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皆大欢喜的事情啊!
尤其是从天师的态度看,她并不喜对方与自己同名。
天师知晓为尊者讳,更明白自己有多大的权势,手握神器,还能如此,何止是善意?这是克制,难以想象的克制。
后世之人与如今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人,有多少能突升高位后,还能一如往常呢?在只需轻轻一句话就能让自己舒心,周围人也觉得是该如此的时候,还能守住底线不动摇……主公,你着实小瞧她了。
赵云眼中多了几分惊叹,他赞道:
“天师有古君子之风。”
“什么古君子啊,我就是一普通人。”
刘琰一点儿都没觉着自己多厉害,反而觉得自己多忘事,今天遇到‘刘琰’,她才想起来避讳,自己‘琰’字日常书写用的不多,可刘备的‘备’不是啊!
而古人日常书写,也是会避讳上司的呦~
想到这里,刘琰脚步一停。
“坏了,诸葛亮在抄写资本论的时候,不会也避讳了吧!”
古代不止为尊者讳,还为亲者讳,为贤者讳啊,
想想每个人都得避讳皇帝上司和爹妈爷奶爷爷等等名字,刘琰就觉得头皮发麻。
传抄失误那么多,它绝对要负一定责任!
避讳大大增加了信息的运行成本,必须要废除,刘琰想都没想的就转身就往回走,一问,嘿!
诸葛亮还真避讳了备字!
大家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了几秒,还能说些什么呢?
重抄吧!
这可真是恶魔低语呢。
*
其实两汉的教育不差,甚至汉末时期,不仅匠人识字,百姓的识字率也不低。
毕竟儒家以教化百姓为己任,习儒的人越多,自身的功绩越大,西汉昌盛之际,太学里的学生足足有三万余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西汉覆灭的原因之一。
教那么多文人出来,又不能提供足够的岗位,可不得天天嚷嚷着这个国家要完了嘛!
而到了东汉,教育体系则更加完善,官方有最高学府太学,毕业后直接可以做官,有郡国官学,往下,县曰校,乡曰庠,聚曰序,还有私教,高级的像卢植那般,称作精舍,也有启蒙类的蒙管或者书馆,权贵根本不用愁教育。
可惜到了东汉末期,天灾不断,疫病横行,各方势力互相征伐,老师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大大小小的学校只剩下大猫小猫一两只不说,刘备还南征北战的,一直无法定居下来,配合着谋士五日一休沐,武将打起来更是不着家的情况,二代们的教育水平不说惨不忍睹吧,但整体上也着实不咋地,非常急缺学校统一管教。
只是刘琰想建个学校也不容易。
最难的便是缺老师,缺教材。
教材还好说,后世较好的版本先审出来一个学期的,略微调整一下就能用,但老师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
毕竟文员去教导兵卒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硬教,全看兵卒自身天赋和够不够勤奋,效果只能说识字的人是能选出来不少,更多就没办法强求了。
但对这群二代们来说,必须得德(重点)智体美劳共同发展,可文员教学水准不足,现挑人转职学怎么教育也得等几个月,而会教导学生的老师也没多少活着的不说,还得现学简体字。
总之,短时间内,学校真开不起来。
可二代们又很急需教(约)导(束),刘琰认真想了想,拿出了一项学生绝对会极为厌恶的东西――
预习手册。
全套简体字与小学算数,配套练习题与答案,以及课外读物筛选版十万个为什么等图书,绝对能让二代们有个愉快的寒假呢!
预习册打印的同时,修改后的隶书版《资本论》也送了过来,连同数字音标与新版简体字自学手册一起打印,装订,并用牛车送回了洲府。
五辆牛车拉了三趟,差点将收拾出来的库房堆满。
这动静不小,不少吏目出来围观。
A4纸正反打印出来的书,虽比不上后世那些精装书册,但在配上蒸汽机才能大规模生产出来宣纸的如今来说,还是降维打击了。
看上面的彩色图案,以及大小一致,工整又全部相同的书册,吏目都忍不住大呼小叫起来。
“这纸上还有荷花呢,还是彩色的!”
“上面的字儿怎么都一模一样啊?”
“天师拿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般呐,看这纸多白!多厚!”
“大小也剪的一模一样!”
“这放屋里的,哪里是纸啊,分明是一屋子金子!”
“就是,老秦,今晚你可得守好了,小心被人偷了去!”
惊奇当中,有吏目不解的对身边人问道:“天师弄这么多一模一样的书,要拿来干什么?”
“说是要上夜校,给上面那些从事和头儿看。”
这人回答道:“听说我们也得去,就是得晚些。”
“晚什么啊,认字的大课我们都去上!”
旁边有人嗤笑一声,得意的开口:“简体字认全了,通过考试,就能去听军师讲的小课,等听会小课,再通过考试,就能升职了!”
“真的假的?”
“我骗你们做甚,今天晚上就有小课呢,不信你们晚上起来看看,夜里是要亮星灯的,我跟你们说,那灯啊,亮的就跟天上的星辰似的……”
随着底层吏目的吹嘘,天色也逐渐暗了下去。
天师府的技术人员过来寻了片空地,在四角搭上高架,打开了远射灯。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好像明亮起来,周围更是响起了不少惊呼。
有人架起来黑板,还有人去搬课本,而刘琰则站在光下写写画画。
如今的光亮仍旧很奢侈。
其实拼夕夕上的太阳能路灯很便宜,一个照射五十五平米,能亮十二小时以上的灯不到三十,大批量采购价格会更低,哪怕将整座襄阳城点亮,支出也不会太高,但这样做,必然会导致路灯大量失窃,和之前的纸张一样,以至于刘备不得不限制夜灯的使用。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件好事儿,至少官吏们不用每天通宵加班了。
但现在他们开始熬夜上课了!
略有点惨。
显然,过来上课的人不这么觉着。
说这是上课其实有点不对,课是诸葛亮操办,但上课的是文员,只教认字,更深的政课,他也不觉着自己目前有那么高水准,能够教导他人,而现实也不允许怎么做,所以认字后,是诸葛亮与人清议新政。
清议,东汉末年兴起的活动,一群士人谈论时政或者文人,原本是庶族以儒家理论限制士族,后来又发展成士族以此联合,与宦官争斗,到大后期,为了避免被迫害,逐渐转向谈论修道,在魏晋时逐渐鼎盛,变成了清谈,在此刻嘛,可以理解为变种版辩论赛。
主方亮出观点,客方提出疑问,双方你来我往,直至一方说服对方,以及现在多增加的听众。
这样的活动,很适合用来统一‘大众’的思想。
对于刘琰来说,听课她只会昏昏欲睡,但看辩论赛就很有意思了,正巧有部分简体字也需要重学,索性一起过来蹭课,顺带再做点工作。
学校报名处的横幅拉了起来,文员摊开纸笔,身后是堆成半人高的书,颇为显眼,看到的刘备直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开口打趣道:
“数日不见,曦玉竟变得如此勤奋了?”
“呵呵。”
将记事本放回系统,刘琰面无表情的开口:“有本事皇叔你把糜夫人和甘夫人借给我建学校,当校长啊!”
“我那两个女儿已经被你使唤的团团转,就放过她们母亲吧。”
刘备笑着摇头,他随手指向身后的诸葛亮:
“倒是黄夫人是远近闻名的才女,现今闲赋在家,无事可做,你让孔明去请,如何?”
“夫人才学疏浅,当不了一学之长。”
投主不慎,诸葛亮不免哑然失笑,他道:“不过她于算术一道上略有所得,曦玉若是想,请她做个数算师长也好?”
“老师也行,我不挑。”
秉承先扒拉到碗里理念,刘琰立刻答应了下来,反正人到了她手里就别想跑,只要有那个能力,到时候是老师还是校长……嘿嘿。
正聊着天,简雍走了过来,调整好三观的他,此刻态度极为自然:
“天师这是在做甚?”
“招生。”
刘琰指着桌子上的招生简章说道:
“如今安定下来,也该有学校让下一代上课,学简体字和数学政治……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了,所以目前打算先建所综合性学校,招生年龄是六到十五岁之间,不限男女,简郎中要不要给家里孩子报个名,领份预习手册回去?”
“那肯定要啊!”
简雍平日里没法回家,本就忧心子嗣无人教育,现在又推行简体字和新政,更难找老师,让人发愁了,如今有学校,他连学费价格都不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也是巧了,我幼女十二,幼子今年十五,年岁正好合适,差点就要过了,天师怎不把年龄设的更大些?”
“老师不够,人太多的话教不了,主收的话就是这个年龄段的,你要是想,可以把超了年岁也写上去,就是到时候不一定收。”
刘琰道:“反正大点的都已经被你们带到身边教导了,不上学也不是不行。”
“原来如此。”
简雍点头表示知晓,随手又把二儿子写了上去。
他们都得过来继续补学,谁信自家孩子不上学也行谁就是傻子!
天色渐晚,吃完饭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见到学校报名的他们迅速围了过来,待看清招生简章内容后,想都不想的报起来名。
“学校?啊,是官学啊!”
“这下我家那小子可有去处了!”
“就是,这回不了家,又无人教导,是愁死我了啊!”
“呦,女子也能去?那也写上吧。”
“是得写上,天师那儿可缺才女了!”
汉时男女大方思想虽有,却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东汉邓太后还开办了男女同校的元初宫邸学堂,招五岁以上的亲王与邓氏近亲的儿女,总共七十余人,地方上官学也允许男女同校。
虽然这在当时引发了不少争议,也未曾继续下来,但有先例在,再加上新政和刘琰的存在,不少过来的高官想都没想,直接就写上了家中适龄女儿的名字,顺带领数份预习手册放在身边,等着上课。
书不是免费领的,得交钱,五日内交齐即可,价格有些小贵,不过穷什么也不能穷孩子教育,必须得买!
统计完学生人数,发完课本,众人坐下认字,学完,中间休息一会儿,刘备于台中做为评判,刘琰也没逃掉,坐在上面当木桩,而诸葛亮与徐庶坐在左右,一主一宾,开始了唇枪舌战。
真和打仗一样。
开头直接议论皇帝是否为天下大害,贼拉刺激!
刺激到旁听的人当场吓得昏死过去几个。
但有了这次的铺垫,后面旁听的众人心脏就大了不少,后面对于社会阶层的划分,谁才是国家的蛀虫,如何限制君权,推行公平,保障人权等诸多议题抗性就高了起来,不仅没有昏倒,偶尔还有人能够参与进去,进行提问、反驳,当真是可喜可贺。
真理越辩越明,而能被刘备所吸引人,更难拒绝后世的共产思想,尤其是它还真有几分实现的希望,那就更让人想倒戈了,于是,众人逐渐开始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寻找起来合适的施政手段,
整个过程除了大家商议到极致的时候,动用了一些物理说服手段之外,结果还是非常喜人的。
*
这几天清谈的内容,不仅刘琰令人录了下来,刘备也准备了十多个手快的文书当场抄写,散会后,两相对比,整理打印出来,做为官吏日常翻阅的手册。
在州府内部来说,这些手册绝对够借阅了,但想看这些内容的,显然不止官吏,襄阳城内的文人士子,大族故交,甚至连曹纯、周瑜都想要几份送回去看看,甚至官吏自己也想收藏一份,从家里教导子嗣,那这点手册就不够用了。
于是乎,襄阳城内涌起了手抄书的风潮,即便造纸厂每日供给五千张纸过来,仍旧是供不应求,一张纸价飙升到了十几倍,以至于有人跑去江陵和麦城,从那边大肆收购纸张,再跑回来售卖。
五日一休沐。
今日轮到简雍休息,他将这两天才手抄的清论小心卷起来,放进竹筒当中,提着它往家走。
这是伴随着宣纸书写新火起来的一种工具。
纸张好处颇多,但也有较为致命之处,太容易损坏,需要小心保存,竹筒正好,将纸一卷,就能放进去,除了会卷起来外,不用担心磕碰撞击,也不用担心翻折带来的磨损,至于卷――拿石条,木条小心压上去,就能放在桌面细细观看了!
说起来,石条、木条这些东西也很火,市上还有专门售卖此物的,或是打磨的极为规整,圆润的一长条,甚至还有匠人在上面雕花,天师看到后,直接脱口而出‘镇纸’。
有天师认证,不仅此物有了名字,卖它买它的人就更多了,就连简雍也没跑掉,买了四个打磨好的木制方块。
还别说,真挺好用的。
这几日抄书的极多,不过简雍却没急着那么干,他先是费了一番苦功,让自己习惯了从左往右横排书写后,再着手去抄,买来的纸一点儿都没浪费――这些时日只要供不应求,和书写习惯改变,抄不好,一不小心写废了也有关系。
纸张书写不能像竹简那样修改,也颇让大家觉得有些不便。
说起来不能修改,最近好像还有人开始用碳新做的笔,笔头坚硬,写错了可以用面饼擦去,只是写上的字容易掉,所以用的人还是不多。
不得不说,这段时间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心中感慨,简雍走进了家,一眼就看到小儿子正与侍女厮混,差点一口气儿没提上来。
“简翎!你预习手册上的每日练习写完了没有?!”
整个人都贴侍女身上的简翎顿时僵在了原地。
他瞬间涌起了一股悲愤。
为什么学校还没影呢,就有作业让他们写了?还有那么多!每天都有!
“夫君!”
见势不妙,简雍妻子秦夫人连忙打起来圆场:“小儿就是歇息一会儿,他又未曾出去与那些恶少年混在一起,何必这般生气呢?”
秦夫人是个普通的东汉女子。
她性格不错,大节不亏,就是小事上略有些不足。
正所谓,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对简翎这个小儿子,秦夫人颇为宠爱。
其实这种宠爱也是有分寸的,至少孩子不能学坏,不能赌鸡走狗,但那些‘小恶’,譬如和侍女亲亲抱抱的私混,便被她视为正常的,无所谓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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