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未来,她把大家都拴在璃月的某处依山傍水的小宅子然后金窝藏娇的未来吗!虽然之前抽卡的时候满口一定要让你们住进我的尘歌壶那番话,她确实是说出来了吧,可她没想真的去做呀。
五条凛决心不受这番言语的蛊惑,因此产生动摇,她转身大踏步往后院走,结果恰巧与一位正在往前面走的人,迎面撞了正着,她的鼻梁咚地一声砸在了对方的胸口上,此刻,从鼻梁上泌出来的那番酸涩感,瞬间让她的眼睛都缩紧成了一团。
后者抬手扶住了她,五条凛一抬首,结果看清了一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
这个不行!
这位绝对不行!
即使本质上想做成攻略游戏也绝对不可以!
她几乎是在抬头看清对方的那一瞬间起便在心底扯着嗓子,像尖叫鸡一般嚎叫了起来,不过即使内心此刻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上还是要努力装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低着头,小小声,相当老实地喊道:“帝,帝君。”
她察觉到头顶覆上了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这可是两个世界她最为尊敬的,一直以来视为最值得信任长辈的存在,五条凛自觉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帝君产生任何想法……不对,用想的那也不行。
“怎得今日,忽然重新用上了敬语?”他的声音依旧宽厚温和,像一盏泡了很久的茶水,浓郁清冽,可此刻的帝君说出的话语却叫五条凛睁大了眼睛:“之前不是已经提过了么,唤我钟离便好。”
声音还是帝君的那个声音。
五条凛抬起头,望向钟离先生的眼睛,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让她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想将视线抽离,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面前帝君的大不敬之举。
她支支吾吾,下意识地回答:“今天的大家……好像,都很奇怪?”
这太奇怪了,为什么大家会聚集在这个小小的院落里,而且一副习惯长期与她生活在一起的模样呢?明明都是来自于七国不同范围内的存在,明明大家本应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嗯,她好像发现了这道看似美好的幻境里,最为直观的违和感,究竟是出在哪里了。
大家本应拥有自己的生活。
就譬如艾尔海森,他渴望平静的生活,当代理大贤者也不大行,他最安逸的日常应该是在教令院做书记官,而并非在这一隅偏僻的院落里阅读璃月的古籍。
还譬如绫人先生,他是神里家的家主,也是社奉行的执掌者,他的背后是整个国家的宿命,他的举措都影响着稻妻,他不应该,嗯……留在璃月,在这如同世外桃源的地方隐居?
又比如达达利亚,他是最直脑筋也最忠诚的那个孩子,绝不可能对至冬的女王不忠诚,也绝不可能因为某些缘由限制住前行的脚步。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
整场幻境里,最让她觉得微妙且违和的那个点,应该就是,她不觉得大家会为了她而放弃自己当下想要守护的东西,只陪伴在她身边吧。
正如同她本人一样。
她也有无法放弃和割舍的一切,她的哥哥,她的挚友,喊她凛前辈,凛姐姐的那些孩子,甚至五条家那里努力想要成长起来帮上她忙的女子们……
提瓦特大陆的一切,还有大家于她而言固然重要,可她更觉得,大家应该是在自己的领域殚精竭虑,闪闪发光的存在。
他们的步伐,不应因为她而驻足。
就像她五条凛……也不曾为了任何事情而停下脚步一般。
于是,她面向钟离,说出了自己最困惑的那一点:“我感觉,今天的大家,好像都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而且这个变化,绝对不是因为她自恋哈,她是真觉得是从自己的身上开始起始的,甚至可能正是因为她?
“凛。”
钟离先生方才摸她脑袋的手轻轻放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语气意味深长:“……大家确实是因为你而留在这里的,可并非是为了守护你。”
“你忘掉了吗?”
“……你忘掉了也好。”
他抬手将个头小小的少女环进怀中,而这时的五条凛才意识到,自己的这副身躯仍旧是属于她在现世时的身躯,指尖无血色,头发是银灿灿的色泽,散发着微弱的光华。
五条凛被环在钟离的这番怀抱中,尝试挣扎了一瞬,可是眼神却又再度混沌了起来,她的意识陷进了混乱当中。
她的,属于神明的力量去了哪里?为什么她在进到提瓦特大陆以后,没有因为那位魔神的力量,随之改变一些形态?
“我忘掉了?”五条凛头一次抬起手,想要推开面前的岩神,她挣扎了起来,她喃喃地,有些慌乱地问道:“……我忘掉了什么?”
一些方才并不存在的记忆忽然撕开了屏障,强制灌进了她的大脑。
“并非是……为了守护你才留在了这里。”
“而是……”五条凛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飘渺虚无,宛如还在梦里:“你为了拯救我们,才将我们留在了这里。”
最初,这道影响是从枫丹开始的。
诅咒应验,原始胎海淹没了整个国度,国民们在海水中沉睡淹没。
而须弥那边,世界树与大慈树王一并被彻底污染,小吉祥草王无力回天,整个须弥的子民有一部分被禁忌知识诅咒,精神崩塌,还有一部分陷入了无限轮回且再也醒不过来的梦中。
稻妻则是遭遇了深渊的侵蚀,雷电影的永恒并未成为真实,因此……
五条凛确实早早提供了预警,也带着大家奋力反抗过,可他们却一并被搅入了名为命运的漩涡,在浪潮里,无力地挣扎与沉浮。
她只来得及救下几位能运用神之眼自救的存在,然后将大家留下了当下相对而言最为平安的璃月里。
但那也只是一部分罢了,在如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院落之外,再遥远一些的地方,便是尸横遍野,一片荒芜,还有正在侵蚀一切的深渊的力量在不断地靠近。
大家并没有属于自己的生活了,是因为一切都被残酷地摧毁殆尽,如今也只能在璃月这片最后净土之上勉强抱团取暖了。
所以钟离方才才会如此安抚她道,忘记了就好。
“不对!”五条凛在这道看似安逸的怀抱中挣扎了一下,她将眉头死死锁紧,喃喃道,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对!
她自然毫不怀疑坏结局出现的可能性,可她为何只带着所有人暂时龟缩在这一方之地,汲取着片刻的平安呢?她不应该反抗到最后一刻,再运用游戏魔神的神柄,获得重新来过的机会――
五条凛忽然止住了挣扎。
是啊,原来如此。
她的心里出现了合理的解释,而真相远比方才的幻境更加残酷,因为……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重新来过的几乎了啊。
这并不是一个可以无限制读档重来的游戏啊。
她已经失去了将一切都化作游戏的能力。
这才是为什么她会被留在这里。
这才是为什么,大家愿意和她一起留在这里。
在这方天地里,在仅剩不多没有被完全吞噬的安全地带,安静地度过最后一丝平安的时光,静待最后的结局。
“凛。”
少女的眼里仿佛失去了高光,她被神明牢牢地牵制在怀中,而身侧又有少年夜叉站在了她的身侧,缓缓抬起手,握紧了她垂落的手。
长年累月紧握兵器,在指尖凝聚成的薄茧轻轻划过她的皮肤,掀起一阵战栗。
“留在这里吧,凛。”神里绫人站在另一侧,他的笑容冷的像雪地里即将凋零的梅,他低着头,将少女的指节轻轻覆在了自己的面庞上:“在这里的所有人,无一不失去了至亲,挚友,乃至整个国家。”
“至少,在最后一刻……”
“唯独希望着,你可以留在我们身侧啊。”
为何要独身一人,去面临那般残酷和凄凉的结局呢,凛?
她的指尖在此时此刻,被夜叉少年的唇齿轻轻地含住,噬咬,齿尖没进了她的指腹,激起一阵战栗的酥麻,可这带着痒意的疼痛却并不能带来足够的清醒。
为何要去反抗命运呢?凛。
她的脖颈最细嫩的皮肤与代表着弱点的大动脉正在被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耳畔仿佛出现了万千的声音,无一例外不在劝诱她留下,永远留下。
永远地留在这里,便不必再去面临既定的坏结局。
永远地留在这里,不必去直面残酷的未来与真相。
留下来吧,凛。
你已经足够累了,让自己休息一下吧。
“……”五条凛只觉得她在被很多人挤过来挤过去,大脑一片混乱之余的同时,她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达达利亚!”
这声音很高昂很有穿透力,立马就在她面前窜出来了一颗毛绒绒的脑袋,迫不及待地问她:“在的,凛!你想和我贴贴吗?”
“不!”她忍无可忍,挥拳上前:“我要跟你打一架!”
一拳打破了方才那逐渐黏腻,脱离实际的范畴,也将身侧几人的目光都打到了清明了几分。
和达达利亚打一架的结果就是,青年被她摁住一边胳膊,翻过来后脑勺向上擒拿放倒在地上,他唔唔着不断求饶,五条凛顺势就侧坐在了他的腰上,岔开双腿黑着脸蹲坐,摆出来了一副宛如学院大姐头的架势。
“首先!”五条凛黑着脸抬起一根手指:“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应该是无论如何都会奋战在最后一刻的那种类型,这层幻境几乎是对我们全员的玷污!”
“其次!”她颤着手伸出第二根手指:“用纸片人男神引诱的这层方式实在是太阴了,但凡我的心智不够坚定真的被糊弄过去了,这个算你厉害!”
“再还有――”五条凛深吸一口气:“无论是我还是大家,都不可能让这种结局出现!”
她终于想到了破解这场拖拽着她下沉,不断侵蚀她神智的幻梦的方式。
“游戏暂停。”她仰起头,大喊一声:“我要强行结束这场支线,回归我的主线!”
果不其然,随着她话音刚落,周围的一切景物再度坍塌,在虚空里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五条凛!你又要坏我好事!”
“五条凛,你这只从头到尾都本不应该出现的小虫子!”
她当然没任由对方怼着自己骂,在彻底醒来之前,抬手凸了个国际友好手势,噼里啪啦怼着对方就来了一大段连贯且不重复的璃月国粹。
……骂到那个声音到最后都不自信了,底气都弱上了几分。
嗯,璃月文化,博大精深。
――
可这场梦境最后的结局于她而言,也多少算是一场警示。
这是在告诉她,也许她现如今,并没有多少次可以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她从幻境里睁开眼睛,可是只第一眼就察觉到了大事不妙,她大骂一声,因为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丢进了一个冰天雪地的荒地,身体的体温极速流逝了不知道多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晾了多久。
看来那道力量无法直接杀死自己,现在就在采取一些间接影响的方式了,幸好她清醒的比较早,否则再晚一些,恐怕就连自救都来不及了。
五条凛艰难地呼吸了一下都快冻出冰碴的嗓子和刀割似的肺部,她想调动自己的力量回到现实去回点体温,却意识到方才用概念能力“结束游戏副本”的行为,耗费了很大一部分力量。
她蜷缩起了身躯,正在积极思考究竟要怎么再这场茫茫雪原自救时,远远便听到了一句炮弹似的呼喊,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凛――”
下一秒,一件毛绒绒的斗篷将她整个人都严严实实地罩了进去,而斗篷里是一具散发着体温的躯体,隔着布料予以了她一些温度,也足矣让差点冻僵的她,鲜活了一瞬,而是没冻成生鲜。
得救了,没有被某个东西的阴谋诡计弄死。
五条凛蜷在这坨斗篷里,蜷在这个怀抱里,她现在实在是太冷了,就连声音此刻都实在有点儿变了调:“……达达利亚,谢谢你。”
听罢她的感谢,青年的声音瞬间就轻快地上扬了起来,如若他身后又跳尾巴,现在铁定在摇吧,他开心地回答道:“没关系哦,凛~”
下一秒,青年的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势都凌冽了许多,语气里也带上了些许杀意:“所以,凛,是谁把你丢在这里的?”
到底是谁,对你做了这样过份的事情?
他在问话的同时,脚步不停,长靴陷进厚厚的雪地,发出了很扎实的踏过积雪的声音。
“……那个,其实我暂时还不知道。”五条凛默然,她确实很不喜欢这种敌人在暗她在明的感觉,可一定要实话实说的话,那确实就是,她不太知道。
“不过首先可以排除需要对上的确实是天理。”五条凛诶嘿一声,自豪说道。
达达利亚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有些无奈:“这种时候就不要跟我开玩笑了吧,凛。”
五条凛:……她没开玩笑啊!排除了要跟真天理打架这可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啊。
如果她现在从斗篷里探出脑袋,就能发现她正被达达利亚足下生风地抱着往回赶,他甚至在催化自己的邪眼,强迫地提升自己的力量与速度,在雪地上比在平地冲刺还快,一路风驰电掣地将五条凛送回了家。
达达利亚有一个很热闹温暖的大家庭。
这里有温暖的壁炉,燃烧着明黄色的火焰,还有大大小小的萝卜头们,这些都是达达利亚的弟弟妹妹们,漂亮的妇人给她盛出来了一碗满满的蔬菜汤,五条凛呆呆地说了声谢谢伯母,然后接过汤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姐姐姐姐,你是哥哥带回来的女孩子吗?”
“姐姐!你是哥哥他的什么人呀?”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姐姐,你的头发好漂亮呀。”
小萝卜头们七嘴八舌,唯有其中一人,一句就问到了重点。
“姐姐,你就是凛姐姐吧?”冬妮娅笑得甜甜:“哥哥经常和我们提起你。”
五条凛听地一愣一愣的:“达达利亚经常提起我?”
提起她什么呀?和他打起架来的时候,气拔山兮力盖河,每一次都让他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宿敌兼挚友的那个女人吗?
“是呀。”冬妮娅掰起手指,逐字逐句地数:“哥哥说,凛姐姐很漂亮,有着比阳光还灿烂的头发,一眼让人忘不掉的眼睛,是他去璃月以后印象最深刻的那个人,而且每次看到你的时候心脏都会加速……”
五条凛:他真的不是因为想到跟我打架所以激动地加速了吗?
托克将脑袋塞了过来:“什么什么?凛姐姐吗!让我看一眼让我看一眼,她是什么样子的,哥哥他的意中――”
意中人是什么样子的!
美丽的妇人一拳砸在了闹腾的不行的小儿子脑壳上,她气场十足,笑眯眯道:“乖孩子们,都不要打扰你们的哥哥带回来的客人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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