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轻轻哼了一声,但嗓音里也裹挟着笑。
“这种事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在评论区引发热议的保镖哥如是说,“你完全是多虑了。”
店长用死鱼眼看他:“身上又没贴标签,你跟有眼睛但没看出来的人道歉行吗。”
看来真的是。
主持人立刻找到切入点,继续发问:“二位结婚多久了呢?”
“一年了。”
“竟然才新婚吗?”
“嗯,因为我是稳定派,店里的运营好起来后才考虑结婚。”
“恭喜恭喜,在这之前二位相恋多长时间了呢?”
友寄店长顿了顿,看了她保镖兼丈夫一眼,“七年吧。”
司机眼也不眨:“七年吧?你这就记不清了?”
店长:“我是在感慨时间过得很快,请收一下你这个质问负心人的语气。”
“……相当长的时间呢!”主持人忍了忍笑,说,“这么一听,友寄小姐也是近年才开始开店的么?”
“没错,以前是上班族。”
“是什么契机让您想到要开咖啡馆呢?”
“这个啊。”她回答,“其实就是单纯不想上班,再加上以前很羡慕在小卖部里闲暇时间可以玩游戏的老板。我不认为在企业工作是我想要花一辈子追求的事业,所以就这么决定了。”
“原来如此。”
“但能让一个目标真正坚持到实现,还是得靠发自内心的想要。”店长微微转过头。城市浮躁的夜色在她的侧脸上光影绰约,反而衬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平静与坦然,“因为想要,就为了自己争取试试。”
“最后也成功了呢。”主持人说。
“最后也成功了。”她露出一个微笑。
第150章 后续(完)
友寄小姐和里包恩先生的家是二层带阁楼的一户建。
绿篱围墙内有着修葺得很上流的小院, 据女主人所说,外面的装修基本上都是丈夫的手笔。房屋内则又是另一种现代风,带一点古典的情怀。
家里很大, 收拾得很整洁,不过处处是生活的气息:玄关处摆着插花瓶, 里面安静地盛放着几朵当季的鲜花。宽敞的鞋柜分类装着不少备用的大小拖鞋,随时可以迎接不同的客人――节目组换鞋进屋,拍到客厅沙发边的柜台放着一个生态缸。
纤细的爬行动物趴在枝干上眯眼打盹。
“是他养的蜥蜴, ”友寄小姐介绍道,“叫泰格, 今年九岁。另一只叫列恩, 年龄不详,是老大。”
一旁正在脱大衣的保镖插话:“现在又是我养的了, 之前是谁说把它当亲生孩子看待的?”
友寄小姐拎得很清:“看待归看待,但严格地说我其实很少记得喂它吃饭,抱歉。”
小蜥蜴懒散地撇了一下尾巴。它看起来似乎倒是没有很在意。
至于如今不差钱也不差时间的咖啡馆店长, 当然也有养一个亲孩子的想法。目前的倾向是希望有一只猫咪, 但这个计划也迟迟没有落实。
“总觉得家里约等于有猫, 所以就算了。”她疑似在内涵谁,“我不打算主动去买,如果有缘能捡到,那才会考虑收养。”
除此之外, 客厅的墙上还挂着一副书法墨宝与水墨画, 以及一张在写真馆拍摄的双人合照。
友寄小姐说:“这两副字画是中国的朋友送的, 之前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字是那时候的礼物,后来我们结婚的那几天他问想看他画什么。我随口说家里有蜥蜴, 那这次就画可爱的毛绒动物吧……于是他画了这一幅。”
只见墨水巧妙勾勒出的细枝上,两只小小的银喉长尾雀紧挨在一起。
它们都身材圆滚滚,羽绒雪白肥沃,几乎由一个圆圈形成。眼如黑豆,栩栩如生,两爪又短又细地抓着树枝。一只歪头盯着画外的人,一只眯着眼靠在同伴身上犯困。
主持人:“真的很可爱啊,好贴心的新婚礼物。这两只小鸟是在比喻二位吗?”
友寄小姐:“如果是的话,那他是在睡觉的这只。”
精装裱好的合照则与可爱的氛围截然不同。
那是欧式复古的样式。就像每一个有头有脸的家族合照一样,照片里的年轻女士正坐在一把洛可可式风格的酒红色椅子上,身着一条长裙:奶油色,绣着蓬软的荷叶边,泡泡袖。头戴一顶别着羽毛的同色系宽沿帽。
这在二十世纪时兴的款式让其颇具欧洲古典的风采。女士的坐姿却相当放松,一边的手肘稍微屈起,闲闲地搭着椅子扶手。袖口露出半截纤细的银色手链。
而在她身侧,则端正地守着一位穿着黑色西装三件套的高挑绅士,一手拎着手杖,轻笑地看着镜头。
“这是有点早的照片了。”友寄小姐却解释说,“大概在五六年前,那时我第一次和他一起去意大利旅游。刚好有个写真馆在办活动,我心想也该留个纪念,就拉着他去凑了个热闹。”
节目组尽职尽责地拉近一个照片的特写。
主持人喟叹:“很漂亮的裙子,虽然是欧洲的风格,但也很适合您呢。”
友寄小姐弯弯眼睛:“谢谢你。这件还在衣柜里,也是在意大利时里包恩挑的。”
那一趟旅游,两人在意大利各个小镇玩了将近半个月。细心的店长留下了当时不少的照片,有手机云端上的备份,也有洗出来的胶片。有烂漫阳光下,友寄小姐趴在鲜花露台招手的男友视角,也有相当富有氛围感的合照――与家庭照一样的着装,二人站在一座灰蒙蒙的罗马古堡前,相隔一步之遥。
彼时友寄小姐认真地直视着镜头,身旁的人却微微侧首,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侧脸与肩膀上。
相片已然有些泛旧,以至于仿佛真切地拥有一段上世纪的故事,而里面正是一位贵族出身的千金与她的怀有别样心思的保镖。
“这种照片后来再去旅游就拍得比较少了。毕竟穿得不是很方便,鞋也磨脚,差点没把我累死。之后大部分就只有普通的旅客照。”
客厅里,镜头对准了摊开的收藏相册。友寄新奈坐在矮桌边,将相片夹回去,一边继续随手翻阅道,“这是八年前的冬天,和里包恩朋友们的合照;这是和他的学生。”
主持人讶异地接话:“原来里包恩先生还是老师吗?”
“对,他之前在当家教。”
“诶……厉害。是教什么科目呢?”
“他――”
友寄小姐刚想开口,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径自气定神闲地讲解:“教他们要如何从走路能平地摔的废柴成为一名合格的黑手党BOSS。”
友寄:“……”
节目组:“咦、咦……?”
友寄:“嗯。别理他。”
这是承认了还是说是在开玩笑啊!
主持人把吐槽欲咽回肚子里,直觉告诉他别往这个话题深入下去,于是凭借着高超的职业素养,他重新提起照片:“说起来,那这些照片里的是里包恩先生的弟弟吗?”
友寄新奈看向最后几页塞着的相片。
夏末,临海,冲绳的那霸市。
红衬衫、黑西裤的男孩打着松垮的黑色领带,在以她执掌的自拍镜头里捏着帽檐,将帽子抬起一些,清秀而稚气的脸庞流露着称得上柔和的笑意。
“是啊。远房表弟,也是他的教子。”她顺水推舟,捧着相册扭过头,朝保镖哼哼一笑,“现在人在意大利,我们有时还挺想念他的。对吧?”
镜头转向男人。
这位当哥哥的却只是挑眉瞧了他的妻子一眼,继而面不改色地拿起茶杯。
“当然。”他低声说,“柏林也经常和我说,他很想念……嫂子。”
“……”
虽然店长小姐似乎收敛了揶揄的笑,反倒面无表情地收拾相册,耳朵好像还有点红。但无论如何,节目组也都忍不住感到几分欣慰。
每一个足迹都被用心地记录了下来,真是幸福的跨国家庭啊。
-
礼貌地询问并获准后,节目组得以拍摄家里的其它房间。
半开放式的厨房经常开火,冰箱里囤有许多新鲜的食材。友寄小姐虽然也会不时地做些吃的,但她表示自己技术中规中矩,并觉得做饭两小时吃饭两分钟是一件没什么成就感的事。因此,可以说家里掌勺的大厨就是里包恩先生。
大厨评价:“借口倒是很多,实际上她就是十年如一日地懒。”
“他做饭速度很快,而且好吃多了,我第一次尝到的时候刚好是准备通勤的早上,感动得不行。”友寄小姐评价,“所以这家伙这么多年来一直挤兑我是懒虫我也认了。”
书房很大,两面墙的书架分别拥有不同的主人。其中一面收纳着小说漫画、杂志散文,一些经济、金融、法律与新媒体等等的专业工具书,上层几个格子还摆着模玩手办。
另一面则放的是手枪的模型,书籍则是杀――
“他喜欢看犯罪悬疑那些书。”友寄小姐带着节目组离开,“没什么好看的。”
被撇在一边的保镖:“你的品味还有待提高,新奈。”
他老板很委婉:“这种品味还是不要太容易提高吧!”
阁楼曾经住过人,现在也留有不少居住过的痕迹,挂着中国结,留着适合挂斗篷的挂钩。
据女主人所言,现在偶尔还会有朋友过来留宿,于是客房和阁楼都会定时找人打扫。
二楼寝室与地下室不方便拍摄。他们便在一楼转了转,在采访两位的婚姻细节时,友寄小姐翻出了婚礼当天的录像带。
她一边打开电视,一边说明。
“我们的婚礼当时在意大利举办,本来就想邀请一些熟识的好友,小聚一下,一切从简,也不打算录像。”友寄新奈回想道,“但不知道怎么搞的就变得规模很大,把我累得够呛,喝了特别多的酒。”
她的丈夫一脸平常地补充:“最后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了。”
友寄小姐吐槽:“因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搞的鬼。你在告什么状!”
节目组早已习惯这二位的对抗路小吵小闹,满脸慈祥笑意地看向电视。
经过确认、剪辑和审核,《可以跟去你家吗》新一期节目的最后,播放出了一小段婚礼现场的视频。
手持摄像机的,听说是里包恩先生的学生之一。
他那一年二十二岁,刚从大学毕业。这位年轻人起初站在同龄朋友们身边,镜头忠实地记录着海岛户外宴会的风光。
草坪开阔,阳光舒展,晴天的光耀在海面灼灼燃烧,金子般的浮光被翻涌成一片波光粼粼的蓝绿色。成百张的白色桌椅排列开来,每一张桌子上都呈着花篮与美酒。
乐队演奏着意大利乡间欢快的小曲。有些人坐着,有些人在伙伴的邀请下起身到木台上挽着手跳舞,有些人艺高人胆大地抱着麦克风献唱,但一副只想唱给在场所有女士的深情模样。
甚至有的人在打闹,有的单独一人站在极远的树荫下乘凉。
身着正装的人们相互攀谈,服务生在阳光里捧着托盘穿梭。透过视频,几乎能嗅见太阳、草地、海风、葡萄酒与戚风蛋糕的味道。
负责摄像的男青年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近在咫尺,清晰地传递出不太安心的语气:“我从来没有用过相机啊……待会儿到底要怎么拍都不知道!”
“别担心,十代目!”他身旁传来另一道热情的男声,“只要在新人入场后一刻不停地追着拍就行了,很简单的!”
摄像:“是、是吗……嗯!”
第三个健朗的男声横空插入:“不过真是感慨啊,竟然是我们先参加里包恩的婚礼。总感觉他还是个小鬼的那些日子就发生在昨天呢。”
摄像头晃了一下。隐约传来拍摄者的嘀咕:“怎么这么久了还以为是里包恩啊。”
他身边的伙伴顿时吵起来。
“喂,十代目正在烦恼,你在那说什么风凉话啊!”
“哈哈哈哈,是吗?拍不好也不会怎么样吧,有新奈姐在。”
“又不是这个问题!十代目是太负责任了才会烦心!”
“没事的阿纲,你放松点啦。狱寺你也是。”
“我很放松好么――?!!”
“呃,不不不,你们别在这里吵起来啊。”拍摄者的视角又抖了抖,“这么说来,里包恩有来吗?他不会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解咒长大期间不能见人吧?”
但没等小伙伴回答,人群中忽地高高响起一阵欢呼声。
婚礼就要开始了。
紧接着,视频剪裁掉了一些前期准备的画面。下一帧便切到新人的入场。
庄重浪漫的进行曲在天空盘旋。海鸟振翅掠过,一切来自艺术与自然的祝福都洋溢着不可思议的生命力。
没有什么由父亲交给新郎的没用的仪式,没有什么过于冗长、枯燥又无趣的司仪开场词。这场聚会好像完全真诚地从快乐与昭告出发。大家跳完舞,唱完歌,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一起迈向巨大花环后搭建的白色看台。
镜头一开始模糊了一会儿,很快又手忙脚乱地重新聚焦。拍摄者的目光跟随着新娘洁白的裙摆,一路陪同着,直到踏上看台低矮的阶梯。两人面对面地站定。
中间,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苍老的脸庞上尽是和蔼可亲的笑容,一身笔挺的棕色西装,认认真真打了最正式的领结。只听他温柔地注视着两位新人,言简意赅地作出开场白:
“我认识新娘和新郎的时间也有好多年,但认识新郎更久一点――里包恩,没想到我也能在你的婚礼上当见证人,原来这就是年轻人所说的‘有生之年’系列。”
镜头一抖,摄像人员发出一声“咦”。
人群泛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老人幽默地补道:“在场有人不知道这个潮流的说法吗?意思是感觉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但希望能成真。”
人群这回爆发出不客气的笑声,有人在底下无奈又揶揄地喊:“请您不要跟年轻人们解释笑话了,九世。”
老人道:“好吧,反正我们的新人也等不及了。”
新娘拉着准丈夫的手一直笑。后者似乎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老朋友。如果不是手被牵着,估计还要压一压白色的帽檐。
等人群骚动平复下来,老人这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像我们这样的人,有时候更要对上帝抱有敬畏之心。”他的语气温和又沉缓,“但我知道你们都不是会把命运托付给遥不可及的上天的人。”
现场变得十分安静。
见证人的声音极为清晰地传进视频里:“所以,我想郑重地请问二位――以你们当下真正的人生的名义,从今日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残缺还是健康,你们是否愿意珍爱彼此,忠于彼此,以共同的幸福为尽头,直到死亡。”
摄像机的镜头拉近,又拉近。
隔着一层薄薄的白纱,新人相视一眼。如同两人早已经历过无数这般默契的、心意相通的时刻,如同早就不期待有任何退路。视频里响起二位不约而同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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