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山重水复柳暗花明,可不就是说她和郡主嘛。
宋婉捧着药碗美滋滋,第一次不用任何人劝。
药才入口——
就见宋婉原本美滋滋的绝美脸庞立时扭曲了,她扒着床沿,忍了又忍,还是“噗”一口喷到了地上。
“姑娘!这药不臭呀!”云霏一边拍着宋婉的背,一边带了些埋怨。
宋婉苦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确实不臭,但不动声色直接苦到人的心里.....
宋婉作为一个药罐子,居然不知道药还可以这么苦的!哥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是连夜把府里黄连都熬上了吗!
她扒着床沿,皱着一张苦巴巴的脸琢磨:“我今儿到底哪句话说的不对了.....”
“姑娘,可能就是去了臭味,难免添了苦味。”
宋婉:“呵呵。”
她不信。
*
弯月东升,挂在梢头,洒下清辉一片,笼着这一片最为富贵的富安坊。
不知几处府门开合,带去了消息:明珠郡主真真进了郡马院子,这可是两人成亲半年以来第一次。
“呵,成亲半年的两个人算是碰了面,放在旁人那里就是个笑话!放在咱们郡主这里,就没人敢多一句嘴,听听,还有人夸咱们这位郡主懂事呢。”
祁国公府老太太靠着坐榻,垂着眼皮,吹着手中的茶,慢慢道。
明晃晃的烛火照亮了祁国公府老太太正房的富贵,入门处就是一架十二扇蜀锦双面绣紫檀木大屏风,每一扇上都是一幅活灵活现的富贵生活图景。单这么一架屏风,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屏风是老太太寿辰,皇后娘娘赐的。据说,为了赶在老太太寿辰当日送上,江南的十二位绣娘日日夜夜不敢停,其中一位直接熬瞎了眼。秀女瞎掉的眼睛见证了这屏风的难得,也见证了皇后的孝心。
转过屏风,除了上首的老太太,两边坐着祁国公府孙辈的三个女孩。原本显眼位置摆着那盆高山雪,眼下已经让人挪走了。
祁白萱不忿道:“要我说,明珠郡主就是失心疯了!”
这一出出的,不是失心疯是什么!仗势欺人,满京城没人比她更会!今儿朝东,明儿朝西,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嫁入理国公府的祁白蓉皱了皱眉头,“眼看我们那边府中,太太已经有让我帮着管家的意思了,这位郡主不会在这时候跳出来坏我的事儿吧!”
连之前那么不待见的宋晋兄妹都护上了,接下来不会就轮到慕熹微吧?不会吧。郡主能这么闲?
祁白萱立即道:“蓉姐姐,这可真说不好!你最近是还没见过郡主,她真的疯了!比之前更霸道,更不讲理!就连心眼好像都多了,她那日连芷姐姐的面子都不给!我当时就知道不对,果然,看见了吧,又是掐花,又是打人!什么坏事她做不出来!”
被提到的祁白芷却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接过了老太太手中的茶,亲自提壶,替老太太加了热水,贴心地放在老太太手边。她顺势站在一旁,伸出手给老太太轻轻捶着肩。
祁白蓉烦躁得放下杯子,看向上首:“祖母,您说她这手会不会伸到理国公府?”
第25章
“祖母,您说她这手会不会伸到理国公府?”
原本最好算计的一个人,一下子让人看不清了!这可让对理国公府管家权志在必得的二奶奶,再坐不住了。
上首的老太太撩起眼皮:“你瞧着,咱们这位郡主会管她那个隔母姐姐的事儿?”
“老太太要这么问的话,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祁白蓉眉头松了松,冷笑了一声,“谁不知道郡主根本就跟没这个姐姐一样。也就是我们那位大少奶奶,硬往上贴,真是让人看不上。”
“那是她精明。”
“谁说不是呢!恨不能长八百个心眼子,我要不是有娘家撑腰,还不得给她踩土里去。想想就来气,说好听的,她出身公主府!实际呢,她娘我可听说了,不光当过绣娘,还给长工洗过衣裳,听说连村里男人的袜子都收了给人补去!就这,那位还有脸时时摆出大奶奶的谱儿,真是见一次倒一次胃口!”
“行了。那样一个人,不值得你多费口舌。你们都给我睁大眼,盯着咱们这位郡主,看看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能让她真给咱们皇后娘娘添了堵。”
老太太一句话,算是结束了这晚的闲话。
祁白蓉几人带着丫头告辞,祁白芷借口帕子忘了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老太太这里。
老太太看着这个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孙女,拍了拍自己身边,让她坐下。
“阿芷,你说郡主这一出出,是不是跟你那枚血玉佩有关?”
老太太接过了祁白芷递过来的血玉佩,摩挲着,笑道:“一个出了嫁的郡主,总不会还指望着和离做太子妃?”
这就太可笑了些。
“大约错不了。不然很难解释郡主上次对我发作,这几次看起来是护着宋大人那边,其实还是撒气针对咱们国公府。”祁白芷温温柔柔地声音轻声说道。
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慈祥地摸了摸孙女的头,低声问:
“太子殿下,快回来了吧?”
祁白芷柔美的小脸一红,低了头:“殿下的行程,阿芷哪里能知道。”
老太太见孙女这副样子,心中更有数了,一把搂了孙女,呵呵笑了。
祁白芷红着脸乖巧埋怨:“皇后娘娘必是跟老太太学的,都拿阿芷取笑.....”
红烛高照,富贵满堂。就连祁国公府的下人都比别处心气高,下头人心里都知道,他们府里出了皇后娘娘,将来还会出太子妃。
*
与此同时,紧邻富安坊的另一坊中,一处大宅书房中,户部温尚书跟户部右侍郎在灯下一阵子嘀嘀咕咕。
末了温尚书提高了声音。“好好干。就是有什么不是,本官挡不住,也就是咱们国公爷一句话的事儿。”
户部右侍郎难免小心了些,这时候谨慎道:“大人,别的倒是好说。就是您也听说了,明珠郡主为了宋大人可是连祁国公府三公子都给打了!”
跟着祁国公府干当然好,就是轮不到吃肉,跟着喝汤也比别的地方强。只是他倒是可以惹宋晋,可别因此惹得郡主不高兴,再把他也给抽了!想到这里右侍郎肥胖的身子一哆嗦。
温尚书笑了。“郡主那是为了宋子礼?郡主那是找祁国公府的茬儿,这里头的事儿你不明白,本官倒是听到了些风声。”
“果然不是为了宋大人?”
在这京城当官,别的都好说,就怕两个人。一个就是祁国公府那位小霸王,不过对他们来说这位是自己人。再一位就是那位骄纵随性的——明珠郡主。这两人做事,不讲规矩的。他们这些当老了官的,只爱跟讲规矩的人打交道,君子欺之以方,他们有的是办法踩着规矩困死一个人。可对于郡主这样的——
温尚书一句话就让这位负责给宋晋使绊子的户部左侍郎放了心。
“你抬头往东看看!那堵高墙还在那里立着呢!”说到这里温尚书笑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指不定呀,郡主明天就让人再加高三分!”
像明珠郡主这样的贵人嘛,不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今儿看你顺眼点,明儿再看你就不顺眼了。
“这倒是!”
两人一对眼,俱都哈哈哈笑了起来。
月上中天,枝头不知何时蹲了一只鸟,似乎被这笑声惊了,“嘎”一声叫,忒楞楞飞走了。
书房内,有刻意压低的声音隐秘道:
“太子殿下,快回来了吧?”
这话一出,整个书房的氛围都变了。
左侍郎脸色一片恭谨,提到殿下,立即拱手朝着北边行礼。胖大的身体诚实地散发出无限恭敬。
太子殿下作为大周东宫,是陛下和皇后唯一的嫡出子嗣,甚至可以算是唯一的子嗣,贵不可言。毕竟那位还在行宫的七皇子就是个傻子。不要说殿下注定是未来新君,就是如今,陛下身子不好,国朝大事大半托与殿下,早已是人心所向,位高权重。
提到太子殿下,连之前一派不以为意的温尚书都一下子谨慎了,低声恭敬道:
“听国公爷的意思,端午一过,就快了。”
*
月下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出来了。
翠珏一面挂起拔步床的翠色罗帐,一面道:“真是快端午了,眼看着天就热了起来。”
璎珞带着丫头端了铜盆捧了帕子、漱盂进来。听到翠珏的话接口道:“昨儿早上还凉丝丝的呢,今儿一早就觉得热乎乎的。”
她指挥着丫头放了东西,这时候过来往拔步床里一探头:“郡主?”
月下正抓着薄毯坐在床上,听着翠珏和璎珞说着这些琐碎的日常,让她那颗在梦里仓皇的心再次安定下来。
梦里都是前生。可她已不像前几日那样难受,她知道过去了。醒来也不过是呆呆坐在床上,被璎珞一唤,月下彻底回神了,见窗外好时光,立马高兴了起来。
她踩着绣花鞋下了地,催促道:“快给我梳洗,我要去陪宋大人吃饭!”
“啊?还去啊?”璎珞脱口而出。
“当然!”月下答得理所当然。她得看着宋大人吃饭,不然万一宋大人又走上前生“食少事繁”的老路,她不是白重生了。
好多事都要指望宋大人去做呢,她倒是想自己来.....可她没本事,不行啊。
在某些事情上,慕月下是个相当有自知之明的人。嗯,在某些事情上。
开开心心的月下梳妆好,正对着铜镜检看自己的妆容,就听到仁寿宫李公公来了。
月下立即放下了手中靶镜,提裙迎了过去。
小安子已经搬了绣凳给李公公坐,李公公才斜签着身子略一坐下,就听到了郡主过来的动静。他一站起来,就看见一身清爽翠色的郡主欢欢喜喜过来了。
李公公顿时就笑了。
月下仔细问过太后饮食身体,才问公公所来何事。
李公公指着桌上两个油纸包,笑眯眯道:“今年的银山茶下来了!太后让老奴给郡主送来。”李公公声音低了些:“太后不让老奴说,可老奴得告诉郡主,这茶太后娘娘一共得了十六斤,今儿让老奴就给郡主带过来一半!”
李公公目光透着慈爱,望着这个他打小看着长起来的小郡主。
谁知,月下笑盈盈的脸色在听到桌上是银山茶的时候,一下子沉了下来。
李公公不由唤道:“郡主?”
月下这才重新挂上了笑,让李公公先喝茶。
她当即指着其中一包对小洛子道:“一会儿带过去,给宋大人。”
又指着另外一包四斤银山茶对李公公道:“这些还请公公给我外祖母拿回去。”
李公公更不解了。
月下看着李公公,一字一句道:“记住,这四斤算我孝敬外祖母的,让外祖母漱口用!”
“什么?”
李公公惊愕。
就是一旁笑盈盈的翠珏璎珞都惊住了,小洛子抱着怀里那包茶不动了,门口的小安子也看了过来。
月下却笑道:“有劳公公,就按我的话。”
她亲自把这包茶放到李公公手里:“让太后娘娘漱口用!”
小洛子觉得自己从郡主的声音里听到了咬牙切齿的感觉,他的眼睛眨了眨。
“郡主,这?”
“必须!”
送走了李公公,月下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动。
已经升高的日头,洒下日光,落在月下微微抬起的脸上,越发照出了她细腻宛如瓷器一般毫无瑕疵的皮肤。
“郡主?”是小洛子。
月下“嗯”了一声,目光又从院子扫过自己身边的小洛子几人,面上重新露出了笑。拍了拍小洛子怀里的油纸包道:“你先去把茶给宋大人,告诉大人等等我吃饭。”
小洛子哎了一声,抱着茶就往隔壁去了。
一进西院,就看到那几个直挺挺呆呼呼的小厮,小洛子一改从从前的倨傲,冲着他们笑得十分亲和。
西院几个小厮都知道这位是郡主面前的红人,他们从未见过这等好脸色,越发直挺挺起来:“洛、洛公公!”
小洛子笑得越发亲切,拍了拍离自己最近的小厮,“弟弟,能不能别叫我洛洛公公,喊我洛公公就行。”这个世上,只有郡主可以叫他洛洛,旁的谁都不行。
“是,洛、洛公公!”小厮是真的肝儿颤。
他就没见过笑得这么亲切的洛公公,让他好害怕呀。
上次就是这位漂亮的公公,冷笑着对他说,“看什么看,郡主是什么人都能看的!再看,眼珠子抠出来!”
言犹在耳,眼前这人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小洛子清了清嗓子,不得不又拍了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厮,“好弟弟,郡主让咱家给大人送茶来着,还不快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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