
林渺渺苦着脸：“现在不难受，但下一程就难受了。”
散兵沉默了。
虽然他不喜欢提瓦特的神明，但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神之眼这种方便的工具。
哪怕是那颗雷系邪眼，带着她更快的抵达目的地也不是不行。
两人下了车，林渺渺忽然注意到散兵的胳膊上有两道红印，下意识的问道：“你手怎么红了？”
散兵看向她太阳穴的位置：“建议你照照镜子。”
半边都是红的。
林渺渺这才想起来刚才是一路枕着散兵的胳膊睡过来的。
“呃，不好意思啊……”
“举手之劳。”
还真是举手之劳……？
“你的手没有麻吧？”说着，林渺渺又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胳膊。
他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多了两道红痕之后就显得更白了。
看上去好脆弱，但其实是很强壮的胳膊……？
注意到少女的小动作，散兵冷哼道：“我和人类不一样，我的手不会发麻。”
“不会发麻，但会发红…怎么这么奇怪……”
话未说完，林渺渺忽然意识到人类的皮肤发红是因为皮下有毛细血管，作为人偶的散兵也有血管和血液吗？
还是说他的自主进化能力已经强到进化出了血管和血液？
“在想什么？”散兵眯起眼眸。
“在想幸好那时候没把你上交给国家。”林渺渺毫不掩饰她最初的想法，“如果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肯定要对你做各种可怕的实验。”
散兵并不在意少女曾经的想法，甚至因她的坦白而心情愉悦。
但想归这么想，嘴可不会承认。
“算你识相。”散兵不屑的轻笑，“不过，我可以承受人类承受不了的疼痛，别小看我。”
“你别这么说，我见过实验用的小白鼠，活体剥皮抽筋都算好的，直接打开头盖骨在脑髓上面连接仪器装置才是最恐怖的。”
回想起以前见过的那些小白鼠生死不能的画面，林渺渺都觉得有点发冷。
“只有这些？”
林渺渺一愣，忽然想起散兵曾经也是博士的实验体，博士靠着研究散兵完成了很多超越人类的研究，并且把自己的各个年龄段做成切片。
他当了数百年的实验体，也许只是为了证明他有价值。
想到这里，林渺渺主动牵住散兵的手：“只有这些已经够可怕了，你这么乖这么厉害就不应该遇到那种血腥的东西。
幸好没把你上交。”
阳光明媚，路边花朵绚烂，少女脸颊薄红，让散兵忽然想到从前人类朋友在山野遇到心仪之人时吟诵的诗句：
山绯丛绿间，
灼灼花映美人颜，
……①
散兵那一肚子轻蔑和吐槽全都憋了回去，最后化作一道淡淡的“哼”。
第22章
终于来到游乐园，但很难得的是林渺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受。
就是一直枕在散兵的胳膊上让她一直怪不好意思的。
或许是因为票价打折的缘故，即使天气炎热，游乐园依然有着众多游客，就连检票处都排了好长的队伍。
游客中以成年人居多，这让散兵稍感好奇。
明明这里建筑和涂鸦风格和他那本儿童识字书差不多，怎么来玩的是成年人居多？
难不成是因为成年人的钱比较好骗？
散兵一直都是不动声色的打量这里，而林渺渺的表现就直接多了。
一进入游乐园，身体的疲劳瞬间一扫而光，少女这里瞧瞧那里看看，偶尔看见路边装扮华丽的coser后还发出阵阵惊呼。
这没见过世面的反应，简直比散兵更像一个外来者。
惊讶过后的林渺渺正准备就近找个项目玩耍，结果冷不丁看见一个打扮红白相间、十分眼熟的游戏角色。
尤其是那惹眼的红秋裤（bushi）
林渺渺头一次在外面看见有人cos原神角色，下意识的惊讶道：“天！万叶？”
喊完之后意识到旁边有个提瓦特本地人，林渺渺立刻看向身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散兵，浑身紧绷。
糟了……
散兵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林渺渺屏住呼吸：“没……”
散兵意识到她过分紧张，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不远处那名coser的身上。
现在的他已经大概能分辨出什么人是普通人，什么人是coser了。
那个人身上亮闪闪的布料和塑料做的铠甲，一脸厚重又浮夸的妆容，还有头上硬邦邦的一根白色呆毛，各种并不日常的装扮无一不在体现对方是个coser的事实。
虽然衣着风格确实是散兵熟的稻妻风格，但在这个世界停留这么长一段时间，散兵也知道华国的隔壁有个叫大和国的国家和稻妻很是相似，他也见过其他coser穿这种风格的衣装。
散兵并未多想，以为少女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想和coser拍照，于是淡淡道：“想找别人拍照还要我帮忙？”
“拍照？”林渺渺反应过来散兵好像没认出那是稻妻的枫原万叶。
原来这个时候的散兵还不认识万叶吗？
好像还真有可能，毕竟散兵好像都不知道万叶曾经接下过雷电将军的一刀。
“拍照…呃…拍照……”
被散兵这么一提，林渺渺有点心动，她鲜少出门，当了几年的原神主播，还从来都没和原神coser合照过呢。
但她对三次元的人天然社恐，别说合照了，就是上去跟人家说想单拍对方都不太敢。
她缩了缩脖子：“算了吧，我们是来游乐园玩的，又不是找人拍照的。”
散兵“嗤”了一声，拉着林渺渺的手主动朝“枫原万叶”走去。
林渺渺被吓了一跳：“喂喂喂！你干嘛！我不拍，我真的不拍！”
散兵驻足侧目：“真的？”
“真的真的！”林渺渺宛如小鸡啄米一样使劲点头，指着不远处的游玩项目，“我们去玩那个旋转星球吧！”
现在林渺渺满脑子都是让散兵远离“万叶”，远离他掉马的一切可能性！
然而现实和林渺渺的所预料的不太一样，宛如命运的指使，cos万叶的人忽然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看见拥有出色外貌的两人，和同伴说了一声之后朝林渺渺的方向小跑着过来。
对方是个开朗的女孩子，一过来就挥手打招呼，热情的询问：
“你们好，要合照一张吗？”
林渺渺浑身僵硬，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谢谢，不用了……”
散兵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浑身不自在的少女，意识到她可能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害怕和别人交流。
她在害怕什么？还是想隐瞒什么？
不过散兵并没有要戳穿林渺渺的想法，同样摇头拒绝道：“谢谢，我们还有别的事。”
然而等散兵一开口，cos万叶的女生惊讶得捂住嘴巴：“我的天，你的声音好像啊，是学过配音吗？”
散兵沉默一瞬：“……没学过。”
刚学会认字的他怎么可能学习其他技能。
“天啊，你的声音简直就是先天配音圣体。”女生似乎更加震惊了，“所以你们今天是出的日常cos吗？就算没穿cos服，这个小哥哥绝对是我见过cos得最像的！”
林渺渺：就是本人，能不像吗？
说完，女生朝她的同伴招了招手，示意把她的包拿过来，然后一脸欣喜的问：
“我们可以合照一张集个邮吗？我拍照很出片，很快的，不耽误你们。”
但现在的情况似乎更加不妙了，林渺渺生怕双方再交流散兵的马甲就要露馅，于是她匆忙道：“不好意思，他不出cos也不合照，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连忙拉着散兵的胳膊转身就走。
速度快得散兵和女生都是一头雾水。
等走远了，林渺渺才松了一口气。
散兵双手环胸：“为什么不喜欢我和别人拍照？还否定我是coser？”
“你本来就不是coser啊。”林渺渺叹了一口气，后怕的拍了拍胸脯，“你没发现你的头发太惹眼了吗？除了戴假发的coser和染发的人，谁会顶着像你一样纯正的紫色头发？”
“真的？”
“当然！”林渺渺理直气壮，“都说了让你低调一点，我可不想你暴露身份，然后被抓去做研究。”
散兵不信。
他怀疑自己和那什么coser有关系，而且和刚才主动来打招呼的人有关系。
那个人是知道什么和他有关的信息？
林渺渺迅速使用她的转移注意力法，拉着散兵往边上的项目走去：“走走走，我们去玩那个旋转星球！这个看上去简单一点。”
散兵轻哼一声，没拒绝。
只是在去排队的路上，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个可疑coser。
女生被拒绝集邮，却兴奋的和同伴们描述刚才那个男生的外貌和声音到底有多像流浪者。
她高兴的样子，和她所出的枫原万叶完全是两幅模样，也只有被叫去拍照的时候才有几分浮浪人的气质。
散兵正准备放弃探究对方，目光却忽然触及女生背后那颗青色的玻璃球。
他的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
神之眼！？
……
林渺渺带着心事重重的散兵玩了好几个简单的项目，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大名鼎鼎的过山车上。
一趟过山车结束后。
在工作人员确认结束的话语中，林渺渺一脸苍白，哆哆嗦嗦的解开身上的安全带。
和林渺渺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一脸没事人的散兵。
他揉了揉耳朵，问：“还能走？”
林渺渺哑着嗓子：“还、还能……”
可能已经不能了，现在她感觉她的灵魂还在天上，没来得及飞下来。
话还没说完，刚从座椅上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林渺渺腿一软，朝前扑倒，直接扑到早有准备的散兵怀里。
“呃，不好意思……”
散兵：“站不起来就不要勉强，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就要给别人跪下磕头了？”
坐了一趟过山车就腿软到站不起来的林渺渺引来了不少人的目光，旁边还有人发出小声议论：
“她的胆子好小哦，这个过山车中规中矩也没什么刺激的地方吧？”
“说不定是故意的，人家小情侣的情趣你不懂。”
“她男朋友好宠啊，又帅又宠，换我我也要来这一招！”
社恐林渺渺听到这些议论，一脸涨红，被散兵抱着的她头都不敢抬。
救命！已经不是脚趾扣出三室一厅的地步了，而是尴尬到直接原地去世！
散兵好心好意的解释：“……我们并不是那种关系。”
路人：“我懂我懂，但从今天开始就可以是了！”
林渺渺：窒息了！
散兵：……
好像帮了倒忙。
也许是林渺渺的表现实在太尴尬了，同一批坐过山车的人纷纷识趣的离开，连围观的工作人员也假装没看到他们，忙着照顾下一批乘客。
散兵：“他们走了。”
林渺渺这才敢抬头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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