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流泪的书书哭喊着。
他的对面好像出现了残忍冷漠的自己,面对两边的景象无动于衷,好像早已死去。
“世子,您若是死了,世子妃会恨您留了烂摊子给她的。”
书书,书书……
我该活着吗,还是早就已经死去。
春日的黄昏斜射在窗沿上,留下金黄灿烂的光,房中轻纱飘着,慢慢的拂过书房内的书案。
沈书仪素手轻轻的拨着算盘,规律又清脆的声音慢慢地响着,还伴随着笔墨从轻柔华贵的纸张上描过的声音。
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安宁又和谐的黄昏春光。
“世子妃……北境来信,世子重伤。”
沈书仪手一顿,笔尖上在平顺缓和的字上落下墨点,她撑着桌案站了起来。
话音低沉,“母妃和明宣那边可知道了?”
“王妃那边已经知晓,小公子今日还在宫中,如今怕是还不得知。”
沈书仪点头,“先等等,先等等再告诉明宣。”
百合赶紧走上前来,沈书仪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搀扶,步伐沉稳地走了出去。
正院今日安静不已,丫鬟们静悄悄的,只有庆王妃的那只猫发出喵喵的叫声。
沈书仪走近门口,只听到庆王妃轻柔而悲伤的说了一句,“没有求生欲?”
庆王无奈点头,“说他在战场上奋力拼杀,丝毫不顾自己。”
他揉揉额头着实有些头疼。
庆王妃露出一点哭腔又狠狠地拍了拍桌案。
“他这个时候若是能拿出原来的狠心冷静又怎会如此,不想活着?他难道想留下书仪孤儿寡母?”
“气煞我也……”
“阿烟……,你别担忧,他只是重伤,信中也说了他醒了,只不过短时间内得好好养伤。”
“更何况那也只是军医说的,谁又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呢。”
庆王妃当然知道,“就是因为他醒了我才骂他。”
沈书仪没有再敲门进去,她往后退了两步回头慢慢的走出正院,心中的思绪翻飞。
“醒了吗,那就行。”
宋恒越不能死,明宣需要父亲。
她回到明月居,吩咐谷雨,“你把府中的好药全部找出来,在准备一些东西,让人送到北境去。”
宋恒越重伤自然是没有办法回京都的,更何况战事未完,没有将军先行撤退的说法。
明宣小跑走近,看着娘亲有一点安静又有一点疲惫的模样突然冷静了下来,急促的步子稍微沉稳一些。
“娘,我听说爹重伤了?”
沈书仪轻缓地拉过明宣的手,“是,不过你不用担心,已经醒了,慢慢养着就行。”
第198章 为自己而活
后续庆王妃也没有跟沈书仪提起过宋恒越没有求生欲这事。
待到三月初,收到的信就说宋恒越已经好了大半。
宋恒越寄回来的信也说自己无恙,让沈书仪和明宣不要担心。
这场战事整整持续了两年多,又是一个春日,北境传来捷报,退敌三百余里,金国投降。
庆王妃高兴的搂着沈书仪,“太好了,两年多了,终于打完了。”
父亲兄长侄儿还有阿恒都平安无事,她心中终于松快了。
“算起来阿恒应该能够赶得上明宣九岁生辰。”
沈书仪心中算了一下也点头,“若是路上没有其他状况应该能赶得上。”
两年多了,明宣已经跟曾经大不一样了,他变成了一个沉稳的小少年。
曾经肉眼可见的活泼消减了不少,多了一点沉稳和温润。
庆王妃高兴了半晌之后又说起了宋恒越,“阿恒又错过了明宣成长的时间,想想就愧对明宣和你。”
沈书仪摇摇头,“这倒是没什么愧对的,有母妃和明宣陪着我比什么都好,至于明宣,他们父子二人的事儿就让他们父子二人去说吧。”
明宣也不会觉得是他父亲愧对于他,宋恒越是为国征战,明宣不会怨怼,也不会难受。
更何况他们父子二人常有通信。
庆王妃点头,“也是,父子亲情皆是如此,你我就不替他们瞎操心了。”
婆媳二人沿着美丽春意盎然的后花园走了一圈,庆王妃突然叹了一口气。
“书仪,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明宣已经快九岁,你嫁入庆王府也十年了,这些年你一直非常辛苦,又没有一个体贴的枕边人,是我们庆王府对不起你。”
沈书仪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非常兢兢业业,府里府外所有事一把抓,从来没有让她操心过琐事。
对长辈尊敬热情,对子嗣教养得当,对宋灵犀这个妹妹也是细心。
沈书仪扶着庆王妃的手一停,她微微转头,语气真挚。
“母妃,庆王府何曾对不起我过,您和父王对我自是无二话,我又掌控着府里府外的管控权,哪有不好的说法。”
真对不起她的,也只有前世的宋恒越是真真切切的对不起她。
可是她早就已经决定放下了不是吗,她要为以后而活,不要时时刻刻生存在仇恨和怨恨中。
若是她回到前世,自然会让宋恒越付出代价。
可宋恒越不是那个宋恒越,他确实有所改变,沈书仪得承认这一点。
哪怕是为了明宣,她也不会仇恨现在的宋恒越。
至于当初宋恒越错过自己生产,又错过明宣的生辰宴,这些都要宋恒越自己去弥补给明宣。
她对宋恒越没有感情的期待,也就不想太过多介意这些事儿。
时过境迁是真的,那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她不能总是守着旧事过日子。
她自己往前走了,至于身后跟着何人她并不在意。
“母妃您不要多想,您曾经也告诉我,这人生最重要的就是自己,您看,我如今做到了。”
庆王妃摘下旁边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插入她的发鬓,刚刚的轻愁全部转换成欣慰的笑。
“母妃很高兴,很高兴你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为自己而活。”
沈书仪低下头,眼眶中有一滴泪在闪过,可脸上却全是笑容。
她知道,爱是常觉亏欠,庆王妃总是觉得亏欠了她,总是觉得她受了委屈,这一切都是因为疼爱她。
庆王妃就是她另外一个母亲,给了她难以言喻的温暖。
“书仪还要多谢母妃这么多年一直为我着想,一直站在我身后。”
从来不曾因为宋恒越是她的孩子对沈书仪的做法有任何的看法。
庆王妃看着沈书仪有一点红的眼睛,伸手抚摸了她的脸,“书仪,你做你觉得你应该做的,我也做我觉得我应该做的,都不必道谢。”
感情就是不必道谢也不必道歉的,互相心疼,互相宽容。
“等明宣在长大一些,你也不该日日困在府中了,到时候你也出去看看咱们大夏的秀丽风光。”
沈书仪怔愣了一下,心里像是被一团温润的流水拂过,既开阔又明朗起来。
“我知道了,母妃。”
四月初的京都像盛夏一般沸腾热情,只因征战了两年的北境大军即将班师回朝,他们带着胜利,带着荣耀从北境迢迢而归。
他们为大夏增添了国土,为大夏的子民守住了安宁。
宽阔的街上,鳞次栉比楼房上全部站满了人,明宣站在窗台上,眼睛一直遥望着长长的队伍。
宋灵犀从旁边的盘中拿了一块桃花酥喂了怀中的女儿,看着明宣那模样回头跟沈书仪说。
“嫂嫂,我们家明宣果真是长大了,身材修长玉立,整个人清润不已,风姿倒是有一点像他那位老师。”
沈书仪顺着宋灵犀的话语看了一眼立在窗边的明宣,脸上露出笑容,“他虚岁十岁,实岁也马上九岁了,怎能不长大呢。”
“虽然乍一看有些像表哥的风格,但明宣要活泼多了。”
沉稳是沉稳的,可能要真是说温润如玉那就是假的了,明宣武功也不容小觑,骨子里还是带着一些武将刚强坚硬冷漠的。
明宣是庆王府唯一的继承人,又是宗室贵胄,来往皆是皇族,心中怎么可能没有傲气,只不过这傲气掩于心中藏于骨内,并不灼人。
宋灵犀笑着点头,“我看着明宣像嫂嫂更多一些,温文奇秀,内里自有风骨。”
庆王妃逗了好一会儿外孙女,听到这才接话。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明宣不只是长得像书仪,这性格更像书仪。”
“只不过明宣比书仪更活泼一点。”
书仪就是太稳了。
明宣头往外面一伸,眼睛一亮,赶紧回头招呼庆王妃几人。
“祖母,娘亲,小姑,是爹回来啦。”
宋灵犀把怀中的孩子一把塞给旁边的丫鬟,脚步匆匆地走了过去,眼睛亮亮的如同曾经。
庆王妃无奈摇了摇头也涌起笑容,和沈书仪一起站起来走了过去。
第199章 求您救救世子吧
宋恒越远远的就看见了明宣站在窗口,孤寂的心中涌起一阵阵暖意。
看着儿子长大了许多的模样,他心中感慨又觉得亏欠。
两年多的时光呀,对于孩子来说这两年多的时光是何等的漫长。
可他这两年一直忙于征战,没有陪伴着孩子也没有陪伴妻子和父母。
明宣开心地向宋恒越招手,宋恒越抬起手臂挥了挥,一向冷淡的脸上现出笑容。
片刻窗边又出现了妹妹的身影,还是那么的明朗活泼,宋恒越笑着向宋灵犀点头。
“爹。”
“哥哥。”
听着他们姑侄二人的呼唤,宋恒越难得的笑出声来。
风雷云电骑着马跟在他身后看到此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果然,让世子能够轻松下来的就是家里人。
庆王妃露出一个头,宋恒越看着她那副平常冷淡嘲讽的面容对他露出一个可以堪称是温柔的笑。
“母妃……”
得到回应后。
宋恒越想着那个熟悉的那个让他心中涌现出阵阵愧疚和爱意的人,他难免低下头。
书书不会来的。
“娘,您快看呀,是爹。”
“看到了,你小心一些,往后退一点。”
一道平稳又沉静的话音让宋恒越瞬间抬起头,眼眸中泛起惊喜和受宠若惊。
沈书仪看着明宣半个身子都快悬在外面,无奈的伸手拉了他一下。
刚刚宋灵犀还夸他沉稳,看看这沉稳在哪。
说罢她转身对上那一双充满复杂爱意的目光,她轻点下颌,却见他露出一个非常扭曲的笑容。
庆王妃看着已经快三十而立的儿子眼神中的激动和眼角的泪花,嫌弃的‘啧’了一声,“简直没眼看。”
沈书仪刚刚复杂的心绪被庆王妃这句话打乱,一家人瞬间笑了起来。
明宣双手靠在栏杆上把头靠在手臂上,露出高兴可爱的笑,“爹,祖母说您丑呢。”
宋恒越下意识点头,身后的风雷云电再也忍不住了,就连骑马走在宋恒越不远处的云望都笑了。
就算反应了过来明宣说的到底是什么,宋恒越也生气不起来,整张脸都泛滥着幸福的笑。
云电笑够了之后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宋恒越,心想,他希望世子永远不要回到在北境那副模样了。
孤寂得像是天地之间再也无人牵挂他。
目送着队伍远去,庆王妃几人转身要回府,沈书仪下意识从窗口回头,却对上了那双眼。
哪怕他马上笑起来,沈书仪也能看出他眼中的苦,还有那掩藏不住的爱意。
她皱了皱眉头,掩下心中种种。
晚上宋恒越回到家中,这一次是真正的团圆,庆王和庆王妃,宋恒越和沈书仪明宣,宋灵犀夫妻和孩子。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餐。
庆王妃看着即将走出门口的宋恒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收回了口中的话。
夫妻二人把明宣送到前院,走了几步看着旁边属于宋恒越的书房,沈书仪径直往前走,并未多说什么。
宋恒越得以松了一口气,紧紧的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熟悉的背影压制住了心中无限的思念。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言到了明月居。
等到洗漱过后,沈书仪才看向宋恒越,“这两年你伤了多次,现在可好全了?”
宋恒越点头,“都好了,书书你放心吧。”只不过袖口中的手却攥成了拳头。
沈书仪打量了他两眼,没再多说什么。
宋恒越等了好久,也没见沈书仪再说话,也没见她赶他,最后厚着脸皮留在了明月居。
夜半,沈书仪听着耳边传来的梦魇声,轻轻地转了身子,可随即又被一双坚硬的手臂搂了过去。
片刻之后,那句念叨了许久“书书”消弭于耳尖。
第二日明宣来请安时,看到了父亲母亲同坐桌前,一下子露出笑。
“明宣给爹娘请安。”
宋恒越赶紧招呼他坐下用膳。
日子慢慢的过着,夏过了之后迎来了瑟瑟秋日。
沈书仪坐在院中摆弄着刚刚得到的那一盆飞鸟美人,云电走进院中就是一跪。
开口就带着哭腔。
“世子妃,求您救救世子吧。”
沈书仪诧异又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实际心中也有种早就该来了的感觉,“快起来吧。”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百合,百合赶紧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云电,起来说吧。”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云电抬头看了一眼有一点疲惫又似早有预料的世子妃,苦苦一笑,还是站了起来。
“世子妃,自从那日过后,世子一直有自残倾向,最开始的时候我和风雷并没有发现,只是世子常常去玄清观和万佛寺,我心中总以为是那日的事儿太过刺激。”
两人都知道那日是哪一天,是万宝如和沈书仪同时说出了真相的那一天。
“后来我们才发现这事,可是世子不允许我们告诉您,他说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不应该给您带来任何负担。”
“请您恕罪,我和风雷确实是怕了,这才找到了您。”
其实他和风雷都清楚这件事的症结在于他们夫妻二人身上。
世子确确实实是自己出了问题,可是要解决这个问题却离不开世子妃。
沈书仪低下头,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落下。
“还有呢?”
“甚至有一次他自己捅了自己一刀却没有印象,医师说这可能是他潜意识的想要杀了自己。”
“世子在战场上倒是没有自残了,可是他每一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根本不顾自己的安危。”
“那一次战场上重伤之后,世子收敛了许多,可是只有我和风雷知道,他的状态并没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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