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
刘长老在人世的最后一眼,只看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
他想不明白,望寒仙尊为何会跟踪他来此。
难道仙尊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活过来,故意放他一马,就为了让他带路找到丹炉所在?
若没有了这尊融天鼎,日后圣丹就再难炼制了。
可这地方不是都已经暴露了,何须他再引路?
难道是望寒仙尊想将这圣丹据为己有?!
这样一想,还真有可能。
毕竟他的守护剑意已不再纯粹,他的剑心一定出了问题!
可惜刘长老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他只知道一件事——原来“不死”也只是一个谎言,他没了这条命,还是一样会死。
他分明,被骗了。
他好不甘心啊!
刘长老化为一滩不甘的血水,渐渐消融。
白浮立于融天鼎前,雪白的云袖垂下,眸中的冰霜之意更胜以往,他抬起手,手指如玉修长,淡青色经络浮现,削瘦却又充满力量感。
他骈起双指,剑意凝聚于指尖将发之际,融天鼎忽然发出一阵剧烈震动,山洞中,前所未有的魔气席卷。伴随着漆黑的魔气,融天鼎上方,空间裂缝霍然张开,一截巨大的骷髅骨手从裂缝中伸出,探入滚烫的丹炉之内。
白浮神色一凛,几乎在同时出剑,湛如月辉的剑意顷刻间将那骨手寸寸切断,可那骨手又在一瞬之间重新拼接凝聚,从丹炉中掏出了两颗金色的灵丹。
那骨手主人的笑声在山洞中回荡,“白浮,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这笑声听起来竟有几分耳熟。
白浮面不改色,再出一剑!
骨手动作一顿,一颗圆滚滚的丹药自他脱出,滚落在地。
与此同时,强行展开的空间裂缝也已经到了极限,骨手收回裂缝之中,被夺走了一颗圣丹,他沉声一哼,“你赢不了的,白浮。”
“乔乔注定要死,你救不了她。”
随着这声音消散,笼罩山洞的骇人魔气也随之褪去,白浮拾起那枚圣丹,头也不回离开了山洞。
伴随着他离开,只听一声巨响,融天鼎轰然倒塌,在漫天尘土中碎为了齑粉。
天光中,白衣剑尊的身影渐渐远去。
那寂寥背影仿佛消散在了晨光朝露里。
他的脚步却无比坚定。
他想要救的人,哪怕是与天争命,他也不会后退半步。
羡鱼城客栈的小院里,收到白浮传讯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乔乔这即兴画作,一画就画了整整一天。
等她高兴的宣布画完了的时候,柳秀人已经麻了。
他一点也不想知道乔乔到底画了些什么。
但凡他有点办法,也不至于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这只凫徯在旁边,他连动一下都做不到,更别提逃跑了。
闻芷手中的清圣珠散发着柔和光亮,照亮了乔乔的这幅“大作”。
这一看,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再看一眼,又笑了一声。
柳秀:?
这下弄得他都有些好奇了,到底画了什么?可惜他已经变成了纸片形状,再怎么努力回头也看不到自己背上的图案,着急得有些心痒痒。
就听闻芷道:“小师妹,你这幅‘春夜拔火罐图’真是堪称经典,有大家风范!”
柳秀:?!
一听这话他心里拔凉拔凉的,他永远也忘不了昨天晚上的事,那拔火罐显然也不是单纯的……难道乔乔在他背上画了春宫图?!
柳秀一张纸抖得哗啦啦作响,这叫他怎么见人?!
简直是奇耻大辱!
“放心好啦,你现在这样,根本没人认识你。”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乔乔安慰,“再说,我的画艺还是相当不错的,一定会有很多人来欣赏!”
柳秀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抑郁了。
这种东西画在他背上,还要叫人欣赏,他、他还不如死了!
“你、你卑鄙无耻!”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乔乔歪头,“我既没有找十个情人,也没有坑过同僚,更没有害过羡鱼城的百姓,论卑鄙怎么比得上你呢?”
噗!
柳秀再次被气得吐血了。
闻芷见地上的柳秀捡起来,卷吧卷吧卷成了画筒形状,再用绳子捆得结结实实,“小师妹,不用跟这种卑鄙小人浪费口舌,他不配。”
“阿芷?”
被卷起来后柳秀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语气充满不可思议,“阿芷,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不敢相信,闻芷对他竟然变成了这种态度。
明明之前还很崇拜他,对他充满好感!
“阿芷,唔唔!”
一个禁言术下去,世界清静了。
“小师妹,你想怎么处置他?”闻芷问。
“嗯……”乔乔想了想,“马上就要去参加宗门大比了,先带上他,我要让更多人欣赏我的画作!”
闻芷抿唇一笑,“好。”
她找了个空置的储物戒把柳秀给塞了进去,至于为什么不和其他的东西放在一起,她怕脏了她自己的东西。
刚安置好柳秀,玉简闪了闪,她拿起来一看,惊讶道:“小师妹,师父说他有事要去天机城,和我们在天机城汇合。”
乔乔眼睛一亮:“太好了!”
其实没出来多久,她却感觉有很久没见到师父了,而且他竟然错过了羡鱼城这么精彩的八卦,一定要说给他听呀!
“师妹……”闻芷迟疑,“你不怕师父吗?”
“怕?”
师父要来羡鱼城这件事,固然是值得期待的,但是在闻芷心里,更多了一层敬畏,她担心在望寒仙尊面前表现不好,让他失望,还有点怕他森冷的气场,得知师父要来,那种无形的紧张和压力立刻就上来了。
可看小师妹,半点都没有这种感觉,实在是很神奇。
“师姐,你别担心,师父其实很好说话的。”
望寒仙尊好说话?
怕是整个修真界都不这么想吧?
乔乔冲她眨了眨眼睛,“等师父来了,我演示给你看。”
虽然不知道这要怎么演示,但闻芷不禁有些期待了。
时间很快过去,三日后,一行人启程离开羡鱼城,曜灵马车还未启动,他们就被路旁夹道的百姓给拦住了。
“闻仙子,感谢你拯救了羡鱼城。”
“多谢各位仙长!”
“这是我们家后院新鲜的瓜果!仙子尝尝,刚摘的,可甜!”
“还有我家鸡刚下的蛋!仙子把鸡也带走吧,这鸡可会生蛋了!”
……
三日前,闻芷研究出了解疫的丹方,消息传遍了羡鱼城的大街小巷,困扰羡鱼城百姓多时的疫病终于得到了解决,闻芷的名字被所有人记住了,甚至有人给她起了“圣手丹师”的称号,她的名声在羡鱼城响亮。
看着被热情百姓包围的三师姐,乔乔忍不住微笑。
在她的梦中,有这样待遇的是柳秀,他从师姐那里骗来了丹方,摇身一变成了羡鱼城百姓的救命恩人,百姓们还不知道,他们感激之人就是害了他们的罪魁祸首。
还好,一切并未像梦里那样发展。
这都要多亏了她这个正义使者呢!
乔乔笑意盈盈,猝不及防被旁边的大娘塞了只小猪进怀里。
“姑娘,这是咱家新得的小猪仔,做烤乳猪可香了!瞧你这么瘦,得补补!”
乔乔低头和怀里的小猪仔对视。
小猪仔哼唧了一声。
乔乔忍不住“呲溜”吸了下口水。
香喷喷的烤乳猪谁能拒绝啊?光是想一想,口水就要流下了了。
她抱着小猪去找大师兄,挤过去一看,大师兄竟被一群婶婶们给包围了,婶婶们用怜爱的视线看着他。
“仙长真不容易,为了揭穿真相,做出如此牺牲……”
“仙长受苦了……”
“来只老母鸡补补 吧,沈仙长!”
大家围着沈霁七嘴八舌的议论,话语里充满同情,就连旁边看热闹的玄天宗弟子都说,“沈道友,这次你忍辱负重,大家一定会记住你的。”
“对啊。”
人群里,不知是谁把一只老母鸡塞进了他怀里,那只鸡受了惊吓,不停扑腾着翅膀,大师兄英俊的脸上顿时沾上了两根鸡毛……
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用阴沉来形容。
隔着人群,他找到了正欲开溜的乔乔。
“乔乔。”
看到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的大师兄,乔乔下意识一缩脖子,往二师姐和三师姐背后一躲,“大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就是昨天和二师姐逛街的时候,玩笑说起了大师兄和鼠妖的故事,谁想到流言传得这么快?
“飘渺峰沈霁沈道友为了查清真相,不惜被鼠妖俘虏,在鼠妖手中受尽折磨”的消息传得到处都是,一夜之间传遍全城,第二天就有了戏本子在戏台子上粉墨登场了!
不得不说,百姓的行动力真是惊人。
乔乔很委屈,大师兄风评被害,她也不是故意的呀!
“大师兄。”萧听雨道,“乔乔真不是故意的,是不小心被人听了去。”
沈霁又看乔乔,乔乔垂着眸子装可怜,纤长睫毛轻轻颤动。
“咯咯哒!”
“哇,老母鸡下蛋了!”乔乔一秒兴奋。
沈霁:……
“我想吃香椿炒鸡蛋!”
“等到了天机城就给你做。”闻芷道。
萧听雨已经打开玉简,高价收新鲜的香椿了。
沈霁神色复杂:你们要不要这么宠她?
若四师弟在这一定会说一句,也不知道是谁把琉璃神灯前悟道的机会都让了出去,也能说这种话?
告别热情的羡鱼城百姓,曜灵马车飞速前行。
因为在这里耽搁了好几天,宗门大比今日就要开始了,他们一行人赶在太阳落山前,总算是赶到了天机城。
进了城门,便见气派的火凤浮雕立于门口,大道宽阔整齐,可容四五辆马车并驾,城门高耸巍峨,飞檐翘角上嵌灵珠闪耀,光是这城门的气派,就胜了羡鱼城十倍不止,比流云宗的山门也更为阔气。
城门上栩栩如生的火凤,乃是天机阁阁主宋无涯的象征。
中州天机城,不仅是天机阁的大本营,也是中州修士聚集的第一大城,路上来来往往的路人或佩剑,或带着坐骑,俱是修士居多。
夕阳落山时分,依然人流如织,热闹非常。
乔乔在城门处跟阿七告别,作为异兽,向来不喜欢这种人多热闹的地方,它准备去流云宗探望阿雪去了。
乔乔伸长了脖子张望,并没有看到那道清雅出尘的白衣人影,正有些失落时,忽听有人唤她,“小师妹。”
侧头一看,是扶风远带着流云宗的弟子来接他们了。
夕阳下,少年的身形挺拔,眉眼浓似剑,漆眸中洋溢着自信的身材,短短一月过去,重新拾起剑的扶风远脱胎换骨,气质与之前判若两人,往那一站,已经颇有流云宗少主的气场。
“四师兄!”
风送来晚香玉的芳香,少年站在花丛边微笑,“听说羡鱼城出了不少事情,小师妹一切都好吗?”
乔乔连连点头,跟他说起羡鱼城那惊险刺激的一夜,四师兄没吃上这口瓜真是可惜了!
“多亏了机智的我,才能揭穿刘长老和柳堂主的真面目!”乔乔自夸一阵,难得还谦虚了一句,“不过能平息疫病,主要还是三师姐的功劳。”
闻芷腼腆一笑。
“还有大——”
沈霁投来了警告的视线,乔乔果断闭嘴。
扶风远视线在大师兄和小师妹身上转了一圈,明智的决定还是不要问起“沈道友以身饲鼠”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他正要领着乔乔一行人去酒楼,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一只硕大的白虎从旁扑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目标锁定了他们几人。
“师弟小心!”
沈霁提醒一声,剑已出鞘。
扶风远动作更快,剑起如虹,伴随着隐约的龙吟声,狭长的剑身卡住了虎口,老虎钢牙崩碎,吃痛往后退了一步。
它脊背高高弓起,虎目森然,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愤怒的吼声。
白虎旁边,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落下,撸了一把虎头,“阿枭,没见他们以多欺少吗?你别傻了。”
乔乔瞪圆眼睛,明明是此人纵虎伤人,却说他们以多欺少?!
见过不讲理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她挑眉看去,只见白虎身边站着一个华服男子,相貌一般,手拿一把洒金扇,手上戴了两枚玉扳指。
金冠玉带,灵宝闪耀,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他宛如大少爷一样,身后簇拥着几个弟子,看装扮却是玄天宗的人。
“凝玄。”扶风远叫出他的名字,“你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是玄天宗的少宗主。”萧听雨小声嘀咕了一句。
凝玄抖开扇子,“少宗主,你伤了我的虎,还问我是什么意思?”他说话有种天然的阴阳怪气,“听说少宗主最近才认祖归宗,这刚当上少宗主果然派头十足,连我这玄天宗少主,也不如你威风啊。”
他身后跟班道:“流云宗不是四仙门的末流,凭什么不敬咱们少主?”
“就是,今年宗门大比,流云宗还不是只有垫底的份?不知神气些什么呢!”
凝玄制止道:“诶,话不能这么说,人家这少宗主还没当热乎,又是头一次参加宗门大比,还不能让人家逞逞威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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