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他爸爸为了感谢g田家对犬子的关照而特意准备的正月礼物。
由于早有听说他的事迹,加上之前在论坛上看过照片,再加上特征突出,山本同学对我来说并不难认。我在打招呼时的态度也不可避免地多了些熟稔。
或许就是出于这个缘故,本就开朗的大男孩直接跳过了客气生疏的社交阶段,跟着纲吉君一起一口一个新奈姐地叫。
我并不介意。他可能正是明白这一点。
最后,则是听说阿纲饭后(嗯,他老师还是让他吃饭了)要上山“玩”。
好朋友举办了一个友谊定向赛,山本自然义不容辞,积极报名参加――完全就是会让班级文娱委员很放心的类型。只是当时的穿着不太方便,而且还要回店里收拾收拾卫生,才迟了一步,回家换好衣服再赶来。
里包恩曾经客观地评价他神经大条。此话不假,譬如刚才又是爆炸又是熊叫,山本同学还能乐呵呵地表示这是游戏预定的真实CG画面。
但在某些方面,我觉得他格外敏锐。
不论是看似亲近,实则把握得刚刚好的社交距离;还是看到里包恩的第一眼就认出人,甚至很快就在闲聊中准确地了解到我的来历,并一秒消化信息量,仿佛异世界来客只是一桩见怪不怪的趣事上,都可以看出他本质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相较之下,阿纲同学有时甚至显得更一根筋。
比如山本武把寿司盒放在餐桌上,一见到杀手,便惊喜地说着:“里包恩?你回来了啊,小鬼。真的是好久不见。说起来你是不是长个子了?感觉比以前大了一点。”
彼时纲吉君却还在小声地抓狂吐槽:“糟了,山本竟然把里昂先生认成了里包恩!虽然确实都穿着西装,但这个身高差距怎么能用长个子来形容啊,哪里是大了点的程度!算了,以前狱寺君缩小了他也根本没发现……”
然后萎靡地叹了口气,一脸这个世界只剩他一个正常人的无奈状。
我听了觉得很是神奇。
不过里包恩既然在用假身份忽悠学生,一看就是想让人家自己认出来,而不是由他屈尊降贵做自我介绍。这是他的事,我也就不多管了。
山上的气温比市内低。
我穿得已经很厚了,也忍不住靠着灶火取暖。
这个位置久违地让我再次体验到在校运动会当志愿者,没事的时候不是在看热闹就是在等着看热闹的感觉。同时也是个看风景的好地方:视野开阔,葱葱茏茏。抬头,广袤的天空不断向外延伸。低头,石壁的生态丰富,每个角落都颇具野趣。
陡峭的山路蜿蜒而下。溪流汩汩,偶尔有扛着渔具的路人经过。
森林深处也不闲着。
有时是大树轰然倾塌的动静,有时是喊救命的惊叫声,有时是巨大滚石落下的震动,有时又有机关枪突突突个不停。
我在心里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小朋友平安,再祈祷自己回去了一定要保持正常的三观。继而拿起茶匙,往茶壶里加了几勺茶叶,倒入刚烧好的滚滚开水。
过了会儿,再次有人登上山。
一名银灰色头发的男生气喘吁吁地快步赶来,嘴里似乎还在咬牙切齿地碎碎念着什么。
他的冬季叠穿相当时尚,白衬衫打底,外面是圆领的骷髅图案长袖,再保暖又不失风度地套一件版型很帅的黑色牛仔夹克。项链与腰带都充满朋克气息。后者在腰侧别了一排精致的深红色匣子。
走近,注意到我的营地。男生顿了顿,丝毫不在意自己赶得狼狈的模样,径自大步迈来。
“你就是裁判吧?”他碧绿的眼睛透出几分锐利。即使还努力缓着凌乱的呼吸,声音也压得低沉而富有压迫感。
这位想必就是并盛中学论坛风云人物之一,纲吉君的左膀右臂,狱寺隼人同学了。
我了然地腾出一只手,把放在脚边纸箱里的地图递给他。
“不是,我只是来搭把手。”我说,“图上的红点是要打卡的地方,加油。”
狱寺一把展开地图。他一边尽力地沉下气,一边飞快且潦草地扫视一遍,便重新把地图卷起来,丢回箱子里。
“我知道了。”
他显然是一副简简单单就把标记地点记住的模样,接着有点紧张地盯过来,语气并不客气地比划道,“对了。你有看见一个大概这么高,一看就是棒球白痴的家伙吗?”
我说:“进去了。”
银发男生当即露出不是很善良的表情,低声说着可恶之类的话,火急火燎地转身就钻进森林。
我目送。然后泡茶。
茶香袅袅,热气如白雾般萦绕。刚给自己倒上一杯,又有人山下直冲而来。
“极限――!”
一道人影一路狂奔进森林,卷起一阵热血烟尘。我及时盖住茶壶和茶杯。两秒后,那突然间闪现的身影又从林子里跑出来,大喊着“极限地不知道要去哪里,可乐尼洛师父究竟藏哪了”,随后才在经过帐篷之际猛地刹停。
我抬头看去。是一个留着草坪一样的短发的少男,鼻梁贴着一张创口贴。
“哦!你是――”不像刚才的狱寺同学,他连喘都不带喘,在大冬天居然只穿着一件卫衣。男生睁大了眼睛,有些严肃地低头注视着我,声音洪亮,“你极限得眼熟啊。参加过哪个拳击比赛吗?”
我像是打拳击的人吗!
“没有。我们应该是在电话视频里见过。”
我稍微一想也就记了起来,拿一张地图给他,“你是来跑定向的吧,这上面的红点就是目的地。打卡完就可以了。”
应该是叫作G川了平的男生似乎已经忘了当时的视频。但好在他没有死磕这一点,想不起来就没再想,先是一本正经地接过了地图。
只见其面色凝重而纠结地看了三秒。G川旋即皱紧眉头,相当有气势地喊道:
“完全!极限地看不懂!”
我说:“那把森林每个地方都跑一遍也可以。打卡地点挺好认的。”
“原来如此!”G川霎时眼前一亮,背景简直有熊熊烈焰在燃烧,“你说得对啊,我决定就这么做,谢了!”
他立刻视我为知音,绑着绷带的手用力地跟我握了一下(很痛)。很快就在凛冽冬风中热血沸腾地全速奔进不断响起爆炸声的森林,伴随着“哦哦哦”的助兴大喊。
“……”
单纯的人果然会过得很轻松。
我再次目送。揉揉手,捧起热乎乎的茶杯吹一吹。
少顷,又有一个人从山路的石阶走了上来。
我身负副本入口NPC的使命,转头看去:
可这回却不是个性迥异的少年人,也不像什么来路神秘的黑手党。
而是一名穿着普通的老爷爷。
头发已然灰白的老人慈眉善目,蓄着有型的唇髭。看起来平时可能经常健身,虽然瘦削,身形却依然挺拔,精神矍铄。他一身暗蓝色的羽绒服,戴一顶深灰色毡帽,手里拿着登山杖。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之时,正仰头遥望着森林的方向。
我搁下茶杯,站起身。老人同时望了过来。
“下午好。”我在他摘帽走近之际微微鞠躬,“您是来爬山锻炼的吗?森林里面不是很安全,到这里就可以了。”
老爷爷在小营地前站定。
“这样啊,那我就不进去了。谢谢你的提醒。”
他说着,把帽子摁在胸前,颇有绅士风度地弯了弯眼睛。我迎上这道柔和的慈祥目光,不知为何有种他认识我的错觉。
只听老人的声音温吞,语速慢,带着一点不易觉察的口音。他礼貌道:“年轻一点时爬这座山,还没有现在那么累。真是老了啊。不过,闻到这样清甜的茶香,忽然也感觉没有很疲惫了……不介意的话,小姐,我可以在这里喝杯茶吗?”
第128章
老爷爷很健谈。自从在帐篷边的小木桌, 我的对座坐下开始,他就没有让话题坠落过。我由此知道他叫作蒂莫特奥。
一个意大利名字,这没有让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某人的关系, 来到这个世界后我已经认识了太多意大利人, 甚至有来自巴西的罗马里欧。
如果此时有人告诉我,这位总是面带微笑的老人家实际上是货真价实的黑手党教父, 我多半也只会心想果然如此。
里包恩的身影在半个钟头后出现在森林边缘。他看见蒂莫特奥时挑起眉头,脸上闪过偶遇熟识的讶异的痕迹, 像是比我要更料想不到一个老人会坐在这里喝茶。
“Buon pomeriggio, Reborn.”
我对面的老绅士随和地打着招呼,手里端着粗瓷茶杯, 红茶厚重的甜香热气腾腾地消弭在空中。“新奈小姐, 我们说到哪了?”他笑眯眯地转过头。
我说:“您在威尼斯旅游, 回旅馆的时候发现口袋里的钱包没了。”
“啊。”蒂莫特奥懊恼地咕哝一声, “这是我的疏忽。我整个晚上都在广场听别人唱歌。”
我搬着板凳,往边上挪了挪,腾出一点位置。里包恩坐到我旁边。我指了指他右手边地上的篮子。
“你怎么出来了?”
“可乐尼洛和拉尔在里面看着,我就出来看看。”
杀手弯腰从竹篮里拿出崭新的茶杯。他一边看向老人,自然而然地接话:“什么歌听得连扒手都没注意?”
老人摇摇头, 他微笑的样子有点儿像晒太阳的年迈的加菲猫。冬风吹着他花白的耳鬓,有种温吞的毛绒的质感。
“我很惭愧地发现, 我已经很难欣赏现在的流行音乐了。”蒂莫特奥说, “只是那一晚握着麦克风的女士长得很像弗朗西斯卡。”
他银子似的眼睛流露出不加遮掩的怀念。里包恩给自己倒了半杯茶,微微歪过上身,我的肩膀几乎碰着他的手臂。
“弗朗西斯卡是他的初恋情人, 单方面的。”保镖恪尽职守地跟我说。
我注意到这个略显残忍的定语。
“单方面?”
“我没有追到那个女孩。”蒂莫特奥无奈道。
里包恩说:“他在湖边坐船的时候一见钟情,没和她说上过一句话。写的信全部投错了, 寄给了一个屠夫的家里。”
老人解释道:“事实上,那就是她舅舅,也是她曾经居住的旧址。我算不上寄错。”
“然后过了两个月,那名屠夫拿着一抽屉的信纸和一把砍刀冲进了彭格列总部。”
里包恩相当耐心地向我揭露真相,“当着他守护者和其他部下的面,气急败坏地叫蒂莫特奥不要再企图约他的外甥女去踏青了。她已经有了恩爱的未婚夫,在罗马做生意,并且下个月就要成婚,是决计不可能嫁给黑手党的。”
什么电视剧情节啊。
我一面听得有趣,一面心想果然如此。
有守护者这个构成,蒂莫特奥应该是首领级别的大人物了。
还有那位舅舅就算护短心切也未免太勇敢。我竟然还有点想看现场。
坐在对座的老爷爷别无他法,被迫听着杀手揭伤疤,偶尔抿一口放温的茶。叹气。不知是叹好友的无情,叹红茶的香润,还是事到如今还在为人生中短暂的无疾而终的浪漫感到扼腕。
我侧头看去,老人的目光在热雾氤氲中仿佛也会蒸发。
他温柔地说:“抱歉,会吓到你吗?”
我想他指的是被揭穿自己是黑手党的事。正忍不住想笑地摇摇头,一旁的解说员便轻哼了一声,语气熟稔道:“你放心吧。她连蜈蚣都不怕,怎么会被吓到。”
我嘴角一抽,吐槽:“黑手党和蜈蚣的可比性在哪啊。”
里包恩放下杯子,“不是差不多吗?”
我:“不,差很多吧。”
里包恩:“就让大多数人退避三舍而言没什么区别。”
“那你怎么不和鬼屋比。”
“你可别小看蜈蚣了。”
“重点是这个吗!”而且如果说的是他之前cos蜈蚣来吓我的事那有什么可怕的,那时候顶着那么大一张萌萌的婴儿脸!
蒂莫特奥用两手捧着茶杯,笑呵呵地看着我们。他如同一个平凡的退休老知识分子那样眯着眼。
我懒得理歪理层出的男友,伸手倒茶。老人就在这时说:“真好。”
山风呼呼地扑打着帐篷后面及膝高的野草,开水煮着,在壶中咕嘟嘟地翻滚。粗瓷制的茶具时不时碰撞,发出卧倒在桌的麻将的声音。
我想起大学在外打工的某个下午,在店门口看见四点结束部活,穿着棒球服打闹着经过的五六个高中生时。太阳高照,我听见生动而开怀的大笑声,嘴里也情难自禁地说出了类似的感慨。
我把泡过几遍的茶叶捞出来,给蒂莫特奥添了茶,问道:“之后钱包有找回来吗?”
他道谢,说:“没有。我的朋友帮我把小偷抓了回来,那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倔强的小姑娘,才那么大一点。”
老人比划了一下身高。小扒手的脑袋只够在木桌露出一点头发。
“那孩子瘦得惊人。我只好把剩下的钱也给她了,还有几只新鲜的面包。”蒂莫特奥叹道。
我点头。
“被再次打劫了,但这也没办法啊。”
“是呀。”老人看着我笑。
里包恩不置可否地瞥了他一眼。“你总是这样,管账的才一直在外面跟别人抱怨。”杀手说,“这次也只有你一个人来么,九代。”
我眨眨眼,与这位货真价实的黑手党教父对视。
只见眼前仍是一名怎么看怎么慈祥的老爷爷。他缓声回答:“没错,不过家光到时候会陪我一起回去。你尽管放宽心就好。”
男人微微翘起唇角。
“我倒是不怎么担心你。”
“哈哈哈。”
蒂莫特奥笑得眼睛弯起,眼角铺垫着柔和的、温良的纹路。
“可我听说你一回来就为谁焦心地到处跑,还差点动真格杀了人。”老人说道,“以至于有人来问我是不是十代目要正式继任了,而你终于结束了培养继承人的活计,准备作为杀手复出挣钱攒老婆本。连我都难免有些好奇。但看来这个待遇也是分人的。”
里包恩:“……”
我:“……”谣言传播的速度真快。
身旁的人两手抱臂,似乎隐隐沉下了一口气。一股不是很自在的气质稍微压低了他的帽檐。
他没有正面接话,“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彭格列最近很闲么。”
蒂莫特奥说:“不,当然是抽空来的。现在十代即将继任的消息又传遍了半个意大利,我还花了点时间辟谣。”
“我以为你会重新举办继承式。”杀手低声道。
老人垂下目光。白昼的光像月亮一般摇晃在茶面里。
“纲吉的意愿就是彭格列的意愿。”他慢慢地开口,“我希望这次由他自己来决定,该不该,要不要。”
忽地,年迈的彭格列九代以温和的眼光瞧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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