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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能解释。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的说：“嗯，没关系，这也是人之常情嘛。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你说，我对你那么好……这里是什么意思呢？”她不记得对小姑娘有过什么特别关照啊。
屏幕上又出现了薛芊芊的脸，她或许是擦过眼泪了，只有眼眶和鼻头还红红的，手里举着一枚木符到屏幕前，说：“这个啊，我之前不知道符原来那么贵，你说50块钱一枚我就信了。可是、可是，现在我知道啦，哪有这么便宜的符，你就是不想收我们钱你才这这么说的。”
原来是这样。
姜甜明白了，她微笑起来，说：“我真的没有吃亏。我精通此道，一枚符的成本，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
“但是你没有赚钱啊。你就是、你这就是相当于白送给我们了。”薛芊芊低下头抹泪，“办事处的兑换窗口里面，一枚木符要十个积分和五百块钱，我认识的前辈告诉我，这个价格已经很公道了，以前玄门的交流大会上，符的价格没有低过七八百的。”
“文颖姐姐，你、你别对我这么好……”
听完薛芊芊用哭腔说出来的一番话，姜甜沉默了片刻，看着屏幕上低着头的姑娘鬓边垂落的碎发，觉得自己想错了。
她并不活泼开朗，这只是她的表象，她的内心，恐怕比谁都敏感纤细。
仅仅只是这样一点连善意都称不上的……好，竟然让她感到这么煎熬，还特意来跟她道歉。姜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文颖姐姐，我、我是不是很坏？”薛芊芊抬起头，眼眶通红的，眼泪又流了满脸，“但是、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注定过不了多久要离开，我还跟你做朋友这样的事情。我、我……对不起！”
她挂断了视频。
“……”
姜甜看着桌上凉了的饭菜，无言的叹了口气。
不能解释，还能怎么办呢？
就这样吧。
她拿起筷子，继续吃被中断的午饭。
吃完饭收拾好卫生，再拿起手机时，发现有两条薛芊芊的新信息。
打开一看，一条是转账，一条是留言。
薛芊芊：文颖姐姐，这些钱你收下，你还有一个孩子要养。
转账的数目，姜甜算了一下，正好是她买过的符数量，按五百一枚补的差价。
姜甜看了她的留言一会儿，笑了一下，感叹着说：“真可爱啊……”
动动手指，她收下了薛芊芊的转账。
过了两天，官方天师群里，管理员下场，公布了一个消息。
然后大大小小的天师们，炸了。
[什么？是我眼花了还是管理员被盗号了？]
[真的吗？让妖怪与人和平共处？]
[成立妖怪管理处？前辈们都同意了吗？]
[才出关，有没有道友能跟我说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有没有人出来解释一下？]
…………
…………
官方天师群里第一次这么热闹，目不接暇的发言飞快刷过，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响个不停。
姜甜对此有心里准备，因为这正是她希望柏英去做的事，因此毫不惊讶，冷静的关注着群里的情况。
官方群轰炸了一会儿，各家的前辈出面领走了徒弟、徒孙、小辈们，官方群安静下来。
但是转移到‘玄门九州’群里的天师们，依然喧闹不休。
然后群主禁言了所有人。
群主发出公告：接下来，各位参与此事的前辈会在群里向大家解释说明，不允许打岔，胡乱发言者将被踢出群。特在此予以警告！
群主解除了禁言。
一时间群里非常安静，大家都在等待。
玄门的大前辈、如今年纪最大的天师，曾应召前往东南沿海进行秘密任务，并全程参与国家与大妖谈判的吴道青前辈，开始慢吞吞的，发出一条又一条的语音。
在前辈苍老的声音中，后辈天师们慢慢的明白了这件事情的始末。
第29章
当天师们消化了这件事之后，有人提出了质疑：
[妖怪生活在人群里，真的能遵守人类的秩序吗？它们吃人的！]
[大妖那么强，万一它毁约，只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吧。]
[现在人类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为什么还要留妖怪活着？]
[大妖再强，我们有蘑菇蛋啊，一个打不死它，十个百个总能打死它吧？]
……
[你们太偏激了，世间万物，既生世间，必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这正是我玄门存世的意义。]
[你们有没有想过，若世上妖魔鬼怪都消失了，我玄门消亡，还远吗？]
……
玄门道统，近千年来断绝多少？没有人知道。
只是，开始有人隐隐约约的察觉到，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慢慢抹除天师的传承。
君不见这全国天师聚集的交流群里，满打满算，竟没有三千人！
当有人恍然察觉这一点时，心中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一下子扼住咽喉，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是偶然吗？
还是……‘人’为？
察觉到这一点的天师，不敢再细想下去。
文件正式下发，继天师管理局成立之后，国家派人组建了妖怪管理处，与天师管理局合并，从此，妖怪遵守人类法律，人与妖怪和平相处的基调，被定了下来。
这一天，天师管理局总部以及临近六个城市的驻地方办事处一行三十多人来到C市，与C市办事处人员，以及临时征调的本地天师，开始了为期五天的妖怪身份登记活动。
响应大王的召唤而去，跟一群妖怪排了半天的队做完了身份登记，拿到新鲜出炉的妖怪居民身份证，瑶和五个家养的妖怪迷迷糊糊回到公寓，仍然不敢置信。
白毛红眼清俊小哥模样的兔妖举着手里的卡片，喃喃道：“我有身份证了？”
眼瞳清澈纯真的鹿妖姑娘，也举着拿到手不久的卡片，眼神茫茫然不知注视着何物，“我也有身份证了？”
“这么简单拿到人间的身份证，这是真的吗？”妖怪们不敢相信。排排站举着卡片的样子，天真美丽又可爱。
在阳台上画彩绘的姜甜看到这一幕，翻开一张白纸，把这一幕迅速勾画出来。
“大王威武！”
终于接受自己脱离黑户身份，变成有身份妖怪的妖怪们，欢呼雀跃起来。
瑶捧着身份证，感慨又感动的说：“原来大王这么久没回来，是去干大事去了。”
“以后我们出门，不会被天师喊打喊杀了吧？”纯真善良的鹿妖姑娘小心翼翼的畅想着未来，眼睛亮亮的，里面像是闪烁着星星，“这一切都是大王带来的，大王真厉害！大王其实、其实……呜……大王还是很可怕！”
绿色长发的树妖说：“有了身份证，我们可以找新的工作了吧？”
“对，新工作！”
五双眼睛看向了瑶。
瑶亮闪闪的眼睛看向了姜甜，“我有一个想法。”
妖怪们了悟。
“要夫人允许吗？”
“那我们先等等，等夫人忙完。”
“不能当面这么叫，夫人会生气的！”
“……”
妖怪的学习能力有强有弱，瑶，无疑就是学习能力强的那一类。
等到姜甜忙完，她立刻上去说了自己的想法。
“你想当网红，直播跳舞？”
“嗯嗯。”瑶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姜甜，说：“我跳舞很好看的。从前专门去教坊里面学过，老大我舞一曲给你看看呀。”说着摆出起手式，给了绿头发的树妖一个眼神。
树妖席地而坐，他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架瑶琴，摆在腿上，素手抚过七弦，深沉琴声激然而出。
瑶随乐起舞，红衣翩翩，柔婉妩媚。古时的曲与古时的舞，何谓轻歌曼舞呢？这就是了。
狐狸精式的妩媚勾人，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所演绎的舞蹈，从折下的腕、绕过的指、轻轻点地的足尖、回旋飞舞的衣袂，柔软腰肢，纤细玉颈，她一切的一切，勾住观者的神思，令人沉迷不知世事。
一曲舞毕，空气中有琴的余音未休。
恍然回神，姜甜竟怅然若失，恨这一曲怎么如此短暂。
“老大……”瑶期盼的、欲言又止的靠近她。
姜甜点点头，“你跳的很好，非常好。”
瑶毫不羞涩的接受了这份赞美，“谢谢老大夸奖。那……您觉得我的想法可行吗？”
“可以。”姜甜说：“你买直播设备了吗？”
“我查过啦，我直播跳舞也不用很多东西，只要有一台电脑，一个高清摄像头，和一个麦克风就可以啦。”瑶握住双手，扑闪扑闪的眨眼睛，声音软软的像撒娇，“老大~电脑我有啦，我想要一个高清摄像头和一个麦克风，但是不知道去哪里买~”
姜甜脱口道：“我带你去。”
瑶甜甜的笑起来，声音一下子像裹了八斤蜜糖，“好~”
存在感最低的黑猫姑娘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难怪从古至今做的了祸国妖妃的，只有狐狸精。
这水平一般妖赶不上啊。
黑猫姑娘纠结的想：要不要跟她学一学呢？
有了国家颁发的身份证，成为合法居民，妖怪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工作了。
刚开始，瑶和带领的妖怪们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所有的妖怪身份登记工作完成后，妖怪们还没离开C市时，又接到了一条通知。
所有妖怪，被分批分组，由上面派来的专员组织起来，开始扫盲。
管理局称：新世纪的妖怪，得有新世纪的样子，那么，就先从学习文字开始吧。
不久之前成为当前妖界唯一妖王的阴山君，非常赞成这件事。
被杀掉所有不服不听话的妖怪，而剩下来的很听话的妖怪们，都乖乖的遵从，开始水深火热的、或如鱼得水的学习生涯。
毕竟，命只有一条，好不容易活到现在，谁也不想这么白白的死掉对不对？
不是所有妖怪，都像狐妖和猫妖一样，通过修炼就能多出几条命来的。
而且，不止一条命的狐妖和猫妖也怕死啊！
直播的设备都买好了，并且在姜甜的帮助下，租下了隔壁的公寓，搬出去住的妖怪们，被强制性参与了集体扫盲活动。
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
房子空荡下来的第二天晚上，离开很久的柏英，回来了。
他安静的出现在房间里，疲惫的躺在姜甜身边，目光在黑暗中描摹姜甜熟睡的轮廓，半晌，阖目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姜甜睁开眼睛看到柏英的睡颜，他微微蹙着双眉，睫似扇羽，肤色如以往一样白皙，模样极美，却是难得的，让人觉察出几分脆弱。
大概伤的不轻。她心想。
压下内心复杂难言的煎熬，她轻轻起身，轻手轻脚的离开卧室，关上房门。
一整天，姜甜做事都轻轻地，避免发出太大的声音。
柏英很长时间没醒，不是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他还是没有醒来。
姜甜在次卧里睡了三天，期间没忍住去看了两次柏英，他安静的睡着，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姜甜又开始感到烦躁。
谴责抨击着她。
她错了吗？
从道义上来说，是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有什么办法呢？
我只能这么做。她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还得努力说服自己，但是痛苦没办法减轻丝毫，她的情绪又开始游移在崩溃的边缘。
谁让我是那个人的转世呢？谁让我这辈子要遇上他呢？
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这样的事情？
没有人能听到她内心痛苦的呐喊，没有人能改变她遇到的这些事，没有人能把她从复杂的泥潭里拯救出来。
我遇到的事情都是命中注定吗？
让我失去爱情，失去亲人，失去我曾拥有的一切，让我陷入这样绝望的局面，余生麻木的度过吗？
如果这就是宿命……去你大爷的宿命！
姜甜痛苦的抱着脑袋，跪坐在床边，紧咬着嘴唇忍住愤怒的咆哮与痛苦的呜咽。
不能被负面情绪拉进去……
不能认输……
……
天色暗了下来，没有开灯的房间陷入昏暗之中。
次卧的房门虚掩着，此刻被缓缓推开，颀长的影子走进房间，慢慢来到姜甜身后，影子矮下来，跪坐在地，靠着床沿轻轻的抱住了她。
清淡的异香被呼吸带进鼻腔，姜甜动了一下，她转过身侧靠着床沿，抬头看昏暗里亮着微光的眼睛。
“我不是她。”她轻轻说，声音有点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柏英的身体有些无力，手臂搭在她背上，她一动，柏英的手就滑了下去。
他靠着床沿静静地看着她，瞳孔中的微光宁静温柔，声音轻轻地回答：“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
“我会为你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你不必心有顾虑，也不必觉得愧疚，我心甘情愿做这些。”
“契约已定，你这一辈子，不能离开我。”
他慢慢的凑过去，低下头，在姜甜要闪躲时，只是额头贴住了她的，“如果你觉得痛苦，那么，就将这视作是一场交易吧。”
“你陪我一辈子，换我不为祸苍生。”
第30章
柏英开始经常陷入沉睡，一觉要睡好久才醒来，有时候两三天，有时候是四五天。
醒过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目光始终追随着姜甜。
他清醒的时间也短暂，往往维持不了半天，就会又睡过去。
六月过去了，七月到来，植物的叶子在热烈阳光下奄奄一息，卷起了边。
学习能力强的妖怪在扫盲班待了一个月，成功的拿到了人类颁发的毕业证书，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文盲妖怪。在姜甜家里开过小灶的一干妖怪，混在这一群学霸妖里面毕了业，双眼昏昏、脚步虚浮的回到公寓，告诉姜甜他们回来了，然后倒在一起，睡了个天昏地暗。
一天一夜后，妖怪们醒过来，做的第一件事是变成原形，一下子把姜甜公寓的客厅挤满――主要是树妖，他的枝桠垂下来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
姜甜打开次卧门出来时看到这一幕，“你们在干什么？”
红毛狐狸跑上前，殷切的目光看着她，软乎乎的说：“老大，给你摸。”
白毛短尾红眼睛的兔子不甘落后，蹦过去说：“我的毛最软，摸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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