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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现在后悔，我还允你回家，签了这份文书，只要我一日还在虞家，就断断不会让你进虞家的门！”
可她的态度越高傲便叫虞亦禾越觉得厌恶，她淡淡地看了虞夫人一眼，二话不说提笔在断绝关系的文书上落下“虞亦禾”三字，并沾染印泥，在文书上落下手印。
到了这一刻文书也就落成，望着那一行“恩断义绝，再无瓜葛，其婚嫁生死，皆不过问……各自安好，互不干扰”，虞亦禾唇边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文书被司户参军盖上了大印，一式两份，虞亦禾仔细收起了这份文书，虞夫人却看也没看一眼，便叫随身侍女把文书拿去贴在闹市人最多的布告栏中。
“夫人，此事还需要问一问老爷吧？”
侍女有心劝阻，可刚说了一句便被虞夫人甩了巴掌，“此事本夫人做得了主。”
不过一个和离无用的女儿，又不是云英未嫁的闺女，拿去联姻都配不上好的，便是老爷生气就生气吧，左右只是自己与她断了母女关系，他们父女关系不还是在么？
虞夫人最后带着侍女扬长而去，虞亦禾目送了她最后一次，而后坚定地走向了卫景珩。
从此，她就没有母亲了。
明明刚才还是释然，可现在她的眼前还是不禁模糊了起来，直到面前的男人也走向她，温柔地拭去了她的眼泪，又把她搂入怀中。
“别怕，你还有我。”
虞亦禾湿着眼眸点头，最后与他携手走出了户曹。
“你现在庄子上住着，半个月后便是我们的婚礼。”
这下还红着眼睛的虞亦禾也忍不住抬起了头，讶异道：“这么快吗？来得及吗？”
却听他轻笑一声，“阿禾，你都不知我盼这一日盼了多久。”
早在她和离的那一日，礼部已经暗中动作了起来，再过半个月，若是再办不成个样子，他们也不用继续干了。
虞亦禾面色微红，不过这一次她忍住羞涩定定地望向了他，说起了刚才聘礼之事。
“我如今与她断绝了关系，嫁妆也就剩下两间铺子和一些首饰了。”
她的嫁妆并没有全部带到庄子上，还有一部分不好拿的东西放在了虞家，按照刚才她说的话，她也是拿不到了。
虞亦禾不禁垂下头，有些自卑，“我的嫁妆不多，也不要你什么聘礼了……”
她勾出荷包里的小金印挂在在手指上举到两人的眼前，笑道：“就这个当作聘礼好了，一块金子就够了。”
她估摸这块金印不过二三两，对他应当并不为难，这种私印一般人应当拥有不止一块，这块与她，他再用其他的便是了。
虞亦禾笑意盈盈地等待面前之人的回答，没注意到周围侍卫那惊骇的眼神，包括大总管，几次想要张口都忍了下去。
好姑娘诶，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金印，那是陛下常用的私印，朝臣们都知晓的私印，公文上都偶有出现的印章！拥有了便是拥有了帝王的权柄！
卫景珩在私印和虞亦禾的脸上来回游移了两圈，终于忍不住笑着把她搂进了怀里。
“好，这印便与你做聘礼。”
敕命之宝，天下为聘。
第265章 天塌了
无论再重来几次，她都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姑娘。
她想要的很少，但他想给她的却很多。
两人甜甜蜜蜜地携手上了马车，大总管就这么看着那一枚天子私印被虞亦禾放在手中把玩，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他僵硬地跟着坐在了马车外边，听着马车内两人的私语。
“诶，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虞亦禾惯习书法，也曾学过篆文，只是篆文篆文种类丰富，她只习了小篆，并不认识笔画折叠多次，布局紧密的九叠篆。
大总管提起了心神，就听他家陛下故作神秘道：“阿禾不妨自己借阅篆文古籍，查一查这几个字是何字。”
见他又开始故弄玄虚逗她，虞亦禾轻哼一声，“自己找便自己找，无非也就是‘某王之印’，‘某某之宝’。”
他便是故意瞒着她，又能瞒上几日呢？
对此，卫景珩笑而不语。
两人车马经过闹市时，果然听到了周围百姓的议论声。
“这虞二小姐怎么和她娘又断绝关系了？”
“前两月和丈夫和离，今日又和母亲断亲，她这是魔怔了么？”
这时便有好事者出来透露真相，“确实是这虞二小姐疯了，虞夫人身边伺候的人说这虞二小姐和离后住在庄子上又看上了一个穷小子，死活要嫁给他！
虞夫人为了让女儿回头便以此要挟，谁想这女儿宁愿顶上不孝的名声都要嫁给这个穷小子。”
前几日刚觉得虞亦禾有福气的人开始纷纷摇头，“啧啧啧，还当她是什么聪明人，能提前跳出魏家的火坑，现在看也不怎样，前脚出来，后脚又跳进去了。”
“是啊是啊，虞夫人这娘亲真是用心良苦，可惜女儿体会不到……”
“哪个亲娘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去吃苦呢？ ”
听着外面的闲言碎语，虞亦禾感觉到握住自己的手又紧了紧，她知晓这是他的安慰，勉强笑了笑，“走吧，我早就知道他们会……”
话还未说完，卫景珩便抢先道：“我不会让你后悔，我会让这些人都通通改口。”
想到他郡王的身份，虞亦禾笑容放松了些许，附和道：“确实，若你真娶我为正妻，他们确实会大吃一惊。”
能以和离之身嫁给郡王做郡王妃，也足以叫虞夫人后悔了。
只是她这句话里透露出的不自信还是让卫景珩忍不住心疼，她还是不够相信他，不过他知道信任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最终他也只是紧搂住她的腰，两人一起回到了京郊。
*
虞夫人气呼呼地回到家，小女儿虞亦芙便围了上来。
一番安慰打听自然也知道了她的二姐到底做了什么离谱的事情，旋即抿唇一笑嘲讽道：
“她真是给虞家丢脸，越来越堕落了，竟然要和穷小子在一起。”
只是虞夫人缓过劲来，不由得迟疑担忧道：“你爹近日比较宠她，他回来恐怕又要训斥与我……”
想到父亲对二姐近来的维护，虞亦芙的眸中也闪现了一丝嫉妒，以前父亲都是更喜欢她的，也不知道父亲最近怎么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虞亦芙想要更多嫁妆的心都还没有熄灭，如今自然也不能让母亲心软放虞亦禾回来，便安慰她道：
“娘，这事是您做的对，您是为了劝姐姐不要自找苦吃罢了，父亲会理解您的。”
“而且血浓于水，哪里是一份公文就能斩断的，你就和父亲说，等二姐姐吃够苦头回头找您，您自然会让她进门，叫她衣食无忧，重新成为虞家小姐。 ”
虞夫人听了小女儿的话，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她决定等丈夫回来后，按照小女儿的说辞去和他解释。
然而没要半个时辰，还没到衙门下值的时候，就有仆人通报“老爷回来了”。
虞夫人心中一惊，赶忙出去迎接。只见丈夫一脸怒容，见到她后更是气得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怒问道：
“你都做了什么好事？！谁让你与禾儿断绝母女关系的！”
虞夫人连忙解释道：“老爷，您听我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禾儿啊，她竟然要嫁与一个穷小子！这不是糊涂么？”
听到她这话，他便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不禁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穷小子可长相俊俏？气质不似常人？”
虞夫人却不解为何丈夫也关心那男子的样貌，可也老实回答，“确实如此，年纪约莫弱冠，长相俊美，气质非凡，只是无论他穿的衣裳还是马车……”
这一次，她的话还没说，一个巴掌便打到了她的脸上。
虞夫人愣了，虞老爷觉得天塌了。
他的计划全被这个蠢妇毁了！
第266章 她与他名正言顺
虞明耀这一巴掌不但震惊了虞夫人也震惊了默默不敢言的丫鬟小厮们，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老爷如此粗鲁地对待夫人！
虞夫人的亲信赶忙出去喊着小姐少爷来劝架，这边虞明耀的怒火并未因为这一巴掌就消失。
他怒视着虞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的都是她如此对待禾儿，禾儿还会感念自家么？自己好不容易即将平步青云的仕途就此断了，虞家的荣耀也是……
可虞夫人还是第一次被她的丈夫掌掴，不由得委屈的满眼泪水。
等虞亦芙和虞藏赶来时，就听虞夫人含怨道：“我嫁给你二十五年了，替你生育四个孩子，没有功劳有苦劳，你就这么对我？”
姐弟俩一齐上去搀扶住他们的母亲，又同时不解地看向父亲，“父亲，您怎么能打母亲呢？”
“不能打她？她擅自与禾儿断绝母女关系，搅得家宅不宁，使得禾儿与虞家离心难道还不够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虞亦芙赶忙为虞夫人说话，“娘那是为了二姐姐好啊！二姐姐要嫁给一个穷小子，娘这么做是为了逼她回家！”
可这些话听在虞明耀的耳朵里愈发觉得绝望，看着眼前自作聪明的两人，他眼不见心为净，干脆甩袖往外走。如今之计还是直接去京郊哄一哄女儿，再向陛下请罪吧！
母子三人愣愣地望着这一切，不明白虞明耀为何突然如此在乎虞亦禾，感觉好似他们三人加起来都不如虞亦禾重要。
那个执意要和穷小子的在一起的虞亦禾和虞家离不离心很重要吗？
母女俩人不解，唯有虞藏劝说了一句；“娘，二姐姐都和离了，你何必管那么多呢？由着她选个郎君就好，是富是穷，咱们家接济着就是。”
而后就得到虞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一瞪。这个儿子真是不事生产，天真单纯，怎么能接济一辈子呢？谁家想要个穷亲戚？
虞明耀马不停蹄地出城，赶在下午到达了庄子又成功摸到了别苑，甫一下马车，他便看出来别苑门口的侍卫非同寻常，不敢态度嚣张，只好脾气叫他们进去通传。
卫景珩留下来保护虞亦禾的金吾卫自然熟悉她的情况，很快便出来请虞明耀进去。
正厅中，虞亦禾还是有些神思恍惚，她虽然觉得父亲应当会同意她嫁给卫景行，但断绝关系一事，想来还是要训斥于她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她的父亲一进来非但没有训斥自己，还斥责起了虞夫人。
“禾儿，今日都是你娘昏了头，你可别往心里去，虞家永远是你的家！”
纵使知晓这份迟来的父爱并不纯粹，虞亦禾也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红了眼，她含着泪点头，忍不住轻轻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无比委屈地道了一句——
“爹，我好委屈……”
母亲应当是爱自己女儿的，维护自己女儿的，她的母亲却不一样……
她的母亲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选择委屈她，选择信任旁人的话，选择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想她的不好。
她被两个男子骚扰才搬到别苑中，她的亲娘没有仔细问过她，就径直把她往淫妇娼妓上想。
一句委屈之际的话语和浸透衣衫的湿润也唤起了虞明耀心底的父爱真情，他顿了顿，抬起手轻轻地拍打着女儿的肩膀，原本早就想好的话等说出口也变成了最质朴的安慰孩子的言语。
“爹知道你委屈……爹会帮你出气的……别哭……”
没有人真的能完全脱离家庭，即便是忙于公务，一心奋斗的虞明耀也曾撞见过几次虞亦禾受委屈的时候，只是乖巧的女儿选择了忍受，他便也当作没看见罢了。
此刻他真的有一丝后悔，后悔当年自己的视而不见。
父女俩这一刻才有了几分温情，又过了几息，情绪稍微平稳了些的虞亦禾撩起裙摆就跪在了虞明耀的面前。
“女儿和离后又觅得一位良人，已经与他私定终生，恳请父亲同意。”
虞亦禾不知道卫景行之前到底是怎么让父亲同意她和离的，所以她不确定父亲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听到这句话，虞明耀的心脏瞬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他停顿了几息，在虞亦禾眼里是在思考，实际上他是在压抑兴奋，在措辞。
可是他太激动了，一开始还是说错了，好在很快改了口。
“陛……毕竟是我的女儿，他给你什么名分？”
按照陛下连日逗留宫外这个着迷模样，起码也要有个昭仪之位吧？
这个反应在虞亦禾的预料之中，做父亲担忧她为妾是常事，便笑道：“父亲您放心，他说要娶我为妻。”
她急于从荷包里寻找那枚螭虎印，便错过了她父亲瞳孔巨震的样子。
“呐，父亲您看，这是他给我的聘礼。”
虞亦禾把那枚被打进络子里的螭虎印塞到了父亲的手里。
虞明耀看着这“精美”的如同女儿家首饰般的螭虎印嘴角微抽，但手上却丝毫不慢，拿着那螭虎印就往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印下去。
拿起印章后，看着由印章缝隙里残余的印泥留下的印文，虞明耀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这印文他可太熟悉了……
他又想到这几日礼部的动作，其他的就不说了，竟然来他的太仆寺借战马，战马可是寻常人能用的？可礼部尚书亲自写文书相借啊。
现在却是都想明白了，陛下在准备迎娶皇后，也只有迎娶皇后才需要那么多匹英武的战马……而这位还未公布的皇后便是自己的女儿。
这一刻，虞明耀的心都要跳了出来，再看向女儿，他都不知道怎么夸她才好。
他的女儿竟然要当皇后了，要让他虞家成为后族！真是太出息了！
然而女儿的眼神依旧那么单纯，好奇地向他问道：“父亲一定认识他吧？他是皇族宗室。”
想到女儿还不知道此事，他谨慎地点了点头，既然陛下不让她知道，那自己便不能破坏陛下的计划。
听见父亲认识他，虞亦禾还是压不住那蠢蠢欲动的好奇心，“那父亲，他是哪一位郡王？封号是什么？”
面对女儿的提问，虞明耀眨了眨眼睛，想着如何搪塞，最后只能强行拍了拍她的肩膀糊弄道：
“诶呀，既然你要嫁给他，应当由他来告知你，你只要知道，为父很满意他这个女婿就行了，为父这就回去为你准备婚礼！”
虞明耀说完就要往外走，就听女儿疑惑地问了一句：“父亲，你怎知我们要在半个月后成婚？”
他的脚步猛然一顿，而后模棱两可道：“因为为父听说他家中最近要办喜事，只是没想到他要娶的是禾儿你……哈哈，为父先走了……”而后趋步逃遁。
留下虞亦禾蹙起柳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既然父亲认识他，也同意他们在一起，这便很好了。
想到这，她的眸光蓦地变得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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