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所以爱着他们,愿意保护他们的人,死的死,心灰意冷的心灰意冷,全天下都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不愿把徒弟交出去送死的望寒仙尊,成了三界最大的罪人。
飘渺峰上,早在消息传出时,弟子们就散了个干干净净,宁长老早在当初玉球被害死后就修为大退,闭了死关。
在被清云剑君控制流云宗内部,也无人敢站在他们这边。
这是真正的绝境。
乔乔站在成千上万的修士面前,面对铺天盖地的恶意,微微后退一步。
身后有人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回过头,仙尊白衣如雪,气质清冽,在这种情形下,他的神色依然称得上淡定。
银色剑芒环绕着飘渺峰,这是守护剑阵的光芒。
这是世上最强的剑阵。
只要剑阵还在,飘渺峰下的几万人都无法跨进飘渺峰一步,只能日日夜夜在山下咒骂。
可是,剑阵是剑意具化,损耗的是开阵者的真灵。
再厉害的剑阵,真灵耗光,就会消散。
更别说白浮不久前在天机城开过阵,本就还未恢复,这一次再开剑阵,无疑是透支自身。
每分每秒,他都在燃烧真灵和命元。
“乔乔,害怕吗?”
“不怕。”
她摇了摇头,忽然意识到,这一次她不是幻境的看客,而是变成了境中人,变成了她自己。她能感觉到师父指尖微凉的触感,能闻到他身上清浅的香味。
这个幻境太真实了。
就像是……她真的经历过这一切一样。
“师父,为什么不让他们把我带走呢?”
白浮低头注视着她,“当初你师祖问我,为何而学剑?我回答:学剑是为了守护心中想护之人。”
“守护剑道,护一人,而及天下人。”
“若连一人都护不住,我这道心,修来何用?”
乔乔眼都不眨的看着他。
“更何况,我还有一份私心。”
“乔乔,我喜欢你。”
乔乔心头一颤。
白浮松开这个怀抱,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山上走去。
山顶上,望寒仙府藏在飘渺云海中,落梅堂的梅花正悄然盛放。
“身为师尊,对徒弟动心,这是我的过错。”
“为什么这么说呢?”乔乔道,“师父,你没有做错什么,宗规也没说不准师父喜欢徒弟呀。”
不过师父喜欢她这件事,还是太令她惊讶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幻境里,师兄师姐相继离开,只剩下她陪在师父身边,所以他寂寞了?
只是看她的眼神,白浮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清楚乔乔并未对他动心,所以他一直恪守着师尊的身份,从未做过让乔乔为难的事。
“师父……”
“我很崇拜师父。”她说,“我觉得,天下没有比师父更厉害、更好看的人了!”
乔乔再次发表了她的颜控发言。
白浮淡淡一笑:“那么,乔乔,你可以答应为师一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
他看向天边悬浮的银色剑阵,低低咳嗽了一声,“在这个剑阵消失之前,不要再把我当做师父,我们一起,走完剩下的日子。”
乔乔觉得,她似乎没有选择。
她和白浮在做的事,说白了就是等死罢了。
她只是有些不习惯,不把师父当做师父,应该怎么做。
对上她疑惑视线,他再次笑了,神情温柔,“你可以从叫我的名字开始。”
“白……”
“白浮?”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叫了师父的名字,却没来由的令她耳根发热,手心也跟着热了起来。
“嗯。”
“乔乔。”
他的声音比天边的云还温柔。
别人都说望寒仙尊冷漠孤傲,不近人情,乔乔觉得他们真是误会大了,师父……白浮,明明是世上最温柔的人。
起码对她是这样。
……
那日之后,两人就在飘渺峰顶住了下来。
乔乔觉得,整座飘渺峰都太安静了。
活人只有他们两个,鸟兽虫鸣不闻,安静到只有她的脚踩在枯叶上的声音,她看望了师兄师姐的坟茔,内心还是忍不住波澜。
她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师兄师姐明明都是很好的人。
哪怕她这个小师妹懒散了一点,调皮了一点,十年都筑不了基,他们依然对她很好。
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
她心情悲愤时,白浮便会叫她,“乔乔,来练剑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练剑已经没什么意义。
但总要做些事情打发时间吧。
乔乔走到梅林里,白梅缀在枝头像是清雪,她忽然想起,之前的幻境里,她见过白浮教她剑术。
她意识到,也许他们在幻境里相处得时间比现实中要多。
她手中握着的,还是那把残雪剑,融会了上古三剑和经脉中剑意的她,剑道水平已今非昔比,她只出了一剑,震得梅枝轻摇,扑扑朔朔的花瓣落地。
不用去数,她就知道,那是就是九十九瓣梅花。
不多不少,一瓣不损。
她得意地扬起唇角,“我厉害吧?”
白浮眸 间浮现浅浅笑意,他曾精心呵护一朵小花,终见花朵绽放,比他想象的更美。
乔乔走到他面前,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她把人拉到树边坐下,“师……白浮,你别动。”
俯身从地上捡起一瓣梅花,贴在了他额头上。
仙尊清绝的脸点缀这一瓣梅,骤然生动艳丽起来,她又捡起第二瓣,便听到他轻声叹气,“乔乔——”
她转过头,想贴上第二片花瓣,白浮却正起身,结束这幼稚的游戏,一俯一仰之间,四片唇瓣便贴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吻。
她觉得既丢脸,又难为情,心中像是小鹿乱撞,脸都烧红了。
在白浮开口之前,狼狈的做了逃兵,转身跑了。
留他一人在林中,静默的站了许久。
之后的每一天,日子如水流过。
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他们寻了许多事来打发时间。
用白梅酿酒,用雪水煎茶。
白浮喜欢弹琴下棋,她喜欢调皮捣蛋,倒也相得益彰,别有意趣。
习惯了一睁眼就看到彼此,习惯了牵着手走过白梅林。
有一日,乔乔突发奇想。
“我想吃苋菜。”
“?”
“就是那种能把饭染得红红的菜。”
白浮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他已经辟谷,不食凡食,乔乔每日把洞府中储存的灵丹当糖吃,也用不着吃饭。
处境已如此,白浮也不会说她什么。
她从未提出过要吃饭。
“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看别人吃过。”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想吃一顿。”
她五岁就被白浮带上山,还记得人间的事,那也是在五岁之前,那时她在破庙里当小乞丐,靠着捡残羹剩饭生活,也许是看别人家吃过这道菜。
白浮有些心疼,答应了下来。
两人走遍了飘渺峰的每一寸地方,连山洞都没放过,还真找到了一处僻静角落生长着野苋菜,那一日望寒仙尊亲自下厨,做了几道野趣菜色,乔乔吃了足足三大碗。
她从来不知道,白浮竟然还会做菜!
“以前跟长云学过些皮毛。”
“那……以后可以天天给我做饭吗?”
她提问时,有星芒落在眸中,白浮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乔乔又悄然红了脸。
他俯下身,在指尖落下的地方浅浅留下一吻。
身上的暗梅香环绕着她,像是轻柔的怀抱。
雪落下,夜无声。
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悄然发生变化。
但乔乔很快就发现,白浮的身体在一天一天衰弱下去。
守护剑阵透支了他的真灵和寿元,真灵修士的本源灵力,是靠灵石无法补充的,只能等自己恢复,可现实是白浮根本没有恢复的时间,他只要停下剑阵,那些人会像潮水一样涌进来,将乔乔给带走,让她去填那根神柱。
他不能停下。
这些日子,外围的修士不减反增,叫骂一天比一天难听,乔乔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坐在上山山道的大石头上,听他们骂些什么,偶尔还会发表下看法。
每当这个时候,剑阵就会很贴心让她的声音传出去。
修士:“望寒仙尊就是个缩头乌龟,躲在剑阵里算什么,有本事出来过过招啊!”
乔乔:“我这就喊他出来,你敢打吗?”
修士:“……”
无声退后三十里。
“魔神正在人间肆虐,望寒仙尊不出来对抗魔神,真是懦夫!”
“一、二、三、四——”
“你干嘛?”
“数你们这有多少人呀。”乔乔手搭门帘望去,“我估计,你们这起码也有七八千人了吧?你们怎么不去对付魔神?”
“你们这么多人都不去,怎么就指着我师父去呢?”
“我们……”那人语气一弱,又强势起来,“我们自然是要守着你,怕你跑了!你身为神女转世,不去老老实实去填柱,还有脸在这叽叽歪歪!”
“就是,你赖着不死是什么意思!”
“问题是,现在四方神柱已塌,既没有天火降世,天又没塌,为何非要我去填柱?”她问,“这天塌不塌,还不一定呢!你们现在该做的,不是合力去杀魔神吗?”
“宋阁主说了,要修补神柱,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等天火降世,再去修补就来不及了!”
“凭什么说他说的就一定是对的?”乔乔道,“流云神灯和神剑都在你们手中,怎么不见你们那无所不能的宋阁主去对付魔神呢?你骂的很对,宋无涯不就是个缩头乌龟吗?”
“你——”
“行了。”
“宋阁主!”
人群分出一条路来,宋无涯走上前,他一身红衣,笑容温和,“乔乔。”
乔乔:“哟,宋缩头。”
宋无涯脸色一黑。
周围的修士气得要死,还想跟她吵,宋无涯缓了一下,道,“不可对神女不敬。”
众人只得忍耐。
乔乔轻哂一声:“无聊。”
宋无涯道:“乔乔,你这是在做无谓的抵抗。白浮救不了你。”
“我乐意。”
“你应该面对自己的使命。”
“我的使命有很多,比如替天行道除掉你们,保护我想保护的人,但肯定没有一条——替你们这群傻逼去死。”
“你——”
流银剑阵嗡然震鸣,被激怒冲上来的修士统统被剑阵震伤,吐血倒地不起。
众人被震慑,齐刷刷往后退去。
山道上,白衣仙尊缓步走下山,他朝人群投去一瞥,众人又是一退。
光是一个眼神,就让他们惧怕。
白浮的实力太过深不可测。
他们已经守在这里四十多日,剑阵的光芒没有一刻收歇,不自量力想破阵的人死了一茬接一茬。
他简直强的不像人。
白浮只是冷淡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乔乔,回去了。”
“嗯!”
乔乔从大石头上跳起来,主动牵住他的手,“白浮,今天吃什么呀?”
“砂锅豆腐。”
“好耶!”
“……”
两人旁若无人消失在了山道上。
现在一片静默,谁也说不出话来,明明乔乔和白浮才是笼中困兽,守在笼外的是他们,他们如此人多势众,每次交锋,却有种憋屈至极的感觉。
宋无涯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眼神无比阴鸷。
……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白浮的厨艺突飞猛进,做菜越来越好吃了。
虽然长云仙尊号称修真界的食神,乔乔没吃过他的做东西,但不妨碍她觉得,白浮做的菜就是最好吃的!
两人凑在一起吃完了晚饭,入夜后,白浮散了发簪,坐在落梅堂外的院子里赏月,他身上虚披着一件雪色外袍,乌发垂落在白色的绸缎上,像是流淌的溪流。
月光为他度上一层浅银色,仙姿渺渺,清逸绝俗。
直到他蜷起手,轻轻咳了两声。
惊扰夜色寂静。
凑近看时,便能看到他指尖发白,唇色也白得有些不正常,他像是一尊逐渐失去血色的玉偶,真灵流逝,寿将不久。
听见脚步声,他压住喉间带着血腥气的刺痛感,眉梢微微往下沉了沉。
“白浮,你猜我带了什么来?”
一双手从背后伸过来,环住了他的双眼。
他发出一声轻笑。
“你猜呀。”
乔乔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他的羽睫在掌心眨得发痒,像是小刷子轻轻拂过。
“又是鸟蛋?”
“不对。”
前些日子,乔乔在峰上一处隐蔽的山洞中找到了一颗鸟蛋,守了一天没见到雌鸟和雄鸟,白浮告诉她,那是一颗死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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