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背负了这种痛苦。
“我想,大多数百姓都会感谢您的。”鹿鸣诚心实意道。
“我不缺人感谢。”桑神医傲娇了一句。
回到这个赐婚的现场,鹿鸣扭捏了一会,熟练地作少女害羞状,慢吞吞道:“舅舅问过琮弟和皇后的意思了吗?”
“只要你愿意就行了。他们的意见不重要。”姬泽深深地看着她,“所以你愿意吗?”
“我比琮弟还要大一岁呢……”
“有什么关系?三书六礼就得走一年。”姬泽便笑了,“咳咳……倘若你愿意,朕便把赐婚的圣旨颁下去了。”
“……”鹿鸣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点了头。
“好!太好了!”姬泽喜形于色,“朕这就让人拟旨……”
鹿鸣也笑着,悄悄在心里道:【真烦人,还得给绀州那边传个书解释一下。希望兰殊别难过。】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这是政治联姻?】刘彻安慰道,【不用担心,要不了多久了。】
【这样算算,我最后成三嫁了!也太倒霉了!肯定有人说我克夫!嫁一个死一个!】鹿鸣抱怨。
【什么克夫?】刘彻不赞同道,【说明他们短命,你命格贵,他们压不住。都是他们的错,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李世民表示同意。
【是这个道理。】连嬴政都安慰了她一句,【你不必放在心上。】
鹿鸣想了想,没毛病,都是这几个狗男人的错,才让她逼不得已,嫁来嫁去。
她想通了,高高兴兴地去看前太后娘娘。
“皇后娘娘~”
“今天怎么这么高兴?”皇后正在对镜梳妆,懒洋洋地看过来。
“我要和你儿子成亲了,你高兴吗?”鹿鸣笑吟吟。
“……”皇后顿了顿,问道,“当真?”
“千真万确。陛下已经拟好旨了。”鹿鸣用力点头。
皇后娘娘指尖轻点,慵懒地捧起鹿鸣的脸,好像很认真,又好像很游离地看着她,许久才叹了口气。
“娘娘不高兴吗?”她疑惑。
“你喜欢姬琮吗?”皇后问。
“还行吧。”
“那就是不喜欢了?”皇后娘娘了然,“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的。”
“哦。”
“姬琮喜欢你吗?”她又问。
“我没问过。”
“需要去问的话,还谈什么喜欢呢?”皇后娘娘抚摸着她的脸,叹道,“可惜你运气不好,竟不能像你母亲一样,嫁与自己的心上人,一生一世,相情相悦……”
“这年头,大家都这样,也没什么吧?”鹿鸣随口道,“娘娘当初嫁给陛下,是因为喜欢吗?”
“我?”皇后娘娘失笑,“我身份低微,哪配谈什么喜欢?”
“身份地位就不配就谈喜欢了吗?路边的乞丐尚且有心,有情,有牵挂之人呢。”鹿鸣好奇道,“娘娘没有吗?”
“我啊……也曾经是有的。”皇后娘娘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轻轻蒙上她的眼睛,喃喃道,“这样就更像了……”
“嗯?”鹿鸣茫然地眨眼,密密长长的睫毛,像三月的蝴蝶在她掌心扑闪,柔软而令人眷恋。
“我也喜欢过一个人,在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的时候。”皇后娘娘轻轻道。
“娘娘喜欢我父亲?”鹿鸣猜测道。
“傻丫头。”皇后娘娘笑了,“我喜欢的人是你母亲。”
“啊?”
第66章 君临天下(完)
长辈的情史真够炸裂的。
鹿鸣不可思议地想道:【保守派竟是我自己!我竟是老古董!】
【我以为你知道。】刘彻奇道,【上次在太后宫里,她不是一直对你恋恋不舍,眼泪汪汪,叫你母亲的名字吗?】
【喜欢,也未见得是那种喜欢吧?】李世民不愿去深想。
【别自欺欺人了二凤,这说的还不够明显吗?】刘彻冷酷地提醒道。
【她们……】嬴政皱眉,但没有再说什么。
鹿鸣实在是好奇心作怪,忍不住问:“娘娘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呢?”
“我亦不知。”皇后娘娘微微摇头,柔声细语,“我刚入宫那年,不过十四岁,傻乎乎的,什么也不懂……
“我手巧,会做脂粉香膏,也会剪纸绣花,没多久就被公主看中,要我去做了侍读。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深宫里的美人寂寞地怀念道:“春天里我们一起去放纸鸢,我剪了燕子的花样,她画上眼睛,我们一起涂好色,扯着线放纸鸢上天……
“夏天她怕热,在湖中心的凉亭小憩,我就给她扇扇子,扇累了就陪她睡一会儿,她从来不怪我偷懒……傍晚划着船穿过满湖的荷花,她总去拨弄那半开的花瓣,荷花的香气就浸染了她的指尖,久久不散……
“秋天是她最爱的季节,我们会借着拜佛的名义去山里玩,满山的果子落得到处都是,她说要画画,却去摇桂花,金色的花朵纷纷扬扬落下来,全洒在她的发间和裙子上……
“她拉着我在树下跳舞,有时候是胡腾舞,有时候是柘枝舞……有时候就只是转圈,一直转一直笑……她笑起来特别好看,我从来没见过有人笑得像她那么好看,让人想把全天下最好的风景、最贵的宝物都送给她,只为了博她一笑……
“……你见过她跳舞吗?”
“我不记得了。”鹿鸣努力回想,模模糊糊好像有了点印象,“好像有过?”
“什么时候呢?”皇后娘娘便问。
“我想想……”鹿鸣怕是因为对方的话而产生的一种错觉与幻想,沉吟着去捕捉那些吉光片羽,不确定道,“似乎是春天,上巳节?我当时发明了扇子来卖,让人做了各种花样,有羽毛扇,也有折扇之类的,父亲拿了折扇画桃花,母亲就抢了去,以扇作舞……”
鹿鸣不由得露出笑容,神往道:“我已经不记得她跳得是什么舞了,只记得她穿着秋香色的裙子,用桃花扇掩面,且歌且舞……父亲便在旁边弹琴伴奏……我当时好像还吟了句诗――舞低杨柳楼心月……”
“――歌尽桃花扇底风。是不是?”皇后娘娘接道。
“您也知道?”鹿鸣诧异。
“她写信给我炫耀过这句诗,说是你写的,夸你写得好呢。”皇后娘娘缓缓道。
“娘娘不高兴吗?”鹿鸣小心地问。
“我啊……也不是不高兴……”皇后娘娘勉强道,“只是我命不好,当时刚小产,被关在巴掌大的房子里不许出去,整日里昏昏沉沉,看见她的信都觉得像被针扎了眼,难过得很……后来她的信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不知从哪一年起,就再没有信来了……”
是怎么走散的呢?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
也没有发生什么争吵,甚至没有分歧,就只是各自成家生子,离得太远,无法相见,慢慢地、慢慢地就断了联系。
渐行渐远渐无书。
回想起来,皇后娘娘依然觉得怅惘。
“现在回想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两个冬天。我用手炉脚炉把被子弄得热乎乎的,熏上荔枝香,钻进被窝里暖床,等她进来的时候就香喷喷暖融融的。她便不让我离开,要我陪她一起睡。冬天的夜总是很长,我们每天都挤在一起,像两只抱团取暖的狸奴……有时候真希望我是只狸奴,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
【狸奴寿命很短吧。】李世民随口道。
【你好煞风景啊二凤,人家在回忆青春呢。】刘彻道。
【狸奴最多活十几年。】嬴政忽略刘彻,去接李世民的话。
鹿鸣眨巴眨巴眼睛,弱弱道:“那个……母亲养过狸奴……”
“我知道。叫‘花花’是不是?”皇后娘娘一笑生辉。
“我七八岁的时候,花花老死了。”鹿鸣小声。
【你比二凤还煞风景。】刘彻无语。
皇后娘娘的笑意便淡了,像秋风吹过飘零的落叶,只余寂寥。
“我们挖个坑,把它葬了,还立了个小小的墓碑,放了它最喜欢玩的拨浪鼓。”鹿鸣好像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源源不断地想起那些往日的画面来。
“是吗?那也很好……”皇后娘娘轻轻道,一转头,却落下泪来。
“娘娘……”
“你去吧,我今日累了……”
“哦。”鹿鸣乖乖答应,“我有空再来看娘娘。”
“嗯。”皇后闷闷不乐,在她转身要走时却又不忍,唤住她,“呦呦……”
“娘娘有话要同我说吗?”
“这桩婚事,你若是不愿意,便与陛下争一争吧,免得日后后悔。”皇后湿润的眼睛定定地看向鹿鸣,难得如此清醒,又如此急切。
“我会的。”鹿鸣微微一笑,“娘娘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后悔什么?没早点下手?】李世民道。
【下什么手?我们小鹿清清白白,老头是被乱军袭击中箭重伤,后来箭伤反复自己挂了。――这个死法你们觉得怎么样?】刘彻问。
【不怎么样。】嬴政平静道,【撺掇姬琮宫变夺位,再除掉姬琮,清君侧。】
【清君侧我喜欢。】李世民跃跃欲试,【找个黄道吉日,跟武阳约定一下,是时候黄袍加身了。】
鹿鸣深呼吸,若有所思:【那撺掇姬琮的活,谁来干?】
【你觉得呢?】刘彻故意问。
鹿鸣思考了几秒:【那必须让我们国舅爷上了。】
【不错,长进很多。】李世民夸夸。
【国舅门客众多,买通几个毫不费劲,让他们私底下跟国舅建议,国舅自然心动。给小皇帝辅政,他大权在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比给老皇帝当狗强多了?】刘彻分析道,神采飞扬。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在轰轰烈烈的赐婚和暗潮涌动的变化中一日日过去。
姬泽的病一天天加重,连朝会也不能参加了,丞相和镇国公主分列在百官之前,时常因为政事发生争执。
姬琮被禁足了没几天,就放了出来,以太子名义监国。
九月底,江东郡转运使在打猎时踩踏农田,与人发生争执,斗殴至死,惊动朝廷。
“堂堂转运使,正四品的官,说死就死了,江东郡郡守居然连个说法都没有?这合理吗?”王宏大怒,气得全身发抖。
“如此大案,当交廷尉审理。”鹿鸣一板一眼道。
“廷尉?哼,没有陛下的圣旨,谁敢放廷尉出来?”王宏道。
“那就着廷尉正或廷尉监处理,依法办就是。”鹿鸣扬声,“丞相不必着急,按流程,一两个月也就出结果了。”
“一两个月?那贼人得猖狂到什么地步?”王宏急切道。
“那不知丞相有何高见?”鹿鸣微笑。
“一般的贼人怎么敢杀江东郡转运使?这其中必有缘由!”王宏笃定。
“什么缘由?”鹿鸣无辜而好奇地问。
“那……总之必有缘由!”王宏脸色不太好看。
“丞相好像知道什么,却又不愿意说。”鹿鸣耸耸肩,“那就走流程吧,反正我不着急。”
“殿下!”王宏以眼神示意姬琮,“转运使掌管江东郡的粮仓,委实重要,王先既出事了,这谁来接任呢?”
“人才刚死呢,就琢磨谁接任了,丞相真是一心为国,半刻也不肯停歇啊。”鹿鸣笑眯眯地阴阳道。
姬琮拿不定主意,便问道:“诸位爱卿觉得,该由谁接任呢?”
太子临朝,国舅当道,自然的,大多数人都建议丞相手下的人去接任。
“姐姐以为呢?”姬琮来问她。
鹿鸣便笑道:“丞相老成谋国,智计无双,这满朝文武都向着丞相,臣若是说反对,岂不是显得像是在故意唱反调?”
姬琮眸色一暗,正色道:“姐姐但说无妨。”
“这刚刚出事的河东郡转运使就是王家的人,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再换一个类似的上去,恐怕都惹人非议吧?”鹿鸣委婉道,“况且这王先的差事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丞相更清楚了。”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王宏脸色一变。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非。丞相收受贿赂,上下其手,卖官鬻爵的事,真的有人一点也不知道吗?”鹿鸣诚恳地问道,“殿下你不知道吗?”
“孤……孤有听说……”姬琮很勉强地回答。
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可没有他母亲漂亮,毕竟他是太子,这样昏聩,又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呢?
“殿下有听说。然后呢?”鹿鸣微笑。
“……”姬琮嘴唇微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唉……”鹿鸣无可奈何道,“实在不行,老老实实把案子交给廷尉处理,转运使就让之前被王先顶替的倒霉鬼顶上吧,至少不会出乱子。江东郡现在不太平,派外人过去容易生乱。――我可是在那边吃过两次亏了。殿下爱信不信,不关我的事。反正下次平叛,别再叫我过去了。”
鹿鸣做出一副“随便你”的敷衍姿态,好像对这转运使的人选毫不上心,只惦记着遇刺和兵败的事,倒让姬琮觉得此事确实与她无关。
仔细想想,死的是丞相的族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许是意外,也许是乱党。
而鹿鸣带天子回朝的路上,就被乱党袭击过,至今还在气愤呢,怎么也不可能掺合到这件事来。
与其把所有权力都交给丞相,也该想办法分分他的权力了。
姬琮便决定了:“就依公主的,解除廷尉的禁闭,让他彻查此事;然后拔王先之前的仓部郎……叫什么来着?”
御史大夫阮奕淡定道:“似乎叫杜安。”
“哦,那就拔杜安为新的转运使,叮嘱他做事仔细小心,不要像王先一样整日吃喝嫖赌,惹事生非。”姬琮几乎是明示了。
丞相的脸立刻黑了,像被人兜头一个大巴掌,打得他眼冒金星。
他咬牙切齿地拂袖而去,愤愤不平地回到丞相府,和门客们抱怨:“太子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一心为他筹谋,他居然不向着我而向着鹿鸣那个死丫头!”
“丞相莫要生气,公主婚事在即,也上不了多久的朝了。等公主做了太子妃,难不成还天天上朝刺眼不成?”有门客安慰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让太子殿下重新称帝……”
“唉,说的容易,陛下看起来病恹恹的,偏偏有个神医,灵丹妙药地吊着,拖着拖着,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王宏犯愁。
“这还不容易吗?陛下相信神医,但神医医病却医不了命。何不为陛下献上仙丹,告诉陛下药到病除、百病俱消?”门客施施然道。
“从哪里弄仙丹,才能让陛下相信呢?”
“听说金陵城新来了一位神仙似的道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就断人祸福,符水驱邪,灵丹治病,可是灵验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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