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人群才喧哗起来,都注视起已经飞到半空中的月宫仙子。嫦娥比较i,一下飞得更快了,就像方才闯进王宫里的玉兔一样,一眨眼没影。
嘈嘈杂杂的人声中,玉兔忽然又好像还有点迷茫与焦急,开始寻找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想看向时青寻。
时青寻也正在看他,顿了顿,她微笑,然后挽住了哪吒的手。
玉兔:……
少年人慢慢褪去了身上的伪装,变回了原本的容貌,也好像一下消散了近来围绕在他身上的愁绪。
他最终回过头去,只看着天竺公主,那双赤色的眼瞳里或许还有惊慌,有一点不知怎么事情就变成这样的茫然,却又有一丝坚定。
“娅露……”他抿了抿唇,最终决定了敞开心怀,“起初我的确想走,因为我觉得你喜欢是‘姐姐’而不是我,我怕你喜欢错了人。”
“后来我不想走了,因为我又开始怕你会因为我的离开而难过,而至今日,我闯来王宫,我还怕你真的喜欢上唐僧,你与他不会有结果……”
“我怕这一场渡劫给你留下不好的名声,也怕真的毁了你对成亲的美好盼望……”
玉兔认真起来的样子莫名有点像男妈妈。
这就是曾经照顾过猪猪的兔吗?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有这么多怕的事,时青寻和他离得有点远,伸长了脖子去看他。
“怎么有这么多怕的啊?”公主和时青寻想法一样,莞尔而笑,“玉兔哥哥,决定了留下来陪我,这些都不重要了。”
玉兔怔了怔,一会儿后,只道:“我不是那么不负责的人,而且的确是我把你的婚宴弄得一团乱,我会留下来……先相处着看看吧。”
“相处着相处着,就有更深的感情了。”小公主浑然不在意他任何的言下之意。
她是恣意追爱的,且充满自信的。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如她所言,对被爱这种事势在必行。
她也的确得到了。
时青寻又看了一会儿玉兔,却又有些不大明白他为何还在纠结。
分明他的心意已经不能再清楚了。
数回,她用哪吒恐吓他,或者他自己吓到了自己,与她说起话来都带着发抖,像是怕极了哪吒。
可天竺王宫前,他哪里还记得这些恐惧,不但真和哪吒打,连孙悟空也打。
昨夜她本想直接点破,让他看明白自己的心,又担心激起他的叛逆心,像上回在瑶池一样,说了两句他反而更犟。
另外,她也确实觉得这事是他自己的事,该由他自己看清。
――可玉兔给她表白的时候都直接的很,打人的时候也猛的很,怎么这会儿倒这么畏手畏脚了?
“我怕……”玉兔仍在絮絮叨叨,可因为距离有些远,周围又吵闹,他的声音已经很弱,有些听不清了。
倏尔间,时青寻却恍然了些什么。
这大抵,就是她从前在网上看到过的一句话的具象化――爱是时觉亏欠。
现下里的场面,这样支支吾吾怕来怕去的兔子,正是因为他对天竺公主的爱,实际上早就埋藏在心底。
可他还怕自己爱的不够多,不够纯粹。
“寻寻。”
少顷,身旁被她牵住手的哪吒在唤她,她连忙回神,转头要看他时,他却先抬起了手,拂过她耳边的发,替她将一缕不小心钻入衣襟里的青丝挑了出来。
他的神色很淡,却格外温柔,耐心地替她将耳边的发全部整理好,才重新收回了手。
“晚些时候,我们去城中用午膳吧。”他道。
来之前他就这样说了。
哪吒记得她在凡间的时候就喜欢吃席,但这次闹闹哄哄的,最后在王宫也不算吃上,不过,已经被他塞过一块点心了。
“好。”时青寻原本就一直牵着他的手。
王宫中有千百种芬芳馥郁的花香,随着清风摇曳,在这场宴席间蔓延,可她最清晰能辨的,无法忘怀的,永远是那股清绻的莲花香。
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气息。
最终,时青寻谁也没再看,也替哪吒将衣襟处稍乱的压痕理平了,带着他离开。
这一刻,她又恍然――
爱更是永远惦念。
*
事已至此,的确是先吃饭再说吧。
宴席好像又微妙地变回了平静,宾客们开始席地而坐吃起饭来,可时青寻更想和哪吒去宫外吃,孙悟空看着他俩悄咪咪走了,正对视上哪吒的眼神,倒没说什么。
就是感觉哪吒那个眼神挺欠揍的,略含挑衅,一种“我现在要单独和青寻去吃饭”的莫名得意感。
无聊。
孙悟空嘁了一声,犹自抓了个果子,不管他们了。
哪吒带时青寻去吃了顿家常便饭。
单独的隔间,隔绝了外界的喜乐喧哗声。
这朵昔日在长安还要她领着进店的小莲花,学起什么来超快,已经会自己点菜了,超棒。
许是她夸赞的眼神太过明显且炽热,哪吒为她布菜的手稍顿,忽然轻下声道:“寻寻,此刻不必如此看我,待到今夜再说。”
时青寻:……?
他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讲这种话?
那个曾经在她心里纯情无比的少年形象彻底不在,又莫名地,与他此刻微暗的眼眸重叠起来――
所以,不是不复存在,是一直都是这样。
天知道,他多早之前就在盘算这些了!
这朵黑心的莲花,时青寻红了脸,却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容易红脸,于是故作冷静下来,含糊着:“哦,那要看你表现了。”
“嗯。”他自然应下。
时青寻:“……”
感觉吃了个什么闷亏。
――谁答应他今天晚上了?
这顿饭倒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变成什么奇怪的氛围,他们之间的相处,更多时候是一种安静的陪伴,席上偶尔聊两句天,都在彼此身边,已经足够了。
饭毕,走出酒楼时,却正巧碰见了整装准备继续出发的取经团。
唐僧已然换回了自己的僧袍,穿着僧袍的他才是完整体,眼瞅着比在王宫里神色自在多了。
“兔子说他还想自己静一静,我们就尽快出发了。”孙悟空朝他们招手,解释着。
加上还有唐僧不太想久待了。
临近灵山,唐僧的情绪变得如释重负起来,也越发迫不及待起来,此刻手里正攥着厚厚一沓的倒换关文,好像现代那种旅行手账,每到一个新城市就“戳戳戳”集邮印章。
都这么厚实一本了啊,时青寻看了一眼,忽然又有点好奇扉页上唐太宗到底写了什么。
――总不会是什么“要么你让他过去,要么我过来”的吧,时青寻冷不丁想。
“那就先让他静静吧。”时青寻内心在乱发散思维,表面依旧沉静。
反正玉兔总会想通。
她又将嫦娥最后的嘱托说了出来,猪八戒第一个自告奋勇,但要等取经完再说。
“这条路也快走到头了。”孙悟空也有些感慨,曾经是远眺西方,而如今西方已近在咫尺,“届时,一并回来教教小兔子的新娘,也不是不可以。”
猴哥实则是最有传道授业的本事的,哪吒还不一定有,毕竟哪吒原本就是从仙人的修行方式开始学。
得了猴哥答应,时青寻点头,又听他道:“小妹,小莲花,最后这段路要不要陪陪我们?上天了再下来,一个来回,说不定我们已经到灵山了哦。”
不知怎得,时青寻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哪吒说的“今夜”。
身旁,哪吒却主动答应下来,“好。”
这让时青寻更羞耻了,人家在干脆同意,她却在想晚上该怎么占他便宜。
完蛋了,她也不单纯了。
她也连忙道:“好、好好,一起上路吧。”
第154章 永不磨灭
两人并没有随着取经团走在路上太久,不久后,他们飞上半空中。
空中能观察到更多的危险,就当最后一次为取经团保驾护航。
时青寻大概能明白孙悟空的心理,越是临近最后,心中越不希望有什么意外发生,就像千年前她背着哪吒将要上乾元山时。
不限于人,万物有灵,总有脆弱的时刻。
可她偏头看,曾经在她面前会流露出脆弱的白衣少年,此刻却是极为平静,这样的神色让他变得坚韧,又添了几分傲气。
日光渡于白衫之上,灿金之色,让这个i丽的美少年变得愈加意气风发。
感受到她的目光,他也转过头来,眼眸微敛,朝她露出一丝笑意,“寻寻。”
“嗯?”
“先前,我说我在想一件事,可想了许久,还是有些不明白。”
时青寻轻笑道:“那你与我说说?”
“好。”哪吒乖巧应声。
他牵着她的手,眼眸垂下,长睫在云层柔丽的光晕间颤动,似乎仍然在若有所思,问起问题来却远比从前干脆,“爱是会磨灭的吗?”
时青寻这下有些轻怔,没想到他是问这么有哲理的问题。
但他会这样发问,她又能很快想明白。
“其实那日瑶池边,我听到了玉兔与你表明心意的话。”好像是难得有点心虚,哪吒微微垂头,可此刻他又是坦然的,他解释着,“但彼时,我已然没有任何杀心,缠金莲并没有动。”
――果然是因为玉兔衍生出来的问题。
时青寻被他牵住手,干脆将他的手拉过来一些,用另一只手摩挲他的手腕,他的手上是乾坤圈与她送的红玉手串,温润的触感,却都抵不过他的手臂更好抚摸。
她感慨着,其实他早就在努力变好了,又觉得无奈又好笑,“你啊你……”
哪吒安静地让她抚摸,也像是在静静等待着她与他讨论这个问题的答案。
“爱或许是会磨灭的吧。”时青寻想了想,如此道,“但爱……也应该是永恒不灭、源源不断的,这份爱会永远绵延,或许并不再是对着那个人,但不代表他就不再爱了。”
其实他可能就是感觉玉兔移情别恋了,搞出个这么哲学的问题。
“玉兔当初也许并不是真喜欢我,也或许是真喜欢。”看得出来,哪吒觉得是真喜欢,因而才有这样的发问。她仰头看他,轻笑着,“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这是他的事,不是我们彼此之间的事,不是么?”
这个哪吒赞同,他很快眨了眨眼,点了头,却又问道:“寻寻,你我之间,会有爱磨灭的那一天吗?”
时青寻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倒一时没能那么快回答。
或许也会有,也或许永远不会……
“不管有没有……”他竟然想得这么深,难怪他琢磨了这么久,时青寻缓了一会儿,郑重地与他十指相扣,“我都希望,所有彼此存在过的日子都是美好的,往后也可以一起坦然地去面对…不管是怎样的未来。”
天上的风微凉,浅薄的,比哪吒此刻的手要暖些。
他被她攥在手心里的手忽然动了动,一下把她揽去了怀里,他告诉她:“不会的。”
彼此靠在一起,就能够汲取对方身上的温度,哪怕哪吒的身躯有微微凉意,也很快被她的体温感染,直到两人一起感受到温暖。
“寻寻,你还要用你来温暖我呢。”哪吒将头搁在她肩上,语气听起来像撒娇,却又坚定而执着,他心知她不会推开他,因而也不再慌乱,“我身上很冷,还需要很久很久,才能让我重新温暖起来……”
时青寻给他整笑了,没忍住听从他的话,将他搂得更紧。
“很久是多久?”她问他。
可不等哪吒思索出这个答案,她已然替他说了出来,“是永远。”
哪吒微顿,但彼此相拥的姿势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时青寻干脆缓缓抚摸着他的脊背,她在心里就能勾勒出他的眉眼,他所有的神色,她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告诉他――
“哪吒,我觉得我们之间的爱永远不会磨灭。你愿意等我一千年,我也愿意去相信和你的未来会永远美好。”
时青寻曾心觉自己并不是个多执着的人,多数时候,她更倾向于洒脱释然,若一切的爱终将磨灭,那时,她会选择放下。
可哪吒是执着的。
他执着地等待了她一千年,在无数日夜中守着这个唯一的执念,一次又一次期盼,一日复一日守候。
怎么可能不动容呢?刚在一起的时候,她就曾经说过,她会去慢慢想象他对她的爱有多深,而她如今已经想象到了。
她看到了他的执着,也理解了他的执着,又正因他的执着,给了她更加坚定的答案。
一个关于永远的答案。
――时光荏苒,沧海桑田,爱却永恒不灭。
“一定会的。”哪吒仍旧与她十指相扣,他轻轻啄吻她的眉心,语气虔诚,“因为我永远不会放手。”
“感谢你的等待……”她轻喃着,见他垂下头来,一个吻也落在他的额头,而后又辗转印上他的薄唇,就像东海前他亲吻她那样,“哪吒,我也永远不会放手。”
*
越近灵山,越不觉四季之分。
陪着取经团又走过铜台府监禁一难后,灵山当真将近,此处已然四时如春,生机盎然,某一日才启程,时青寻已然能听到不远处湍急的水流声。
这是最后一难,凌云渡脱胎。
灵山以凌云渡这道天堑为界,划分开凡界与佛界,若想一步登天,必要走过这里。
昔年,太乙真人带着时青寻上灵山时,也曾经来过这里,只不过她没有什么涅脱胎的因果,这并不是她的磨难,太乙真人很快就带她走了过去。
不对,时青寻的表情忽然古怪起来,终于想起了自己在天竺国漏了点什么事没告诉猴哥。
――这里并不是西行取经的最后一难,就像最后令她痛苦的是以肉体凡胎登天梯一样,此难过去,还有磨难。
“怎么了?”激荡湍急的峡谷前,哪吒察觉了她的神色不对,偏头询问她。
时青寻觉得告诉哪吒并没什么,于是和盘托出,“你记不记得我们在通天河前遇到的那个老鼋,他还说他好像见过我们来着……”
昔年老鼋驮取经团过河,用了一个要求交换,希望唐僧能帮他向佛祖问问,他还有多久才能成就仙身。
“但是,就是……”时青寻还小心翼翼看了眼灵山的方向。
在灵山脚下剧透还是有一定压力的,不过她现下又不是和取经团说,所以又放松下来。
唐僧忘记询问此事,成就第八十一难,老鼋震怒,经书湿落通天河,众人在石滩上晒干书,却难免破损了一些经文。
哪吒也学着她的模样往灵山看了一眼,当然,单纯看是看不出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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