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缘分也讲究顺序的话,那他可能还是来迟了。
他轻一扯唇,点明道:“其实你对他,还是有些偏待。”
随珩知道容隐挺在意她对他的偏待。但所不知,她对容隐也有。
与他之间,更多的是友情、公事。对于容隐,应该就是一些私心。
舒清晚怔然看他。
她可能看得没有外人透彻。
服务生开始上菜。
他绕开了刚才的话题,温声道:“试下这里的菜?”
随珩知道,这一趟美国,他可能还是要自己去了。
这家餐厅的味道不错。中途,虞杳杳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因为在跟他吃饭,所以她没有打开看。
用餐快结束的时候,随珩可能终于收拾整理好心情。他扯动了下唇角,同她道:“那次相亲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我们多了一个朋友。”
舒清晚轻轻弯唇,放下了负担,“是。”
他们有很相近的兴趣爱好,喜欢的研究也相同。之后如果有需要,他们都能给予对方帮忙。
知己难求。
当初他们前后脚到达非洲大草原,他们的缘分好像也是如此,还是错过了。
或许一开始就昭示了结局。
吃完饭后,随珩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林家门口,他还下车送她进去。
“我过几天走,到时候来送我?”
舒清晚很爽快地答应。
他轻笑笑,抬手抚了下她的头发。停留了须臾后,他启唇道:“晚安。”
就着月光,他的眸光微深地凝视着她。
他们今天说了件正事,但是说完后,发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舒清晚往家里走,一边上楼,一边点开手机看消息。发现刚才虞杳杳给她发的信息不是别的,而是一段音频。
走进房间,她将房间的门关上,带着星点好奇点开那段音频。
有点熟悉的音色,在空荡的房间中响起,每一个字都格外清晰地入耳——
“当初我问过他,如果只需要这几年,为什么不让清晚等等他。”
舒清晚动作一顿,神情慢慢褪去刚才的轻松。
下一段声音自动接上。
“他跟我说,‘她年纪轻轻,我怎好让她跟着我等一个不一定会有结果的结局’。”
她还站在门口,靠在门后,有些无力地倚着。
她知道是况野的声音,也听得出,况野说的人是谁。
声音落地,她仿佛轻止了呼吸。
况野在复述完这句话后,音频里原本嘈杂的背景声也变得沉寂。
就跟她心里的声音一样。
一下子万籁俱寂。
音频放完了。
虞杳杳也只发来这个,什么都没说。
她垂下了睫,不知不觉,睫毛根部已经被泪水沾湿。
多么熟悉的话。
“没有结果的结局”,她当初在鹿苑直播间也说起过,连带着唱的几句歌直接走红。
想起什么,舒清晚忽然看向了自己偷偷藏在包里带回来的那张唱片。
拿回来后,她还没有时间去探索研究,它还乖乖地放在她房间的桌上。每天都会有阿姨来打扫,但是无人会去动她的私人物品。
她的呼吸一轻。
此刻。
想解密它的欲望也冲到了顶峰。
她忽然很想要知道,这张黑胶唱片里,藏着的又是什么。
第84章
舒清晚的房间里并没有黑胶唱片机。她拿了车钥匙就要出门,被覃漪叫住,“宝宝,去哪里?”
她的脚步停在了数米之外,人也掩在了阴影里,没有让母亲看到她眼底翻涌的情绪。
低声回答后,覃漪告诉她林桉房间就有。
察觉到了女儿情绪的异常,但是覃漪很贴心地没有在此时去打扰她。
舒清晚脚步停顿,免去出门寻找,直接去了大哥的房间。
夜已深,她不知道她突然这样执着起来,是否真的是有个秘密在等待自己。
林桉房间的门没有关,应该是刚走进去,一边翻着文件资料一边在打着什么电话。
“…小姐,这么晚,你确定要跟我探讨这个问题?”
他的京腔很标准,另一边则是语速飞快地冒着粤语。
瞥见门口的身影,林桉声音微顿,暂停通话,看向妹妹:“怎么了?”
舒清晚不知道他在跟谁通话,本来想等他打完电话的。她回答说:“我想借用下你的唱片机。”
“你先回房间,我让管家送去给你。”
“好。”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好像是一道女声,在他出声询问自己的同时,那边忽然安静。
舒清晚刚回房间,管家就已经将唱片机给她送了过来。
她将那张唱片放上去,也将唱臂放到了唱片上。
等了两秒之后,终于听见声音。
轻而缓的音调。
她就在唱片机旁边。轻轻抬睫,没有想到,会是他亲口唱的歌。
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when you sleep next to me
……
For give me my weakness but I don't know why
Without you it's hard to survive”
偌大房间安安静静,任由歌声悠扬洒满。
唱片里的秘密也被尽数放出。
舒清晚没有想到,这张唱片里藏着的秘密会是这个。
她知道他唱歌很好听,但是他很少唱。即便是出去玩,也都是虞杳杳和魏树他们在闹。
而此时,
他的声音,仿若是情歌响在耳畔,震动心湖。
他的歌声在继续,她安静地听完。窗帘被夜风吹动,只有她,站于原地一动不动。
“Can't you hear my heart beat slow
I can't let you go
Want you in my life”
/你能否听到我的心跳击败缓慢/我无法放开你的手/我需要你与我共度此生/
最后几句落地。
她的心跳也仿佛被击中。
舒清晚闭了下眼。
她在承认当年那段唱歌视频之后,他好像一直不见意外。就好像早已知晓。
可能早就听过她唱的那几句歌。
而他唱了另外一首在回应。
她的每一声都在道结束。
他的每一声都在道此生。
这可能只是容隐随便的一录。并未打算让它得见天日、为人所知。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被她知晓。
舒清晚想象不出他在唱这首歌时的样子。
他的情绪内敛而寡淡,可是刻进这张唱片里的,却又至深至沉。
唱片上的字母“W”,是只有他们才知道的印记。
它安静地放在那里,可能在等她发现。
她也可能永远不会发现,然后他们的故事就此走向终结。他放手,她嫁人,一拍两散。
舒清晚忽然觉得,很难走得出来。
她进入的不是别墅,而是层层围裹的围墙迷宫。
她以己为饵,却全军覆没。
眼眶通红。不知不觉,滚下一行泪水。
一曲毕,她没有再放,还是拿起钥匙出了门,步伐微急。
“我怎好让她跟着我,等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
声音在脑海中回响。
她的心里,也仿佛一片荒芜。
好像再也不会生长绿茵。
这几天,他没有再给她发过消息。就好像,真的遵守了诺言,再不纠缠。
舒清晚抿紧唇瓣,她开车去了柏悦苑,但是屋里一片黑暗,他并不在那里。
她找过了一遍,经过衣帽间时,目光为放在梳妆台上面的戒指所停留。她还给他的这一枚被安放在一个锦盒
里,几年过去,上面的钻璀璨依旧,它还在原地。
她转而去了趟州越。但是,她只见到了这么晚还在加班忙碌的杭助理,还是没有找到他。
见到她时,杭助理有些意外。他大概清楚他们之间的羁绊,也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没有想到她还会找容隐。
杭助理犹豫地问:“您是遇到什么事了吗?有什么事要办的话跟我说就可以。”
不是他自作主张,而是容隐早就交代过。即使他不在,她遇到什么事就帮她解决。
北城容二的这一句话,恐怕是万千人所求,而他就那样轻飘飘地许给了她。
毫无条件,毫无门槛。
舒清晚径直问:“他在哪里?我要找他。”
她只是忽然很想见他。可她找了一圈,以为能找到他的地方,却是都没有他的踪影。
看出她的执拗,杭助理跟司机带她去找他。这么晚了,自然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去。
舒清晚不算白跑一趟。因为别墅太远,要是没有杭助理给她地址,她即便刚从上面下来,也不一定能找得到路再回去。
他们将她送到了别墅门口。
舒清晚下了车,她抬头看着整栋别墅。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有开,就跟柏悦苑一样。如果不是杭助理说他还在这里,她可能都要以为里面也没有人。
这就像是金丝织造的牢笼。金玉缀之,华丽无比。
可她推开小门飞走,他为何还独自留在笼中?
她按了门铃。
可里面安静得毫无声响。
她继续按着。还是没有动静时,不由有些着急起来。
他若是不在也就算了。可他现在就一个人在里面,她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舒清晚在门外站了几分钟,二楼正对着门口的阳台上才终于亮了灯。
她抬头,看见了他的身影。
他的身形被夜色笼罩。本来夜就很深,偏偏他又披了一件墨色的睡袍,同这黑夜融为一体。
看起来仿佛更加孤寂。
舒清晚的眼眶红了红,只是遮在夜色里,不甚显眼。
她已经在这按了很久门铃,她知道他听见了,但是没有开门。
她仰着脸朝他道:“容隐,开门。”
她确实是回来找他。
容隐开口道:“我已经放你离开。”
她明明想离开,他也已经放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还会回来。
容隐眸中的墨色被压抑得极深,注视着站在大门口的人儿。
他的嗓音明明很淡,不知为何,她还是无法平静。她好像真的将他落在了原地,落在了这里。
“是我回来找你。”
容隐沉静地望着她。
这栋别墅周围一片静谧,交通不便,它确实也像一座金丝笼。她明明应该避之不及,不知为何,还要自投罗网。
“我没有要和随珩谈婚论嫁。”
舒清晚望着他,一字一句地同他说清。她将那天欠下的误会都同他解释清楚。
“是随伯母在视频平台上回复的一些评论,可能引起了一些人的放大和误会,他们传播的消息有误。”
容隐的薄唇抿紧,隔着很远的距离,视线不太清晰地落在她的面上。
“我和随珩去机场,只是要同行旅游,并不是要去哪里,也与结婚无关。”
舒清晚咬住唇内侧,她远远地望着他,声音忽然有些哑:“容隐,你不要生气了。”
她知道他生气和介意的都是什么,她也都将缘由解释清楚。
容隐染了墨色般的瞳孔紧紧锁住她的视线,冷淡启唇,犀利又锋锐地提问:“为什么同我解释这些?”
她紧咬住唇。
别墅的大门终于打开。
他已经放她离开,可今日,却又是她自己迈入。
直到看见人进去,杭助理才敢叫司机开车离开。
一路护送,哪里敢叫她有半分闪失?
本来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峰回路转。
他也松了很大一口气。
容隐迈步下楼。
他身上披着夜色,浑身冷意。
舒清晚在这住了多时,她轻车熟路地走进来,伸手环抱住了他。
感受着他身上微凉的体温,她闭了闭眼。
从数小时前就想做的事情,直到此刻,终于得以圆满。
他的声音近在她的耳后,是熟悉的热息:“问你呢,舒清晚,为什么突然解释这些?”
容隐捏起她
的下巴,要她看自己,“嗯?”
“我那天知道你误会。”
他的眸色极黯,注视着她的眼睛。
舒清晚压住了跳得有些急促的心跳声,轻声坦言:“容隐……我也想看看你最爱我时的样子。”
他倏然眯起眼,掐住她下颚的力道加重。
而她浑然不惧,坦然回视。
——他想看她最爱他时的眼睛,她也想看看他最爱她时的样子。
他们之间,互相打着回合,竟是互不相让。
容隐随意地扯了下唇角。
他在意的其实不是那些误会,也不是她的解释,他在意的是她还愿意朝他走的这一步。
她曾朝他走过很多步,可她后来,再也不愿。
直到今日。
他低下头,很轻易的,吻上了她的眼睛。
无声的情愫都在涌动。
或许比这个夜还要深邃。
他扣住她的脖颈,往里吻着。
在接吻的间隙,他听见她喃喃一声低语,声音带着轻颤:“容隐,这些年,你曾去看过我多少次?”
容隐微顿。他含住她的唇,浅浅厮磨。
“北京到纽约,纽约到我那里,这一条路,你去过多少次?”
从那一天她就想问他的问题,于这一日,终于得以问出口。
她心里沉甸甸的一块石头仿佛被搬空。
山谷寂静,静得有回音。
他知道她已经看到,便没有再瞒。
容隐嗓音微哑:“你已经知道答案。”
她抓着他衣服的指尖微紧。
人人都道容先生的薄情。
无人懂他的深情。
无人知道他的车曾上百次行驶于纽约和她所在的城市之间。
他曾在暗处,无数次地看过她的背影。
他身居高位,坐拥无数,永远都是被众星捧月。
却不舍得耽误她的年华。
可又要叫她如何心狠。
舒清晚闭上眼,滑了一行泪。他抬手,指腹擦过她细嫩的脸颊。
“当初为什么要用‘W’这个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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