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虞柠哀怨地向那位腰带拖地的疑似原住民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后者今天却不知怎么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她倒没有就此放松警惕,她直觉这栋房子的情况比看起来更复杂,盘踞在此的未必就只有那个吊死鬼。虞柠现在的自信心稍微有那么一点膨胀,所以才决定在家政服务上门时独自全程陪同。
“全部清理完成大概要三天吧,”今天的工作份额结束,领班的家政阿姨关切道,“妹妹啊,我们明天过来也行的,你就不用多跑一趟了。”
“不不不,主要,呃,是我这边的原因。”虞柠哪敢让她们自己来,“后天吧,反正我这边也不急。”
雇主都这么说了,阿姨们也不再坚持,笑着跟她打招呼离开后,只留虞柠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不急才怪。
但她明天实在抽不开身,虽然也可以让家里的那几个来当半个保镖……然而以鬼怪的思维,很难说他们理解的保护到底到了什么程度,还是她盯着保险点。
她下午才接到的短信――果然,就如同意料之中的一样,在传唤了部分学生以后,巴别塔的注意力很快放在当时最出挑的几个对象身上,紧急调换了调查顺序,让他们第二天就来到支部中心接受问话。
尽管她对本地的支部不抱什么指望,但好奇心是另一码事了。
“巴别塔内部原来是这样的吗,”薛尉喃喃道,“看起来好高级啊。”
“高不高级的……”
刘嘉卉叹气,“我反而有点紧张诶。”
几人如约在被通知的时间前来,人生头一回地站在巴别塔的办事大厅里,看着周遭来来往往的员工,试图寻找安排给他们的引领人员。
只有一楼是面向民众开放的,但毕竟是门面,挑高的穹顶呈现出拱形,仅凭这里就看得出十足的神秘学氛围。
墙面上描绘着不知名的符号,虞柠怎么说也是个写手――通常而言,知识面最广最乱七八糟的就是写小说的,她认出了其中几个正是伊丽莎白时代守护魔法中常出现的印记。不仅如此,大厅的地板中央由一块块瓷砖拼成了巨型的图案。
扭曲的五角星歪歪斜斜,中间类似眼睛的符号像火焰一样犹如在燃烧,瞧着就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旧印都来啦?
虞柠当然知道这个出自克苏鲁神话的标记,它可以屏退一些神话生物和恐怖的存在,算是最基础的守护符号了,对更高位的虽然起不到太大的效用,怎么着也能恶心恶心它们。
“哎呀,又不会要命,”周菁菁心安理得地接着他们的话说,她倒没有表现出不适,“见机行事就好啦。”
虞柠斜眼瞄了她一眼,意味是显而易见的别乱来,后者笑着耸耸肩,示意自己知道了。
“你们就是今天问话的学生吧?”有位年轻的招待员急匆匆地走过来,打量着显然还是学生年纪的几人,“请跟我来,然后去各自对应的房间就好。”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听她的意思,白曜稍稍皱着眉问,“我们是要分开接受问讯吗?”
“当然。”对方马上回答道,“这样可以保证完整性和准确性。”
意料之内的台面上说辞,虞柠撇撇嘴,他们的供词肯定是要各自独立的,这样才能找出互不一致的地方和漏洞。看对方的重视程度,恐怕比想象中更麻烦一些。
就像周菁菁所说的那样,在串通好的基础上见机行事得了。
他们被安排到的是同一条走廊的不同房间,虞柠推开自己那间会面室的房门,在办公桌后坐着的黑衣男人望了望手边的资料卡,示意她在对面
“高中三年一班学号21位,”男人抬眼看她,“虞柠?”
虞柠调整了下坐姿,正襟危坐道:“对。”
“讲述一下你在那个‘规则’降临之初的见闻吧,”他说,“请保留尽可能多的细节。”
这个问题出乎意料地轻松。
虞柠怔了怔,这部分其实没有多少需要隐瞒的地方,她干脆就直接描述过了全部过程――只去掉了做作业是自己开头的事,而对方全程也都只简单地应了声。
“我知道了。”
他做完记录,继续道:“请乘左手边电梯,前往相应楼层后进行下一步程序。”
……咦?
“我只要去那边就行了吗?”她不由再次确认道,“那边是什么?”
“你过去就知道了。”男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拿上吧,这是一次性电梯卡。”
他从桌面上推来的确实是一张塑料小卡片,虞柠满头雾水地接过来。她告别后就往外面的走廊走去,却看到其他人所在的房间都还紧闭着房门,只好如对方说的那样来到了那座电梯前。
还真只能自己上去了啊。
她走进缓缓敞开的电梯,往底下的刷卡区一扫,对应的按钮就自发亮起――她知道巴别塔的电梯设置也和正常的不太一样,一般来说分为一次性和员工用卡。楼层按钮是默认锁定的,一次性就是像她的这样直接抵达设定好的楼层,员工的则是解锁自己权限内的范围,等级划分得相当鲜明。
至于她这次――
五楼?
在唯有自己一人的寂静里,虞柠终于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与亮起来的那个按钮相符,然后走出了停下后两侧门扉向旁边划开的电梯。
“请问有人――”
她猛地停住声音,电梯厅外的走廊就像是停电了一般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仅有的光源就是电梯内的顶灯,一闪一闪地让周围的景象也变得若隐若现。
虞柠浮现出了不祥的预感。
容不得她反应,身后的电梯门已然闭合,直直下降的轿厢让她连再次按下开门按钮的时间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减少。
“你好,”黑暗之中,遥遥传来一个声音,“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别玩了别玩了,她快游戏PTSD了。
伴随着这句让她颇有既视感的台词,虞柠听到了久违的BGM。
与之前都截然不同的BGM。
焦灼,压迫,只混了些许杂音。
而那杂音来自视线的前方,有些刺耳的摩擦声是橡胶与瓷砖蹭出的锐响。随着摇摇晃晃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一辆半人多高的三轮车出现在她的眼前――虽然它比纯粹的儿童三轮车要大不少,但也并非正常该有的大小。在三轮车的车座上,正坐着个唇红齿白的木偶。
……不对,它根本就没有牙齿,双眼和嘴唇都是猩红的色泽,惨白的脸颊上有着蚊香般的圆圈,蹬着自己的小三轮,一米米地挨近了她的面前。
一瞬间,一个念头占据了她的全部脑海――
巴别塔,不行!
虽然她本来就知道不行,但没想到这么不行,你们这筛子几目的?四十目还是三十目啊?!
这特么……不是竖锯吗?!
《电锯惊魂》这经典的血浆片系列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它雷打不动的灵魂主角就是以这个木偶为代表形象的“拼图杀人狂”,别名“竖锯”。
这位潜藏在幕后的主使者由于自己的经历变得扭曲,开始决定对他认为有罪和漠视生命的家伙进行裁断,一般都是些匪夷所思又血腥残酷的关卡,说是施虐狂都不为过。
鬼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来的!
还是说……
虞柠动作顿住,隐约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
“你的名字――”木偶张合的嘴巴吐出了口音标准的通用语,“是叫虞柠吧?”
“你拥有聪颖的头脑、极为优秀的反应能力,在面临危机时往往能第一时间化险为夷,毫无疑问,你就是解除彼岸学园这次危机的主心骨。虽然现在的出身家境还很有限,假以时日,一定能得偿所愿地积累起过人的财富――”
虞柠一愣。
“别、别夸了,”她忍不住害羞道,“再夸我就不好意思了。”
“算了,机会难得。”
她深吸一口气,“多夸几句,朕爱听。”
竖锯:“……”
竖锯:“?”
当我打出问号的时候,代表的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但这真的是全部吗?”好在他现在是木偶,可以不为所动地继续说下去,“你在不为人知的时候所进行的那些压榨,是时候为它付出代价了。”
虞柠:“啊?”
咋地,要吊她路灯?
“生或死,”他道,“做出你的选择吧。”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电梯再次缓缓开启,站在轿厢之中的是个戴着猪头面具的家伙,而那家伙的两只手里,正分别握着一把砍刀和一支球棍。
虞柠:“………………”
这位妹妹……也可能是先生,她是见过的。
虽然是在电影里。
身患绝症的竖锯老爷子自己行动不便,也将命不久矣,因此广收门徒,桃李遍地开。而其帮手或者说门徒的标志,就是这猪头面具。
二对一,不要脸!
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些光是看着就感到了幻痛的镜头。
什么不停卷进头发的机器,在身上挂满的大铁钩,要亲手锯掉的腿和缝起来的眼睛……
……一代一代一代。
好痛好痛好痛!!
她最怕的两样东西之一就是疼了!
在那作为帮凶的猪头人向她迈步过来的同时,虞柠失声尖叫起来:“你不要靠近我啊啊啊啊!!”
木偶的身体倏地一轻。
它甚至都没有回过神,就感觉到一股来自颈后的强烈拉力――它竟然是被硬生生揪着衣领扯下了三轮车。而下一秒,呆站在原地的木偶比利就看到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取而代之,坐在了三轮车的车垫上。
“吱呀吱呀吱呀――”
踏板飞速旋转。
她毫不犹豫地抢走了那辆三轮车,风一般地蹬着它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里。
木偶愣愣地看着自己失去的小三轮,再转过头,看着自己同样傻眼的助手。
猪头人:“???”
竖锯:“???”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吗?
第32章 公开处刑
这世道是特么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都说人在惊恐下会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潜力,虞柠这个前阿宅一度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尽是瞎扯淡――她可是躺在床上蹬空气自行车都能上气不接下气的主儿,但如今穿越了自带全民强身健体Buff,可能是肾上腺素真的奏了效,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骑出去多远了。
没回神还不觉得,她低头看见自己窝在这辆尺寸不相匹配的小型三轮车里,顿时感觉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腰酸背痛腿没抽筋也快了。
而且这模样实在太丢面子了,好在刚才目击这一切的只有竖锯和他更换如流水的徒弟,虞柠讪讪地从车上下来,趁着还没有被其他人看到前要尽快销毁物证,结果发现推着它走还得弯下大半个身子。
算了,怪累的。
她懒病上身,认命地重新骑上了竖锯老铁打赏的小三轮,开始把它当成是观光自行车吭哧吭哧地到处遛弯。
以巴别塔那么大的占地面积,不应该也不可能只有一座电梯,眼下那师徒俩被她远远甩在了身后,所以理论上只要赶在二人(?)追上来前找到另一个出口就可以解决眼前的困局。虽然启动电梯的权限也是个问题,但那也比毫无头绪地乱逛强。
偏偏这里还黑得不行,虞柠原本连手机都拿出来了,结果看着那出门忘充电的百分之六十电量和或许会过于引人注目的建筑构造而不得不作罢。
她摸着石头过河,眼睛哪怕适应了这漆黑一片,能隐约看清的范围也很有限。这一层和宽敞明亮的大厅果然不太一样,准确来说应该是空,大多数房间都是未经启用而除了几张桌椅和杂物以外空荡荡的状态。
也有例外,比如她现在路过的这间办公室正大门紧闭,还上着拧也拧不开的锁,唯一能有点提示作用的就是旁边墙上那块金属牌子――尽管虞柠努力凑近了也没有瞧出个所以然来。
怪……什么部。
灰蒙蒙的金属材质让上面刻着的字实在看不分明,她边摸边猜地认出开头结尾的两个字以后就没有下文了,只得悻悻地放弃了这估计着也希望渺茫的目标。
好在下一个线索来得非常及时,她又走了不过十多米的功夫就被不远处的纸张吸引到了注意力。不同于暗灰色的门牌,白纸黑字的强烈反差倒是让那加粗放大的字体易于辨别了不少。
――【→这里是安全出口】。
呵。
她冷笑一声,这是把人当傻子糊弄呢?
虞柠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徒留下贴在玻璃上的纸条在空调的冷风下猎猎作响。
五秒钟后。
她和她借来的小三轮原路倒退回那玻璃双开门门口,连动作都跟回放似的一模一样。
果然还是看一眼吧,不然她今晚睡不着了。
她实在好奇这明摆着的陷阱里到底会有什么,艰难地在用肩膀顶开门扉的同时将小三轮也一起挪进去,问就是不抛弃不放弃,万一有偷车贼呢。
就作死程度而言,她觉得自己还挺适合去演恐怖片主角的。
但这种情况下的结果似乎往往会辜负上钩者的期待,虞柠环顾一圈,除了正对面墙边的桌子和数米外角落的一个鼓鼓囊囊的黑影外也没瞧见什么可能有价值的。而在她东张西望之时,背后缓缓合上的玻璃门也“咔哒”一声自动落锁,封住了她的退路。
灯光“啪”地大亮。
“你还是进来了。”不知怎的,似乎是喇叭里传来的声音有些心情复杂,“你怎么就进来了呢。”
虞柠:“……”
你对人类的好奇心有什么误解。
强烈的光线晃了眼,她不太适应地眯了眯泛酸的眼睛,这才看清那张桌子上摆着个棕褐色的牛皮纸资料袋。而室内除去它和角落的小麻袋,还是有别的东西的――横亘在她与桌子之间的地面上,有一片一步绝对迈不过去的巨坑,坑里荡漾着深不见底的乳白色液体,随着中央空调口吹拂出的风量而泛出层次不一的褶皱。
虞柠回头一望,代表着摄像头开启的红点正在天花板角落闪啊闪。
“哇,”她不禁惊叹,“玩这么变态。”
竖锯:“……”
竖锯:“???”
是他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了吗??
“欢迎来到你的游戏。”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现在摆在角落的,是一个装满了纸钞的钱袋。”
虞柠一惊。
她当机立断,马不停蹄地扑向了那个状若貌不惊人的麻袋,一拉开袋口就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对象――扎成一捆一捆的现金密密麻麻地堆在里面,标志着防伪的金边闪烁出魅惑满值的光辉,她吞咽了下,捡起了其中一扎开始仔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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