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秋仰头看他,“我没拆礼物,萧惠,你为什么不进去?”
“今天是响响的满月宴,我去不好。”男人沉声说,苦涩地扯了扯唇。
他看着逢秋,那双和他相似的眼睛清澈见底,干净得仿佛一泓清泉,而他,他的双眼早已被鲜血和权势浸润得浑浊不堪。
逢秋蹙眉,“有什么不好?虞勉然也来了,你好得也是……也是响响的外公。”
“秋秋。”萧惠看着她,心里酸涩痛苦,他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跟这个孩子说,可每次话到嘴边,他都会像一个失语的人,什么也说不出。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对她的亏欠和对自己的痛恨如海浪一般倾覆了他。
他被埋在巨大的波涛中,痛苦得不能呼吸。
逢秋抿了抿唇,她看着萧惠,目光认真干净。
“萧惠,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么?”
“你问。”
“你有没有抛弃过我?像虞勉然那样,把我丢掉,不想要我。”
“没有!”萧惠脱口而出,“秋秋,我……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你。当年我知道你妈妈她怀孕后,我是想要娶她的,我从没有想过不要你,我甚至为了这件事脱离萧家,因为萧家那些老东西不同意我要你,可我是一定要你的。”
“你确定没有骗我么?”
萧惠扯唇苦笑,“秋秋,我……爸爸怎么舍得?”
接着,他又急促地补充,“当初我刚脱离萧家,手里的权势也被剥去,我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去查虞勉然的流产手术,去查你的事,但是我得到的结果全部都被做过手脚,他们都说你已经没了,一份份资料摆在我面前证明, 秋秋,那段时间我几乎快要疯了,我以为我失去了你,失去了我唯一的一个孩子。”
其实,萧惠一直没有从当初失去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给孩子买了一块小小的墓碑,因为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索性就在墓碑上刻了“萧惠家的宝宝”几个字。
那块小小的墓地在京市福林山里的公墓内,最好的风水宝地,萧惠花了两千多万才买下来。
没人知道那块位于福林山里的小墓地是萧惠的,他瞒着所有人,每年都会找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那里,每次都会带很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具和零食,男孩喜欢的和女孩喜欢的都有。
他在那块小墓碑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是因为这个孩子,萧惠冷情的心中多了一丝柔软,他依旧是那个狠毒无情的萧公子,只是再也不动孕妇和孩子。
黑色豪车旁边,男人垂头看向女孩,目光中是无尽的痛苦。
逢秋眨了眨眼,她眼角有些红,血缘是世界上最不好割断的东西,有些事情,不是她想不要就不要的。
命运总是那么狠毒,制造出无数的误会和阴差阳错来折磨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
逢秋最后还是哭了,她被萧惠搂在怀里,趴在他胸前泣不成声。
“如果……如果,你早点找到我该多好。”她哭着说。
如果小时候就有人跟她说她不是一个注定被抛弃的孩子,那该有多好。
萧惠的心疼得像是裂开了,他抱着怀里柔软的女孩,不熟练地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恨不得掏出一颗真心来哄她。
“秋秋,对不起,是我的错,你不要哭,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朝我发泄,打我骂我杀我都行,宝贝,你不要哭。”
胸前被浸湿的衣衫,女孩的热泪像是一把烙铁,深深地烫着萧惠的心。
他这辈子该怎么补偿这个孩子啊?欠她的要用什么还?什么都不行,她家庭圆满,夫妻和睦,有人爱、有人疼、有钱花,她什么都不缺。
萧惠哄了好久,逢秋才止住哭泣,男人替她擦掉眼泪,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的眼角和脸颊。
逢秋抿了抿唇,抬眸看他,“你真的不进去么?”
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
萧惠扯唇笑了笑,“不进去了,我身份特殊,进去容易引起恐慌。”
逢秋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话落,她没给萧惠说话的机会,转身离开。
萧惠站在原地等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
陈思绵这才敢下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萧惠,他脸色不太好,陈思绵推了推眼睛,试探着说,“萧爷,小姐看起来对您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了,您看,咱们还没看过响响,要不然咱就进去看一眼响响。”
萧惠没吭声,过了会儿扭头冷森森地看向陈思绵,“下个月自己去非洲。”
陈思绵震惊,“为什么啊老板?”
“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好几次提议要绑了秋秋,老子差点绑了我女儿!”
陈思绵:“……”
就无语!
有女儿的萧爷比没女儿的萧爷更可怕。
大概十分钟后,逢秋才回到这里。
隔着老远,萧惠就看到她抱着一个包被,他视力很好,甚至看得见孩子柔软的小手抓着她胸前的系带。
逢秋走到萧惠面前,怀里抱着响响,小靠着妈妈胸口,白嫩的小手动来动去。
逢秋看向萧惠,轻轻弯了弯眸,“你还没见过响响吧,是个小女孩,很乖,我感觉也很可爱。萧惠,你抱抱她吧,她还没外公抱过。”
第129章 你抱抱她
听到她的话,萧惠的心仿佛忽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心脏泛着酸涩与疼痛。
他何德何能拥有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萧惠,你抱抱她呀。”见萧惠一直不吭声,逢秋蹙了蹙眉,开口催促他。
“好。”男人语气缓慢,声音沙哑。
逢秋把孩子递给她,小被淡粉色包被裹着,小小的一只,皮肤白白的,瞳孔又大又黑,看起来跟两只漂亮珠子似的。
小好奇地看向萧惠,眨巴眨巴眼睛,然后弯弯唇角小脸上露出软乎乎的笑容。
萧惠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抱进自己怀里,双手僵硬地托着孩子的后背,生怕自己笨手笨脚地弄痛她。
小不认生,她仿佛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可怕的男人不会伤害自己,一双漂亮的圆圆眼睛好奇地瞧着萧惠,一会儿抿抿小嘴巴一会儿弯弯唇角,两只小手在包被里动来动去。
这是萧惠第一次抱这么小的孩子,他垂眸看着响响,心里被填满柔软。
与此同时,那柔软的心中有一处正在剧痛,仿佛心脏被硬生生撕开,鲜血淋漓的同时也痛苦至极。
原本,他第一次抱的孩子应该是他女儿。
二十多年,他和逢秋错过的二十多年该怎么找回?还能找回吗?永远不可能找回了。
萧惠人生第一次产生无力感,原来,人真的不能跟时间和命运对抗,强行对抗的结果,就是人,输得一败涂地。
“响响,他是外公,响响,你要记得他。”逢秋声音温软地跟孩子说,她站在萧惠身旁,轻轻握住孩子的小手。
小看看妈妈,她每次看到妈妈都很开心,咂咂粉嫩的小嘴巴,柔软的小脸上漾着属于孩子的单纯无忧的笑容。
逢秋弯了弯眸,抬眼看向萧惠,“她大名叫徐流响,流水的流,声响的响,小名……,我和徐清有时候喊她响响,有时候喊她小。”
“响响。”萧惠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他笑了笑,“我知道。”
响响听到自己的名字,小小脸蛋儿上的情绪显得很好奇,一会儿看看萧惠,一会儿看看逢秋。
萧惠敛眉,干净的指腹摸了摸孩子的小脸蛋儿,软软的,很肉乎,小被养得很好。
“很漂亮,和你很像。”萧惠说,眉目温柔,他难得收起自己身上那股亦正亦邪的气质。
逢秋抿抿唇,弯眸轻笑,“你多抱抱她吧,响响看起来很喜欢你。”
小虽然不认生,但对于抱她的人,也分小喜欢的和小不喜欢的。
小如果喜欢这个人,就会让对方多抱一会儿,如果不喜欢,不到五分钟就会委屈地瘪起小嘴要爸爸妈妈抱。
大概十分钟后,有一个保姆从山庄里出来,看到逢秋,态度恭敬地说:“少夫人,少爷和顾小姐她们都在找你。”
逢秋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她们我马上回去,还有,告诉他们响响在我这里。”
“好的少夫人。”
保姆离开后,萧惠把怀里的小还给逢秋,他仿佛纠结了很久后,才抬起手,宽阔的掌心揉了揉女孩浓密的发顶。
“秋秋,我会再去看你的。”萧惠声音低沉缓慢,语气中是对女孩的关心和爱。
逢秋抿唇,然后点点头,仰头朝萧惠弯了弯眸,“好。”
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小外孙女,萧惠脸上也露出笑容,他抬手抱了抱逢秋,温热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姿势有些笨拙不熟练,长这么大,萧惠还没哄过什么人。
“秋秋,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后盾,什么都不要怕,不要因为任何人委屈自己,记得,你有爸爸,还是一个很厉害的爸爸,就是你杀人,我也可以让你平安无事。”
逢秋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杀人的。”
听到这话,萧惠挑眉笑了笑,垂眸看向女孩,“好了,快回去吧。”
“嗯。”逢秋抱着小,转身走了几步,接着,她又忽然转过身看向萧惠,怀里的小也眨了眨乌黑黑的小瞳孔,看着不远处站在车边的男人。
看着这一大一小,萧惠的心立刻就柔软了,从前那些刀尖舔血的日子仿佛已经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金色的阳光洒在女孩头发和脸颊上,她站在阳光下,整个人又漂亮又温柔,身上还有些干净的书卷气。
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些日子,萧惠不是没有想象过逢秋的样子,各种各样的情景在他脑海中如走马观花那样闪过,他想象过很多和那个孩子一起玩的场景,但就像梦一样,清晰的是他,孩子是模糊的。
他匮乏的想象力不足以勾勒出逢秋的一眉一眼,真正看到她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上帝对他是多么厚爱。
他像是初入荒岛的鲁滨逊,对上帝不信不敬,到后来大病一场,才意识到人生到此,原来一直得上帝庇佑。
此刻,他看着逢秋,看着这个像花朵一样美好的孩子,他忍不住想,像他这样一个常年在国际暗杀名单上的人、像他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人,原来也配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在森严的萧家教堂里,跪在神父面前,小小的手中握着一枚银质十字架。
逢秋眼睫轻动,她看着萧惠,笑容柔软,“你要记得来看我。”
萧惠点头,“好,一定会去看你。”
逢秋这才满意,笑着朝他挥挥手,转身走进山庄。
直到看不见女孩的背影,萧惠才坐进车里。
“查一下那个姓裴的在哪个监狱,派人做掉他。”男人靠着座椅,冷声吩咐陈思绵。
陈思绵顿了下,扭头看向后座,“萧爷,我们最近还是不要和警察打交道为好。”
萧惠冷森地掀开眼皮,看向陈思绵的目光冰冷刺骨,“陈思绵,我说话你听不懂是不是?”
陈思绵很长时间没见萧惠露出这种神情了,好像自从在悉尼遇到逢秋之后他就变了。
他不敢再多说什么,恭敬点头,“是,萧爷。”
第130章 小蝴蝶结
逢秋刚回到宴会厅,梁嘉和他们几个人就争着抢着要抱响响。
徐清正和几个生意场上的伙伴聊天,看到逢秋,放下酒杯走到女孩身边。
小已经被徐家的一个年轻后辈抢走了,梁嘉和和周述礼正在跟他抢人。
“见到他了?”徐清揉了揉女孩的头发,语气温和,声音低沉地问。
逢秋敛眉,点点头,随后抬眸看向男人,弯了弯眸,“我让他抱了响响。”
徐清勾唇笑了笑,紧实有力的手臂搂住她,两人一起走到树荫下坐到木椅上。
“他是响响的外公,是长辈,自然是要抱的。”徐清说。
逢秋靠着身旁的男人,院子里有好几棵香樟树,浓密的枝叶在草坪上落下密实的阴影。
树荫下摆了长桌,长桌上摆了很多食物和酒水,今天来参加满月宴的不少人都借着这个机会在室外吸吸氧。
逢秋握着男人修长干净的大手,一下一下地捏着他的指腹,“徐清,他说当初他是想要我的,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抛弃我。”
徐清能感受到逢秋语气里的开心和轻松,以往提到父母,她总是失落难过。
“秋秋,你想知道他们当年的事情吗?”徐清垂眸看着她问。
听到这话,逢秋微微垂下眼睫,看着自己和男人握在一起的双手,须臾,逢秋抬起头,金色的阳光落在草坪上,刚冒出头的嫩芽在微风中闪闪发光。
女孩摇摇头,“不想,那是他们那一辈的事情,我不想插手。”
话落,忽然从别墅里传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几道稚嫩的哭声。
逢秋和徐清同时听出,这些哭声中还有小的,两人立刻心里一惊,连忙起身走进别墅。
别墅入口会客厅乱成一团,几个孩子边哭边吐,他们的家长在一旁着急担心。
沙发旁边一个佣人捂着手臂趴在地毯上,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
响响被梁嘉和抱着,哭得脸颊红红。
一看到逢秋和徐清,小就委屈巴巴地伸出小手,要抱。
徐清蹙眉心疼,立刻走过去把孩子抱进怀里,“响响乖,不哭了,爸爸妈妈都在呢,响响不哭。”
逢秋也被孩子哭得心疼,“响响不哭,妈妈抱。”
响响被抱到逢秋怀里,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小脑袋瓜贴在妈妈心口,听到逢秋的心跳声后,才细细软软地抽噎着止住哭泣。
徐清用小手帕擦干净小脸上的泪珠,看着孩子红红的眼角和鼻尖,心脏又酸又疼。
这时候,刚才那几个吐的孩子已经被送去了医院,他们的父母也都跟着去了。
剩下那几个哭的小朋友也已经被哄好。
徐清皱眉,目光冷冽看向梁嘉和,“怎么回事?”
“表哥,这个女人她想给我们家响响下药。”梁嘉和早就想杀人了,要不是不想在响响满月宴上挑事,恐怕这个佣人就没机会见到徐清和逢秋。
事情是这样的,梁嘉和把响响从周述礼手里抢回来的时候,小看起来有些没精神,梁嘉和觉得她应该是饿了,就去找月嫂让她给响响冲点奶粉。
因为梁嘉和没见过徐清请的月嫂,就打算去问问徐清和逢秋,刚走到会客厅,这个人就主动走到梁嘉和面前,说自己是响响的月嫂。
梁嘉和也没多想,毕竟今天是响响的满月宴,以徐清的脾气,也不会让一些不怀好意的人进来。
于是梁嘉和就让她去给响响冲奶粉,恰好这时候,在会客厅玩的几个小朋友也都说自己好饿好饿,都快饿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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