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想再说话,被祁朝一把拉住,直接压着退了出去。
片刻后,四周又恢复了安静。
温柠惶惶不安,声音打颤:“太子哥哥,他们走了吗?”
陆景阳嗯了一声,他低头往怀中看去,对上了一双潮湿带着水汽的眼睛,纤长的眼睫一簇一簇的沾在一起,仿若被雨水打湿的花苞,漂亮到摄人心魄。
他下意识侧开眼,喉间隐秘地滚动了下,压下额角突然蹦起的青筋。
几息后才开口,声音带着哑意:“茵茵,没事了。”
他松开手,想退开半步,但才离开一点,怀中的人就像是失去了依靠,整个人往地下滑去。
陆景阳眼明手快将人抱了起来,手臂扣紧,将人护在怀中。
温柠身上的长袍随着陆景阳的动作从腿间滑落开来,底下的素衣遮不住全部,莹白细长
的小腿就这么露了出来。
温柠浑然未觉,她只知道自己软绵无力,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带着哭腔,满脸的慌乱害怕:“太子哥哥,我、我......”
温柠抽噎了几声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景阳哑声哄道:“茵茵,别怕。”
他四下扫视了一眼,抱着温柠走到一处石阶旁,直接拂袖坐了下来,怀中的人安安稳稳地搁在膝上,半点凉意也未沾。
陆景阳伸手将温柠的脸抬起来些,抹开她脸上的泪花,低头慢慢哄着。
不知过了多久,温柠才终于镇定下来。
她惶恐不安地揪着陆景阳的衣袍,想要求证自己无事:“太子哥哥,我是不是不能走了?”
因为浸了太多的水汽,这会儿她眼下殷红一片,微湿的发丝沾黏在颊边,像是那雨天缩成一团的幼兽,楚楚可怜。
陆景阳一只手握上她的脚踝,动作极轻:“茵茵能感觉的到吗?”
温柠睁大了眼睛,只觉得自己那一片肌肤灼热湿润,对方掌心的热意像是透过肌肤往骨缝里钻,她不适地微微挣了下。
挣动完,自己先放下了心来,还能动便是无事的意思。
她松了口气,冲陆景阳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抱在怀里,两颊瞬间绯红了一片,被握住的脚踝更像是被火烧了般炽热难耐。
温柠小声又无措地道:“太子哥哥,我还能走,你放我下来吧。”
陆景阳松开她的脚踝,却并没有放温柠下来,他将长袍的一角拉起,遮盖住那双莹白漂亮的小腿,而后直接起身往外走去。
温柠一声惊呼闷在了喉咙了,手忙脚乱地揪住对方的衣襟。
陆景阳走的是回云水间的小道,方才来的时候他便是走的这一条道,否则不可能赶在陆焕和祁朝前面。
若不是他恰好赶上,今日在汤泉撞见茵茵衣衫不整的人就是那两个了。
至于撞上之后又要如何,后果不堪设想。
陆景阳脸色沉了下来,心底涌出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若非祁朝反应快,将人拉了出去,他大概已经动手了。
他将温柠抱回云水间的塌上,声音依旧冷淡了下来:“来人。”
等侍女进来后,陆景阳起身往外走,留了一句:“服侍好你们姑娘。”
室内一片寂静。
素心和小桃一声不吭地替温柠更衣梳洗,大气不敢喘一下。
一直到太子殿下的脚步声消失,两人才悄悄放松了些,素心忐忑不安地问:“姑娘,方才没事吧?”
她不敢跟着太子殿下进去,便一直守在小道的入口处,是瞥见太子殿下抱着姑娘往外走才先一步回来的,然后就立刻屏退了云水间的其他宫人,只留了自己和小桃。
温柠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无事。”
她眼神闪了闪,为刚才自己被太子抱出来的事含糊的找了个借口:“我扭到脚了,太子哥哥才抱我出来的。”
素心忙道:“没事就好。”
她没有多问,小桃也跟着三缄其口。
温柠等换好衣服,才问道:“太子哥哥怎么会突然进去?”
小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将回来时遇上陆焕和祁朝的事说了,低着头懊恼不已:“奴、奴婢当时要是拦下他们就好了。”
温柠知道这不可能,毕竟小桃被叫去取东西时,自己还没决定要去汤泉沐浴呢。
她倒是庆幸小桃遇上了,又说了几句话耽误了一会儿,回来后又因为不知道太子殿下在,第一时间说了出来,否则今日的事便不好收场了。
她将小桃叫了起来,安慰了几句:“别自责了,与你无关。”
这后面作乱之人一定是冲着她来的。
温柠眼下冷静下来,知道了前因后果,几乎立刻察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但一点,那汤泉正门处值守的人哪里去了,若是在,陆焕和祁朝是不可能就那么进来的。
当时她被长袍裹着,看不清陆焕和祁朝的表情,可光听声音也知道他们并非故意闯进来的,亦是被蒙在了鼓里,不清楚汤泉里有人。
这时机凑得太巧了,巧到温柠下意识怀疑起了身边的人。
若非陆景阳在,今日她一定会和两人撞见。
倘若真的发生了,势必要闹到魏临帝跟前,眼下已是暮色四合,魏临帝知晓的时候怕是要到三更半夜,一旦惹了龙颜不悦,无论最后如何处理,都于她不利。
温柠闭了闭眼,额角隐隐有些难受。
她让小桃去叫人煮一壶甜汤来。
小桃依言去了,过了片刻回来,凑近小声道:“姑娘,太子殿下还在外面呢。”
温柠愣了一愣,站起身往外走,到门槛时略扶了一把,等眼前的晕眩过去,才又慢吞吞地抬步。
正厅里,整个云水间的宫人跪了一地,落针可闻。
陆景阳坐在上首,并没有问话,可即便如此,无形的威压也让人透不过气来,温柠已经看到有宫人在发颤了。
她能想到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想到,没有让素心和小桃跪着,已经是开恩了。
温柠只是没想到陆景阳会连夜审人。
她朝上首望去,对上那道慑人的视线,身形不由微微一颤,又有些站不稳了,好在有素心扶着她,这才没倒下去。
温柠眼帘轻垂了下,什么也没问,便直接退了出去。
陆景阳连夜彻查是为了尽快揪住幕后之人,亦是为了护她周全,她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添乱。
等温柠用完甜汤,重新漱了口准备睡下时,陆景阳才进来。
素心和小桃察言观色,立刻就退了出去,片刻屋内便只剩两人了。
温柠身上披着件藕荷色的外袄,脸色已经比方才好看许多,菱唇彻底红润了起来,中间的唇珠小巧精致,尤为漂亮。
陆景阳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还难受吗?”
温柠摇头,她喝完了甜汤后已经好多了,之前的心悸难受也跟着一并消失了,想来应当没什么大碍。
她素着一张小脸,温温软软地道:“太子哥哥,我睡一觉,明日就能好全了。”
陆景阳颔首:“我已经让曹墨过来了,等你睡醒了再请脉诊断。”
行宫里不是没有随行的太医,但事关温柠的声誉,陆景阳不放心,他要万无一失,确保今晚的事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温柠道了声好,说完便小小的打了个哈气,显而易见的困了。
陆景阳轻笑了声,准备起身离开。
“太子哥哥!”
温柠叫住人,可喊完又犹豫了,她贝齿咬着下唇,来来回回纠结了许久,最后只小声道:“太子哥哥也早些歇息。”
她说的时候眼帘垂着,望着被面上的一朵花苞,小脸埋在被子里,尖尖的下巴快看不见了。
陆景阳视线在她身上落了几息,喉间滚动,应了一声:“嗯。”
出了云水间,陆景阳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并非是因为今日汤泉发生的事,除开第一时间的震怒外,接下去再动怒并无意义,只需安排人着手清查即可,而是因为自己接连两次失控的情绪。
他自认冷静自持,哪怕是幼时,也少有失控的时候。
可今日,接连两次让他在失控的边缘摇摇欲坠,一次是在汤泉,一次是在方才。
他并非不清楚茵茵叫住他要说什么,却只是应了一声就抽身离开了,他不想知道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也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与父皇不同,七情六欲于他来说只是无用之物。
茵茵已经是他放纵自己后留在身边的特例了。
他绝不允许再有任何变化。
陆景阳凤眼半阖,再睁开,方才的情动失控已经全然不见,只剩下冷漠疏离。
树影微晃,身后,侍卫跪地禀报:“殿下,人找到了。”
第37章
这一晚,注定有人无眠。
落凤台灯火通明,可宫人都屏气凝神,半点声响也不敢发出来。
封玉荷站在皇后身后,哭得不能自已,起先还有呜咽的声音,随着时间往后移,就只剩眼泪往下落了。
她泪眼婆娑,偷偷朝旁边的太子殿下望去,可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没有朝她这么看一眼,就因为她把陆焕骗去汤泉的事。
封玉荷委屈极了,她哪里知道今晚太子殿下回来,若是知道,一定不会做的,哪怕皇后姑姑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做的。
这次行宫,姑姑特意带上她,就是为了让她接近太子,和太子培养情谊。
姑姑还有父亲都想她做太子妃,她也想,她从小就倾慕太子殿下,可太子待她却是视若无物,冷漠到她一度心灰意冷,想要放弃。
她小时候不懂,将姑姑搬出来,试图以此让太子跟她亲近,后来才知道这么做只会适得其反。
父亲说,太子并非池中物,乃有大才,这样的人是不会屈服于任何一方的。
所以他们要抓住机会,攀附一切能攀附上的,才能保证封家百世无虞。
原本,太子殿下待谁都一视同仁,并无特例,东宫甚至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太子身侧无人,干干净净,父亲和姑姑尚且不急。
再者太子殿下那时候远在边关,京中的贵女谁也够不到,她那时候听说温柠给太子殿下写信,急急忙忙告诉父亲,父亲却笑对方到底是个女子见识短浅,太子殿下怎么会耽于这点儿女情长。
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回信了,她慌了神,去寺庙堵人,不许温柠再写信,想自己取而代之,可写去的信就如石沉大海,完全没有回应。
太子殿下从边关回来后,对温柠态度大变,姑姑和父亲终于有了急迫感。
秋狩比赛那日,她不在场,只知道太子殿下当着众人的面,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带她进围场的提议,连姑姑的面子都未给,却带着温柠去了。
封玉荷到现在仍记得兄长事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无用的东西。
她不怕姑姑,不怕父亲,唯独害怕封意人,可不能为家族做贡献的人,在兄长眼中便等同于废物。
父亲听闻后,本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处理掉温柠,可对方实在受宠,不光是太子殿下,连皇上都极其偏爱她。
再者,姑姑还不想同太子完全撕破脸,若是查出来唯恐不好收场。
所以只能换另一种手段,而这回行宫便是极好的下手机会。
行宫的宫人有大半是提前抽调过来,然后安排进各个院落的,各处都有不少生面孔。
姑姑说,这次机会千载难逢,云水间有景仁宫的人,里外应和可保证万无一失,只需要她引一个人过去,事后会将所有知情人悉数绞杀,旁人也只会以为是意外。
她一口就应了,她嫉妒温柠,不光是秋狩上的事,还有以前,宫里明明那么多公主,为什么偏偏是这么一个从北疆来野丫头的受尽了宠爱,难道就是因为生得好看吗?
她自觉不必温柠差,无论是才情还是容貌,可太子殿下从不肯多看她一眼。
封玉荷委屈至极,她是为了太子殿下才做了这样的事,可现在还要被质问,被逼迫,最可恨的是温柠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她实在不甘心,想不通为何每一次到最后都是温柠得利。
就像今晚的事,明明已经算无遗策了,可偏偏太子殿下提前来了行宫,谁也没有告诉。
封玉荷妒恨地眼睛都快红了,若不是还记得太子突然进来时姑姑警告过她不许乱说,这会儿恐怕已经口不择言了。
她有口不能开,姑姑连分辨的话都不让她说,所以只能垂头站着。
另一侧,陆景阳耐心告罄:“你打算一直不开口?”
他声音冷肃,眉心紧蹙从来时就没有放下过,连身前的茶也未动一口。
陆景阳不欲多等,直接起身,居高临下地望了封玉荷一眼:“既然如此,那就请父皇来做决断吧。”
说完,半分也未犹豫,转身便走。
封玉荷被吓到了,她不敢将事情弄到魏临帝跟前,魏临帝偏爱温柠,连亲生的公主都比不过,更何况是她,她惊慌失措,转向跟前唯一的依托求助:“姑母,救我!”
皇后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本以为有自己在,太子多少会对荷儿宽容一二,她再从中劝和几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太子竟然一丝耐心也无。
她叫住陆景阳:“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何至于惊扰皇上歇息。”
见太子停住脚步,皇后压在方桌边缘的手松了下来,慢慢道:“荷儿还是小姑娘,她方才只是被你吓到了,你不要逼她,让她缓一缓再说。”
又道:“皇儿累了一天,先坐下喝杯茶,这事母后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说完便朝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对方赶忙将已经凉掉的茶水撤下,又重新换了盏水温正好的来。
陆景阳本意也并非惊动魏临帝,今日之事和秋狩前茵茵被陆明铮缠上的事相较,归根究底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更为歹毒而已,究其原因皆在他。
他之所以连夜捉拿查证,就是要将这些事彻底解决,以免茵茵再受牵连。
至于茵茵受的惊吓,他也会一并讨回来。
陆景阳朝封玉荷看去,不紧不慢道:“既然母后开口,那儿臣便等一等。”
明明是一句妥协的话,可落在封玉荷的耳中只觉得像是疆场上已经奏响的号角。
皇后亦跟着道:“荷儿,既然太子问你,你便好好想一想,将今日的事与太子说了。”
皇后意有所指,原先还是护在封玉荷身前的姿态,现在已经让了开来,像是与太子站在了一边。
封玉荷浑身一颤,她惊疑不定地朝皇后望去,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放弃了,可今日的事是姑母要她去做的,否则凭她一人,怎么做得到如此环环相扣。
她呼吸急促了起来,父亲是宠爱她,可若姑姑不想保她了,那父亲到时候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护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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