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的车程被散兵缩短成了一个小时,还没进入小区时就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虫。
这里出现了虫洞?
散兵咬牙,冲进林渺渺的公寓,但屋内并没有人。
她的手机掉在地上,房间中央悬着一人高的虫洞,但洞内没有虫。
未经封印的漆黑虫洞散发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暗气息,空气中还弥漫着很淡的血腥气。
散兵直接钻入虫洞中。
空间转换,周遭的景色犹如被捏碎的彩色糖纸,色彩斑斓的同时带着诡异的扭曲感。
追随着血腥的气息,在这段扭曲的空间中前行了不知道多久,眼前的景色终于变得开阔。
废墟平台漂浮在星空,平台周围的虚空上时不时的出现了一只又一只的怪异生物。
它们长着长长的的节肢肢体,肢体从三肢到十几肢不等,看上去就像由几根棍子随意组成的蜘蛛模型。
肢体长得过分,躯干却小得像丢进棍子里的一颗芝麻。
这是另一种虫。
而在废墟平台的中央,散兵一眼看见被围困的林渺渺。
她穿着白色的睡衣睡裤,微微俯身,呈战斗姿势。
今天不是满月,但她的妖血依然被激活,耳朵尾巴和利爪昭示着她以半妖的姿态和这些虫战斗。
可她半边身体都被鲜血染红,如果没有受重伤,不可能会有这么多的出血量。
散兵一跃而下:“林渺渺!”
少女却恍若未闻。
散兵的目光冷得过分,三两下除掉了挡在前面的碍事虫子,一把揽过林渺渺的腰,将她圈在怀里。
“散、散兵?”
林渺渺的声音带着妖化的沙哑,但很显然她的意识是清醒的。
散兵略微松了一口气:“还有意识的话,就自己抱紧我。”
“好。”
少女抱紧了散兵的腰身,因为靠得近,散兵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女肢体的颤抖。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疼。
上次明明说过,如果遇到危险,她也许不会选择反抗。
但她反抗了,被逼到激活妖血,初次和这些怪虫战斗。
妖冶的花香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将散兵的怒火彻底点燃。
他一手圈着林渺渺的腰,一手肆意的释放雷电之力。
雷霆在这些虫子中炸开,宛如一场带着杀意的绚烂烟火。
解决掉废墟上的虫,散兵带着林渺渺冲上来时的空间道路。
在退路上布下雷电缠绕的结界,散兵带着林渺渺回到了她的公寓,将她放在床上。
此时的林渺渺意识已经模糊了。
她的腰腹一片血红,染红了她白色的睡衣。
血不断从她的体内涌出,床铺很快也被血迹染红,温暖的血液仿佛就像是在源源不断的带走她的生命力。
即使脸上带着红色妖纹,林渺渺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唇瓣苍白中还略微发紫,呼吸快而沉重。
她微微睁着眼,但目光没有焦点。
散兵慌了。
顾不上失礼,他拉开林渺渺的衣角,露出腰腹的伤口。
她的肚子上被开了半个巴掌大的洞。
碎肉中微微泛紫。
是毒素。
散兵凑近伤口处,含住伤口,将里面的毒血一口一口的吸出。
如此反复,直到她的血肉颜色变成了正常的鲜红色,嘴唇的颜色也变成了正常的苍白。
“不够,还不够。”
散兵喃喃道。
伤口还在流血。
他仓皇的起身跑去浴室,拿来毛巾,按在她的腰腹伤处。
家里没有外伤用药,该怎么给伤患处理伤口他也只是一知半解,想救林渺渺还得找别人来帮忙。
散兵连忙从口袋拿出手机,可他脆弱的手机早在赶路的过程中被雨水浸湿报废,成了一块没用的铁板。
他从地上捡起林渺渺的手机,还没用她的指纹解锁屏幕,窗户“吱呀”的一声被打开。
一道黑影一闪而入,落地时化作女人模样。
黑发低绾,身形窈窕,一双猫一样的金瞳闪烁一瞬。
折月淡漠的扫视一眼室内环境,视线在悬在空中的虫洞上停留一秒,最终落在林渺渺身上。
目睹她现在的半妖形态,金色的瞳孔闪过一瞬的诧异。
散兵哑声道:“救她。”
折月上前两步,拿开林渺渺腰腹间的毛巾,伤口的惨状让她微微蹙眉。
紧接着,她将毛巾扔在地上:“脏死了。”
散兵深呼吸一口气,忍住要和折月打一架的念头。
他问:“送医院?”
“死不了。”
散兵压抑着怒火:“她流了这么多血,你告诉我死不了?”
“金华猫妖以生命力顽强著称,她激活了妖血,自然会激活这一天赋。”
折月半点都不担心,甚至还饶有兴致的打趣,
“现在她就算失去心脏也不会死,你不是执着于一颗心么?不如……”
刹那间,黑夜亮如白昼。
白紫色的雷电落在折月黑金色的皮毛上,却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折月优雅的掸了掸自己漂亮的皮毛,轻笑:“呵呵,实力见长。”
散兵活动着手中的筋骨,眼中满是杀意:“如果不会说话,我不介意让你开不了口。”
折月的红唇轻勾,眼中挑衅意味十足:“只要你有这个实力。”
黑夜中再次闪现白紫色光芒,但这一次折月没有用自己的皮毛抵挡,而是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玉瓶。
拇指和食指捏着玉瓶的上下两端,折月就这样将它放在身前,面带浅笑,岿然不动。
只是相毫厘之差,雷电最终消散在玉瓶前。
散兵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事关林渺渺,他不能意气用事。
“我只有这么一只,差点就被你打破了。”
折月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床边,笑着侧目,俯视少年:“感谢你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说是感谢,但语气中满是傲慢。
散兵咬牙,忍住没发作。
折月打开玉瓶的盖子,倾斜瓶口,在林渺渺的伤口处轻轻摇晃。
里面掉出一只金色软虫。
软虫宽不足半厘米,通体金黄,如果蜷缩着不动或许会有人认为这是一只黄金做的模型。
它落在伤口处后逐渐苏醒,然后开始吐出金色丝线。
“这是什么?”散兵问。
折月红唇轻吐:“虫。”
“入侵的叫虫,这个也叫虫,你不会取个正经名字?”
折月:“嗯哼?难道不是虫么?”
散兵气得想笑。
折月不紧不缓的又道:
“像人类一样给它们取一些复杂的名字,除了增加记忆的负担之外还有什么用?”
“不会被广为人知的事物,自己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好。”
散兵没有说话。
虽然折月的性格十分恶劣,但她这话确实没错。
“如果你非要问名字的话,它以前确实有个名字,叫金织。”
散兵斜睨她一眼:“谁取的?”
折月不可能会取这么有文化的名字。
看看她平时取的名字就知道了,入侵者叫“虫”,空间裂缝叫“虫洞”,自己的孩子叫“喵喵”。
“呵呵,是我那个人类伴侣。”
提到她的伴侣时,折月的目光微不可查的柔和了一些。
散兵:“所以你当着林渺渺的面吃了你的伴侣?”
被人提及不太美妙的过往,折月的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触摸世界的顶点、破解世界的规则……你要知道,太聪明又没有力量的生物往往会陷入被能力所束缚的欲|望中。”
“既然他对我许下这样的愿望,我为何不将他从这种痛苦中解放?”
“而被喵喵看见,是他的失算。”
散兵冷笑:“你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也许是认可了散兵的力量,折月这次没呛他,而是认真道:“我不如人类聪明,有些地方确实有过。”
散兵高看了一眼折月,不再说话。
林渺渺的伤口没再流血了。
金织宛如一根活的针线,带着金色的丝线在林渺渺的伤口上来回穿梭,薄薄得一层金色网就像打在林渺渺腰腹间的一个补丁。
散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治疗方式。
但没过一会儿,染血的金织爬动的动作越来越慢,金色的丝线也逐渐变成了白色。
最后,它蜷缩成了一个小球,彻底不动了。
折月将金织从林渺渺的伤口上拿起来,刹那间指尖出现金红色火焰,扭曲了空气的同时将金织的身体烧得干干净净。
散兵:“就这么烧了?”
“死了的生物,不需要烧掉吗?”
折月似笑非笑的看着散兵:“这是喵喵她爸研究的产物,只有一只,只能用一次,只对她有用。”
散兵抿唇。
为自己的半妖女儿特意研究出一条治愈伤口的虫子,可以说他很爱女儿,也可以说他在拿女儿做研究。
是父爱还是疯狂,完全在他一念之间。
和教令院的那些学者没什么两样。
紧接着,折月手中金红色火焰将那只玉瓶也烧得干干净净。
一点灰都没留下。
“她不会死,你该放心了?”折月的眼眸微眯,“把你的警惕收一收。”
“这个虫洞要怎么办?”散兵问,“突然出现在林渺渺的房子里,还把她拖入虚空,你该不会相信这其中没有阴谋吧?”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你想让我时时刻刻看着喵喵?我像是那么闲的人?”
折月来到虫洞前,在边缘处摸了摸,掌心妖力聚集,直接将通道粗暴的轰了个稀碎。
最终只剩下一个半透明的凹痕,宛如一块横在中间的疤。
散兵蹙眉:“这个通道可以直接打碎?”
折月笑盈盈的看向散兵:“你可以试试。”
散兵看她那不怀好意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打碎的。
否则他刚才在通道留下那么多雷电之力,不说打碎,至少也会留下裂痕。
“至少在半年之内,不会再出现新的虫洞。”
折月拍了拍手,在注意到自己的指甲裂了两个之后,眉心微皱。
“你拿什么保证?”
“你不是已经在这里获得了新的力量么?”
散兵瞳孔微缩:“你果然知道。”
“就算你的神明权能被收回,也曾身为神明,拥有获得信仰的体质。而恰好,这个世界不存在神。”
折月轻佻的勾唇,
“这样不好么?”
“是不是信仰之力我可以分清楚。”
散兵目光灼灼,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好玩。”折月轻笑,眼眸眯得像个月牙,“哪怕你获得的是伪信仰,但在这个被神舍弃的世界,你完全可以成为唯一的真神,不好么?”
散兵不为所动。
“呵呵,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
说完,折月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敞开的窗外。
她说的有事并不是作假,却也不是公事。
没一会儿,在暴雨滂沱的那个城市,于庆年等来了折月。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多,套间开着灯,于庆年依然坐在沙发上。
桌上是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昭示着照顾他的妇女已经离开多时。
忽然,窗户大开,剧烈的风瞬间席卷整个室内。
盛满水的水杯直接被吹翻,室内一片狼藉。
唯有坐在沙发的于庆年不动如山。
“啪”的一声,窗户被关上。
化为人形的折月踩着高跟鞋,缓步走到于庆年面前。
于庆年拄着拐杖,笑得从容:“好久不见,你来得比我想象得要晚一点。”
折月微微昂首,目光仿佛不带任何神情。
她单手掐住于庆年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我应该有说过,你们这些东西不许靠近她。”
拐杖“啪”的一声摔在桌沿,然后静默的掉在地毯上。
于庆年没有任何挣扎,甚至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折月面色微冷,松开手:“想借我的手死?”
于庆年摔在沙发上,捂着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他已经很老了,被掐一回确实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他却不在意的笑笑:“你放心,我已经写过报告,不管我是个什么死法,他们都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你当我吃饭不挑食?”
折月嫌恶的后退两步,抽了两张纸使劲擦了擦自己的手。
“你来见神之子,就是为了死在我手上?”
“我跟他说了你和小顾……顾鹤卿的事。”
于庆年重重的咳嗽两声,
“我死了之后,恐怕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真相。我不想等渺渺那孩子想起了当年的事之后,会憎恨你。”
“你未免太高估她了,就凭她那胆小如鼠的性格?”
“渺渺并不胆小,她只是理解你的行为,所以无法憎恨你。”
于庆年长叹一口气,
“她的性格随了顾教授,如果没有人引导,我怕她会走上和她父亲一样的道路。”
折月冷冷的看着他。
“我确实不如你们聪明,但我活了几百年,不是真的傻。”
于庆年深呼吸一口气:
“既然你不肯杀我,那你会来我的葬礼吗?如你所见,我得了癌症,也托了这个年龄的福,恶化没有那么快,还能活两年。”
折月:“长得丑,想得倒是挺美。”
“唉,居然被你说了一辈子的丑。”
“我说错了?”
折月转身,
“今天放你一马,下次再打她的注意,我这里多的是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可如果是七十年前的你,就不会给我机会。”
于庆年笑笑,浑浊的目光似是在怀念过去,
“也许你自己没感觉到,你变得有人情味了很多,很多。”
折月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缓步来到门边,拉开房门。
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于庆年:“再见,短命的人类。”
――――――
自折月离开后,散兵就开始清扫家里的血迹。
等天亮之后,地上的血迹已经差不多清理干净,只剩下床上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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