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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个时候独酌不是怀念韩国，是致敬唐君兰娘子，敬自己。
六国贵族们各在家里喝闷酒，在心里骂骂咧咧。
嬴政称帝，称号皇帝的告令很快下传全大秦。
半个多月过去，兴奋的气氛慢慢平息。
这天下午，李牧来找唐启阳单独喝酒谈话，李牧和唐启阳说：“我打算回邯郸去上谷一趟。”
他的家人已搬到咸阳安家，唐启阳念头一转说：“自从在咸阳再见到你，我就发现你有心事。”
李牧苦笑：“我以为隐藏很好，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唐启阳和他说：“你可以信任我。”
李牧看着唐启阳，拿起酒杯一口气喝完酒放下酒杯，垂下眼幽幽说：“当年我在上谷收拢前方不愿降秦的赵军溃兵，王翦将军派兵攻城，我派这些士兵在最前方，让他们为所拥护的赵王室赴死。”
唐启阳给他倒酒边说：“换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他们愿为赵王赵国赴死，这一点值得尊敬。”那些士兵忠于赵王室，仇恨秦国，投降活下来也会很难受，还可能余生颠沛流离，一生为反秦奔波，早死早投胎也挺好。
李牧等唐启倒完酒，拿起酒杯和他碰一下喝两口酒，看着他说：“我们认识快三十年，虽然不常见面但常有书信来往，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了解你，有时候又觉得完全不了解你。”
唐启阳：“你是觉得我很重感情，在某些事上又很淡漠吧。”
李牧：“是。”
唐启阳喝一口酒：“因为我尊重别人的命运，我们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做事问心无愧就好，不会太较真。”
李牧提起一件事：“我降秦后来咸阳路上，经过邯郸的时候拜访廉颇老将军，老将军和我说一件事，当年赵偃新任赵王，赵王听郭开馋言让乐乘去前方战场接替他，老将军说要不是你去劝他，他很可能反了，率赵军打赵军。”
唐启阳：“这都多久的事了，赵军是赵军，赵军也不是赵军。”
李牧：“你在绕口令。”
唐启阳：“别说你听不懂。”
“懂。”
……
第106章 害怕
打仗没有不死人，李牧当年在雁门郡大败匈奴十几万骑兵的时候己方也死了很多士兵，其中不少士兵是他亲手带出来的，难受是非常难受，但没有成为心病。
在上谷那一战反而成了他的心病，借酒跟唐启阳吐露后心里轻松许多。
唐启阳陪着李牧喝酒，李牧喝醉了留宿，次日大清早道别回去。
嬴政自从称帝，每天从早忙到晚，在处理国事之余，和大臣们商议如何规划皇宫和新城。
有一半大臣都想在新城占块好位置建宅子，世代传下去，对皇帝提议划两个坊建官宅，官宅属于国家的提议颇有微词，用各种理由反对。
嬴政听他们的意见后说：“朕知道你们的心思，想在好位置建宅子传给子孙后代，但是你们确定你们的子孙后代都有出息，能保得住好宅子？”
他还有没有说出的话是：你们确定以后不会犯错？能善终，保得家族富贵？
有个别大臣能听出皇帝的画外音，心头一震！
这一瞬间吕不韦想到商君的下场，张仪的下场，范雎的下场，垂下头，背后冒出细细冷汗，脑子突然变得很清醒，自己的确有功于先王和皇上，但也得到相应的富贵，几年前自己的相权被削弱就应该生出警惕，自己还理所当然地认为大秦不能少了自己。
自己已经老了。
王翦和蒙武身为武将，这些年不常在咸阳，和老臣们生疏，不熟悉新提上来的大臣，皇上越来越成熟，威严更甚，令他们感觉到陌生，他们性子谨慎，忠于王上，在别人反对的时候都不出声，听皇上这一说觉得很有道理。
特别是王翦，儿子不如自己，孙子又不如儿子，可想而知王家三四代后会滑落严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斯一向以王上（皇上）的意志行事，刚才没有反对，这时出言：“皇上英明，此计从长远看极好，官宅可是分等级建造？大小规格各不同？”
嬴政满意李斯的表现：“自然，这事就此定下！”
有大臣心里腹诽，皇上你已决定了还要在朝堂上提出来议做甚么？逗我们玩呢。
嬴政下朝后回到自己平时办事的宫殿坐下，喝些热茶，吃两块点后舒出一口气，心想自己如此忙，阿叔和兰从母过得悠哉，心里有点酸溜溜。
他从下方拿出一本册子打开，册子记录着相里垣预算建新宫殿和新城需要的物资和钱粮，后面总计数目他看过几回，这次看还是觉得眼晕。
大军还朝，给有功的将士们授田封赏用去很多田和钱，建新宫殿和修路，建新城的钱不够。
明年开春向西巡游，秋天向东巡游并去泰山封禅，也要钱。
钱，钱，朕富有四海也穷，挣多少钱都不够用。
赵高进来报：“皇上，长丰侯来了。”
嬴政合上册子说：“请他进来。”
赵高应：“唯！”
赵高出去后唐启阳进来揖礼：“皇上。”
嬴政随意说：“阿叔坐，没给我带啥东西？”
唐启阳笑说：“有，带一袋五仁月饼，交给蒙毅。”
嬴政听有月饼脸上满意，问他：“这段时日你们过得轻松吧？”
唐启阳看他眼里疲惫说：“也就那样，你要注意休息。”
嬴政：“我也想，可是很忙，如今又缺钱。”
唐启阳说：“如今暂时止兵戈，收缴的铁器和开出来的铁矿铸成农具发售，每年赋税和盐铁收入不少啊。”
嬴政：“可建新宫殿新城要很多钱。”徭役是免费一个月，之外要付工钱，要不然那么多人容易出事。
唐启阳说：“那就慢慢做，社会上也就那么多财富，有些财富还不流通，急也不行。”
只能如此，嬴政说：“这些天我看地图，心里生出一个想法，觉得有必要在大梁开一条渠至淮水，勾连黄河和长江，方便水运，还能沿途灌溉农田，阿叔觉得如河？”
那不就是通济渠？
唐启阳意外他现在提起那个大工程，说：“可以，但这是大工程，要仔细规划和计算。”
嬴政语气带些许烦躁：“我想做许多事，心里有紧迫感，总想快点做。”
唐启阳和他说：“你才三十多岁，急啥？”
嬴政：“我阿父不到四十就没了。”他害怕自己和阿父一样早逝。
唐启阳看着他：“你自小身体好，和你阿父不一样，你曾大父长寿，你平时注意身体，肯定比你曾大父长寿，我和你兰从母平时很注意养生，肯定也能长寿，陪着你。”
嬴政听了阿叔的话心神大定，是啊，自己和阿父不一样，阿父体弱，自己从小的身体很好，患风寒也好得很快，他有点不好意思：“这阵子很忙，有时会乱想。”
唐启阳：“能交给大臣做的事你交给他们做。”
“嗯。”嬴政心情变好看着阿叔问：“你来找我是何事？”他没事不会进宫。
唐启阳说：“你兰从母想回邯郸，开春回来，我呢，琢磨着如何打稻谷更省力，想找几个墨家人折腾一样东西，要会打铁和会做木工的人。”凭墨家人的实力，脚踏打谷机应该能做出来，没有机油润滑用豆油也可以的。
嬴政：“成，你去工部的工坊折腾，我和相里垣说一声，让他给你几个帮手，兰从母坐马车回邯郸吧！”
唐启阳：“我们可不老，坐马车太长时间，你兰从母她不会乐意。”
嬴政看阿叔红润的脸勉强同意：“成吧。”
三天后，徐兰带二十个护卫骑马出发去邯郸，唐启阳天天去工部的工坊和几个老工匠比比划划，哐哐打铁。
这天下午，吕不韦单独晋见皇上，见面跟嬴政揖礼后直接说：“皇上，老臣已年迈，精力不足，不能再胜任丞相，想辞去相位在家养老。”
嬴政心里高兴但面上不显，出言挽留：“相邦精神看着还足。”
吕不韦诚心辞官，自然能觉察皇上言不由衷，苦笑说：“皇上，臣平时是强撑着。”
嬴政见吕不韦是真心辞去相位，不注重三辞三让那些虚头巴脑的事，于是说：“朕有时候羡慕长丰侯和信陵君过得悠哉，相邦想跟他们一样，朕不好拦着，这事后天在朝上和大臣们说，相邦再留一个月，逐步将事情移交给李斯和王绾，如何？”
吕不韦：“唯！”如此退下来也好，能善终。
两天后朝议，吕不韦要辞去相位引起巨震，大臣们心里第一个想法是：丞相犯事了？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嬴政看着大臣们说：“相邦年迈，自请去相位，任王绾为左丞相，李斯为右丞相，冯去疾升任御史，蒙毅升任刑部尚书。”
众臣齐声：“唯！吾皇永寿！”
李斯喜从天降，努力稳住自己，脸上端着。
一个月后，吕不韦正式离开朝堂在家养老。
唐启阳还每天去工部看工匠们打铁，偶尔受信陵君邀请，去封顶的临江楼帮他谋划装修事宜，然后结伴去饭馆喝小酒。
吕不韦听说他们的事后羡慕，回想自己一生，竟无一个真心结交的人。
唐启阳和工匠们在冬天里折腾出脚踏打谷机，用豆油润滑两个齿轮，脚踩的时候没有涩感。
嬴政得知后去工坊看，并亲自踩打谷机几下，遗憾这时没有稻谷试用，交待相里垣：“做出十五个，等试用确定可以后用再多做。”
墨家又有功绩，当初上一任巨子要墨家和唐君交好是最正确的事，相里垣笑容满面应：“唯！”
开春不久后徐兰回到咸阳，没多久，嬴政率部分大臣出发向陇西郡巡游，嬴氏祖上非子最初是在陇西养马起家，所以巡游第一站便是陇西，唐启阳跟着去。
徐兰没有去，管着家里，去书院给学生们上上课，偶尔去看百里香和她交流医术，百里香和她开的医馆现在在咸阳很有名，她收十几个弟子，大半是女孩子。
始皇嬴政率的巡游队伍出去两个多月回到咸阳，为向东巡游做准备。
八月初，始皇嬴政再次率巡游队伍出发，这次的车马更多，这回徐兰也跟随，她和唐启阳坐在后面其中一辆车上，没有带马，听组织人的安排。
嬴政在路上依然批奏疏，停下的时候还跟大臣们议事，过问当地民生。
唐启阳夫妻俩不靠近他们，跟厨师们打好关系，徐兰有时亲手做一两个菜或者面条包子，唐启阳给嬴政送去，监督他吃饭，嬴政被管着心里反而美滋滋。
唐启阳和徐兰有时间也在当地转一转，了解民情。
这般巡游速度就快不了，唐启阳和徐兰当游历了，虽然他们上辈子游遍全国，也出国游，只是风景完全不一样。
两个月后巡游队伍到达泰山脚下，封禅礼由礼部的人出章程，嬴政看礼部拟定的章程后要求删去繁琐的三个地方，简化流程。
淳于越跟皇帝谏言：“皇上，删去三个地方不符合礼节。”
嬴政说：“周礼亦是人定的，如今社会秩序已和八百多年大不同，时代在变，可改成合适如今的情况，不需要照搬前人制定的规则。”
淳于越看威严的始皇帝，到底没有继续谏言。
第107章 仙山
淳于越无法反驳皇帝的话，周礼确实是由人制定的，如今大秦也的确和八百多年前完全不同。
八百多年前周天子没有打下所有地方，用分封的方法令王族和贵族去自行打下地盘，才有后来无数个诸侯国崛起，周天子式微。
如今大秦扫六合，大秦的疆域是历史上前所未有，始皇帝亦是历史上所未有的人物，他要改变前人定制的规则……没毛病。
淳于越回到分配的住宿便有七八个熟人来找，是当年和他同在稷下学宫的儒者。
淳于越令人上茶招待他们，他看熟悉的面孔有些恍惚，有一人和淳于越说：“如今你和人负责制定封禅礼，务必将封禅礼制定严谨，将周礼传扬开，宣扬祖宗礼制，宣扬儒家！”
其他人点头附和，兴奋看着淳于越，看，这个时候还是他们儒家有用！
淳于越心情复杂，看到他们就像看到以前的自己，苦笑说：“你们想过没有，周代替商后定制出周礼，如今大秦疆域广阔，无比强大，大秦为何要遵循周礼？为何不能重定礼制？”
在场的人不曾想淳于越会说出这样的话，眼睛瞪圆，一人失声：“这是何意？始皇帝要违背祖宗礼制？”
淳于越听祖宗礼制这四个字心里有些许反感，当初他也觉得祖宗礼制至高无上，不可更改，后来到咸阳拜访唐君，跟唐君谈话后受到一番打击，之后给公子扶苏上课的时候公子扶苏不赞成儒家的某些观点，跟自己辩论，自己竟然一次都没有辩过，慢慢地认同唐君说过的一番话：不管何学派，皆有好的一面亦有不好的一面，没有任何学派是完美的，没有包容的学派会被其他学派吸收精华，被淘汰消失。
他了解眼前这些人，知道和他们说那些话说不通，垂下眼说：“始皇帝说周礼是由人制定的，现如今大秦和八百多年前不同，要改成符和现今的情况，不照搬前人制定的规则。”
儒者们面面相觑，他们博览群书当然知道八百多年前的周和现在的大秦完全不同，也无法说周礼不是人制定的，不能胡乱编造说是神制定的。
既然是由人制定的规则，同样的，人也可以改变规则，因为都是人啊！
儒者们也没法和以前一样骂大秦蛮夷不开化，不知礼，因为秦军攻克齐国的时候没有乱杀人，乱抢财物，抢女人抢粮食，之前没有一个诸侯国能做到这一点，包括儒家最盛的齐国，这不得不说是个讽刺。
始皇帝小时候的老师是李方，李方的老师是荀子，某方面来讲始皇帝还是荀子的门下。
如今荀子的门下学生无数，李方和王羽凭着早早去唐君身边，笔墨纸砚刚出来的时候使用方便，他们更有唐君兰娘子指点过画技，如今他们的字画目前没有多少人能超过，教导过的学生无数。
稷下学宫关闭后，邯郸的青溪书院成为天下读书人新的向往和聚集地。
儒家荀子那一派大盛，他们自诩最正统的儒家迅速没落。
儒者们越想脸色越难看，又和淳于越闲扯一会后道别离去。
唐启阳和徐兰并没有过问封禅礼的事，对他们来讲封禅礼那不怎么重要，政儿爱怎么来就怎么来。
淳于越送走儒者们后想了一会，去拜访唐君兰娘子，跟他们说皇上删掉封禅礼的几个地方，他觉得不太好。
唐启阳听后说：“没事，封禅最重要的是功绩和威望，礼是由人制定的外衣，端庄够庄重就行，那些辞藻华丽的部分就没有必要，再如何周到的封禅礼，没有功绩和威望那就是笑话！”要不然宋真宗去泰山封禅后，后面再没有一个皇帝去泰山封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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