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往台上望去一眼,这一场她很熟悉,跟他在北城见的最后一面时,就是在这里,台上唱的就是这一场。
那时候,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
误入了这一场繁华,也到了要结束的时候。
媒体开始采访。
他们围绕着最近的几个事件准备了一些问题。
采访过半,容隐才赶至现场。
今天的会议开得有些久,但好在,没有错过。
他的脚步停在了门口,狭长的眼眸扫过了里面的场景。
西装外套已经脱了,他只着了衬衣黑裤,散漫地敞着领口,身形颀长,难掩气度的矜贵。
戏院里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的到来。
舒清晚换了一件旗袍,是他见过的一件。身段纤纤,眉眼盈盈。
穿梭在古式栏杆间,乍然一眼,恍如初见。
男人的眉宇缓和下来。很罕见的,染了点柔和。
戏台上的戏正唱至高点。
采访准备的一些正式问题也都问完,进入尾声。
主持人看了眼自
己这边准备的问题,笑了笑。
当年她的那场恋情,无人知晓详细内情。视频火爆之后,她却消失匿迹。
而这段时间引起过高关注的巨屏霸屏背后,也没有人知道是谁的手笔,不知道是不是与她有关。
背后好像藏着一个秘密的男人。
但这都只是大家的猜测。
网上什么说法都有,大家好奇已久。
主持人像是承担了大家的希望而来。她尝试着询问舒清晚当年的那段恋情。
采访时,舒清晚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人,目光不自觉落过去。
他也在看着她,眸光沉静。
话题中心的人,没有人想到就在现场。
她微垂眼,似乎是在思忖回答。
戏台上,水袖轻舞,正好唱到那句“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她怔怔望了两秒,像是被吸引。
容隐看见了。
他的眸光很深重。
他在想,她想做什么?
指腹无意识地在摩挲,他的目光紧锁着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主持人以为她不好回答,有些遗憾。毕竟这个回答要是拿到了,那就是独家采访。
但舒清晚没有避开,她还是给予了回答,当场引用了下戏曲中的词——
“大概就是,他教会了我要免嗔痴。”
消除嗔恨和愚痴。
“早悟兰因。”
早点参悟因果。表面含义是,早些领悟姻缘无常。
也早点释怀放下。
她的声音轻轻落下。
男人的凤眼微眯。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形始终不动。
就那么亲眼看着她启唇,说出每一个字。
舒清晚其实有点故意。这话是说给她,也是说给他。
主持人心中一动。完全没有想过的回答。
会让人随之想起当年那段视频,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女孩。
过去了几年,却还是那么伤。
“是啊,失恋了。”
“我没事,早知道没有结果了。”
其实,佛法禅理在这,或许早就是对世人的劝诫。
只是无人逃脱得了爱恨
纠葛。
明知苦海,忍不住深陷。
至于巨屏霸屏那些事情,舒清晚没有过多回应与自己有关。
采访得差不多了,主持人又问完了最后两个问题,便没有再打扰她们忙碌。
刚才有几张照片没拍好,摄影师那边检查完,舒清晚和鹿苑重拍了一会儿,今天的工作便算完成。
最近工作太忙,今天难得下班早了一回,舒清晚准备回林家。
她们后面拍摄零零总总又忙了一个多小时,原以为容隐应该已经离开,却没想到,走到门口时,她还是看见了倚在门边等候的他。
可能是刚才的故意回答,面对他时她下意识心虚,轻抿住唇。
他撩起眼,看向她。
“忙完了?”
容二公子,依旧落拓矜贵,身上魅力难掩。他直起身,“送你回去。”
舒清晚却没有动,她看着他,低声道:“容隐。”
他停住脚步,回身看向她,眸光明显冷淡下来。
他似乎猜着她会说的话。
而那并不是他想听的话。
狭长的眼眸泛起冷意,很是震慑。
她空咽了下,只说:“你不用接送我,我可以自己上下班。”
容隐阖了下眼,哑声道:“是我想。”
是他想接。
他的下颌微紧。真是卑微完了。
舒清晚终归没有说出别的话,他眉间的冷峻这才退了几分。
车子刚刚启动,他便很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舒清晚一愣,她看向他。而他的眸光,轻轻淡淡地落在她纤白细嫩的手腕之上,那里看起来很好留下痕迹。
“舒清晚。”他嗓音喑哑,“我没有教你免嗔痴。”
倏然提起刚才的采访对话,她的心忍不住一跳。
“我教你的是,”她跟在他身边许多年,他教了她太多,只是,她似乎领悟不当。男人抬眸,眸光一寸寸地深邃下去,完全掌控住她试图挣脱的手腕,“当贪嗔痴,当贪——”
他伏下身,吻住她的唇角,“深欲。”
容隐感觉得到,胸腔里有份偏执在汹涌,将要压制不住。
那是求而不得的执念在作祟。
他眯眼,忍不住咬住她。
车内空间太小,舒清晚都无法躲开,毫无防备就被喂进一个深吻。
在绝对的男性力量面前,她完全被压制。
“容隐!”
他只是想吻她,在纠缠中与她接吻。
喉结一下下滚动。
倒是没有做更多。
但也看得出来她的不愿。
容隐想起上次她酒醉,还有上上次,眸色黯下。
她清醒时,很不听话,也很不好亲。
他倏然哑声问:“喝酒吗?”
舒清晚几乎一秒便明白他的意思。
她被咬疼,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差点出血。狠瞪着他,胸口因为呼吸急剧而起伏,“我要戒酒。”
他的薄唇抿得更紧。
他们像是两头纠缠的野兽,犄角将彼此扎伤。
虽然挡板隔开,司机还是不太敢打扰后面的人,车速也不敢太快,但终点总会抵达。
还是到了林家。
他不太敢提醒,盼着他们自己察觉。
车厢里的温度早就升高得发热。
舒清晚挣开他的手。
要开车门时,却发现车门还上着锁。
她回眸直视上他的眸光。隐隐担忧某种可能,可又觉得他不会。
他的衬衫有几分凌乱,足以看得出刚才的纠缠激烈。领口敞着,喉结明显又锋利,刚才的动静仿佛还在眼前。
“这几天我要出趟差。”容隐低声道。
舒清晚咬牙:“那正好,我不用看见你。”
他轻眯起眼。喉间几乎是一口血腥味。
她气人的本事修炼得极好。
尤其是气他。
他一再低头。
一再退让。
可她不为所动,并未更改主意。
换做以前,容隐也从未想过自己会让到这个地步。
他的唇角动了动,给她开门。
而她没有半点停留。
容隐没有着急让司机开车,而是在原地停留。
不知想过了多少事情。
余光忽然瞥见一抹亮光。
他仔细一看,发现是她的手链,落在了真皮座椅的缝隙之间。
男人敛眸,取过来握进手心。
舒清晚步伐很快地走回家。
今晚她有被他吓到。
或许是强硬到无法抵抗的动作,或许是眼底那一抹似是沼泽般的晦色。
她不自觉地在咬着唇瓣内侧。
很快便进了家门。
刚到花园,舒清晚的脚步倏顿。
她迎面碰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林馥一。
而她的身后,就是那几株刚种植上的蔷薇花株。
林馥一的眼睛还很红,看得出来,情绪刚刚沸腾过一场。
乍然相遇,她也没想到,目光落到了舒清晚穿着的旗袍上。
而她也没有打算就这样让开,错身而过。
第70章
舒清晚大概推算了下时间,便猜出了她到来的原因。
看出她的意思,也停住了脚步。
花园里绿植多,很凉爽,微风轻轻打在脸上,吹扬起发梢。空气里传送着正在盛开的花的香气,浓郁而清雅。
舒清晚身上这件旗袍上绣着很漂亮的花纹,如果处于水色之间,会仿佛水波漾动。
见林馥一的目光落在上面,舒清晚忽顿,想起来一件往事。
这件原本是覃漪给林馥一定做的。从选样到尺寸,都是按照要送给林馥一的想法来。
舒清晚抿了下唇,处理得很淡然:“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和我去下旗袍店,按照你的尺寸,我让师傅再做一件。”
林馥一神色静默。
她说在意可以在意,但,真计较起来她以前所有的东西都是舒清晚的,她也没有资格在意。
就跟她们之间的关系一样,很微妙。
当初覃漪回来告诉她的时候,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件旗袍而已。
也是因为,当时她拥有得很多,所以对一些细枝末节并不在意。
林馥一低声道:“妈妈很喜欢这些,但我以前没有特别感兴趣。”现在才开始注意起来,想看下它们的魅力。
而舒清晚不愧是覃漪的亲生女儿,她们连感兴趣的东西都这么一致。
舒清晚不置可否。看出她的想法,只是平静道:“眷恋不舍,人之常情。”
就跟她也会忍不住回安城去看舒母一样。
就跟明明应该理智地分开断掉,却又会不断粘连一样。
林馥一抿起了唇。刚缓过来情绪,眼眶又红了。
她的目光落在舒清晚身后的花株上。
今天一回来她就发现了变化。
花园里的不少花草都被换掉了,不再是她熟悉的模样。
就连她亲自栽种的花、和哥哥一起种的花,明明开得很好,也都铲掉了。
难过在那一刻上涌得最深。
她在这驻足了很久。
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家里的很多东西,以后逐渐都会变得与舒清晚有关。
“但是曾经他们也足够爱你。你名字里的‘一’,不仅是唯一的一,还和妈妈的名字同音。你是他们的女儿时,他们也将
所有的爱意都用在了你的身上。”
是林稷年和覃漪的幺女,唯一的女儿。而且他们又是很合格的父母。
这一点,足够让很多女孩羡慕。
林馥一当然清楚,这也是她坚持要自己名字的原因。
想起舒母,她撇了撇嘴。
上一次和舒母吵架,就是她看不惯他们的偏心。明明她跟舒嘉越都在那里,但是他们有事要做只会叫她。即便她刚通宵工作完,他们也看不见她辛苦。对于他们平时的偏待,林馥一满是意见,而且本就没感情,她更是不忍耐,那天直接大吵一架,当场买机票,当天就回了北城。
林馥一看向舒清晚,道:“其实我跟你一样,都只是想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我走。”
她并不甘心,因为她也同样优秀。
今天一早,林稷年在大会上正式宣布她的退出一事。
她在林氏有自己的职权。当初是林稷年和林桉林檐步步带着她学习成长,直到后来她能够自己独立,他们才放手。
前不久,她刚圆满完成进行了十几个月的一个大型项目,成就感与满足感满盈。接下来要做什么,她也都已经想好了。
可现在,要她退出。
林馥一心里酸得满溢,忍不住扯了扯唇,直视着她的眼睛,道:“如果没有发生这个事……你会像现在一样,过得这么好吗?”
她知道这种想法很恶劣,可是控制不住。指甲已经将手心掐出了痕迹。可能是她最近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
如果没有抱错,没有林家,她是不是还会和以前一样,与自己有着天堑一般的距离,永远比不上自己过得好?
舒清晚眸光依旧定定,并未因为她的话而产生半分动摇。
覃漪听见阿姨说她们在门外遇到,连忙匆匆走了出来,疾步走到门口,就听见了这一声。
她没想到馥一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心口大恸,刚要制止,先有人替她打断——
“她当然会。”一道嗓音沉沉落地。
容隐大步而入,月光打在他高大的身形上,他眉间的冷色与这夜色极衬。
他狭长的眼眸扫向林馥一,眸光亦是冷淡。
他们彼此都认识,只是交集不多。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林馥一收回目光,努力不让自己失态。
舒清晚也微怔。她以为他已经离开。可他的脚步停在她身旁,就那样站在她的身侧。
对上她的疑惑,容隐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手链掉了。”
舒清晚抬手,手腕上果然空空如也。脑海中浮现他们刚才争执的画面。——如果不是挣得厉害,手链也不会掉。
她伸出手,想要取过来,却是被他抬手握了一握。
容隐没准备直接还她,而是垂下眸,亲自将它给她戴上。
扣子不是很好戴,男人眉眼冷厉,却在耐心摆弄。
月光洒下来,这一幕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林馥一紧抿住唇。
相识多年,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对一个女人。
即便是谈微——
当年谈微的白月光传闻传得最盛的时候,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多少知道一点内情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是以她的认知和推测,她觉得容隐也不可能做得出这种事。
可现在这一幕,却出现在她眼前。
他低下头,为舒清晚耐心细致地戴着手链。
连他这样的天之骄子都会俯首追求,怎么叫人敢信?
他刚才的话,好像也是具象化地在印证。
舒清晚的手腕有些细,容隐用手握了握,像是在衡量。
在扣子顺利扣上时,她很不适应地蜷了蜷手指,将手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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