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牢牢卡住了窗户与窗框的缝隙。
……是你更要关了啊!
还有,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仿佛看出她目光中的含义,只有单眼从绷带间露出来的杀人狂滔滔不绝地解释起来。
“相信我,这也不是我本意,虽然我确实想找你但是我本来只打算在这附近转一转――”他用力晃一晃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个大头婴儿,“结果发现了这家伙,我感觉它不怀好意,跟过来一看果然扒在你窗口,刚才就把它解决掉了。”
虞柠动作一顿。
“诶?”
她也看到了被他倒拎着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它已经被暴打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应该是个不自量力的鬼怪吧,大概。
但为什么找上她呢?
虞柠迷茫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思绪忽然被打断了。
“总之,就是这样。”
杀人狂一松手,那半死不活的玩意被他甩在旁边,而他本人――毫不掩饰地表现出一副求表扬的模样。
“……那个,”他有点害羞地问,“你还有急支糖浆吗?”
虞柠:“……”
虞柠:“???”
第5章 计划通
虞柠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她有点想让杀人狂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次,但看着对方略显羞涩的举止,忽然觉得也没这个必要了。
“你要它干嘛?”她不解地问,“又咳嗽了?”
听着嗓子也没之前那么哑啊。
“那倒也没有。”杀人狂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感觉味道不错,我喜欢。”
虞柠:“……”
要不你还是吃点溜溜梅吧。
她险些按捺不住内心磅礴的吐槽欲,幸好有人比她更快――大约是她进来半天又没了动静,门外传来妈妈的呼唤:“柠――柠,没、睡着吧?”
那隐约的、拖沓着的脚步声居然还接近了,虞柠心中一凛,连忙冲绷带杀人狂摆摆手,“你你你……你先去街转角等我,对,就那边,我收拾好出门以后马上去找你。”
紧接着又扬声道:“没有!我忘关窗了!”
“哦――”
妈妈不曾起疑,脚步声远了,但同样重新出现的还有时断时续的哼歌声。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穿越时空、竭――尽――全力……”
还蹲在窗外的杀人狂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由转头跟她感叹道:“令堂心态好年轻噢。”
虞柠:“………………”
……救命啊!!!
“赶紧走你的,”她捂住脸,“不然她又要催了。”
杀人狂在她的再三催促下终于磨磨蹭蹭地走向约好的地方,那个倒霉的大头婴儿被他又捡起来,提在手里甩来甩去――它看起来还没死透,挥舞着像是手脚的东西想要挣扎,然后没两下就又晕了,软软地晃啊晃。
虞柠不忍直视下去了,她觉得今早起来以后一幕比一幕玄幻,一想到这种事可能习惯就好就更绝望了――想必她一定是唯一一个正常人了吧!
唯一一个正常人用力摇了摇头,把其他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摇出去,急急忙忙地准备在上学打卡前先来个秘密约会。她一边急速打开冰箱觅食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抽空往外头瞄上一眼,确认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家伙还老老实实地等在那里。
“妈妈辛苦了!”她犹如一阵风般经过的同时发出了惯例问候,“我出门了哈!”
正在低头扫地的女人慢吞吞抬头,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连半点影子都看不到了。
女鬼:“?”
她充满疑惑地把好不容易正好的脑袋重新歪了回去。
为什么……她总觉得女儿和平时不太一样呢?
虞柠当然已经感觉不到被远远落在身后的视线了,她现在有一种背着父母偷偷干坏事的刺激感――既然如此那就贯彻到底,她对上杀人狂的目光后又冲对方打了个手势,俨然把好好的药品交易折腾成了卧底碰头。
杀人狂也很懂,悄咪咪跟着她出了住宅区绕进僻静无人的小巷,开口就问:“东西带来了吗?”
虞柠:“?”
怎么真的变成犯罪现场了!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看到还半死不活地耷拉着脑袋的大头婴儿……呃,好像也很合理。
“怎么说呢,是这样的。”她一脸深沉地开始胡说八道,“你知道人类的快餐店会用一种有六个翅膀八条腿的鸡当食材吗?”
杀人狂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了,“难道你是说……”
“不,”虞柠说,“跟那个没有关系。”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食品安全都这样了,那一定要多多关注药品安全啊。”她叹气,“所以呢,有些东西适量就――”
“是不是很贵啊?”杀人犯忧心忡忡地问。
虞柠:“……啊?”
“就是你刚才说的,那种鸡肯定很不容易养。”他说,“所以急支糖浆这么好喝,里面肯定也加了不一样的秘密配方,我说的对吧!”
啊这,未曾设想过的全新角度。
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没错。”
虞柠当机立断地点点头。
“货不好弄,得加钱啊。”
杀人狂闻言顿时苦恼起来,他低头掏起了自己的衣兜和裤兜,连内衬都拽出来了也才凑出了一百多块钱――嗯,一次两次应该是可以的,但长期供应就够呛了。
他还忧郁着呢,偏偏还有家伙不安分。提在手里的“婴儿”又缓慢醒转,正要张嘴啼哭,被他哐当一拳又捶晕了。
等等。
杀人狂不怎么灵光的脑袋灵光一闪。
“要不,”他殷切地提议道,“我保护你的安全,不要钱,你给我急支糖浆就好了!”
……!!!
虞柠眼睛亮了。
过了这村没这店,错过这一趟,她上哪找这么划算的苦力,啊不是,冤大头,啊也不是――上哪找这么划算的保镖!
但她肯定不能同意得太爽快,要想反过来让对方觉得自己赚翻了的要诀就是拉长期待的过程。于是她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故作矜持地思索起来,最后犹犹豫豫地皱着眉开了口:
“那我考虑一下……?”
“我现在要去上学,”虞柠煞有介事道,“今天也不用打工,你下午还是在这附近等我就行,到时候咱们再定。”
还不懂人心险恶的杀人狂眼巴巴地应了声“哦”,忐忑又不舍地跟她告别,不出意料应该是会翘首以盼地等到她下课了。
虞柠深知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过这重来一次的学也不是白上的,什么表面认真听讲实则偷偷开小差已经是烂熟于心的小把戏了。她整个上午都在思考那个鬼婴为何会找上她,而趁着午休又钻进图书室,开始逐本翻阅起可能提供线索的书籍。
毕竟是集中提供应对鬼怪常识教育的地方,除了巴别塔分部机库和市图书馆,彼岸学园的校园图书室就是整个四叶草城资料最全面完备的地方了。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发现真的一无所获时,她还是难免哀叹着一头栽倒在书本上。会在这个时间来自习的只有想进巴别塔而卷生卷死的学霸,眼瞅其他人没注意,用手挡着又瞄了眼揣在包里的神像。
她在看那颗头颅。
那其实不完全算是个脑袋――这么说或许有些奇怪,虽然整体看起来接近于球体,不过如果更仔细地辨认,可以瞧出遮住后半部分的似乎是个与那法袍一体的兜帽。
而前半部分……
她原先以为是一片空白,至少当时来看确实如此,但现在又有了细微的变化。
虞柠仔细摸了一下,“它”的脸旁边有一点点凹陷下去的痕迹,像在面部覆盖了一张完整光滑的面具。至于那长袍部分的身体,她在那袍袖袖口处看到了几条细长且带有吸盘的东西。
――是触手吗?
戴着面具和兜帽、披着长袍,还长触手,这定位妥妥是哪来的关底BOSS吧?
尽管早就意识到了她妈在信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她也是才发觉这玩意恐怕比外表更不简单。也许不能简单地用原书的逻辑来套用,如果不先入为主,选择忽略掉那层记忆,她难不成是从弄坏神像――或者更早,从这个神像出现开始倒霉的?
反正她怎么想都觉得袭击未遂的鬼婴和它有点关系,而那面具也是在今早才出现的,虽然还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虞柠“啪”地合上了书。
无所谓,她会摆烂。
车到山前必有路,遇事不决突突突。
……要不然她先去搞把枪?
一切恐惧源自火力不足,万一有用呢!
看了看估计承受不了后坐力的手腕,虞柠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打算,她昨晚没太睡好,午后困意上涌就更倦了。她游魂似的飘回教室,飘回自己的座位,总觉得不知不觉忘掉了一件事。
是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呢。
尘封的记忆在上课铃响的同一时间被唤醒,虞柠大惊失色地看着捧着抽签箱进门的班主任,终于想起自己没有祈求上帝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保佑。
“好了,”班主任笑着把箱子往讲台上一放,“现在按学号轮流上来抽签,抽到同一个字母的四个人为一组。”
稳住,不要慌。
虞柠很快镇定下来,全班三十二个人,同组的概率也不高嘛。这么一想,她放心多了,跟着排队走上讲台,将手伸进那个中间开洞的箱子里拿了个纸团。
等回到座位上,就是拆开纸团,继续按照学号顺序报上自己抽到的签来分成小组的时间了。
一个接一个的报号声中,也传来了班长那温润清亮的声音:“F。”
众人之中,不是好奇就是交头接耳着彼此的抽签结果,只有虞柠面无表情,内心如同五雷轰顶。
她慢慢地、机械地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手里那个纸团。
也是“F”。
虞柠眼前一黑。
――不是吧!!!
“好羡慕你们啊――居然和白曜一组。”下午的授课结束,周菁菁郁郁寡欢地趴在课桌上,“咱们三个上次抽到一起都是什么时候了?算了,我会想念你们的。”
“哎呀,下次还是有机会的啦。”刘嘉卉安慰她道,一转头发现另一个好友已经成了尊迎风风化的石雕,“――啊,柠柠?”
“啊?啊、哦。”
虞柠回过神。
“没错!”她竖起拇指,心里虚得不行,“下次还有机会!”
这次被分到同一个小组的是她、白曜、刘嘉卉和另一个男生,机不机会的,还是等大家都活下来再说吧。
等等,等一下。
她突然想起了现在应该正在附近蹲等的某人。
正常人看不见他,也就是说,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他们的小组作业,当一个透明的背后灵。
她要先雇了自己的保镖再做打算!
“好!”虞柠倏然起身,看到不远处收拾好书本的白曜,连忙赶在对方走过来之前开溜,“咳――家里有事,嘉卉你先帮我跟他俩请个假,你们有什么先商量,我之后再来!”
刘嘉卉有点担忧,“……果然有些奇怪吧。”
周菁菁:“是、是的呢。”
但对于虞柠,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正在到处溜达的杀人狂。好在这哥们是真的跪求糖浆在线等,不一会儿就在回家路上寻见了那个穿着兜帽衫的身影。
看她这么急匆匆地过来,他居然有点紧张,“你考虑好了吗?难道是要拒――”
“不。”
虞柠打断了他。
“我决定雇佣你!”
杀人狂:“!!!”
他们的双手握在一起,眼里是志同道合的惺惺相惜。
“你现在很想喝急支糖浆?”虞柠诚恳地说,“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家里还有一瓶刚开封的,你要吗?”
“谢谢你啊!”杀人狂回以同样诚恳的赞美,“你真是个好人!”
虞柠囤药的原因很简单――如果四叶草城还是要迎来沦陷的结局,药品在迁徙路上就是最宝贵的资源。不过急支糖浆这种常用药物,原身又是独居,家里当然本来就会提前备上一瓶。现在药不好现买,她先把这个拿给杀人狂以解他的急需也表达一下自己的友好,明天去打工的时候从老板那边订一批就好了。
“你今天――”听到开门的声音,始终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奇怪地问,“回――来――得这么早?”
“噢,一会儿还要出去的。”虞柠径直换鞋,在电视柜前蹲下拖出药箱,“今天开始又有小组作业了,应该会比平时晚回家吧。”
女鬼从她的背影收回视线。
嗯――
她还是认为有点不对劲。
女人悄无声息地起身,飘向客厅另一侧。
她走到窗前,左顾右盼之际,居然当真望见了一个徘徊在不远处的身影。
白翳蒙住她的眼珠,女人并不能看得太过分明,但也依稀看出他裸露在外的脸部和胳膊上都缠满绷带。他身形高瘦,看起来似乎和她家女儿年纪相仿,偶尔还向这边偷瞄一眼,有些羞涩,有些期待,还有一些心潮澎湃。
女鬼:“嗯――?”
原来如此。
她完全明白了,她逐渐理解一切。
她家白菜、要被拱了?
第6章 保卫白菜
家里的药箱收拾得很整齐,加上药瓶那么大的体积,虞柠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目标。
不过为了不太明显,她还是意思意思地随便拿了几样别的药,正准备急速起身赴约,就察觉到了身边突如其来多出的那点存在感。
她妈妈是没有影子的,吓人归吓人,虞柠习惯了以后居然觉得还好。
“柠――柠,”听得出来,女人竭力想让自己的语气和笑容再亲切一些,结果反而更加阴恻恻了,“最近――和同学相处得――怎么样呀?”
“啊?”
虞柠一下子被问得有点懵。
“挺好啊,”她说,“怎么啦?”
“没有――妈妈、只是好奇――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啊?”
虞柠迟疑了一瞬。
“呃……”她不确定道,“也不算朋友?”
大家只是冷漠的急支糖浆交易关系罢了!
哦,女人厚重白翳下的眼珠稍微往窗边转动了一下,她悟了――原来是单相思。
呵、你小子。
――不,不对。
女鬼的目光忽然死死定格在自家女儿搁在臂弯里的一支烧伤药膏上,显而易见,这是拿给外头那个浑身缠满绷带的野小子用的。看吧,它在怀里被护得多小心,跟随便拿在手上的破药瓶一点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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